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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了——谢谢了,大兄弟。”中年女人泪水涟涟,她送许多人白吃过饭,和许多人讲过这个故事,这里的人对她的故事烂熟了,大家都叫她‘祥林嫂‘,她还是逢人必讲,好在过路的陌生人不少。每讲一次,她就增加一分希望。
小铁人十六
举目无亲,身无分文。解大开对自己的所作所为深深地懊悔,来到一个小山包,望着荒凉的山野,在猎猎的西北风中,他一抱头,蹲到地上,呜呜地哭开了。
一双手拍在他背上,他惊了一跳,抬头看时,是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眼里满是笑:“大哥呀,有什么伤心事呢?”解大开警惕地退开一步,摇摇头,不肯说话。我在一旁说:“钱被人偷了,我们回不了家。”那年轻人点点头,又问:“家很远吗?”解大开只简单地回答了一个字:“远!”年轻人叹口气说:“出门在外,丢了钱可是很不幸的事情啊。要吃没吃,要喝没喝的,怎么办呢?”解大开愁眉不展:“是呀,怎么办呢?”
年轻人好心地说:“大哥,你们一定饿了,我带你们先吃点饭吧。”解大开摇摇头说:“好兄弟,我们刚吃过。这里到处都是好人呀,人心真好!”年轻人还在笑,问:“大哥,除了我还有好人吗,难道还有比我好的人吗?”解大开说了那中年妇女送饭吃的事,那年轻人大笑着说:“原来是祥林嫂呀,她经常白给人饭吃,为的就是让人家感激地听他讲儿子的故事。谁知道是真是假呢,我们都听腻了。”又说了几句祥林嫂的话,解大开愁肠百结,叹气连连,年轻人说:“大哥,你们没了钱,一下子回不了家,要不,我介绍你做点事,赚点钱怎么样啊?”解大开脸上一下子涌上了希望,一双眼睛紧紧地盯住年轻人。年轻人问他:“大哥,你有什么技术吗?”解大开摇摇头,年轻人说:“那就得委屈你,先干点苦力活了。”解大开说:“什么委屈呀,能混碗饭吃,饿不死就高兴了,苦力活也是人干的呀。我先谢谢兄弟了。”年轻人便告诉解大开,此地附近有家煤矿,生意还很不错,他本来是介绍了自己的一个远房哥哥来干活的,不料那人好长时间也没来,矿主急着用人,他好说歹说,不让重新聘人,自己焦急地每天到这里等他来,可他就是不来。今天才得着个准信,原来,那位哥哥临行时生了病,一时来不了。耽搁了人家矿上这么久,人却来不了,他还真不好意思和矿上说。眼下,如果解大开想干的话,一来解决了吃饭问题,二来也可以顶替他的哥哥,给他充一次脸。
解大开喜出望外,连连道谢。年轻人说:“只是你这孩子没法带到矿上去呀。”解大开看着我,眼里竟满是厌恶,说;“随便兄弟怎么安排他,他也并不是我的孩子,是路上捡来的。”年轻人“噢”了一声,瞅瞅我:“那我在附近再找个人家,把他寄放在家里。大哥赚到钱要走时,想带就带走,不想带就把他送了人,怎么样呢?”解大开千恩万谢地说:“兄弟做主就行了,这事不用商量。”
就这样,他们随便找了个地方把我放下,那个叫万山青的年轻人就带解大开走了。我虽然意识可以在刹那间飞回家去,可身体却无法像意识那样来去自由。再说,我觉得这样也挺有趣的,幼儿园的生活有点千篇一律。现在在这山区,离自然挺近的,呼吸中都有一种清新,泥土的芬芳使我三年多前从地下得到信息在大脑中活跃异常。
到晚上才知道,我留下来的地方,不只我一个孩子,和我一样大的就有四五个,比我大点的还有七八个。他们衣衫褴褛,目光呆滞,先后从外面回来,很规矩地喝上一碗稀饭,就倒在一个冰冷的柴房里睡觉去了。只是临睡前,一个凶狠的女人要翻他们的口袋,有一个叫“罐子”的小孩口袋里有一毛钱,被那个女人连扇几个耳光。
对我,还算慈祥,那女人端来一碗饭让我吃,什么饭呀,碗粗糙,饭更粗糙,浑浊的汤里漂着白菜梗,几根挂面或浮或沉在碗里。我摇摇头,那女人笑着说:“刚来不习惯,过几天就好了,不吃?不吃你就饿着。”
我是饿不坏的,也不觉得冷,和那些男男女女破衣烂裳的孩子们挤睡在柴房里。别看他们年龄不大,好像痴呆,可心眼一个赛过一个,有的藏着破棉絮,有的掖着麻袋片,还有的则翻出纸箱片——都裹在身上御寒,然后七歪八倒地睡了。当然也有矛盾冲突,只是在黑暗中你打我一拳我踢你一脚,也没几下子,谁也不管。我什么也没有,就和身挤在他们中间,却被两个年龄稍大点的男孩子一人一条腿把我拉出来,扔到靠门的边上,其中一个还低声骂:“你乃乃的,刚来就想占好位置呀,怕舒服坏了你。”暗中有几个孩子还在吃吃地笑,幸灾乐祸。我心中叹口气,斗争和歧视在任何地方都有,这个贫穷而又可怜的小团体中,尽管都是孩子们,似乎也有个高下尊卑、强弱胜负的区分。
夜渐深,寒风从门缝里挤进来,毫不留情地侵袭着这些衣衫单薄、没有被子可盖的孩子们。忽然有一只冰冷的小手握住我的胳膊,暗夜中我也看得清清楚楚,是挨我睡着的一个小女孩,模样清纯,可脸上很脏。她低低地问我:“你冷吗?要不,过来和我一起盖吧。”她揭开身上盖的东西,把我往过拉。天呀,她盖的是什么东西呢?是脏得不能再脏的破面袋,用细铁丝勾在一起,好几层,居然也成了被子。我从来没想到,当然也就不知道,世界上还有这么一群孩子过着这样的生活。他们是什么人,小小年纪怎么会这么可怜地生活,他们的父母亲呢?那个凶女人是他们的什么人?我心念一动,就去查看那女人在干什么。
一间生着铁炉的屋子里,一个光着上身的男人正缩在棉被里看电视,那女人刚洗过头,头发湿淋淋的,在桌边数钱,钱的面额都小,被那女人一张张地摊平在桌上。那男人称呼女人为“凤姑”,女人叫男人为“阿宝”。他们肯定不是这些孩子的父母,甚至连亲戚都不是。
我被小女孩拉进她的“被子”里,我感觉她的身子在冷得发拦抖。她好可怜呀,我便让自己升温,于是,温暖便从我的身上传过去,一会儿,她便不再抖了。她摸着我的背低低地说:“你身上好暖和呀。”我想,你要是觉得我暖和,我就天天和你睡一起,让你不再冷。但我没有说出来,也低声问她:“你叫什么名字?”“我叫玻璃,你呢?”什么?我读不准她的名字,更不理解是哪两个字,什么意思。她叹口气说,就是人们窗户上安的玻璃。好怪呀,竟然有这样的名字。她告诉我,这里所有的孩子都是以这些物件命名的,比如刚才挨打的孩子叫罐子,还有把我拉到门口的那两个,一个叫绳子,一个叫G子,是这里面最厉害的。其他孩子,有的叫干草,有的凳子。她说了许多,我只觉得诧异。我告诉她,自己叫肖铁仁。她低低地笑了,她笑得还很好看呀。“还是叫你小铁人顺口,可你身上好热,一点也不像铁那么冰。”那就叫我小铁人好了,其实我就是叫小铁人嘛。
“你们都是些什么人呀,怎么这么可怜呢?”我问玻璃,她把手压在我的嘴上,过了一会儿才挪开:“小心让老板听见,他们常来偷听,要是被听到了,可就有一顿好打了。”我告诉她,那两个“老板”挤在被子里看电视。她也没问我怎么知道的,放心地告诉我说:“我们是乞丐呀,你还不知道吗?”乞丐?我见过的,站在城市的街道上,装出可怜的样子,路人把钱放在他们手里,他们则在心里骂给他们的钱是傻瓜。然后,他们换去身上的破旧衣服,精心打扮一番,便混迹酒馆舞厅了。“你们是乞丐,为什么过这种可怜的生活呢?”我不理解地问。暗地里,她的眼睛睁得好大:“我们是乞丐,怎么能不过这样的生活呢?”她对我的问话如此的惊诧,好像在她认为,乞丐就是这样生活的。我不服气,意识一下子飞回家乡,看到在灯红酒绿中,我所知的乞丐们打着饱嗝,正如富人一般地享受着。我不理解其中的差别,但我知道,玻璃没说假话。
玻璃很疲惫,和我说了一会儿话,就睡着了,难得有这样的温暖,她睡得好香。地上的孩子们蜷着身子,辗转反侧,还是发出轻微的鼾声。我把手臂伸到空中,让热量从手上散发出去。很快,屋子里暖和起来,翻滚蜷缩的孩子们不再寒冷,有的甚至把“被子”都蹬开了。
第二天一早,孩子们纷纷爬起来,看得出,一晚睡得不错。刚起来的绳子和G子势汹汹地来到我面前:“快点,把衣服脱下来!”“干什么?你们要干什么?”我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要我脱衣服。“你脱不脱呀?”绳子指着我的鼻子威胁。玻璃扯了一下我:“就脱给他们吧。”我明白了,他们见我穿的衣服整齐,便想要去穿。可他们个头比我大,我的衣服他们能穿得了?正这时,传来脚步声,孩子们吓得都跳开去,绳子和G子更是如蛇一般钻进他们的“被子”里。阿宝进来了,“咦——好暖和呀。”他四下瞅瞅,来到我身边,把两件衣服扔到地上:“快点,把这身衣服换上,把你的脱下。”我提起他扔下的衣服看看,好脏好破呀。他踢了我一脚:“你他妈快点,磨蹭什么呢?”我默默地换了衣服,阿宝满足地哼着小曲离开了。绳子和G子满脸的失望,对我哼了几声表示强烈的不满。
又是很简陋的饭菜,每人一碗清清的汤,一个小孩子拳头大小的饭团。阿宝刚放下饭走出去,绳子和G子就向我冲过来,要夺我手中的饭团。岂有此理,我左一肘右一肘,两个就分两边倒下了。不服气再来,还是一样,他们惊讶地看着比他们小的孩子有这般力气,吓得不再敢靠近,只在较远的地方呲着牙表示不满。我把自己的饭团送给玻璃,她不敢接,斜着眼睛瞅那两个。我说:“别怕他们,有我呢。”她才畏畏缩缩地接过去,一下子就过塞进嘴里,狼吞虎咽地吃起来,噎了好几次,我把清汤端起来送到她口中,才帮她咽下去。凤姑进来,吆喝孩子们出去讨钱,见玻璃站在我身边,她就让玻璃带我出去。出去前,她不知把从哪里弄来的炉灰,抹了我一脸一脖子,弄得我脏兮兮的,成了真正的小乞丐形象。
我们就往大街上走去,玻璃告诉我,他们这伙人说不清是来自什么地方,反正一个地方讨一段时间钱,然后就转往另一个地方。我问她父母在哪里,为什么会跟着这些人,她摇着头说不明白。我又问她为什么不跑,要跟着这些人。她说谁敢呀,上了街,远处也有老板盯着呢,你别说偷跑了,要是要钱不卖力气,还得挨打呢,哪天讨的钱最少,哪天就得挨打。再说,就是跑出去了,一个人怎么活呀,到哪住呀?她说的有理呀,我叹口气,是没有更好的办法,她们哪里有我这样的本事呀?
玻璃犯愁说,今天肯定要挨打了,平时一个人要钱都很难,今天两人在一起,怕是更讨不到几个了。那些人以前还怜悯他们是孩子,肯给几个,现在都知道他们了,见了都躲着走,有人还打他们,更不肯给钱了。我说,要不我们分开走,我可不愿意连累你。玻璃拉住我说,你怎么这么小气呢,我是随便说的,你跟着我都不一定能要到钱,离开我就更不行了。我说要钱有那么难吗。她叹口气说,你真不知道吧,要是容易,我们还能挨打吗?接着她告诉我,要我以后别再孝敬她了,她会对我好的,不吃东西会饿坏我的。见我不理解,她说,我不吃早饭给了她,不就是孝敬她,想让她保护并教讨钱的技术吗?新入伙的都要孝敬老手,这是规矩,她以为我是懂规矩才这么做的。哈哈,真是笑死人。
说着说着就来到街上,过往的人逐渐多了起来,每条街上都有我们团伙里的小乞丐在乞讨,玻璃就拉我往别的街上去,一直到一条比较偏僻的街道上,才没有我们的人,于是我们就在那里开始“工作”了。
玻璃忧愁地说,我们路上说话耽搁了时间,没有抢到好街面,今天怕是完蛋了,免不了挨打,只求老板下手轻点,少打几下。她说她挨打多了,皮R厚了,担心我细皮嫩R的受不了。她还传我挨打的经验,要哭得凶点喊得惨点。我听得好凄惨,这是怎么回事呢,怎么就会有这么一帮和我一样大小的孩子遭这罪呢?
果然,应验了玻璃说的话,这条街行人本来就少,过往的看上去又不像有钱人。玻璃眼很尖,行动也很敏捷,瞅准了人就贴上去,口口声声大爷大娘叔叔阿姨行行好给点钱可怜可怜吧,一双小黑手伸得老长,脸上可怜巴巴的,有时还拉着人家的衣襟追出老远。但轻则遭呵叱重则被摔打。可她不屈不挠的,这儿被推开就往那儿跑,被这个摔倒就爬起来拽那个,看得我目瞪口呆。只有一次,一个步履迟缓的老太太被她缠不过,或者是看她可怜,给了她一毛钱,她如获至宝,双手捧着这一毛钱走到我面前,让我收好了,她再去要。我把她拉住,说这么要钱怎么行呢,多那个呀。她瞪大眼说,这么要都怕要不到,还能有更好的办法?我拽着她,走到一个像样的商店门前,在台阶上坐下了。她有几次要挣脱我,却被我牢牢地抓住。她哭丧着脸说,完了完了,你把我害惨了,原本想给你讨点钱让你不要挨打,看来你是不被打死不甘心哩,就这么坐着,不到黑不回去吗?我说你就给我老实坐着吧。一会儿商店里出来一个阔人,边揉脖子边说怪事,这季节还有东西咬人,一眼看见我俩,连呼可怜,把一沓零钞塞到玻璃手中,玻璃哆嗦着手都不敢接。就这样没多会工夫,商店里出来的人都边揉身上的肿疙瘩边同情地施舍钱给我们。玻璃颤抖的手都快要拿不了那么多了。也有人塞食物给我们,玻璃吃得很香,我那一份都“孝敬”了她,我看她满足的样子,就说,回去吧。
她说时间是早,但可以回去了。和我走到半道,她左顾右盼,见四下无人,就拉我跑到一个小坡下,在地上刨了一个坑,把多一半钱埋了进去。我惊慌地问她干什么。她说,今天运气好,没想到要了这么多,拿回去给了老板,老板肯定高兴。可其他人要不了这么多,都要挨打的。再说,明天,后天我们还能要这么多吗,如果要不到就惨了。我想也是,这小姑娘心怪贼的啊。可有了这么多钱,完全可以跑啊。我说,我们跑吧,跟上我,不会亏的。她不相信地看着我,不敢,说,我们还是回去吧,我怕。我无奈,就同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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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铁人十七
一夜飘雪,屋里有我,他们应该不冷吧,可玻璃却不断地翻身,睡不着觉。
我是本来就不必睡觉的,意识在夜空里飘呀飘,便听到隔壁屋里的说话声。那是老板夫妻在招待一个同行高人。高人抿着酒,嚼着R,却在讥笑老板,养着这么多孩子,却搞不到多少钱。老板也承认,虽然每天也能有几十块钱的进项,但和高人比较起来,实在是差远了。高人只养了四个孩子,可每天的进项却有二百多元。老板殷勤地给高人满酒,一边说出讨教的话来。高人说,他有办法让老板的收入每天高达五百元,老板夫妇欢喜地讨教。可那高人就是只哼哼不说话,老板明白了,递了一沓钱给高人,高人也不推辞,装进口袋后,干笑两声,问:“你们为什么要这些孩子去要钱,不自己去要呢?”老板夫妻对视一下,不解地说:“那还用问,人们都会同情这些小家伙,谁全同情我们呀。”“这不对了?”高人拍着桌子说:“可如何才能让人们更同情他们,一见就想给钱呢?”“这……”老板夫妻俩泄气了:“听说有人收养了残疾儿童,得到手钱不少,我们……唉——”高人笑了几声:“不瞒两位,我养的四个,全是残疾。”老板夫妻瞪大了眼,叹气说:“怪不得呢,你能得那么多钱。可我们哪有那么好的运气,一个残疾也没碰到。”高人哼了一声:“哪有那么多的残疾人呢?聪明人都是自己想的办法。”老板夫妻的眼瞪得更大了,你看我我看你最后都看高人:“你——你是说——”高人却不看他们:“这世界,钱可不是好挣的啊。”老板夫妻一拍桌子:“行,真是高人。咱们有办法了。”
我吓了一跳,坏了,要是老板真的下了狠心,这些孩子们可就惨了,腿断胳膊折的,或者少只眼,没了鼻子。这高人真可恶,出这么个损招。
天刚亮,玻璃附在我耳边轻轻地说:“下了雪,我们的钱到哪里去找啊?”我这才明白,她整夜难眠,发愁的原来是钱。我低声安慰她说:“你别怕,能找到的。”她将信将疑地看着我,点了点头。趁大家穿衣服的混乱时分,她拽了我偷偷地跑了出来。
面对白茫茫的一片,她四顾茫然,急得要哭:“这雪又一天两天消不了,你又能有什么办法找到我们的钱呢?”我拉了她,一直走去,走到一个地方,说:“钱就在这里。”她有点不信,可还是弯下腰,拔拉开地上的雪,地还没有封冻,很容易便能刨开表土。果然,不一会儿,她便找到昨天埋进去的钱。她高兴得手舞足蹈,可只是冽开嘴,没笑出声来,笑容便在脸上僵住了。
我回头,身后站了两个人,一男一女,正是老板夫妇。
“这两小贼,我以为要逃了,原来是在这里藏了钱。”凤姑扑上来,夺了玻璃手中的钱,劈脸刮了她一个耳光。玻璃捂着脸不敢哭出声,凤姑又在我腿上踢了两脚。
“哪来的钱?”阿宝虎着脸,YY地问,“偷来的?”
“不是——不是——”玻璃赶紧辩解,拖着哭腔把头天的事情说了出来。
“会有这么多人给你们钱?”凤姑的怀疑地说。阿宝狠着声说:“看来,这狗日的们不知道藏了多少钱,怕是不只这死东西一个吧。”
“人小鬼大难招架。”凤姑也骂了一句,“他们有了钱,还能不偷跑?看来,人家说得对,得趁早把他们废了。”
“我看现在动手就好。”阿宝一把拽过玻璃,瞅着从哪里下手。玻璃被吓得哇哇大哭起来。凤姑把玻璃从阿宝手里抢过来:“傻不傻呀你,这东西盘子多亮,长大了能值多少钱呀?你头发不长,怎么见识这么短呢。”
“说的是呀。”阿宝佩服地冲凤姑点点头:“你说的对。我看那家伙的话不能不听,也不能全听,要是这些东西们全残了,咱们带着他们怎么行动呀?”他眼睛溜溜地转着,“不如杀J给猴子看,先废了这小子试试,要是效果好,再废其他的。”说罢,把我拎起来,重重地往地上一扔。
这阿宝长得瘦骨伶仃,可手上劲却不小,这下子把我摔得很重,我只觉得全身散架般的轻松,一股巨大的快感从触地的部分传来,不由自主地发出大笑的声音。阿宝和凤姑吃惊地看着我,对视一眼说:“这小子傻,废了没事。”阿宝打量着我说:“先断一只胳膊,让他拖着,这样看上去可怜点。”
“住手!”身后传来一声怒喝。
啊,是黄燕老师,她是怎么找到这儿来的?
阿宝夫妇吓了一跳,黄燕老师跑到我身边,把我抱了起来,一声声喊着:“肖铁仁啊肖铁仁……”我迅速在老师脸上亲了一下,脏脸把雪和唾沫一起送到她脸蛋上。
“你——你是什么人?”凤姑壮了胆问。
黄老师抱着我,义正辞严地说:“不许你们虐待孩子,我是他的老师,要带他走。”玻璃很乖巧,见来了救星,也跑过来,拉着黄燕的衣襟:“他们还要把我打残废,救救我呀。”
“是呀,黄老师,”我也附和,“他们不要把其他十几个小朋友弄残废,好给他们讨钱。”
“你们——”黄燕气愤地说,“你们真是丧尽天良,这么对待无辜的孩子,我要告发你们,法律会制裁你们的。”
阿宝和凤姑互相看着,做出畏惧的样子:“老师行行好呀,我们不敢那样做的,你饶了我们吧。”他们边说边向黄老师靠近。黄燕没有什么经验,以为她的正义震慑了两个坏人,还在教育他们,什么爱心呀,仁慈呀。阿宝忽然出手,把我从黄老师怀里揪过去,凤姑一个猛扑,把黄老师扑倒在地。口中嚷着:“决不能放这女人走。”黄老师只是叫出一声,就被凤姑捂上了嘴。我大叫:“黄老师,起来呀!”
黄老师一挣扎,双腿一挑,凤姑就从她身上飞过去,倒在雪地上。阿宝扔下我,冲黄教师扑上去,黄老师一闪,阿宝差点摔倒。黄老师在他背上一推,本来就身体前倾的他便倒在凤姑身上。两人滚了一身雪,站起来,双双扑上来,黄老师伸脚绊了一下,两人互相撞在一起,又仆倒在地。如此几番。黄老师像是一个侠女,随便出手,阿宝和凤姑便倒在地上。没过多久,两人便软得没了力气。黄老师开始大声喊人。这儿虽然比较偏僻,又落了雪,但黄老师的叫声很高,不久便叫来了过路人。黄老师说抓了坏人,托过路人到报警。又过了不久,就有警车开到,将阿宝和凤姑带走了。
我们也被带到派出所。警察夸黄老师了不起,一个弱女子,赤手空拳竟然能擒住两个坏人。黄老师也觉得意外,她说:“我也挺害怕的,只是我要是不拼,不光我,连这两个孩子,也怕是没命了。”警察说,你说得太好了,可见人的潜能是多么的巨大。黄老师说,这两坏人也浓包,行动迟缓,看着凶狠,其实没什么可怕,她自己也没想到会有这么大力气,能打得过两个坏人。警察说,可见邪不压正。善良的人们只要敢于反抗,坏人就没法得逞。这坏人嘛,也像弹簧,你弱他就强,你要是勇敢,他就缩成一团了。说着说着,大家都笑了起来。警察问到黄老师的身份和事情的来龙去脉,就严肃了。说原来这孩子背后还有这么大的案子呀,前不久他们也接到了通知,只是没想到案犯会真的跑到这一带来。黄老师说,这孩子其实是为了救她才落入案犯手中的,她不能在家等着,就是找到天涯海角,也得把肖铁仁找回来。其实她没有任何信息和根据,只是凭着感觉漫无目的地往这儿找来,结果就碰上了,巧得很,要是迟来几分钟,坏人可能就把孩子弄残废了。警察说,人尤其是女人,第六感觉其实是很可靠的,只是科学还没有将其中的奥妙研究出来。他又笑着说,如果黄老师改行做警察,肯定能破不少案子呢。黄老师说,她挺喜欢幼儿教师这个职业。
警察问我我就说,我告诉他,解大开给一个叫万山青的青年领走了,说是给介绍工作。警察说,万山青他们知道,游手好闲,坑蒙拐骗,有犯罪嫌疑,但万山青却怎么也找不到,不知他把解大开领到哪儿去了。
抓住了两个*迫孩子为乞丐的坏人,解救了十几个被拐儿童。同时,警察在被窝里抓住了那个为阿宝夫妻俩支损招的高人,顺藤摸瓜,在省城抓住了几伙残害儿童、*迫儿童乞讨的犯罪人员,也提供了案犯解大开潜逃的线索。黄燕教师立了大功,在当地就受到了热烈的欢迎和表彰。舅舅也带了人赶了过来,同来的还有妈妈。大家一起为黄老师开庆功会,会上,黄老师激动地说:“我只是做了我应该做的,我认为,抓住解大开,才是真正的成功。”
既然黄老师这么说,那得抓到解大开呀。
夜里,偎在妈妈的怀里,顺着解大开残留在我身上的信息,我终于找到了他。呵,好惨呀,在一个漆黑的屋子里,地上一个锅形的铁东西里生着一堆炭火,两边算是铺吧,横七竖八地倒睡着十几个人。解大开就在其中,他的身边就是那个万山青。虽然生着火,可屋子里并不暖和,房顶上有个通气的大窟窿,是怕这些人被煤烟闷死吧。这条件,比丐帮生活强不到哪儿吧。
半夜,他们就被唤醒,一个个打着呵欠穿上衣服,戴上安全帽,懒赖散散地走到一个井旁,便有升降车把他们送到井下。于是,他们头顶的小灯便亮了起来,只是在漆黑的井下发着如豆的光。哦,原来他们是做了掏煤的事情啊。解大开、万山青和众人分开了,各自往不同的巷道走。他两人拐进一条更狭长的巷子,解大开在前,万山青在后。万山青给解大开指点着路,向左,向右……这小子,眼睛不管用还在那里瞎指挥,明明左面是个大黑D,他却喊左,要是解大开往左了,不掉下去摔死才怪。不行,我得让解大开看见。解大开气愤地喊:“你他妈瞎叫唤什么呀,左边是什么,你过来看看?”万山青一看,倒抽一口气,说声“我的妈呀”。这下他不瞎指挥了,两人顺利地来到采矿面。
干吧!镐和筐就在脚下。解大开挥镐刨煤,万山青装筐,然后推到巷口,就有后来的人把筐推走,又送进新的筐来。怎么回事,那么大一块松动的煤解大开就是看不见?要是掉下来,不砸死他才怪。于是,解大开的顶灯扫了上去,嶙峋的煤块呲牙咧嘴的,摇摇欲坠。解大开惊叫一声,迅速后退,那块煤但带着响声倒了下来,腾起的黑尘笼罩了整个空间,呛得两人好一阵子咳嗽。
“他妈的,这话科简直不是人干的。”解大开骂道,“老子只要挣到回家的路费,打死老子也不干了。”
万山青哼了一声,吐了口黑痰:“一点苦都吃不得,钱好赚吗?好赚谁到这里来赚呀?”解大开默不作声了。
外面天将晓,里边无昼夜。只有微弱的顶灯照出昏暗的空间。一块块的煤被刨下来,被运出去。两人歇了一回,又干开来。解大开闷声不响地发着力,万山青C起一把镐,往解大开靠近,也抡起了镐头。这小子眼睛的确有问题吧,这里虽说不大,也有好多地方可发力的,干么往解大开的身上砸呀?不对吧,这家伙是不是在搞什么鬼?我迅速一查看,糟了,这家伙是故意的,他想砸死解大开!他手中的镐落下时,被灯晃在煤壁上一个影子,解大开先前差点被煤块砸死,现在有了警惕,立刻做出反应,闪到一旁。万山青的镐砸在煤壁上,刨下一块煤来。解大开愤愤地说:“你他妈的做什么呀,这会儿轮你拖筐呢。”万山青嘘口气道:“我这是怎么了,没睡醒吧,迷迷糊糊觉得我在掏煤。”解大开骂:“掏煤你也不能往这里掏呀,差点砸住老子。”万山青往地上一坐,叹气说:“我这是怎么了,这么不顺利呀!”
这家伙,假设了什么介绍哥哥到煤矿工作的圈套,让解大开傻傻地上了当,冒充他的哥哥来掏煤。万山青又设计害死他,好向矿主讹诈赔偿费。先前巷道里的黑D、头顶上的松动煤块,都是俘预先设计好的,解大开都没有中计而死。他就一不做二不休,干脆想砸死解大开,然后再用煤压住他,制造塌方的假像——好狠心呀!
但他这些计策全失败了。一天中,没能害死解大开。不过,解大开这小子才傻,居然没看出来,这样下去,他是非死在万青山手中不可。
天亮后,我装做忽然想起的样子,告诉黄老师,解大开被万山青领去一家煤矿打工了,而且,我不说出这煤矿的大体方位。很快,警方就到矿上抓到了解大开。解大开看到我们,那个丧气劲就别提了。可我心里却说:你别这么难过好不好,总比你死在万青山手中好吧。
万青山不知道解大开是案犯,连包庇罪都够不着,可他把我卖到阿宝手中,得了五百块钱,就犯了买卖人口罪,也被抓了起来。看他那垂头丧气的样子,我心说:我这是救了你,总比你犯下杀人罪强多了吧。
不过,有一点我没想到,怪我粗心。如果我细致点查的话,应该能够被我发现的。你一定也没想到,原来,经警察查证身世,这万青山居然是“祥林嫂”的儿子。女人啊,第六感觉真是厉害。
“祥林嫂”找到了儿子,儿子却入了狱,真不知道是喜不是悲。妈妈去感谢她时,她流着泪,笑着说:“我等他,他会出来的。有我这个妈,我相信他肯定能改好。”
小铁人十八
回到家才知道,小英也跑出去找我了。
黄燕老师找我,是受了我的感动,她幸运地找到了我,奇迹般地成了英雄。小英是在黄燕走后走的,她不甘心落在黄燕的后面。她走后,一个电话也没有打回来。
妈妈很是生气,没别人在家的时候,她瞪着我,说:“这全是因你而起的,你这个小坏蛋!”朋友们也许觉着我冤枉,明明我是被解大开劫持走的。但知子莫若母,妈妈心明如镜,在警察那样严密的布置下,解大开依然逃脱,肯定是我捣了鬼。她叹气说:“也该你舅舅立功,还是让他去把小英找回来吧。”
小英在哪里?她在一个山村里,处境并不好,好像整天在哭。我感到很不安。舅舅再次带了齐小霞出发,临行前,妈妈专门请他俩在家吃了一顿饭,命令我泡茶给他们喝。既然我有错在身,也就只能乖乖地听妈妈的了。
五天后,齐小霞一人返回来了,流着泪来到我家。他们的任务并没有完成,还受了领导的批评。一肚子的委屈向妈妈诉说。
小英社会经验太差了,又找我心切,随便找了个方向的火车便上。车上,有人见她孤身一人,便关切地和她叙话。她一五一十地把前因后果都告诉了人家。和她说话的是一男一女,那男的一拍大腿,嘿了一声说:“多巧呀,昨天我们还见一个男的牵了一个小孩子的手,还向我们讨水喝呢,样子和你说的一模一样。”女的也说:“是呀,太巧了!早知道她是罪犯,我们把他给抓了,还能立功受赏呢。”小英一听,既高兴又忧愁。高兴的是,一出来就打听着了我和解大开的下落;忧愁的是,现在不知道我和解大开哪去了,该到哪儿去找。那男女两人低声交谈了几句,慷慨地说:“小姑娘,我们知道他们去的地方,要不,我俩带你去找呀。不过,你不能让我们白帮你。”
小英高兴坏了,连声说:“谢谢谢谢,我不会亏待你们的。”说着把身上带的两千块钱全掏出来塞给对方。那男女两人便带了她下车,又换乘一辆火车。他们走的路远,小英全然不知道这是往哪里去,任凭那两人带着她。两人给她喝杯饮料后,她便什么也不知道了。醒来后,已经在一个农村人家里。一个傻大个看守着她,说是买她做老婆的,三天后是好日子,可以完婚了。她这才知道自己上当受骗了,哭喊着要回家,但此刻她哪里还有什么自由。舅舅和齐小霞像是有千里眼一般,准确地找到了这个村子。这天,也正是那傻大个和小英的“喜日子”。按照局里的要求,他俩人应该行找当地公安部门寻求配合,可他们既然能准确地找到这里,也就省略了这一步。当他们出现在热闹的婚礼上,当他们拔开咧着嘴傻笑的傻大个,宣布婚礼无效,当哭成泪人的小英喜出望外地投入齐小英的怀抱时,这事情眼看就成功了。但一个人却指挥村民将他们围了起来,责怪舅舅和齐小霞不该冲了人家的喜事。舅舅拔出了枪,严肃地说,这是违法的,要受到法律惩处。村民们见了枪,害怕了,纷纷后退。舅舅他们便拉了小英的手往外走,没等出村。傻大个的母亲,一个满头白发的老女人追上来,跪倒在地,抱着舅舅的腿不让走。舅舅手里有枪又能怎么样?周围的村民有的持G,有的拿砖,只要舅舅他们对这老女人稍有暴力,立刻就会蜂拥而上。
村长报了警,派出所的民警赶来,舅舅他们说是公安,人家要查看他们的证件,冷笑着说:“你们本事好大呀,全不把我们放在眼里是吧。就算你们是真的警察,也不能这样带人走呀。”舅舅知道做错了事情,便连声道歉,问这事该怎么解决。对方说:‘你们把矛盾激化了,我们也没有办法。不如这样,你们先去抓人贩子,我们慢慢做工作,让他们放人走。“舅舅不同意,对方说,无论如何不能强行带人走。这事情只能协商解决,不能强干。对方和村民商量,村里人说,傻大个是八千块钱买来的媳妇,现在要走人,怎么说也得放下八千块钱。傻大个被村里人怂恿,拿了一把铡草刀,一步不离地守在小英身边。舅舅他们出门怎么会带那么多钱,就派小英回来拿钱并汇报。舅舅则守在小英身边,怕她受到伤害。
领导毫不客气地批评了齐小霞,立刻和当地警方联系,当地警方答应配合解救,领导就派齐小霞即刻赶到那里,和舅舅一起领小英回来。但齐小霞知道那里的情况,不相信事情能这么轻易地解决,这才来找妈妈哭诉。
妈妈一听头都大了,又不敢告诉铁门,也不敢告诉幼儿园领导,一双无奈的眼睛老是瞅着我。我再次让意识飞到那里,却见舅舅一人困在一间屋里走来走去,急得抓耳挠腮。原来,人家偷偷地转移了小英,把他困了起来。我说:“妈妈,我们一起去找小英姐姐吧。”妈妈点点头,齐小霞着急地说:“姐,这事情做不得,我们警察都难,你们——”妈妈拍拍她的肩膀,说:“小霞,你放心,肯定能救出小英的。”她打了个电话,立刻,就有车来了,公安局的警察化装成了司机。我们当即出发,千多里的路,一晚上就到了,进村时,恰好是大白天。
当司机的警察坚持先找派出所,妈妈不同意,要直接找那傻大个的母亲交钱要人。齐小霞犹豫着不知道该怎么办。妈妈就下了车,让齐小霞带我们找傻大个家,司机开车去找派出所。我们七拐八绕地找到那家,却见茅檐低矮,砖瓦陈旧,房屋破旧,院子本不小,但几株树占了不小有空间,如果是夏天,茂密的叶子肯定能把院子遮蔽得Y暗。我们进屋的时候,一个瘦削的白发老太正盘膝坐在土炕上,炕沿上坐了一个正在缝针线的中年女人。见我们进门,那中年女人悄悄地收起活,溜下炕出门了。
那老太太眯起眼打量着我们,看到穿着一身警服的齐小霞,立刻生出了畏惧,下意识地往里挪了挪。妈妈叫她“大娘”,她漫不经心地应着,眼睛却老瞅着齐小霞。妈妈问了她好几句话,她都嗯嗯唉唉地说不成话。没一会儿工夫,就见院子里聚来不少人,傻大个黑黑的,眼屡浓浓,正C了一把明晃晃的大铡刀站在大门边。先前溜出去的中年妇女又进了屋,笑着说:“哦,是客人来了呀,请坐呀。你们看,这家脏得,连个坐处都没有啊,就坐炕上吧。”她随手拿起笤帚,扫了几下炕,“就这儿坐吧,莫嫌乡下人脏啊。”不管我们坐不坐,她一P股坐下来,叹口气说:“这家啊,就得有个媳妇C持着是不是,要不,就人不像人家不像家了。”
妈妈平静地说:“大嫂,我们是来领小英回家的,我是小英的姐姐。”那妇人强挤出笑说:“哦——大妹子呀,日子嘛,哪里也是过,我们这里也蛮好的,我刚嫁过来时,也不愿意,可过着过着,就觉得挺好了。”
妈妈说:“我们不是嫌这里不好,结婚是人的头等大事,得两厢情愿——”“大妹子呀——”那妇人能说会道,尖声笑着打断妈妈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