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

观史论事品人:李国文说唐

首页
关灯
护眼
字体:
正文 第 3 部分
书架管理 返回目录
    快捷C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然而,成则为王败则寇,在中国,谁赢了,谁就嘴大,谁就有理,谁输了,谁就会被踏上千万只脚,永世不得翻身。一部“二十四史”,从来都是胜利者的大嘴史,失败者的完蛋史。我的古代同行,那些中国文人们,也许本意想写出真实,也许内心想有一说一,有二说二,可他们有这个胆子吗?他们敢不视胜利者的眼色行事吗?领导画一个圈子在那里,打死他也不敢出格的。因为他们得靠皇帝老子赏饭吃,不知什么时候皇帝老子一不高兴,摸摸你的脑袋,捏捏你的脖子,怕是吃什么都不会香的了。

    这样一来,文人们便努力放淡得无味的P,尽量闭上说真话的嘴。于是,玄武门之变的负面部分,肮脏部分,黑暗部分,见不得天日的部分,也就是王夫之所说的唐太宗的“慝”, 在竭力讳言,拼命粉饰,乱加窜改,尽量湮没以后,后人从那些语焉不详的记载中,休想了解当时那场骨R屠杀的真实历史。

    历史,总是让你看他要你看的那些,所以,信史不如疑史。

    不过,平心而论,李世民公元626年的武装政变,夺得帝位,对他个人而言,应该得到很高的评价。这与他公元617年至627年荡平群雄,建立唐朝,以及公元627年至649年的贞观之治,一统宇内,可视为他平生三大杰作。中国历朝历代的宫廷政变如家常便饭,不可胜数,但达到李世民这次“苦迭打”完美水平者,找不出第二个。

    李世民打江山,漂亮;治天下,漂亮;夺得帝位,也漂亮。

    就政变,谈政变,你不能不佩服李世民之英明睿智,神武果断,坚定决绝,毫不“费尔泼赖”,一点也不拖泥带水的王者风度。综观这次“苦迭打”的全部运作过程,那完美娴熟、毫无漏D的韬略,那击中要害、攻势凌厉的战术,那策反御军、瓦解劲敌的Y谋,那重点消灭、下手无情的残忍,若不带王夫之的正义感,从政变学的技术角度来看,那父子三人,败倒在他名下,也是活该。他太强了,不是一般的强,而那三位,一个是笨蛋,一个是混蛋,一个是老糊涂蛋,只好出局。

    我不知道秦王府的谋士们,在策划这次政变时,事先作过政治预案没有,敌我双方要付出多大代价?但战果,当得上“多、快、好、省”四字。最少的流血,最小的成本,最短的时间,最佳的善后,几乎不到一个对时,基本结束战斗,太阳尚未完全落山,战场业已打扫干净。人不知鬼不觉中,太极宫出现了新的主人。

    整个长安城几乎没有被这场“苦迭打”惊动,因为这个城市太大了。加之那时没有手机可发短讯,没有网络可传消息,也没有“娱记”和“狗仔队”报道这次政变的一个重要诱因——李渊那两个宝贝儿子,竟联合起来给他们的老爹戴绿帽子。也许,这次“苦迭打”的起因,是个永远的谜,究竟这对难兄难弟,睡了他父亲若干太太中的哪几位,连史家都捂着嘴,摇着头,以一句“宫禁深秘,莫能明也”,来搪塞后人。

    夜色朦胧中的上弦月,照例挂在城墙的角楼上,它发现谁也不觉得六月的这一天,在玄武门所发生的一切,对大唐王朝来说,意味着什么?平康里那厢的性服务行业,姐姐们照常开门接客,酒家胡开的西域饭店,半L的胡姬笑靥迎人,曲江池的进士们经常聚会的歌厅,妖娆的歌伎馀音绕梁。总之,夜未央的长安城,仍是一派升平景象。

    这种投入极少、产出极大的政变,可谓破天荒的纪录。不是我们中国人总爱炫耀那辉煌的过去,就拿这个“coup d’etat”来说,翻开《大不列颠百科全书》,它解释这个词汇所引用的例证,简直令人笑掉大牙。书中认为1799年11月9日(雾月18日)波拿巴·拿破仑推翻督政府;1851年路易·拿破仑解散法兰西第二共和国的国民议会,为典型的政变。哦!天哪!那小儿科的叔侄俩所搞的“苦迭打”,与大唐王朝李世民的玄武门之变,根本不在一个档次上,是无法相提并论的。

    李世民政变水平何以如此之高,因为他“夺大位之心”久矣!

    唐朝的钉梢(6)

    大唐王朝建国以来,内忧外患,立足未稳,李世民当然不会搞“苦迭打”。公元621年(武德四年),解决了窦建德、王世充两位军阀的内忧以后,而外患突厥颉利可汗还在结集力量之时,他认为可以腾出手来,进行“苦迭打”的谋划了。虽然正史有关玄武门之变的记载,非常简略,而且反复强调,是在太子李建成和齐王李元吉*迫陷害之下,李世民一再退让,退得无可再退的自卫反击,这当然是御用文人的说辞。掌握了国家机器和舆论导向的李世民,即使拍胸脯,让其秉笔直书,他们也不敢拿自己脑袋开玩笑。

    第一,李世民可不是一个脓包;第二,李渊、李建成、李元吉加在一起,绝不是他的对手。*迫是有的,陷害也是有的,而李世民之所以一再忍受,不作反弹,正是其狡猾处。两兄弟根本不晓得他们自以为得意的,施之于李世民的一切恶行,恰好给了李世民用来制造舆论、邀买民心、激励部属、提升形象的绝妙卖点。

    同年六月,李世民开始进行政变的试探,他搞了一次盛大的阅兵式,以献俘的名义,以凯旋的形式,亲率野战部队,进入京畿重镇,直接挑战太子的近卫军和皇宫的御林军,实际上是准备武装叛乱的实兵预习。

    正史是这样记载的:

    太宗亲披黄金甲,陈铁马一万骑,甲士三万人,前后部鼓吹,俘二伪主及隋氏器物辇辂献于太庙。高祖大悦,行饮至礼以享焉。(《旧唐书》卷二)

    如此旌旗蔽日的千军万马,如此剑戟戳天的铁骑劲旅,这不是示威,还能是什么?老爷子无论如何也是“悦”不起来的。没有办法,他有愧于这个儿子,对这位拥兵自重,率部压城的秦王,他有沉重的负债心理。怎么办,李渊只能以超规格赏赐来安抚他,实施政治上的赎买了。

    高祖以谓太宗功高,古官号不足以称,乃加号天策上将,领司徒、陕东道大行台尚书令。(《新唐书》卷二)

    十月,加号天策上将,陕东道大行台,位在王公上。增邑两万户,通前三万户。赐金辂一乘,衮冕之服,玉璧一双,黄金六千斤,前后部鼓吹及九部之乐,班剑四十人。(《旧唐书》卷二)

    为什么老爷子感到歉疚呢?据《新唐书》载:“初,高祖起太原,非其本意,而事出太宗。及取天下,破宋金刚、王世充、窦建德等,太宗功益高。”没有秦王,不可能有李渊的今天。但是,武德元年,禅隋立唐,按嫡长制的封建继承传统,他立李建成为太子。这当然无可厚非,然而却是一步臭棋。这个庸君,多好说不上,多坏也说不上,指望他有超常的英明之举,立嫡选贤,是不可能的。但这样一来,摆不平这位立下汗马功劳的儿子,制造了三兄弟的尖锐矛盾,成了老爷子的心病,也成为唐朝初年的乱源。

    一、 李世民一心要“苦迭打”,而且除此以外,别无选择;

    二、 李渊怕李世民“苦迭打”,拼命采取补偿措施,封官许愿,物质满足;

    三、李建成有危机感,很怕这位老弟搞“苦迭打”,便与李元吉结盟,并联络后宫佳丽,因为老爷子好色,枕边风很管用,努力打压削弱秦王。

    权力,即诱惑,最高的权力,最致命的诱惑。一个芝麻绿豆大的官,还抢得头破血流呢,何况皇帝,南面为王。到了公元626年(武德九年),三兄弟针锋相对的权力斗争,已经公开化、白热化,基本上无法缓解了。而李渊突然火上浇油,更加剧了李世民“苦迭打”的进展速度。

    我估计,唐高祖刚刚花甲之年,已经患有老年痴呆的早期症状了。

    也许中国当皇帝的人,位高权重,养尊处优,耽于声色,放纵欲望(不光光是性欲,还包括一切一切的欲),结果,反倒促使人的生物机能加剧退化。正如熟得过快的瓜,未破先娄,外观还说得过去,内里早就一锅糊涂浆子。这种越活越颠倒、越老越错乱的不死之死,似乎是中国封建最高执政者难逃的宿命。

    上(即李渊)晚年多内宠,(先后生有)小王且二十人,其母竞交结诸长子以自固。建成与元吉曲意事诸妃嫔,谄谀赂遗,无所不至,以求媚于上。或言烝于张婕妤、尹德妃,宫禁深秘,莫能明也。(《资治通鉴》卷一百九十)

    唐朝的钉梢(7)

    一方面,是两个儿子告御状;一方面,是若干女人嚼舌头。李渊对李世民的政策,忽然一百八十度大转变,收回以前所有承诺,不再采取怀柔政策。与此同时,拆散他的队伍,调开他的将领,处置他的部属,削弱他的实力。高祖的变卦,不是在消解矛盾,而是在激化冲突,*得李世民刻不容缓地启动“苦迭打”程序,决定在玄武门一锤定音。

    而要将李建成、李元吉齐聚于玄武门而歼之,他是请不动的,必须有父王的传唤,才能将他们召来。

    六月三日晚,李世民决定激怒高祖,就抓住这个“烝”字, 使得这只自以为雄风不倒的老公J,立刻血压升高,手脚冰凉。何谓“烝”?即“下与上通J”。接下来,李世民眼泪一把、鼻涕一把地陈情:“臣于兄弟无丝毫负,今欲杀臣,似为世充、建德报雠。臣今枉死,永违君亲,魂归地下,实耻见诸贼。”在气头上的李渊,正被绿帽子弄得怒火中烧,哪里能听下去,只是吩咐他:“明当鞫问,汝宜早参。”便回后宫处置那两个Y妇去了。(以上均见《通鉴纪事本末》)

    次日清晨,他一心等着这场三堂会审,当面对质。可日已当顶,既不见原告,也不见被告。还在纳闷,还在游艇上闷闷不乐之时,那宫城北门早就驳上火了。冷兵器时代,其实是无声的战争,宫城又大,战场上的厮杀动静,根本传不到他耳边。

    他哪里料到,心毒手辣的李世民,早做好套子,率部包围住匆匆进宫来的两兄弟。他在暗处扯满了弓,心里在说:“老哥,你就看箭吧!”他要先消灭这个抢了他太子位的哥哥,方解心头之恨。这就是杜甫那首《前出塞》的诗所写“挽弓当挽强,用箭当用长。S人先S马,擒贼先擒王”了。

    虽然他们同为一母所生,但不是鱼死就是网破的决战一刻,也就无所谓血缘,无所谓亲情。他先张弓S杀其兄李建成,接着尉迟恭又与他一起杀了其弟李元吉。更无比残忍的是,嘁哩咯嚓,将太子五子——李承道、李承德、李承训、李承明、李承义;元吉五子——李承业、李承鸾、李承奖、李承裕、李承度等,统统斩草除根,一个不留。

    一不做二不休的李世民,随即进得宫内。其来势汹汹的样子,在场的大臣很清楚,显然是要和这位进退失据、前后矛盾、昏庸失察、轻信谗言的老爷子算账的。如果李渊硬是不合作的话,不是手起刀落,身首分离,就是推下船去,将其溺毙。对一个六亲不认,杀红了眼的人来说,已经杀掉这么多的兄弟子侄,还怕多杀一个亲老子?

    宋人洪迈在《容斋随笔》中说:“唐高祖以秦王之故,两子十孙同日毕命,不得已而禅位,其方寸为如何?”李渊只好识相,只能知趣,他不傻,别以为他这个儿子干不出弑父的事情来。虽然如今上了年岁,无论如何,想当年也曾经是一位枭雄,好汉不吃眼前亏的光G原则,久惯江湖的他,还是懂得的。尤其看到那个满身披挂、持矛带刀的尉迟敬德,他儿子李世民的最得力助手,必然是这次政变的武装力量总指挥,已经命令游船靠岸。

    那一张铁青的脸,使他顿时清醒。第一,他不再是昨天的李渊;第二,他儿子也不再是昨天的李世民了。昨天的李渊要李世民死,这儿子绝活不成。同样,今天的李世民不想让李渊活下去,他这个老子也是必死无疑。李渊不得不承认自己输了,更不得不表示自己服了。

    第一步,他答应先确立其太子地位,马上昭示全国;第二步,他答应乖乖禅位当太上皇,保证退居二线,不碍手碍脚。有了这个许诺,裴、萧、陈三位又给他做足面子,“‘建成、元吉本不预义谋,又无功于天下,疾秦王功高望重,共为J谋。今秦王已讨而诛之。秦王功盖宇宙,率土归心,陛下若处以元良,委之国事,无复事矣!’上曰‘善,此吾之夙心也!’”(《资治通鉴》卷一百九十一)

    李世民何等聪明角色,见好就收,马上跪下来,仰脸凑上去,吮吸老爷子的茹头,表示不忘根本。这种效忠礼节,有点莫明其妙,如此匪夷所思的场面,当然相当可笑,也许李氏祖先,出身夷狄,有这样一种奇风异俗吧。

    于是,李世民从玄武门这片“血泊”中,开始他的“贞观之治”。 后来,人们记住了“贞观之治”,而忽略了“血泊”,也就不去计较他的那些无法见诸光天化日的“慝”。

    唐朝的钉梢(8)

    因为中国人对于统治他们的皇帝,要求其实是很不高的。你不杀他,他觉得万幸,你给他一口饭吃,他感到皇恩浩荡。经历了太多的庸君、昏君、Y君、暴君,居然在一筐烂苹果中,还有较为完好、说得过去的一个唐太宗,也属太难得,太稀罕,太金贵了。哪怕果皮上有些锈渍斑点,有些磕碰硬伤,也就不那么当回事,瑕不掩瑜,帮着他把历史的这一页翻了过去。

    偶读今人陈寅恪的《唐代政治史述论稿》,他谈到李世民的这次“苦迭打”时说:“太宗之所以得胜,建成、元吉之所以致败,俱由一得以兵据玄武门即宫城之北门,一不得以兵入玄武门故也。然则玄武门惟唐武德九年###事变成败之关键,至为明显。但此中实有未发之覆,即玄武门地势之重要,建成、元吉岂有不知,必应早有所防卫,何能令太宗之死党得先隐伏夺据此要害之地乎?今得见巴黎图书馆藏敦煌写本伯希和号2640李义府撰常何墓志铭,然后知太宗与建成、元吉两方皆诱致对敌之勇将。”

    看来,这次“苦迭打”关键之关键,是玄武门禁军首领常何,史书都讳而不谈了。

    这位李建成的部属,并非那天战场上阵前倒戈,弃暗投明的,而是早就被李世民所笼络收买,成为埋在玄武门的内应。李建成、李元吉在六月三日夜里,已经得到张婕妤的线报,获悉李世民已伏兵太极宫。明知是Y谋,仍敢大摇大摆地进宫,他也深信不疑玄武门是他的地盘,禁军听他的指挥,常何是他的嫡系。没想到,一进皇宫,状况丕变,立刻陷入腹背受敌的死地,只好交出性命。

    可想而知,这个收买常何的过程,自非一天两天;这个将玄武门的控制权,牢牢把握在自己手中的过程,更非一年两年。唐太宗谋权夺位之心,与“苦迭打”的准备,也就是王夫之所说的“慝”,早就烂熟于心,早就成竹在胸,早就准备无所不用其极,早就打算用同胞兄弟的血R骸骨作垫脚石,登上九五之尊的宝座。

    这就是伟大的唐太宗很不怎么样的一面了。

    因此,我对于史,从司马迁的《史记》开始,无论过去的,还是后来的,我都持半信半疑态度。可以读,不可以信,可以引以思考,不可以据以当真。大概没有偏见,无以成文人;没有矫情,难以成历史。所以鲁迅先生曾经说过的一句话,一部中国历史,概括起来,无非“瞒”和“骗”这两个字。细细想来,真是很有道理的。

    也许,这话说得有点绝对,但有助于我们懂得,如何避免去做别人思想的奴隶。唐朝的歌手

    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唐朝的歌手(1)

    先从王昌龄、高适、王之涣这三位诗人的一次长安郊游说起。

    那是一个冬天,天空中飘着不大不小的雪花。按照如今西安的气候,度量唐朝开元年间的这座都城,也应该是天寒地冻,冷得伸不出手,人们尽量蛰居在屋里的季节。现在弄不明白究竟是诗人们事先商量好了,临时无法通知更改,不得不冒雪应约而去呢,还是一千多年前,关中地区的大气环境要温湿煦暖些的缘故,不像现在这样的干冷干冷,诗人根本没把这点雪花,这点寒意当回事。倘若,这两个原因都不存在的话,那就是在太平岁月里活得太滋润,太舒服,太过温饱,太过丰裕的唐朝人,一种排遣时光的浪漫了。

    当时,这三位诗人,都在风尘未遇之时,诗名是有的,功名却未必。因此,也没有私家车,可以自驾出游,也不好意思向哪家出版社或哪家文学杂志社打秋风,借用他们的公家车。这样,诗人们在西市集合,出春明门,任由蹇驴驮着,在飞舞的雪花里,在透着格外清新的冷空气里,往郊野蹀躞而去。

    也许一路走来,有些累了,也许本来就没有什么一定之规,只不过文人雅趣罢了。恰巧路边有座旗亭,便跳下驴来——自有人为你拴好牲口,进得店中。唐朝到了开元年间,整个社会处于一种大富足的状态之下,以至像这类官道上的驿站,都免费向过往人等提供食宿便利。

    不过,终究是文人的缘故了,多少还有一点潇洒,还有一把风流。当然,他们属于进京待考的举子,非今天那些没着没落的北漂一族可比,是可以亮出身份,掏出官牒,享受这种优渥待遇的。但无论怎么说,他们已是小有名气的诗人,便额外付了点银子,讨了个雅座,要了一壶河东桑落酒,把杯弄盏,兴高采烈地开始谈天说地。文人在一起,能有什么别的话题呢?无非谁写得好,谁写得坏,无非谁写得不好,偏派红包要大家说他好,无非谁写得很坏,居然恬不知耻地捣弄到一个什么奖之类,属于言不及义的闲扯而已。

    正当他们三位高谈阔论之际,忽然,几辆应该称之为轩的高盖马车,停在旗亭外边,顷刻,人声笑语,喧然而来。诗人们望眼窗外,只见一行人,悉皆丽服盛妆,奢华曳冶,花枝招展,灿若桃李的妙龄靓女,加上若干她们的跟班听差之流,进到店堂之中。听她们的口风,毫无疑问,这班欢场人物,显然也抱着与诗人同样的心思,步履出闹市,踏雪望终南,寻求一份野趣而来。

    公元713年到公元741年的唐朝开元年间,说来不长,却也不短的29年间,大概算是中国封建社会中的最好年月了。惟其难得,所以杜甫有诗云“忆昔开元全盛日”,总也忘怀不了。这之中,除了物质因素外,更憧憬的,或者更神往的,则是开元年间那种难得的浪漫精神。

    惟富足,才有可能浪漫;惟太平,才有条件浪漫。而整个社会能够浪漫起来,有得浪漫,可以浪漫,是建筑在相当长时间的国泰民安上的。

    若是兵荒马乱,疲于逃命,路有饿殍,民不聊生,大概很难有强烈的创作冲动,肚子都吃不饱,还能有心思作诗吗?饿得前胸贴后膛,想风流也是风流不动的,杜甫在这方面最有体会了。在三年灾荒期间,作家几乎没有什么作品拿出来贡献给大家,也是一个雄辩的证明。应该说,文学也好,艺术也好,只要赶上一个相对平稳,相对温饱,而且,相对来说还是不怎么苛虐文人和艺术家的年代,总会有一个长足的进展,庶几无负于这个大时代。

    其实,这三位诗人,准备一捷科举,拿得进士名头,温习诗书,勾留长安,偶尔兴起,踏雪郊游的这个冬天,还只能算是“开元全盛日”的初始时期,好日月还在后边呢!

    可文坛的盛唐气象已经显现出来了,像李白、贺知章、王维、孟浩然等名气更响的诗人,他们的作品,不仅为宫廷慕名,为帝王瞩目,甚至连日本、朝鲜、J林、西域各国,都不惜重金收购,视若瑰宝。那时的中国诗人,要比当下中国的小说家神气一些,不是他们巴结外国的汉学家,而是外国的汉学家跟他们猛套近乎。就看李白那首《哭晁卿衡》中他与那位日本人阿倍仲麻吕的交往,便知大概。

    这时,旗亭里又走进四位绝姣好、绝艳丽的女子,毫无疑问,她们才是这次欢场人物聚会的主角。一时间,竟十分热闹起来。这群吸引眼球的美女,令诗人目荡神移,鬟香鬓影,秀色可餐,遂不觉沉醉其中。可男欢女笑,打情骂俏,视觉上享受,听觉上痛苦,坐了一会,终于也打算离开了。

    唐朝的歌手(2)

    没想到有人提议,值此良辰美景,何不请这几位姐姐拿出看家本领,唱上几首从教坊里传出的曲子,令吾等一新耳目呢?唐朝的歌手,在宫廷的,属于教坊,均系大腕;在藩邸的,属于乐坊,也有名角;而在民间的,属于唱班歌社,便是大众娱乐了。

    这三位诗人,王昌龄居长,便在阁子里低声对高适、王之涣讲:此辈不知我们是谁,既然要歌,必歌时人之作,这倒不失为对吾辈之诗一次难得的评断机会。到底要看看这些歌手,会唱出些什么来。

    说话间,音乐声起,一位歌手引吭而歌:

    寒雨连江夜入吴,平明送客楚山孤。

    洛阳亲友如相问,一片冰心在玉壶。

    这是王昌龄的诗,他竖起拇指。接着,又一位歌手也款款地站起来唱道:

    开箧泪沾臆,见君今日书。

    夜台何寂寞,犹是子云居。

    这是高适的诗,他也竖起一指,面露喜色。随后,第三位歌手被众人推上前来,她一张口,使得王昌龄笑逐颜开:

    奉帚平明金殿开,暂将团扇共徘徊。

    玉颜不及寒鸦色,犹带昭阳日影来。

    王昌龄竖起两指,表示他连捷。

    王之涣自以为得名要较之他俩早一点,却没想到歌手们不唱他的作品,使他很没面子。遂一摆手:“此辈皆潦倒乐官,所歌皆下里巴人。俗物岂敢近哉?”他指着那四位歌手中未献唱的一位,也是最出色、最俊美的一位,说道:“待此子所唱,若非我诗,即终身不敢与君等抗衡矣!脱是我诗,君等皆须列拜床下,奉我为师。”大家笑着说,就依你,我们等着看她究竟会唱什么?

    她姗姗地走到众人面前,樱唇初启,玉喉高启,唱出来的果然是王之涣的成名作:

    黄河远上白云间,一片孤城万仞山。

    羌笛何须怨杨柳,春风不度玉门关。

    王之涣也将指头竖起,“田舍郎,吾岂妄哉!”

    因大谐笑,诸伶不解其意,皆起身曰:“不知郎君,何此欢噱?”昌龄等因语其事,诸伶竞拜曰:“俗眼不识神仙,请降清重,俯就筵席。”三子者从之,饮醉竟日。(《说郛》卷二五载薛用弱《集异记》)

    由此可知,唐诗之所以繁荣,很大程度上因为唐诗是可歌的。后来的诗,便不可歌了,于是,也就远不及唐,也就休想超越这座中国文学史上的诗歌巅峰。诗不可歌,干巴巴地停留在文字的审美意义上,诗的活力便先衰减了大半。再后来,诗变成白话,变成拆开分行的散文,连顺口都说不上,何从歌起?这样,中国的诗也就走到了尽头。

    因为诗之可歌,在唐朝,也成就了歌手这一行当。

    在中国,只有唐朝这些职业歌手的名字,是正经八百地写在史书上,写在文人的作品里。我很钦佩唐朝的歌手,他(她)们没有禁忌,没有教条,没有框框,没有任何阻隔,也没有任何踌蹰,面对那些瞪着牛大的眼珠子,视他们为异端的正统派,敢把西域胡人的音乐引进中原,敢将龟兹苏祗婆琵琶七调视为华夏正声,敢将本土诗人的词章,大歌而特歌之。在印刷术出现之前,是歌手的声音将诗人的文字,覆盖在整个大唐王朝的全部版图之上。

    无妨如此说,唐朝的歌手将唐朝的诗人,送上缪斯的神殿。

    (武)元衡工五言诗,好事者传之,往往被于管弦。(《旧唐书·武元衡传》)

    李益……每作一篇,为教坊乐人,以贿求取,唱为供奉歌词。其《征人歌》《早行篇》好事者画为屏障,“廻乐峰前沙似雪,受降城外月如霜”之句,天下以为歌词。(《旧唐书·李益传》)

    有军使高霞寓者,欲聘娼妓,妓大夸曰:“吾诵得白学士《长恨歌》,岂同他妓哉?”(白居易《与元九书》)

    诗人成为香饽饽,诗篇成为抢手货,而那位李白,竟大马金刀地不买唐玄宗的账,“天子呼来不上船,自称臣是酒中仙”,这种盛况,既空前,更绝后,也就只有在浪漫的唐朝才会出现。

    盛唐诗歌之所以盛,很大程度上,是诗人和歌手珠联璧合的结果。诗到盛唐,蔚为大观,云蒸霞蔚,众星璀璨,歌手对他们作品的演绎、传播、推广、媒介,起到了推波助澜的强大作用。同样,诗人的华彩词章,珠玑文字,为歌手们的演唱,拓展想象空间,深入情感境地,扩大美学视野,放眼广阔世界,在艺术的完美创造上,也有着不可磨灭的功劳。在这种相得益彰的精诚合作中,诗人和歌手,常常结下深厚的情谊。

    唐朝的歌手(3)

    我估计,当时的诗人,相当感念这些歌手。至今,在《全唐诗》中,我们还能读到留在诗人笔下的,如李氏兄弟,如米氏父子,如八郎李衮,如念奴等等歌手名字。因此,玄宗开元年间,既是唐朝的鼎盛时期,也是唐诗的鼎盛时期,更是唐朝歌手这个行当的鼎盛时期。

    说来也许要让今天那些当红的歌星嫉妒,别看她们在屏幕上连跳带蹦,连吼带叫,和她们一起疯狂的歌迷,基本是她们的同辈人,更多的是中学生。而当唐朝的歌手出场献艺的时候,谁是她们的追星族,恐怕当今那些红歌星连做梦也不敢想的。

    一国之主,九五之尊,人称风流李三郎的李隆基,居然带头为之鼓掌叫好,为之神魂颠倒。“宫伎永新者善歌,最受明皇宠爱,每对御奏歌,则丝竹之声莫能遏。帝尝谓左右曰:‘此女歌直千金’”。“念奴者,有姿色,善歌唱,未尝一日离帝左右。每执板当席顾眄,帝谓妃子曰:‘此女妖丽,眼色媚人’每啭声歌喉,则声出于朝霞之上,虽钟鼓笙竽嘈杂而莫能遏。宫妓中帝之钟爱也。”

    领衔文坛的诗人李白,翰林待诏大学士,也R麻兮兮地来凑这份热闹,甘为女歌手的“粉丝”。“宁王宫有乐妓宠姐者,美姿色,善讴唱。每宴外客,其诸妓女尽在目前,惟宠姐客莫能见。饮欲半酣,词客李太白恃醉戏曰:‘白久闻王有宠姐善歌,今酒肴醉饱,群公宴倦,王何吝此女示于众?’王笑谓左右曰:‘设七宝花障,召宠姐于障后歌之。’白起谢曰:‘虽不许见面,闻其声亦幸矣!’”(以上均见王仁裕《开元天宝遗事》)

    由于帝王的提倡,由于诗人的支持,唐朝的歌手也自然成为快活一族,过着养尊处优的日子,享受豪华奢侈的生活,府邸不亚贵族,车马拟比王侯。以开元时期最有名的李氏兄弟为例,据郑处诲的《明皇杂录》:“乐工李龟年、彭年、鹤年兄弟三人皆有才学盛名,彭年善舞,鹤年、龟年能歌。尤妙制《渭川》,特承顾遇。于东都(洛阳)大起第宅,僭侈之制,逾于公侯。宅在东都通远里,中堂制度,甲于都下。”这三弟兄在洛阳盖的连跨数坊的大宅门,恐怕当下那些红得发紫的歌星也未必有这份财力。在五环路外,买幢花园洋房,在远郊区县,盖栋郊区别墅,应该不算困难。而要她们投入上亿资金,去修一座恭王府式的建筑群,估计是力不胜任的。

    所以,真浪漫,要有真本钱。开元年间这种自上而下的浪漫,就是建筑在这样雄厚的物质基础上的。说实在的,在玄宗开元之治前的唐朝,并非如一些历史学家所鼓吹的,是那样一个尽善尽美的大唐盛世。

    据今人钱穆的观点,“(唐)贞观时代之社会情况,实未必胜于(隋)大业”, 他认为,“隋室虽祚短运促,然其国计之富足,每为治史者所艳称。自汉以来,丁口之蕃息,仓廪府库之盛,莫如隋”。隋朝的综合国力,远胜于李世民、李治、武则天所经营的唐。“在其(隋炀帝)末年,天下储积,足供五六十年”(《国史大纲》)。

    李唐王朝的统治者,从贞观开始,不过只是给中原百姓创造了一个休养生息的安定环境罢了。一个国家,一个民族,其人口生丁的繁殖,与社会大环境的安定丰足,有着莫大关系。唐也是直到玄宗朝的开元十四年,有户七百零六万;开元二十八年,有户八百四十一万,与隋开皇中有户八百七十万,差可比拟。所以,钱穆认为,“一到唐玄宗时,社会富庶已与隋代相似”。

    中国人那种百折不挠的顽强抗力,那种承受磨难的经久耐力,也真是令世人赞叹不已。无论是天灾,还是人祸,无论是旷日持久的折腾,还是疾风暴雨的摧残,只要能让老百姓喘口气,假以时日,很快,这块国土上又将春风和畅,焕发生机。

    同样,盛世文章,自然也是随之而来的一片繁荣景象。

    在这二十九年间,“海内富实,米斗之价钱十三,青、齐间斗才三钱,绢一匹钱二百。道路列肆,具酒食以待行人,店有驿驴,行千里不持尺兵。天下岁入之物,租钱二百余万缗,粟千九百八十余万斛,庸、调绢七百四十万匹,绵百八十余万屯,布千三十五万余端”。(《新唐书·食货志》)

    这二十九年,才真正称得上盛唐。要没有这点本钱,李隆基也不敢放开手脚浪漫。据唐刘肃《大唐新语》:“开元中,天下无事,玄宗听政之后,从禽自娱。又于蓬莱宫侧立教坊,以习倡优曼衍之戏。”现在也很难分得清楚,耽安宴乐的这位风流李三郎,是他带领着歌手和诗人沉迷于物欲的渊薮中呢,还是整个社会已经形成的腐朽败坏风气,簇拥着这位陛下走向覆灭呢?

    。。

    唐朝的歌手(4)

    正如欧阳修对他的评价一样,“方其励精政事,开元之际,几致太平,何其盛也!及侈心一动,穷天下之欲不足为其乐,而溺其所甚爱,忘其所可戒,至于窜身失国而不悔。考其始终之异,其性习之相远也至于如此,可不慎哉!可不慎哉!”(《新唐书·玄宗本纪》)

    这大概也是握有最高权力的中国皇帝,几乎不能逃脱的,最后必将走向自己反面的命运。公元755年(天宝十四载)冬,他的宠将,平卢、范阳、河东节度使安禄山,在范阳举兵叛变,南下攻入洛阳,次年占领长安,所过之处烧杀抢掠,生灵涂炭,中原化为丘墟。其部将史思明攻占河北十三郡地,更是燹毁夷灭,神州陆沉。史称“安史之乱”的这场浩劫,就是这位原来的有道之君,后来成为无道之君的李隆基一手造成的。从此,李唐王朝一蹶不振,走向衰亡。

    大约在公元770年(大历五年)左右,由于战乱的关系,流落到潭州(今湖南长沙)的诗人杜甫,恰巧遇上了同样流落到江南一带卖唱为生的李龟年,故人相见,一言难尽,彼此潦倒,惟有哽咽。诗人当时到处投奔,无所傍依,而这位开元年间排行榜总在榜首位置的名歌手,混得似乎更惨。“每遇良辰胜赏,为人歌数阙,座中闻之,莫不掩泣罢酒”(郑处诲《明皇杂录》)。

    这能让杜甫那颗诗人的心平静下来吗?于是,就有了这首脍炙人口的诗:

    岐王宅里寻常见,崔九堂前几度闻。

    正是江南好风景,落花时节又逢君。(《江南逢李龟年》)

    一位盛唐歌王,一位盛唐诗圣,随着盛唐的不再,也终于鞠躬谢幕,相继退出人生舞台。

    其实,回顾整个中国文学史,一个大时代的开始,总是一次新文###动的开始。同样,一个大时代的终结,也必然是这个文学进程的终结。唐朝的歌手也好,唐朝的诗人也好,兴也固然由于盛,这是不必说的了;其实,衰不也是盛时种下的苦果吗?

    因此,总结一下时代更迭及文学盛衰的历史教训,对后人而言,也是不无裨益的。

    唐朝的不死药(1)

    唐朝的不死药唐代上层社会,服长生之药,求不死之风甚盛。

    人岂有不死之理?但不想死之心,人皆有之。明知其绝不可能,可没有一个人碰到这种可能性的时候会放弃的,哪怕百分之百的荒谬,也不肯失之交臂。即使科学发达至今天,不也有过这种功那种功,弄得一帮愚民膜拜崇信,成为现代白痴吗?

    何况一千年前的唐朝?

    在中国,怕也不止是唐代,有钱的,有名的,有权的,有势的,日子过得滋润得不行的那些人,以及没钱的,没名的,没权的,没势的,日子过得不那么舒坦快活,而在孜孜奋斗企冀改变的那些人,都在千方百计地延年益寿,寻丹觅药地争取不死。

    再则,最好的死,也不如最不好的不死。于是,可想而知,唐朝人吃不死药,比当代人吃补药的积极性高上十倍,不足为奇。当时的长安,恰逢盛世,人们自在得简直不知所以,便想办法要长久的快活,想办法能取得长久快活的灵丹妙药。于是,来自西域、南洋的胡僧,来自道教名山的方士最吃香,因为他们能炼不死神药。皇帝下帖诚邀,名流登门求教,官员趋前问候,小民望风追随。有一个名叫“那罗迩娑寐”或“那罗迩婆娑”的高僧,是从印度尼西亚的婆罗门岛渡海来到大唐,那就更是不得了。最后,他混到了李世民的高级医药顾问一职,负责监制御用的长生不老之药。

    在太极宫的金飚门,为他建造一座炼丹的冲天炉,白天火光熊熊,夜晚耀如白昼。

    同是洋人,这个叫“那罗迩娑寐”或“那罗迩婆娑”的胡僧,可比当今瑞典科学院专管诺贝尔文学奖的院士来到中国,要神气得多。人称“天可汗”的万世之尊,亲下丹墀,合十礼敬。因为这位外国和尚,能让你不死,活八百岁,活一千岁,能让你与你的重孙子,一块儿再娶媳妇,能让你与你的灰孙子,一块儿重做新郎,那是金山银山也买不来的福气啊!至于挟重金而来华的洋院士,相比之下,那诺贝尔奖的区区五十万美金,就不免有点赧颜了。

    唐朝的不死药,种类繁多,系统不一,方剂互异,用药有别,冶炼炮制的方法手段,也各有各的高招,通常都秘而不宣。若像做豆腐、炸油饼那么简单,那些卖野人头的胡僧,那些推销狗皮膏药的方士,还能骗谁去?这也是时下文学界经常被几个故作高深的假洋鬼子,唬得一愣一愣的原因。这也不稀奇,自有人类,就有骗子,正如盖了房子,人住进去,必然会有耗子、蟑螂一样,是不受时间控制和空间影响,是防不胜防的。

    唐朝的不死药,大致有两个来源,一是魏晋时文人服用的五石散;一是域外传进中土的炼丹术。有一位名叫高罗佩的荷兰人,在他的专著《中国古代房内考》中,认为有关长生不老之术,永寿不死之药,无论在印度的还是中国的古老性文化里面,都是与房中术(sexology)相关连的一门学问。

    但无论什么事情,一落到中国的犬儒主义者手里,就常常学招变样,偷换概念,形同实异,荒腔走板。狸猫换太子,化严肃为粗鄙,挂羊头卖狗R,认真求实被油腔滑调代替。《淮南子》曾云“橘逾淮为枳”,而被他们捣弄折腾以后,过了淮水,橘就变为驴粪蛋、屎壳螂,令人啼笑皆非。

    因此,别把李唐王朝看成一个不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