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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笑杀(父子)
作者:阿螭
第一章 一无所有之后……
风很大。
秋天的落叶被风裹挟着在路面翻滚,没有几颗星的窗外孤悬着一轮明朗的月亮。
林笑站在宿舍的阳台里,沉默地看着月色下空无一人的甬路。路灯坏了好久了,宿管科的人换了几次灯泡,可是不久又有人把路灯打灭——对面是女生寝室楼,很多送女友回寝室的男生都在门口和女友亲热一番,这时候自然是不喜欢路灯太亮的。
博士生的双人宿舍人不多,可是走廊里还是传来啪哒啪哒的拖鞋声、偶尔开门关门的乒乓声、互相打趣地笑言笑语。林笑站在漆黑一团的阳台里,腿已经站的僵硬麻木。
从苏诺的订婚宴回来之后,林笑就站在阳台里。
已经站了快十个小时了。
他的心很乱,但是奇怪的是脑中却一片空白。
只剩下两个字:苏诺
学院最出色的两个博士,苏诺耀眼如太阳,林笑清傲如孤竹。
同是院士肖亚光的弟子,两个人走到哪都倍受关注。分不出高下,只因同样优秀。只是今日开始,苏诺的光芒将盖住林笑了。
今天开始,苏诺就是肖院士的乘龙快婿,而他的讲师资格已经到手,很快,便会在院士的荫护下前途无量,成为国内脑外科的年轻翘楚。
日后,苏诺将渐渐成为权威、成为专家。
而林笑,孤零零地站在黑暗的宿舍里,看着被月光镀上一层凄寒之色的落叶在秋风里翻滚、挣扎。
三天前,肖眉约林笑在月谷D的旧茶楼见面。
小时候,他和她经常在那间茶楼买茶,肖亚光和林天帆都嗜茶,那间茶楼是当年的老字号,后来被国营茶厂做了门市部,只在那间茶楼买得到最醇最香最好的茶叶。
现在,那间茶楼被旧年老字号的后人盘下,继续做着茶叶生意,但是走动的都是老顾客,凡是知道这里的人,都是嗜茶如命又肯花大钱的主儿了。
饮了四杯茶,肖眉对林笑說:“我们去hotel吧。”
肖眉和林笑是情人。很多年了。
14岁的时候,两个人就偷偷摸摸地凑在一起,越过了那条线。
后来,各自分开去寻自己想投放情感和真心的人,各自在不同人的笑颜里沉沦,为一个又一个的人伤怀或流泪。
而今大男大女了,原本可以相守在一起,无奈出了那件事,肖亚光夫妇对林笑再也不能原谅,原本众人眼中的金童玉女一时间也变了味道。肖眉便答应了苏诺的求婚。
那件事也简单,只是几张照片而已。
照片里的人是林笑。
被一个男人亲吻的林笑。
男人只露出后脑勺,林笑的脸倒露出大半。
寄到校长和党委书记手里的照片最后几乎流传到了整个学院,连本科的学生都听到各种出格的流言蜚语。
林笑的脑门一下子就被打上了“同性恋”的标签。众人避之唯恐不及。
连平时见面对他打招呼的学生现在路上遇到他都忙不迭地转开脸,好像他的笑容会释放剧毒。
上课的时候课堂里出奇地安静,没有学生再抬头看他,一个个沉闷地低着脑袋看教材,偶尔抬眼扫一眼黑板,嗖嗖记着笔记。答疑时间也成了摆设,教室前5排都空了出来,似乎离他近了会被毒电波扫到。
林笑一个人站在讲台上,感觉自己慢慢变成了一株植物,在阳光下开始枯萎。
照片里的那个亲吻林笑的男人是苏诺的表哥,开了几家红火的海鲜自助餐厅,而且是一家著名gay吧的幕后老板。
那天林笑参加同学的画展遇上了男人。男人买了两幅画,之后执意请林笑的同学吃饭,因为林笑是二人的熟人,所以作陪,之后男人送林笑回学院。下车时男人探身过来替林笑开车门,随后便欺身压住林笑,狠狠亲吻。
林笑愤怒,劈手打了男人,男人却不语,打开车门,让林笑离开了。
不久,那几张照片就摆在了校长书记的办公桌上。
酒店的房间里肖眉狠狠咬着林笑的肩膀。
两个人都不說话。
每次激情过后,两个人都这么沉默不语。然后继续疯狂地压榨体内的激情。
“真不小心啊你……”肖眉叹气。
林笑无言地抱紧肖眉。
“知道是谁干的么?”
“不知道。”
……
两个人再次沉默了。
然后继续凶狠地做A。
林笑也不怨谁,他不算冤枉。
他虽然不是gay,心里却一直有一个男人,很特别。
对他来說,男人女人都可以,只要他看上眼了,他并不在意性别。只是在那个人之前,他没遇到过看得上眼的男人而已。
只有那个人是不同的。
那个人笑起来明朗而放肆,充满了掠夺的激情也充满了野心的冷酷,那双总是骄傲地看着一切的眼睛让人忍不住被他迷住,那双有力干燥的手总是坚定不移地伸向他将征服的目标,或者挥起闪亮的小手术刀,或者抓住林笑的心不放手。
那时候也是这个人在充满福尔马林酸味的解剖室里,紧紧抱住林笑,凶狠而不容分說地把林笑压在硬邦邦的尸体上亲热,他热切地诉說着自己的爱,疯狂地掠夺着林笑的身体,却不容林笑挣脱那浓烈禁忌的感情。
林笑完全没有挣扎就接受了那份禁忌,因为他早就陷入了那禁忌,那个人,早就闯进了他的心里。悲哀的只是,他的心是真的,那个人却是假的。
没有缺点的林笑,最后完败于感情的陷阱。
苏诺。
苏诺。
苏诺。
苏诺……
原来你伸出手的时候,就已经预见了结局。
正是为了那结局,你才毫不犹豫地伸出手。
其实你若明說,你想得到的一切,我也都会毫不犹豫地让给你。
只因为,我是真的爱上了你。
林笑对肖眉說,以后不能再这么在一起了。肖眉怔忡。
林笑說,苏诺会以为我故意给他戴绿帽子。
你没有么?肖眉不屑地问。
我有。可是我原以为,你是我的。谁知他把你变成了他的。
你爱过我么?肖眉忽然流泪。
当然爱呀……林笑心里想着,口里却没回答,只是默默看着肖眉,然后伸手拭去她的泪珠,把沾了泪的手指放进嘴里舔舔,真的,很咸。
看着肖眉林笑忽然觉得,让这两个自己最爱的男女结合在一起,真的是一件不错的事情呢。
站在阳台里,林笑渐渐忘记了自己最初为什么站在那。
只是看着空荡阒静的甬路还有被风吹赶的落叶,脑中一片空白。
后来,天就亮了。
北方的天空永远蓝得那么干净耀眼。连太阳都格外明亮。
一夜未眠的林笑迎着清晨5点的朝阳,拉着一个小小的行李箱,最后看了一眼生活了8年的大学,招手拦下一辆出租车。
“去机场。”
第二章 分 裂
一夜未眠的林笑在飞机起飞时感觉到巨大的不适。心脏似乎就在腔子口蹦跳,只要一张口就会把五脏六腑全吐出来。耳中嗡嗡作响。大脑内狭窄的血管壁似乎被汹涌的血Y崩裂了,林笑用力按压着自己的太阳X,以此缓解一点头部的疼痛。
太阳X的大血管嘣嘣跳着,林笑从包里找出几颗药吞下去,闭上眼睛。
就这么睡一路吧……醒了就到长岛了。
梦里肖眉灿烂地笑着,还是4岁时扎着小辫的样子,林笑坐在太阳下看着图画版的《快乐王子》,然后肖眉从他身后扑上来捂住他的眼睛,撒娇地让他猜她是谁……然后他扳开她的手心,笑着抬脸看她——却看到苏诺笑得得意的脸。一瞬间嘴里全是苦涩,林笑怔怔看着苏诺嘴唇翕动着对自己說这些什么,表情那么开心那么生动,然后他的头拱进林笑的怀里,坏坏地把林笑压倒在草地上——那好像是高中的C场,那草修剪得很短,短的有些扎R。苏诺附在林笑的耳边吃吃笑,林笑摸着他坚硬的寸头,恍惚间心口便开始剧烈地疼痛……
耳中似乎传来嘈杂的声音,但是最后只剩下如擂鼓般震耳欲聋的耳鸣,似乎是心跳的声音,似乎……林笑的脑中好像有什么东西在那心脏的巨响中砰地断了,随后,林笑的世界只剩下一片温暖的白光,越来越耀眼……
飞机起飞一个小时二十七分钟后,林笑死于心梗。
很大的雨声。
很浓的水气。
还有中药味儿。
循着白光行走的林笑在白光消散后,发现自己躺在冰冷潮湿的硬板床上,耳中只能听见清晰的雨声。
不能动弹。连一根小手指头都指挥不动。
整个人虚脱地躺在硌人的木板床上。
很冷。
很不舒服。
整个人前所未有地虚弱。
张张口,却发现连声音都发不出一丝。
只能张大眼睛,无声无息地躺在黑暗里,躺在自己的冷汗中。
不知道过了多久,一道昏暗的烛光映在脸上,看到林笑圆睁的双眼,执着蜡烛的手不由一抖,一串蜡烛油就滚在了林笑衣襟上,接着头上方传来一个有点惊慌的尖利声音:“快来人啊!十四殿下醒了!!!”一张布满细纹却没有一根胡须的老男人脸从烛光里冒出来,活似鬼片里的恐怖画面。亏了林笑见多了死尸,才没被他吓死。
随后一阵脚步杂沓,光明伴随着一群人冲进来,林笑不由闭上眼睛,虚弱地呻吟了一声。
“伦总管来了……”又是一阵嘈杂声响,一张没有胡须却连下巴都是细褶子的老脸出现在林笑面前,“麒光王子,您感觉怎么样了?”
“水……”林笑呻吟着,喃喃道。
“水么?……快,把水拿上来!”
水盛在小小的白玉碗里,伦总管亲自用勺舀了一小勺,慢慢喂进林笑口中。
喝了大半碗水之后,林笑疑惑地看着这群围着自己、身穿古装长袍的怪人,“你们……在……拍……古代剧……么?”
“嗯?……”伦总管一愣,随即扫了身边的人一眼,“十四殿下,太子殿下和六殿下已经灭掉了萧国,您得救了,皇上說了,以后咱们大昊国再也没有做质子的皇子了……”
“什……么……萧……什么……大……昊……我……我是谁……”林笑忍不住混乱地呻吟起来,他觉得头疼无比,这是幻觉么?这是梦么?
“我……到底……在哪啊……我……做梦了么……”他喃喃道,眼一翻,又昏了过去。
这次没有昏很久,很快他便清醒了。
一个穿着黑色蟠龙锦袍的俊秀男子正坐在床榻前看着林笑,男子身旁坐着两个也穿着蟠龙衣袍的青年男子,这时见林笑睁眼,其中一个眉目清雅俊朗的青年首先开口:“十四弟,太子哥哥来看你了。”
“你们……是谁?”林笑呐呐问。“我又是谁?”
几个人交换了一下眼色,这时那个“太子”皱了一下眉,随后和声道:“光儿,你不记得我们了么?”
“我……不是光儿……我是……林笑……”林笑艰难地說。“我怎么在这?……我明明……在飞机上啊……这是做梦么?……”
几个人闻言都皱起了眉,随即那个“太子”就忧心忡忡地问一个老头:“沈太医,十四弟这是何症状?”
“十四皇子之前被萧国君绑在城楼折磨,后来在邺宫大火里又险些烧死,吃了巨大的惊吓,此时身心俱损,恐是患了离魂之症,此症发作后会出现些记忆混乱的症状。看十四皇子这般,怕就是此症无疑。”
老头恭敬地回禀。
“那不知何时会痊愈?”坐在太子身边的一个似乎也是皇子的清秀少年问。
“这个……患了此症的人,有几月便痊愈的,也有终生都不痊愈的……端看个人福缘了。”老头子看着太子的脸色,谨慎地回答。
太子沉吟着,“这可如何是好……”
“老朽再给十四皇子开些安神定心的药,看看效果如何……”
“若是父皇看到十四弟这般模样,定要伤心。”最先开口那个俊雅青年轻声說。“十四弟,你莫不是怪我们不顾你而攻城么?其实,还多亏了我们下令攻城,这才及时破城救下了被火困住的你啊,若再迟上片刻,你便真被烧死了……”
“六弟莫再說了,十四弟现在病着,需要静养,我们还是先回去吧。”“太子”微微一笑,开口阻止了别人的言语,随后温和地对林笑說:“十四弟,什么都不要乱想,好好养病吧,过几日,我们就一同回炎都、见父皇,父皇与你十年父子相隔,一直惦记着你呢。哥哥明儿再来探望你。”說罢又转身吩咐,“福伦,派精细的宫人好好照拂十四皇子,不能再让十四弟有一丝差池!”
林笑看着太子领着一群人呼啦啦地去了,心头乱成一团。
难道这不是梦?
难道我遇上了奇遇?
难道……难道我像那些无聊的小說里写的那样,穿、越、了?!!!
这也……太狗血了吧!!!!
算了,睡吧……睡醒了可能就发现,自己已经到长岛了,这一切,不过是个荒诞不经的梦而已……可能每一个人,都在潜意识里梦想着去一个异世界,在那世界里,自己是唯一的主角,翻云覆雨,独立巅峰。
原来,我也是这样的一个人呢。
林笑自嘲着,闭上眼睛,再次陷入睡眠。
林笑又开始做梦。
梦见苏诺面无表情地惨白着脸,努力地站直身版,肖眉站在苏诺身边,双目红肿,紧紧咬着唇,却倔强地不肯流一滴泪。
那似乎是林笑的葬礼。
很多人。
包括那曾指着照片对林笑Y阳怪气說话的党委书记,都装出一副严肃悲哀的表情,在主持葬礼。
挂在礼堂上的大照片是挂在教师宣传栏里的那张,亮灰色西服,银灰的衬衫领带,衬着一张沉静如水的脸,微微漾着笑意的眼睛和唇弯出亲切的弧度,那个属于林笑的形象是完美的,完美得近乎童话里的王子。
母亲在姐姐和嫂子的搀扶里,哭得如同风中的蜡烛。父亲沉默地坐在那边,挺拔的背脊似乎有些弯曲了,两鬓似乎也有了灰白的头发……
我,居然在旁观着自己的葬礼?……
我死了么?
不,这都是假的……我没死啊,我怎么可能死呢?……
尽管这么告诉着自己,林笑的心脏却还是揪紧了,巨大的悲伤海涛般袭来,让林笑忍不住痛苦地战抖,然后声嘶力竭地大吼……啊~~~~~~~~~~~~
“十四皇子!十四皇子!醒醒!快醒来呀!”一阵猛烈的摇晃,林笑被晃醒了,睁眼却看到那张烛火里曾把他吓出一身冷汗的老太监正一脸惊惶地看着他。“十四殿下,您是不是又梦见萧国那些人害你的事了?方才你叫的好大声呀……真把老奴吓死了……”
“你是?……”林笑忍不住又问。
他发现自己现在一开口,保证就是问人家“你是谁”。
“呃?您不记得老奴了?……也是,您把自个儿都忘了,更何况是老奴呢……老奴是承恩啊,当年,就是老奴陪着殿下到萧国来的,咱们一直在一块儿,殿下的一切都是老奴照管的啊!”
“承恩?……”林笑重复了一遍,看来,这个老太监是那个十四殿下最亲近的人了。“承恩,我这是怎么了?”
“殿下,您真的一点都不记得了么?”老太监看着林笑,目光中有着些困惑和小心翼翼。“一点都……想不起来了?连咱们怎么来的萧国,还有在萧国的这些年,您都不记得了么?”
林笑苦笑了一下,“甚至连自己长什么样子,还有叫什么,我都不记得了……统统不记得了……他们說的那些,我一点印象都没有,我却记得我叫林笑……这一切似乎都是我在做梦而已,你们,都是我梦里的人吧?……”
“……不记得了……不记得也好……也好……”承恩忽然垂泪道,“也不都是多么好的事,不记得更好。”
林笑讶然看着承恩,“听你的意思,我……这个十四皇子,过的很不好么?”
承恩黯然点点头,“您是皇上送给萧国的质子,一个人质而已,又能过得怎么顺心随意呢?咱们到萧国这些年来,您……受了不少委屈,最后那萧国皇帝,还狠心地把您掳到皇宫去,打算把您烧死给他陪葬呢……”承恩恨恨道,“要不是淳于将军及时赶到,只怕您也死在邺宫那场大火中了,还害的您一身伤,都是因为那个昏君……”
“哦……”林笑也没细想其中细节,只是淡淡应承一句,接着问:“承恩,我叫什么?是什么身份?为什么会来做质子?”
“殿下,您是大昊国的十四皇子,您的名字叫麒光,是当今陛下圣烜帝为您取的名儿……您的母亲是慈敬仪端礼孝淑皇后……”
“等等……这怎么听着像谥号呢?”
“呃……您的母亲孝淑皇后,在您出生时便难产薨了……您还有三位姐姐两位皇兄,一位是九皇子麒泰,一位是十一皇子麒惠。”
“那太子又排行多少?他是谁所出?”
“太子与六殿下、七殿下、十殿下均是慈孝恩政敏文慧泰宁皇后所出,太子排行第三。泰宁皇后是当今圣上的发妻,亦是东宫皇后,我们孝淑皇后是西宫皇后,不过如今两位娘娘都是病薨的,东宫之位虚悬已久,大殿下麒正的母亲锦贵妃被皇上立为西宫娘娘已经很多年了,如今也是端娘娘主持后宫事呢。”
“为何,父皇选了我做质子?”
“还不是听信了钦天监那个政涂的谗言!当年娘娘难产,政涂就上书诬陷殿下是夭桃星转世,妨母惑主,离间兄弟什么的,其实都是一派胡言,还說您命格诡异,不是吉兆。后来还是国舅大人上书,才保住了殿下您的安全。不过圣上也从此不怎么亲近殿下。您5岁时,国内大旱,圣上向萧国借粮,谁知萧国就趁机向我国要质子,那政涂联合了一群腐儒上书要皇上下诏,让您做质子……结果,咱们就到萧国来了。”
“原来是这样……”我叹了口气。看来这十四皇子命运也够凄惨的。
“……殿下,那太子和六殿下、七殿下,也不是真心对你,他们明知您在萧国做质子,却打着迎接您回国的名义毫不顾及您安危地攻打萧国,甚至连您在城头被萧国守将侮辱时都不肯撤兵……后来还……哼,要不是淳于将军,您现在早就陪着萧国那昏君一道去了……”
“我猜到了……”林笑叹了口气。
“殿下,等咱们回了炎都,老奴一定给您找个好太医,好好治您的病……”
“谢谢你了,承恩。”林笑疲惫地道。浑身一阵阵酸疼,但是手脚慢慢都有了些气力,只是还不能翻身。
“殿下,老奴就在您身边陪着,有什么事您就吩咐老奴就是。”
“承恩,我除了受了惊吓,身上到底受了什么伤啊?怎么这么乏力呢?”
“萧国君主给您喂了很烈的……毒药,对,就是毒药,您身上也……受了伤,内外俱损。而且,大军围城时,您一直在城头做人质,被那群萧国守军又绑又吊又打的……六殿下还……还S伤了您的臂膀,您失了好多血阿!”承恩又开始掉眼泪了。“那帮狠心的……”
“嘘……”我示意他小声。“难怪,我连动动小手指的力气都没了。”
“这几天,换药的时候都是老奴跟着沈太医,您放心,没人看到您的伤……”
“唔……”林笑没多想,直到第二天,沈太医和承恩再次给他换药时他才惊骇地理解承恩的意思。
原来……原来那伤在……后 庭……
难怪这老太监說他失忆了也是好事。
这个质子……做的还真凄惨!
归 去
沈太医给林笑吃了几剂药,林笑便时常地昏睡。
不过却不再梦见苏诺,也不再梦见“林笑”那个世界的任何事了。
林笑现在总是梦见一个玲珑剔透的小男孩,在开满樱花的树林间奔跑。
一树一树,灿若云霞的樱花,在湛蓝的天空下,瞬间飘落如雪……而那繁花落尽后,素袍的男子站在远处,微笑地看着男孩在花瓣里欢喜地笑。
男子面目温和,气质儒雅。似乎,他让孩子觉得很温暖、很安全。
林笑像一个旁观者一样,看着男子和男孩在落英缤纷中遥望,相视而笑,随后,男孩便长大了,穿着飘逸的白衣,依旧站在落英缤纷中,却魅惑地望着远处的男人,毫不吝啬地绽放着青春而青涩的美丽。
男人痴望着妖娆的少年,飞蛾扑火般一步步走进了少年张开的美丽陷阱。两个人相拥着站在落英中,那一刻,林笑看到,少年的脸上含着一丝得意,又有无限伤感。
再一个梦中,男人躺在病榻上,脸色憔悴不堪,鬓角也添了白发,沉沉地睡着,而少年一身红衣,立在纱帐后,遥望着跪在男子榻下的俊秀青年,药味混着死亡的浊气侵蚀着少年的明媚,少年对俊秀青年抛了一个媚眼,转身出了殿。
少年在温泉里鱼儿般游弋,温暖的水温洗去了少年的郁色,转而添了玫瑰色的红晕丽色,衬着那氤氲的蒸汽,恍如天上谪仙。
青年不知何时坐在了温泉旁,痴痴看着少年。
少年邪魅一笑,慢慢游向他……
就在男人死去的时刻,少年与青年如同两条不知厌足的蛇般交缠吞噬着彼此,激烈地释放着凶狂的欲 望。
又一个梦中,青年登基为新君。当夜,少年在月光中压低声音哭泣。
呜咽的哭泣在幽暗的寂室中回荡,更添伤感。
少年穿着单薄的绸衣,光脚穿过回廊,走过一道道寂巷,直走到皇后的凤仪宫,遥望着高照的红灯,少年才转身回返。
行至一片Y暗的宫墙下时,两个高大的身影遮住了少年单薄的身影,少年的目中满是茫然与哀伤,却在两个侍卫粗暴激烈的爱抚中疯狂地沉溺于情 欲,如同一朵柔韧的白色花朵,绝望地伸展着自己脆弱又强悍的激情与美丽。
林笑醒了。
泪已经打湿了他的脸。
那个少年,就是曾经的质子,如今的大昊国十四殿下。
就是林笑这个身体曾经的主人。
在第一次照镜子的时候,林笑哑然地看着自己的脸。那么熟悉,熟悉到恐怖的地步——在那一个个荒唐而悲哀的梦里,自己见过无数次这张颠倒众生又祸国殃民的脸,那时还在惋惜,这样的一张脸白白长在了一个男人身上。如今却发现自己就是那个悲惨的长了一张绝色美人脸的男人——这玩笑开得有点大了。
不过又忍不住想,若是林笑也长成这般绝色模样,不知苏诺还会不会舍得害他?
苏诺,我死了,你为我哭泣过么?
肖眉,我死了,你还好么?
我是林笑?
还是麒光?
我是那个声名狼藉的年轻助教,还是这个更加身世不堪的少年质子?
我,究竟是谁?
这一切,只是梦吧?
若是梦,那该多好……
太子麒浩与六皇子麒贤、七皇子麒玉每天都来探望林笑,他们看着林笑的眼神让林笑明白,十四皇子的一切秘密在他们眼里都是透明的,他们什么都知道,他们虽然什么都不說,但是他们的态度让林笑懂得他们什么都知道,他们是有意这样做,他们需要林笑明白他们什么都清楚。那样,林笑才能让他们放心。
林笑的表现似乎已经稳定了,他会安静地听大家說话,会叫他们哥哥,会打听炎都的情况,会对一切表现出关切和好奇。
唯独对自己的一切他什么都不知道。当他们旁敲侧击地试探他时他便陷入茫然与混乱。
渐渐的大家便不再问,习惯了他的颠倒与痴茫。麒玉倒是渐渐对林笑亲近起来,或许是因为麒光那美丽的容色,或许是缘于林笑纯净的眼神,或许是因为林笑示弱的表演成功地引发了他的同情心……淳于煌冷眼旁观着林笑的一举一动,冰冷的眼中满是莫测的深沉。
本来,林笑还以为淳于煌能舍命救麒光与火海中,或许是母党亲信,试探着接触了几次后才明白这人根本和舅父一党毫不沾边。那么这次的举动或许就另有原因。这人,大有玄机。
离开萧国时,淳于策马而立,忽然对林笑說:“那边就是邺宫,如今只剩下一片瓦砾了。殿下这次离开,就再也不会回到这里了。”
林笑面无表情地看着他,随后转身望着邺宫的方向,天蓝如洗。曾经的辉煌宫殿早已成了一堆瓦砾颓垣,再过两年,那瓦砾便会丛生着荒烟蔓草,一切繁华旧梦都随着时间被埋葬了吧?
淳于煌却有点失神地看着蓝天下那个清癯苍白的小人儿,裹在身上的黑色团龙袍让那单薄的身体更形纤细,直如一缕轻烟般恍似随时会随风飘散……这就是那个没出生便背上妖星恶名,注定颠倒众生祸国殃民的祸水么?明明脆弱得如同风中的苇草,明明只是个连自保都不能的小小少年,明明,就只是一股随时都会散在风中逝于流水的轻烟罢……哪里是什么妖物祸水的风度?
生活了十年的邺都,而今却将永别,林笑忽然觉得心中泛起难解的伤感,那是属于麒光的哀伤,还是属于林笑的多愁善感?
林笑从来不是多愁善感的人,这伤感,是属于麒光的吧?原来失去灵魂的身体,也还是会在告别生活十载的旧地时感觉到痛的。辞国日久,只把他乡也认作故乡了。
别时容易见时难。落花流水春去也,天上人间。
归去,故国。
却不知是福是祸,往前一脚是万丈深潭,回首一步也不过是沼泽千里。回首过去是一片泥淖,展望未来也不见得便光明前程。
夭桃星转世,防母惑主,离间兄弟,祸国殃民……哪一样,都能让声名狼藉的麒光死上百千次不得翻身了。更何况,那些打入萧国的暗谍,怕是早就将质子与两代萧国君主的龌龊事传回大昊,妇孺皆知了。这样的一个儿子,在父亲兄弟朝臣百姓眼中,活着也只是活生生的疮疤耻辱。
“淳于,你真不该救我……”林笑忽然哑着嗓子,咽咽地飘出一句来。
一句便引得众人侧目震惊。
“殿下……”淳于忽然也失了言辞,心中有些乱。自打这少年被萧国守军绑上城头,淳于煌的心里便对少年有份不同。看那孩子含泪的眸子,虽无言语,却令人心颤。质子,就算真是个妖物,可也没害谁,何必赶尽杀绝?只是个孩子而已,就算名声不堪,到底只是孩子,同是皇家血脉,偏就有这等不同际遇。一个城头被胁受尽屈辱,其余三个城下横刀立马意气风发……邺宫起火时奋不顾身冲进大火寻找国玺,却在萧国君主的伏尸下找到身心俱损的少年,那双眼沉静地望着自己,遍布全身的凌虐痕迹让少年宛如破碎的玩偶,但是那双安静的眼睛,却让淳于瞬间失了神,忍不住伸出手去抱起他。
那个时候,少年的口中也是这般低语着,当时他根本没听见少年的话,后来才想明白,少年那时翕动着嘴唇說得就是:“不要救我……放下我……”
不要救我。
不该救我。
放下我。
真是个咒语,从此,淳于煌便亏欠了这少年一辈子,只因一时心魔起,救了别人却坑了自己。
无可奈何。
真是夙世冤家罢?
放下么……
救起来了,还放得下么……那一眼就成了魔障,让淳于再也放不下了。
原来人和人的缘分就是这样,看一眼便魂牵梦绕,不知不觉便魂梦相随了。
第四章 故 国(上)
未老莫还乡,还乡须断肠。
还未到炎都,林笑便觉得自己已经断肠了。
原来辞别邺都时麒光伤感,如今越近炎都麒光便越情怯,倒折腾得林笑满眼哀怨,动不动就做小儿女别扭纠结之态。
此时正是入夏时节,满眼的绿,满耳的蝉噪。
夜宿驿馆,只听得涉江而来的幽幽箜篌丝竹之音。
这便是大昊的风土人情,林笑有些想不通,有着如此缠绵的浪漫文化的大昊,竟然对开疆辟土有着不可遏制的欲望。及至后来入了炎都,林笑才明白自己错的有多么厉害。大昊的文化,是建立在铁与血之上的文化,箜篌丝竹是大昊文化的一部分,但是只是最不重要的一部分,大昊的文化里最核心的竟是扩张与铁血。箜篌丝竹,终究只是盛世华章里最不起眼的点缀而已。
“十四弟,在想什么?”麒玉饶有兴味地端详着林笑,一副探究的神气。
“只是忽然感慨,离乡久了,竟渐渐变得像个外人。”
“呵呵,你离京那时还小,又一直只是在皇城里圈着,对故土能有什么印象,以后慢慢就习惯这边的日子了。”麒玉宽慰道。
林笑淡然一笑,不置可否。
“十四弟,以后入了京,就有自己的王府了,你想怎么玩都没人管了,不过估计你的王府还要盖一阵,不如我求父皇让你先住我府里如何?这样我们就能天天在一起玩了,我带你好好在京里走走,怎么样?”
“到时看父皇的意思吧,要是他能答允自是好的。”看着麒玉雀跃的模样,林笑不好泼他冷水,暗想自己那个素未谋面的父亲不知会怎么安置自己这个祸害,恐怕会直接扔进宗人府软禁都說不准……
林笑的梦里似乎从来没有出现过那个父亲,可见,在麒光的心目中,那个父亲也只是个符号般的人物。而听承恩的意思,那位皇帝陛下,对自己这个夭桃星转世的孩子,抱持的恶感还不是一点两点。
愚昧的古人呀,你们干吗都那么迷信呢?!
又是麒光的梦境。
春狩的猎场,鼓角声声,骑甲峥嵘,少年穿着轻薄美丽的银铠,傲慢地骑乘着一匹高大的黑马,斜负弓箭,昂首趋马追逐着一只灰兔。刚及引弓,却被斜刺里飞出的羽箭S走了兔儿。一张神采飞扬英武至极的脸冲进眼帘,身披黑铠的青年将军似笑非笑的看着气得脸色红涨的少年。那箭大势沉,本是S虎的巨箭,却用来S了只小兔,可怜兔儿被S得几成R泥。
“百里青锋,你干吗抢我的猎物!”少年愤怒地质问,娇娆的脸色因薄怒而染成绯红一片,更添娇艳。
“我用这鹿换你的兔儿,如何?”百里青锋眼中满是狡黠,用更好的猎物引诱着少年。
“我才不要你的破东西!”少年负气,扬鞭狠狠抽打坐骑,绝尘而去。
百里青锋看着少年的背影,目中闪过渴慕的光芒,直似猎人看着自己的猎物。
少年奔了会,渐渐放缓了速度,谁知山中忽然响起虎啸,坐下黑马立刻四蹄发软,堪堪的便要把少年甩下马。
少年惊慌失措,紧抱着马颈,忽闻虎啸声愈近,隐隐的绿叶丛中似已可见黄黑的毛色……急急催马,马却瘫住,动也不动,只是悲嘶。“无用的废物!”
少年弃马,急急奔跑,生恐被虎追上。
耳畔忽地响过一道劲风,凛冽地贴着少年的脸颊掠过,少年失惊,一跤跌倒。紧跟着身上一轻,被人抓着后腰玉带提起,拎上了马背。骇然抬眼看,却见百里青锋笑嘻嘻的正看着少年,“怎么马都丢了一个人乱窜?”
“有老虎!!”少年羞红了脸,急忙分辩。
“那虎被陛下围着正无计可施呢,远远的一声啸倒把你吓得慌了神。羞也不羞?”
少年哑然,红透耳背。原来虎还远,自己倒吓得都出了幻觉。
百里青锋的唇却贴在了少年雪白的颈项上,轻轻吸 吮。少年止不住呻吟一声,身子却软了。脸被百里青锋扭过来,樱唇也被他霸道地侵犯。
零乱的树丛里,少年被黑铠的将军压在身下,少年抱着男人健壮的腰身,纤细的身体在男人激烈的冲撞中如同湍流里的小舟般摇晃,口中溢出诱人的低吟娇喘,双目却失神地望着头顶的如盖绿Y。
继而是山寺内禅床上的偷欢,百里青锋附在少年耳边說:“我只要你。”
于是萧国的定北将军在萧国内外交困的时节举兵作乱,投靠了大昊,成了大昊的安南侯。少年立在邺宫的香樟树下听着承恩說:“殿下,陛下对您策反百里深表嘉许。为了和您厮守,那百里青锋已经什么都不顾了。”
漆黑的邺宫里萧衍紧紧抱着少年,“光儿,光儿……”少年心下一阵辛酸,忍不住也紧紧抱住了这走投无路的君王。“我不会把你留给别人的……不管是百里青锋,还是独孤无依,还是白鼎臣……”萧衍的声音忽然一片冰冷,听得少年一腔柔情瞬间冰消雪融如坠冰窟,僵直了身子一动也不敢动。“光儿,你这般无情冷血,是随你的父皇吧?……”君王的声音里,含着满满的不甘与悲愤。
林笑睁开眼睛,忽然感觉彻骨地冰冷。
最是无情帝皇家。
原来自己的孩儿也只是工具而已。
明君明君,原来对妖物也是利用得充分,总之是个祸害,不如送给敌人去祸害他们。
没成想还真的成全了大功,防母惑主,惑得原是敌国的主;离间君臣,原来离间的是敌人的君臣;祸国殃民,原来遭殃的是敌国的百姓。
萧沐华为讨麒光的欢心尽搜天下奇珍;萧衍为博麒光喜爱大兴土木,凿山掘湖,增赋穷奢;丞相白鼎臣为麒光一首颂扬高洁的诗乱了阵脚,奉敌国质子为知己,对君王的昏聩毫不谏阻;太师独孤无依收了大昊无数钱财,对质子乱政争一眼闭一眼;而萧国最倚赖的百里家族少族长陷入美色陷阱,竟不惜做贰臣。
美色,竟有如此魔力?
林笑起身,揽镜自照。
原来天地间真有尤物,难怪人皆入彀。只是少年时美艳,及至长大,却不可能再有此容光。
颠倒众生也不过这几年光景,过了青春,退却青涩,再想迷人也是妄想了。
如此看来,麒光死得倒恰好。
不必经历美人迟暮的悲哀。
林笑又该怎么办呢?
不能如麒光般以色事人,就做回林笑,低调做人吧!
第四章 故 国(下)
六月二十三。
诸事皆宜。大利东方。
大皇子麒正携一众朝臣、亲贵都至炎都龙礼门外,于南郊50里迎候凯旋归国的太子一行将士。
麒正的脸很端方,犀利的五官透着身居上位者的威严冷酷,虽然他始终挂着微笑,但眼中却没有一丝温暖。在朝中,关于立长还是立嫡的争执从来没有断过,虽然麒浩早已被策封太子,但是他却是个母亲早逝的太子。而当今的后宫,主事的恰是长皇子麒正的母亲。虽然端贵妃娘家无势,可凭着皇帝对端妃的恩典,凭着如今端妃西宫娘娘的尊贵,后宫中再无一人可与其比肩,而端妃笼络朝臣的手段,也非一般宫妃可比。若非太子的后台是外祖父一等公威烈爵爷,三个舅父也都是肱股之臣执掌重兵,只怕太子早被废掉了。
这一次,太子兄弟三人灭了萧国,本能令自己的太子之位坐得更稳,可谁知离京这段日子,皇帝就任命了皇长子麒正为监国亲王,代君朱笔。一时间,本已渐渐明朗的储君之争又回到了势均力敌的状态。
今日,皇帝更以身体不适为由,命麒正率文武百官出南郊迎太子回京,本来见了太子当行跪礼的皇长子,因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