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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用“啊”了一声,心想“原来哥哥对兄弟们的籍贯都这么了解。”
北宋时南京称江宁府建康军,属于江南东路,领上元、江宁、句容、溧水、溧阳五县,府治在今天的南京市。至于“金陵,”则自战国时期,楚威王在石头山筑城,称为“金陵邑”以来,人们对南京的通称。梁山的建康人除了安道全、石秀、马麟,还有一个王定六,现随雷横留守梁山。
不久,齐小远的战船泊在石头山下,下令众军在城外觅地扎营,只领着卢俊义、吴用等少数将领上岸。李俊和手下头目以及江宁府一班官员早己守候在码头上,吹吹打打把齐小远迎上岸。齐小远和众人寒喧了好一阵,便上了照夜玉狮子马,在众多将校、府衙官吏簇拥下沿着码头前的官道入城,百姓们扶老携幼,夹道欢迎。这却不是官府组织的,而是宋江当时就如同一个大明星,自有其明星效应。
其时太学博士李若水来江宁府公干,于道旁见到齐小远仪仗的气势,万般感慨,诗兴大发,当即赋诗一首:“去年宋江起山东,白昼横戈犯城郭。杀人纷纷剪草如,九重闻之惨不乐。大书黄纸飞敕来,三十六人同拜爵。狞卒肥骖意气骄,士女骈观犹惊谔……”
齐小远自不知有个李若水在此时把自己写入了诗中,策马而行,好奇地打量着石头山。此山又名清凉山,齐小远想起他是去过几次清凉山的,其中一次还是相亲,他请那美女在扫叶楼喝碧螺春,相对默坐片刻,然后那美女就走了,以后再没有联系。
当然,那是在千年以后的事了,那时清凉山也离长江很远。然而此时江水却直*清凉山西南脚,巨浪在乱石群间盘旋,拍打在山体峭壁上,激起一股股浪花。
满山枯树,枝叶凋零,怪石嶙峋,寒鸦凄啼,令他心头低佪不己,情不自禁默念起刘禹锡的《石头城》:“山围故国周遭在,潮打空城寂寞回。淮水东边旧时月,夜深还过女墙来。”
金陵曾是南唐国都,人口众多,商贸发达,市肆繁华,是南方第一大城。齐小远的平南先锋使司就设在城南地区热闹的花行街。
安顿下来的第一件事,自是拜访江宁知府。当时的江宁知府是宇文粹中,字仲达,成都华阳人。他是崇宁进士。徽宗大观年间官起居舍人、议礼局官,重和年间官兵部侍郎。宣和年间历官翰林学士承旨、尚书左丞、知江宁府。他之升官迅速,有蔡京的影响。因为他是蔡京的外甥女婿。不过齐小远知道他人品不错,并非蔡京一党。
他还有个弟弟,叫宇文虚中,宣和间官至资政殿大学士。南宋高宗建炎二年使金;被软禁。其人文采风流,颇有诗名,后仕金为礼部尚书、翰林学士承旨;封河内郡开国公,并被尊为“国师。”金帝移文南宋、索其家属北迁。皇统六年,宇文虚中与上京会宁府的宋朝俘虏密谋起兵,突围回宋,密谋败露后被杀。也算是个忠义之士。
齐小远到江宁府衙门,宇文粹中着四品官服,己在二门等候。
齐小远进了大门,在二门外站住,肃容道:“宇文公,请上座,容小将谒见。”
宇文粹中极善相法,仔细看了齐小远一眼,心道:“凤眼蚕眉,气宇轩昂,乃是胸中大有丘壑之辈。倒不能怠慢了。”笑道:“朝廷体制,州府主官不准迎送大军,所以本府也不便去军门奉拜。有劳将军过访,请进。”
宇文粹中官位比齐小远高许多,进了大堂,齐小远便要行以堂参的大礼,宇文粹中慌忙避让,道:“圣上赐将军绯银鱼袋,我不敢受此大礼。”
齐小远本官是正六品右武大夫,但赐绯银鱼袋就是五品以上待遇。所以宇文粹中这样说。
齐小远笑道:“虚衔累人。”还是以普通下属参见上官之仪,行了一礼。
“呵呵,我久闻将军大名,今日终于见到了。”宇文粹中走下堂,握着齐小远的手笑道,“我已令四司六局治宴,今晚便给将军及贵军众将校接风。一起来吧!呵呵……”
“宇文公太客气了。”齐小远道,“小将先替属下谢过了。”
“什么话?”宇文粹中正色道,“贵军一路行来,纪律严明,于民秋毫无犯,不仅百姓感恩,我这知府也极有脸面。”
其时出军即是扰民。像梁山军这样规规矩矩的,在当时真是绝无仅有。尤其是梁山军本是草寇,做到这样,更是难得。
当晚,齐小远、卢俊义等众将皆来府衙赴宴。因齐小远事先三令五申,严明军纪,虽酒宴丰盛,还有伎乐助兴,当夜并无一人醉酒,连李逵都老老实实的。宾主尽欢而散。事后宇文粹中感慨了许久。
第二天早起,齐小远升帐,召卢俊义、吴用等天罡将领议事。他虽是军人,不过是消防兵出身,对古代战争也只是从书本中读到过,其实一窍不通。小说中描写打战,往往是双方扎住阵脚,两将出马,喝一声“来将通名,”便即开打。哪个将领胜了,自己一方就胜了,一场战斗好像就是两个人的事。史书所写战斗,倒是很少这一套描写,但也是语焉不详。
齐小远自问是门外汉,便放手让卢俊义、吴用制订方略,他只须听众将陈述,最后下决定就行了。反正童贯剿灭方腊的经过,大致战略情形,齐小远都看过相关资料,知道该怎么判断。“老子就是汉高祖,不善将兵,却善将将。哈哈……”他自嘲地想,却也有些得意。
在梁山出兵前后,明教势力扩张迅猛,先是方七佛率六万人取崇德、围秀州;原先盘踞在婺源一带的明教大军,也已攻克开化、常山、江山等地,直抵江西信州城下;另一面,陈箍桶等率劲旅连取婺州、衢州、青田、缙云、处州;这样一来,北起苏州城郊,南抵信州城下,东到温州湾畔,西达黄山之颠,两浙各路的杭、睦、婺、衢、处、苏、湖、秀、越、温、台和江南东路的歙、宣、信十四州的区域,皆入明教掌中。明教兵力几达百万,实际占领了六州五十二县。
卢俊义等制订的计划,是兵分两路,东西合围。具体的步骤是,东路由齐小远、吴用统领,以秦明为先锋,以肃清苏州地区的义军为目标,然后直扑秀州,与秀州守将取得联系,内外夹攻,争取全歼明教布置在北路的唯一一支劲旅,断明教北窜之路。
西路以卢俊义、朱武统领,以林冲为先锋,沿宣州泾县南下,聚歼歙州地区的明教主力,待与东路会师,把方腊的主力逐步*回青溪老巢,进而就地围歼。
齐小远听过计划,道:“不错,等戴宗兄弟回来,汇报杭州的情形,就可以出兵了。对了,军师,派两员偏将去替换鲁智深、武松,我这里要用到他们。”
原来齐小远看“水浒”中是写道鲁智深擒方腊,野史记载是武松独臂擒方腊,正史则有两种说法,一说是韩世忠,一说是辛兴宗。齐小远心道老子就信小说和野史。众人又怎知主帅转着这样的念头?对他这决定自是莫名其妙,莫测高深。
出师在即,时间紧迫,下帐之后,齐小远便赶紧领着石秀、安道全、扈三娘去探访自已的“故居。”他很想看看一千年前的家乡是什么个情形。这次算是微服私访,四个人都换上了平民装,雇了一辆平板马车,齐小远和三娘坐车,石秀、安道全骑马,向着夫子庙行去。
一路上,齐小远看着街景,眼前的一切都是那么陌生,然而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却是他熟悉的。那种味道,似乎是从千年后传来,像野外的花朵,散发着诱人的芬芳。
车子拐了一个弯,驶上一条堤岸,秦淮河水波光粼粼,像一条碧绿而巨大的缎带,一览无余地呈现在众人眼前。天高云淡,阳光温和,河上泊着几艘渔船,有人坐在船头垂钓;一个货郎挑着一个装满了彩灯、香袋、小锣、小鼓儿等杂玩的担子,沿岸叫买;几个孩子扎着小辫跟着他跑,嘻嘻哈哈。
齐小远蓦地觉得鼻尖发酸,再也忍不住了,眼角流下了热泪。突然手掌一热,三娘用她柔软的手握住了他的手。
“近乡情更怯呢,”三娘调皮地眨眨眼,“郎君离家多少年啦?家里还有些什么人?”
齐小远心道:“离家千年了,却不能告诉你。”笑道:“娘子,我确是金陵人,至于怎么上了梁山,又变成了宋江,一时半会可解释不清……”
“我有耐心等,”三娘高兴地道,“什么时候你有空闲了,给我讲讲好吗?”心道:“只要你不是宋江那贼配军就行。你的来历,并不重要。奴家也不在乎。”
“你看,那是抖嗡啊。”齐小远突然兴奋地道,“这时代就有这个东西了?快,停车,停车。”
马车稳稳当当停在孔庙前,此时的夫子庙,当然不像千年以后那么繁华,却也是士子聚集、商贩云集之地。沿着河岸,有几幢小楼,挂着酒幡,迎风招摇;堤下还有几艘画舫,隐隐传来女人风S的笑声。己有金粉区的雏形了。
至于眼前这座孔庙,本是东晋所建学宫,宋仁宗景佑元年扩建而成,供奉孔子。在庙墙一侧的小巷口,摆着一溜小摊,一个老者正在抖嗡,旁边站着一些孩子。
所谓“抖嗡,”又名响葫芦、扯铃,就是抖空竹,是一种玩具。空竹的形状像个圆盘,分为一个木轴和一个圆盘的单轮和木轴两端各有一个圆盘的双轮。圆盘里面是挖空的,盘身刻有若干个哨口,以哨口的数量而分为双响、四响、六响,直至三十六响。玩法是以竹G系上线绳,缠绕木轴拽拉抖动,此时哨口同时发音,声音尖锐高亢。
这种玩艺,齐小远在夫子庙经常看到,也曾经买过几个,玩得很熟练。他本以为这是明清时才发明的东西,没想到北宋时也有。他心里顿时泛起一丝亲切感。下了车,刚走过去,那老者便很热情地道:“大郎来啦,你的腿又怎么啦?”眼光向扈三娘一瞟,又道:“小老儿懂了。恭喜大郎啊。”
齐小远一愣:“老人家认错人了吧?”
第二十八章 金陵(2)
那老者呆了一下,知趣地道:“哟,可不是认错了。客官,买响葫芦吗?”
齐小远拿起一个抖嗡,娴熟地缠上线绳,双腕一抖一拉。把那圆盘抛在空中,呜地一声,又稳稳用绳接住。又是一抛,再来个“背接。”
三娘拍手叫道:“好呀!好呀!”
齐小远道:“娘子,再扔一个上来。”
三娘捡起一个双轮,道:“我扔呀?”
“扔。”
三娘举手一掷,齐小远把原来的单轮抛到空中,绳线一抖,轻巧地接住了三娘的双轮。猛拉一下,再接住落下的单轮,道:“娘子,再来一个双轮。”
空竹的C作技巧有扔高、呲竿、换手、一线二、一线三以及什么“金J上架”、“翻山越岭”、“织女纺线”、“夜观银河”、“二郎担山”等多种玩法。但在当时,却没有发展出这么多的花样。
因此当老者看见齐小远一线拉动三个抖嗡,玩出种种花样时,眼睛都瞪直了,心道“大郎怎会这许多花样?”
此时三嗡齐响,哨音嘹亮,高亢入云。围观者大声喝采,孩子们不停地拍手叫好。
三娘一双亮眼盯着齐小远,充满了柔情,心道:“郎君多开心啊!我真是越来越喜欢他了。”
齐小远玩了一会,停下手,笑道:“老人家,你这摊上有多少响葫芦?我全包下了。”
原来这东西当时京城所无,齐小远就想到要让皇帝玩个新鲜。也不知为什么,他一看到这些新奇的玩艺儿,自然而然地就想与皇帝分享。
那老者猛吃一惊,道:“这位客官,借一步说话。”不由分说,拉着齐小远袖子就走。石秀刚想跟过去,三娘道:“石哥,没事。”
“大郎,”走出十几步远,那老者松开手,低声道,“你刚弄上个小娘子,我就不揭破你身份,给你留面子了。可你也不能打肿脸充胖子哪。你买我这么多响葫芦作啥?讨好那小娘子?显得你有钱?其实你又没钱,到时还得退给我。麻烦。”
齐小远心道:“妈的,真把我当那什么‘大郎’啦?老子与宋江长得一模一样,难道又有人长得与我一模一样?”心里一动,“我那时代的大人物都有替身,比如斯大林就有两个替身。老子大小也是一号人物,何不也弄个替身?”
“老丈,看仔细了,”齐小远笑道,“你看我真是那个‘大郎’吗?”
老者揉揉眼睛,又盯着他上上下下看了一会,这下看出不对了,惶恐地道:“小哥……这个客官,你真个不是大郎。对不起的很,小老儿眼睛不好,认错了……”
齐小远道:“不要紧。我对你说的那个大郎很有兴趣,我与他又不是兄弟,难道世上真有与我相像的人?”
“像,太像了。”老者诚恳地道,“这脸,这皮肤,个头,都像。但这细细一看,才看出一点不同。声音也不大对。而且……”
“什么?”
“客官休怪。那大郎腿脚却是好的。”
“能领我去见见他吗?”齐小远笑道,“我倒很想看看这个相貌相同的人。”
老者道:“我猜大郎也会想见客官。稀罕哪。客官稍待,小老儿去收拾摊子,就陪你去寻那大郎。”
齐小远吩咐石秀、安道全把抖嗡都装到自己的平板马车上,令安道全先押车回司衙。那老者见石秀身材高大,凛凛一表;安道全斯文懦雅,仪表非俗,但却都是眼前这个黑矮跛子的下人,心中己悟道这跛子非富即贵,不是个普通人。心道:“买了我一车响葫芦,是个阔人啊。小老儿怕是交上好运了。”
老者推着空车进入孔庙墙边的小巷,齐小远领着扈三娘与他并肩而行,石秀在十步外跟着。扈三娘己知道齐小远是要去见一个与他相貌相同的人,也极有兴趣,心道:“郎君也是建康人。那人莫不是郎君的家人?”
“老丈贵姓呀?”扈三娘边走边道,“那个大郎姓甚名谁,是老丈的街坊吗?”
老者道:“不敢当小娘子问,小老儿姓刘。那个大郎姓齐,名退,却是小老儿的邻居……”
“齐退,齐退,不就是一起退嘛?怎么起这么个怪名?”齐小远自言自语道,突然想起了什么,猛吃一惊,大声道,“什么!那人也姓齐?”
扈三娘心道:“什么叫‘那人也姓齐’呀?难道只准你姓齐……啊哟,郎君莫不真是姓齐?”瞪着一双俏眼看看齐小远,见他脸色发白,身体微微打颤,知道自己猜对了。心想:“郎君来历甚是奇特,是一个天雷之后就代替了贼配军。嗯,他原来是姓齐,建康人氏。”伸出手轻轻握住齐小远。
那刘老汉被齐小远的暴喝吓了一跳,停下车,怔怔地盯着他。
齐小远被三娘纤手一握,立即醒悟,自知有些失态了。嘿嘿笑了两声,低声道:“老人家休怪,我也认识一个姓齐的建康朋友,不知他们是不是一家人。”
他这话漏D甚多,刘老汉不以为意,摇着头道:“不可能的。齐家在建康,人丁单薄。家里只有一老娘,大郎、五郎两个兄弟,还有一个小妹子。”
齐小远道:“那二郎、三郎、四郎呢”
刘老汉道:“死啦!早就死啦!”
古代###、疾病频仍,生命轻贱,平均寿命不高,宋人平均寿命只有三十岁左右,所以人们大量生育,以抵御死亡,几乎每家都多子女,然而生的越多,死的就越多。
齐小远“哦”了一声,又道:“这齐家二子一女,是做什么营生的?成家了吗?”
刘老汉道:“都是光G。那么穷,谁家愿意把姑娘嫁过来?那大郎,是金银楼的伙计,二郎是奇香院的……龟公,两兄弟十分仗义,只是好赌。齐家妹子是官衙里的织工。”
原来金银楼是夫子庙的一间酒楼,奇香院则是妓院。
越往前走,齐小远越觉得紧张,心口卟卟乱跳。自听说那与自已长得相像的大郎姓齐以后,他便生起一种隐隐约约的感觉,觉得那齐大郎与自己有一种缘份。齐小远家是土生土长的老南京人,据说祖上是世代居住在南京。但究竟是多少代呢?他从未关心过。
此刻便不自禁地想:“难道那齐大郎是我先祖?我家在宋代便定居南京了?也在夫子庙一带?这可够悠久的了。不过一到南京就找到了老祖宗,也太巧了吧?如果是真的,老子的祖宗不过是个店小二,一个叔祖宗却是个龟公,真是没面子啊!不过既然来了,总得见上一见……”
走了约一里多路,巷子越来越窄,房屋破旧,小路上积满了水,漂浮着几片菜叶子,坑坑洼洼,一片泥泞,空气中充满了泔水味。
刘老汉停了步,抱歉地笑笑,道:“路不好走啊。要不,客官就等在这里,我去唤大郎出来?”
齐小远道:“还有多远?”
刘老汉抬手一指:“喏,前头拐弯,头一家便是。”
齐小远道:“十几步远,我们去吧。”
趟着泥泞又走了几步,前面突然有人高声叫道:“铁箭社在此地办事,不相干的街坊邻居们回避了吧!”
刘老汉一下止了步,神情紧张,小声道:“大郎怕是有麻烦了。客官,咱们快回。”
齐小远道:“怎么回事?”
刘老汉道:“铁箭社是个大商号,金银楼、奇香院都是它的产业。可惹不得。回吧。”
齐小远道:“老丈请回,我们自己过去。”
石秀己从后面赶上来,急走几步,挡在齐小远身前,道:“小弟先行。”
这时那拐弯处的人见这几人又往前走,心头大怒,大步走来,踢得泥水哗啦哗哗直响,往四处飞溅。同时喝斥道:“叫你们滚回去,没听见吗?出门不带耳朵吗?”
石秀脸孔一沉,齐小远抢先道:“恕罪恕罪,我们是齐大郎远亲,千里来投。这位大哥,行个方便吧?”
那人也是一条大汉,身着锦衣,胸襟上沾满油点,极为污秽。歪戴着无角幞头,衣衫里别着一根铁棒,棒头露在小腿边。他正要发怒,一看见齐小远,像见了鬼一样,惊叫一声:“你,你……”
齐小远笑道:“许多人都说,小可与齐大郎相貌极为相似。”
“相似?什么相似?”那汉子惊魂甫定,道,“根本就一样!若不是我识得大郎一家,还会当你们是双生子呢!”
一转眼瞥见扈三娘,又是一呆:“世上竟有如此美艳的妇人?比齐家小娘子还多了三分妩媚。大少爷若见了这妇人,一定欢喜。还可是你们自己找上门来的,休要怪我。”当即呲牙一笑:“原来是大郎的亲戚,嗯,千里来投。好,好得很。跟我来。”
刘老汉悄悄伸手扯齐小远的袖子,意思是不让他过去,被那大汉发现了,瞪眼骂道:“老儿多事,还想不想摆摊啦?滚远点!”
第二十九章 老祖(1)
拐过一个弯,前面的巷道更为*仄,两边茅屋歪歪倒倒,似乎就要倾塌下来。左边第一家住户是个土篱笆小院,院中三间草屋,又低又矮,墙壁上泥土斑驳,屋顶茅草也掀去了一小半,L露出黄黑色的梁柱。
院中站着十二、三条锦衣大汉,人人别着铁棒。还有一条汉子蹲在屋前,双手抱着脑袋。另一边停着一顶肩舆,两个轿夫神情漠然。
听见脚步声,十几个人一起别过脸来,那蹲着的汉子也抬起了头。刹那间,齐小远如遭雷击,头脑“轰”地一声,蒙了!
那汉子有张微胖的黑脸,双目有神,脸色颇为憔悴。但那脸庞,那眉眼,那鼻梁和下巴,甚至神情,无一处不和齐小远相似,宛如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那汉子看见齐小远,也吃惊地张大了嘴,身不由己地站了起来。好家伙,连个头都与齐小远差不多。简直就是同卵双胞胎。旁边传来几声惊讶的低呼。
从看见这人的第一眼起,齐小远就断定,这齐大郎必是自己的老祖宗,心里不由得泛起一种自豪感:“想不到老子的祖宗,基因这么牛*哄哄,传了千多年,直到我这一代,居然都没什么变化,跟关云长家有得一拼了。他家是红脸长汉,我家是黑脸矮汉,哈哈……我老爸也是黑矮胖,听说我祖父也是……”
若不是事先知道这人姓齐,而齐小远又在身边,石秀差点抢上去参拜了。“这人太像公明哥哥了,”石秀对三娘低语道,“又不是双生子,竟有这么相像的人。”
三娘亦低声道:“不奇怪。朱仝与关胜,也不是兄弟,不也长得一样嘛。”
朱仝绰号“美髯公,”也是卧蚕眉、丹凤眠,红脸膛,相貌与大刀关胜差不多。石秀想了想,点点头道:“贤妹说得有理。”
那十几条锦衣大汉骤然见到又来了一个“齐大郎,”都露出莫名震骇的神情,个个张口结舌,脑袋一时秀逗了。这时那个领齐小远进来的汉子蹿到一个大汉身边,俯耳低语了几句。那大汉回过神来,向齐小远狠瞪了两眼。
齐小远见他身材肥胖,一脸横R,眠圈发黑,眼袋浮肿下垂,显然是被酒色淘虚了,唇上还留着两撇八字胡。身上的锦衣是胡式小团花战袍,但看年龄并不大,也就二十出头。心道这个就是头领了吧,看来是个恶少。
“大郎,一句话,还不起赌债,就交人吧!”那个八字胡少年手上拿着一张纸,边说边向扈三娘瞥了一眼。“还真让我们自已动手吗?快,打个手印!”他把那张纸扔到大郎脚边。齐小远想这个大概就是卖身契吧?
“五郎欠债,自然五郎还!”齐大郎闷声闷气地道,“我小妹己许了人家了。怎能拿来抵债?甘大少,念在我和舍弟,都在你手下帮忙,你就高抬一下手吧!”
甘大少哼了一声,右手一扬,当地一声,一只木匣子扔在大郎脚前。扔得用力了,匣盖开了,掉出一只血淋淋的耳朵,显是刚切下不久。
齐大郎一惊,茅屋里也发出惊叫声,草帘一掀,冲出一个女孩,愤怒地道:“你们把我五哥怎么了?”
这女孩不过十五、六岁,头顶青帕,穿一件缀满补丁的碎花荫啵伦乓惶跏袢梗啃x徵纾羯尊慕跬该髁耍凰劬α寥舫啃恰f胄≡堆矍耙涣粒赫饩褪俏姨婀闷牛空媸蔷薨。?br />
“我们还能怎么地?”甘大少冷笑道,“今天一只耳朵,明天是另一只,后天或许是一条手臂……”
“好!你们放人!我……”女孩咬着牙道,“我跟你们去!”
“六妹不可!”齐大郎大步挡在她身前,高声道,“甘大少,大不了我卖身给你们!”
齐小远己听出来了,是齐五郎欠了这个甘大少爷的赌债,被扣为人质了。现在人家讨债来了。若不还钱,就得拿齐六妹抵债。不答应,就把五郎零割细切了。可见这铁箭社不单纯是个商号,还是一个江湖帮会。
“请问这位老大,五郎欠了你多少钱?”齐小远冷不丁地问道。
刷地一下,所有脑袋都向他转了过来。
甘大少斜睨他一眼,道:“问怎地?你要替他还债?”
齐小远双手抱臂,道:“也不是不可以。”
“呸,”甘大少吐了一口痰,冷笑道,“你是齐家什么人?”
“这位应该告诉过你了,”齐小远抬抬下巴,点着先前那个汉子,“亲戚。远亲。”
“远亲?”甘大少道,“什么远亲?我看你是充好汉。”
齐小远和气地道:“你看我和大郎的相貌,能不是亲戚吗?我说大少,你来讨债,有人愿替齐家还债就行,是不是?”
“唔,可以。”甘大少笑道,“拿你身边这小娘子抵债就行。小娘子虽然如花似玉,看来己经开过苞、破过瓜了。可惜啊!我甘大少是个厚道人,马马虎虎将就一下算了。”
锦衣汉子们一起Y秽地笑了起来。
这就不上道了。齐小远脸色一沉,道:“掌嘴。”
石秀纵身一跳,落在甘大少身前,左手揪住他衣领,右掌掌力笼罩住甘大少面孔,噼噼啪啪,正正反反,抽了他足有十几个耳光。他出手如风,劲道十足。抽完了,甘大少一张脸足足肿了一倍有余,像个猪头,两只眼睛都肿成细缝了,流出枯黄的泪Y。
石秀出手太快,那些大汉刚刚反应过来,他都打完了。众大汉齐声怒骂,掣出一色的浑铁G,向着石秀围过去。
扈三娘娇声道:“石哥少歇,看妹子收拾他们。”
急抢几步,出指如剪,向一个大汉眼睛点去。那汉子一闭眼,向后急退,两只手腕一麻,铁G便被三娘劈手夺过。接着裤裆要害处被三娘膝尖一顶,痛得浑身淌汗,向后跌倒。三娘夺了G,急使一招“八方风雨,”瞬间便挑飞了众汉的铁G,又使一招“群凤点头,”众汉连声惨叫,捂着裤裆蹲了下去。原来各人的老二均被铁G点了一下,那真是相当的痛。
女人因力气不如男人,就专在招式上动点子,所以女人的招式都是专攻男人的要害,非常Y损。三娘恨这些家伙轻薄,出手毫不容情。谅这些街头混混,三脚猫的把式,怎是百场血战余生的三娘的对手呢?一个照面,全被摆平了。
齐小远、石秀大力拍手,大声喝采。石秀道:“三妹好棒法。”
齐小远道:“好一招‘断子绝孙’啊!”
三娘脸一红,道:“什么‘断子绝孙’?这么难听?小妹对他们只是略示薄惩,没那么无情。”
石秀道:“三妹所使,好像是栾廷玉的棒法啊!”
三娘面色一暗,道:“是的。”
铁棒栾廷玉号称“棒王,”是祝家庄的武术教头。也曾悉心指点过三娘的棒法。后来梁山打破了祝家庄,栾廷玉不知所踪,有消息说是死于乱军践踏之中。石秀提起栾廷玉,未免又勾起了三娘的心酸往事。
石秀看三娘面色有异,他是个精细人,自知失言,再不敢开口了。
齐小远走到甘大少面前,笑道:“现在可以谈谈债务了吗?”
甘大少早被打傻了,全身筛糠一样抖个不停,道:“谈……谈……”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齐小远扬声对众汉道:“各位都回吧,我把你们的小主子押在这里了,限一个时辰,拿那齐五爷来交换。不然的话……”他把甘大少耳朵一揪,后者即刻发出尖叫声。
“多谢公子仗义援手,小人感激不尽。”众大汉刚一离开,那齐大郎走了过来,推金山,倒玉柱,向齐小远拜了下去。
这可是老祖宗啊!齐小远哪敢受他跪拜?那还不折寿啊?忙向旁边一跳,语无伦次地道:“老祖,不是;那个齐兄,也不对;齐,齐大爷,快请起。”
齐六妹见他手忙脚乱,卟嗤一笑,忙又捂住嘴,道:“请问这位恩公尊姓大名?你救我一家四口,受这一拜又算得什么?请屋里坐。”
齐小远心道:“怎么是‘四口’?对了,还有一个老娘。那是老子的太太太……祖乃乃了。”尴尬地道:“在下有个毛病,最见不得人跪拜。齐大爷、齐大娘就别多礼了。”
齐大郎心中困惑:“恩公怎地管我叫‘大爷?’”忙道:“小的决不敢当恩公如此称呼。”
齐六妹却格格笑道:“‘大娘’?我有这么老嘛?”
齐小远心道:“对我来说,你都一千岁了。喊大娘都喊小了。妈妈的,见到老祖宗,也是个麻烦事。”
扈三娘、石秀见齐小远神态间对这两兄妹极为尊敬,又是那种古怪称谓,心中无不又惊又疑。扈三娘便想到:“这两人也许真是郎君的长辈,只是因为郎君现在是宋江的身份,不便自道真实身份。”便对齐小远低声道:“成大事者不拘小节,郎君不要被礼法所束。”
第二十九章 老祖(2)
齐小远乍见老祖宗,心里一时激动慌乱,此时也平静下来,心道:“反正也不能相认,老祖宗也不知道我是他灰孙子。在乎什么呢?不过老子既己邂逅了祖宗,总得让他们过上好日子。称呼之类,都是小事。”
想明白了,便对齐大郎道:“那么,在下就不客气啦,唤你一声‘大哥’如何?”
齐大郎心道“那也不敢当,我俩不知谁大谁小呢?我今年整二十八岁,看恩公模样,怕比我还大个一两岁。不过‘大哥’总比‘大爷’听着顺耳。不知怎地,我见到这个人啊,心里便觉得非常亲切。也许是长相一样吧?”含笑道:“任凭恩公之意。”
齐六妹见齐小远望向自己,忙摇手道:“啊哟,可别叫我大姐啊!我是你小妹子,好不好?嗯,不知是不是高攀了呢?”
齐小远想我这老祖姑婆还蛮风趣的嘛!笑道:“就这样了。大哥,六妹,听说咱家里还有个老人家,容我拜见一下。”
扈三娘咬着唇想:“又成了‘咱家?’越说越近乎了。”越发料定齐小远就是齐家族人。
这时门帘掀动,走出一个老太太,年约六旬,头发花白,很是慈眉善目,眉宇间又透着精明,长得极像电视剧《红楼梦》里的那个刘姥姥。老人家一直守在屋里,把一切都听得清清楚楚,从窗隙里偷看,见这“恩公”生得与儿子一般模样,也是吃惊不小,却又越看越爱,忍不住便走了出来。
“娘,”齐大郎叫道,上前扶住老娘,齐小远也赶紧抢上去扶住另一边,好像是两个孪生子搀扶着娘亲,倒把齐六妹撇一边去了。众人看了忍不住发笑。就连那甘大少也嘿嘿笑了起来,眼睛都笑眯起来。石秀狠狠瞪了他一眼。
“这位小哥儿,真是谢谢你啊!”老太太笑眯眯地道。这时六妹搬来一条凳子,老人家坐了上去,两人这才松开手。“不过救人须救彻,五郎不回,你可不能撒手啊?”
齐大郎道:“娘,你这是什么话……”
“老人家,你受惊了,”齐小远仔细看了老人一会,心想我这老祖乃乃说话干脆,毫不拖泥带水,真是强。笑着回道,“我不会走。”
老太太道:“我可不太放心。你是外路人,终归要走的。你这一走,咱家就遭罪了。”
齐大郎心道老娘糊涂了,竟似赖上人家了。看恩公这样,也就是个普通人,不可能一直罩住咱家的。唯恐齐小远见怪,偷瞥一眼,却见齐小远笑嘻嘻的,不由暗自纳罕。
其实齐大郎远不如他老娘精细。老娘在屋里观察了许久,见齐小远三人虽是普通人装扮,但皆是气宇轩昂,尤其是齐小远,做了一年多梁山大头领,统兵十万,身上散发出的“王八”之气真是非同小可。石秀、扈三娘人物秀丽,身手了得,这样的人物,岂是一般人?
老娘不理会大郎,只拿眼直勾勾地看着齐小远,等他回答。
齐六妹道:“恩公是个爽快人。你和我哥哥一般模样,也是有缘。不如认了我娘做干娘吧?这样我娘也放心!”
齐小远二话不说,就在泥地上跪下,纳头便拜,口称:“娘亲在上,受孩儿一拜。”
咚、咚、咚三个响头叩下,名份就此定下。心想:“真是做梦也梦不到,老子竟然认了老祖乃乃为干娘,还与老祖宗称兄道弟,这个辈份简直乱得一蹋糊涂啊!”
齐小远动作迅速,齐大郎叫声“不可,”还来不及阻拦,头己磕完了。石秀也是目瞪口呆,打破脑袋也想不通齐小远为何就这么痛痛快快地拜了一位干娘。心想哥哥行事往往出人意表。只有三娘猜到一点,却也只当老太太本就是齐小远的长辈。
“嗳,乖儿,”老太太老怀大畅,“今后咱就是一家人啦!”
齐六妹道:“我又多了一位英雄大哥。对了,说了半天,还不知大哥姓名呢!”
齐小远刚要答话,耳边忽听见尖利的破空之声,原来是六支利箭,从对面茅屋顶上同时S来,这六支箭来得异常突兀,劲道大得惊人,齐小远、三娘、石秀身手了得,反应迅速,各自闪避开来;S向齐小远的箭从他颈项擦过,划出一道血痕。又有一支箭正中齐大郎胸口。大郎闷哼一声,仰天跌倒。老娘的肩窝,齐六妹的大腿,亦各中一箭,痛得连声惨叫。
箭一发出,茅屋顶上又飞来一条绳索,如经天飞虹,一下缠住了甘大少的腰,往空一提。齐小远心头电转,知道对方连发六箭,是企图将院中六人一举杀掉,再救甘大少,根本就不屑交换人质。心道下手真狠!飞身一扑,便抱住甘大少的大腿,使一招千均坠的身法,右手己握住甘大少老二,用力一捏。他深知对方敢杀人救质,必有周详的部置,如不留住甘大少,性命堪忧。因此下手极狠。
甘大少发出惊天动地的惨叫。那使绳索救人的微一迟疑,石秀己蹿上来,并掌为刀,一下砍断了绳索。他这手功夫一露,屋顶人惊噫一声。
齐小远伸手叉住甘大少颈子,大声道:“藏头露尾的家伙,统统给老子滚出来!”
“老大,”屋顶一个声音道,“这小子好嚣张。”
另一个声音哼了一声,道:“都出来。”
霎那间,连声唿哨,几十条身影从对面的一排茅屋上现出身形,皆是锦衣大汉,人手一根铁棒,只有正中茅屋上六人腰挎朴刀,张弓搭箭,对准了齐小远等人。
甘大少老二这一下被捏很了,痛得呻吟不止,额头渗出黄豆般大的汗珠。屋顶正中那穿大红衣的老者踏前一步,道:“十七儿,你没事吧?”
宋人习惯以家族排行称呼人,甘大少在金陵甘氏家族同辈中排行十七,就叫甘十七郎。
齐小远道:“他乃乃的,他这样子,像没事吗?”手上又加了一把劲,同时对石秀道:“贤弟,三娘,把我干娘她们抬屋里去救治。”
甘大少被齐小远手劲咔得胖脸发青,眼冒金星,浑身抖个不停。那老者目眦欲裂,怒道:“你敢……”
齐大郎中箭,令齐小远急得跳脚,因为齐大郎是齐家老祖宗,还未成家生子。他要是一死,不就没有齐小远这个人了嘛?他在时间、空间的一切痕迹都会被抹得干干净净。不仅是他,连他老爸、爷爷、曾祖、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