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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杭大爹放心,我不会去外面说。”
杭九枫难得有尊敬的表示,让雪大爹有所感动。
“家里乱成这个样子,琴棋书画都成了摆设。”
“只要三天,我就能让阿彩这辈子不再沾鸦片的边!”小小年纪的杭九枫不像吹牛,“我这人遇事爱多个心眼,抽鸦片上瘾,其实与母J发情时差不多,关键是要破那迷魂的样子。”
雪大爹担心杭家人设计故意羞辱雪家,一时拿不定主意。
雪大奶倒是果断,问了几句,初步领会杭九枫的意思后,便带上杭九枫从穿过右月门从紫阳阁走到白雀园。还没站稳,阿彩就扑上来,抱着杭九枫的双腿,嘴里放声喊着:“救命!”雪大奶不做声,听任杭九枫飞起一脚,将阿彩结结实实地踹倒在墙根上。
童音未改的杭九枫说:“这时候才后悔有个卵子用!”
阿彩缩着身子说:“我已经戒了十次,从没有反悔过。”
杭九枫说:“别人为了戒鸦片,可以剁手指脚趾。你这样娇滴滴的,像戏台上的公主。”
阿彩用足力气大声说:“你有种,你来剁我的头吧!”
雪大奶打断这些话:“有个戒鸦片的秘方,你愿意吗?”
阿彩睁着迷迷的眼睛:“你这样子说话等于放P,我想找个猪P眼钻进去,能行吗?”
雪大奶转身对杭九枫说:“这话你都听见了,可以做个将来的证明。不然,都是雪家人,就是说了实话,外人也会觉得我们是在欺负阿彩。”
圣天门口 二(2)
杭九枫没有多说话,他将雪大奶叫到一边,小声说了一阵。雪大奶瞪大眼睛,将头一扭转告阿彩:“九枫怕自己说不清楚,要我替他说。他的方法并不难做,就是让你洗个冷水澡。以毒攻毒的道理你懂吧!我跟你说,就好比蚊子咬了你一口。广西的天气很热,肯定一年到头都有蚊子。特别是那种专门在白天咬人的麻蚊子,咬得人一下子就痒到了骨头里。这时候要想止住痒,有钱的人不是搽万金油,就是洒花露水。其实这是钱多烧心,最好的办法是对着蚊子咬过的地方自己咬自己一口,马上就会不痒了。我一点破你就晓得,痛了起来哪里 还会顾得上痒。冬天里洗冷水澡就是这样。你一天到晚在屋里呆着,既没见到春天猫狗发情,也没见到冬天母J赖孵。为了让它们早点解脱,主人总是拿着竹竿将猫狗撵进水塘,一天一夜不让它们出来。母J细小更好对付,只要用绳子捆住它的脚和翅膀,放在地上,不停地用冷水浇就行。本来,你这样子,只要弄一身痛就没事了,可你身上全是细皮嫩R,一鞭子下去,就像抽到豆腐上,雪家人下不了手,九枫他也下不了手,想来想去,只有洗冷水澡才不会伤你——九枫,我说的全是你的意思吧?”
杭九枫点头时,阿彩在地上打了一个滚:“我不怕痛,就怕没有鸦片抽。你快用鞭子抽我!快让我洗冷水澡!”
雪大奶说:“你是在广西长大的,不明白大别山里有多冷。广西也冷,但那冷是从海上来的。我们这里可不一样,所有的冷都是从三伏天睡觉也要垫狗皮褥子的俄国人那里吹过来的。所以我要对你说清楚,眼前正是三九寒天,前几天你在火盆旁洗热水澡还连连叫冷!真要洗冷水澡,到时候,轻则身上会长冻疮,重则冻坏手脚。”
阿彩说:“都什么时候了,我哪会想这些哩!”
杭九枫马上说:“看你如此诚心,我也只好成全你。”
杭九枫嫌花园里的井水太暖和,让人去街边的小溪中打回一桶带冰的冷水,照着阿彩劈头盖脸地倒下去。阿彩忍住了第一桶水,又忍住了第二桶水。杭九枫也不惋惜阿彩身上那件上好绸缎面料的棉袄,又将第三桶冷水打回来。阿彩再也忍不住了,没等那桶水浇到头上,就像大白天碰到鬼一样叫唤起来:“救命啦!你们一刀将我捅死算了,莫用那么多的刀子零宰碎割呀!”杭九枫年纪虽小,狠辣劲却超乎常人。第四桶冷水浇过,一直顶在阿彩头上的那块头巾,终于落在地上成了一把腌白菜。哆哆嗦嗦的阿彩,除了喊冷,再也表达不出第二种意思。杭九枫这才像小公J叫鸣那样开腔,让丫鬟扶阿彩回屋,不许烤火,也不许用热水暖身子,只能用最好的绸缎一点点地将阿彩的身子擦热。阿彩在几床棉被下面,慢慢地将自己睡出一丝暖意。阿彩声声断断叫出来的冷意里,有关鸦片的念头,似乎全被浇没了。
阿彩睡了一天一夜,暖和过来,又想鸦片。
瘾头最足的傍晚,杭九枫又来给她浇冷水,还是四桶。
阿彩彻底戒掉鸦片的那天,正好是腊月二十六。
比杭九枫夸口说的三天多出三天。感激不已的雪大爹,封上二十块银元亲自送到杭家。此前一点风声也没听到的杭大爹张大嘴巴半天合不拢:
“这个细卵子,居然有这种本事!”
傍晚的斜阳顺着小街一缕一缕地照过来,阿彩站在花园水井旁迫不及待问雪大奶,什么时候动身去武汉。雪大奶低头望着幽亮的井水,答非所问:“要过年了,明日上午家里的女人都得洗洗头!”阿彩兴致勃勃的容颜,立即变成一面陈年的山头墙。这天晚上陈瞎子的说书结束时,雪大奶高兴地给在场的女人一人发一块香肥皂。雪大奶发香肥皂时,阿彩知趣地躲到最后。雪大奶也不找,别人都走了,才叫她到跟前,亲手递过香肥皂。
“你也洗洗吧,后门外不会有别人的。”
雪大奶的话让阿彩差点落下眼泪来。
日日月月去又来,戒掉鸦片后的阿彩每过一个季节就比先前美丽几分。下半年的日子一天天地过得特别快,说着话年关又来了,听说马镇长要去武汉,雪大爹忍不住同雪大奶商量,是不是带封信去,让雪茄回来了却阿彩想同他圆房的心愿。雪大奶虽然也被阿彩的容颜打动,内心的主意却没有变。
“我只见过一丑遮百俊,没见过百俊遮一丑!”
雪大爹叹了口气,从此再也不提这事了。
马镇长只是去武汉看看。从武汉回来的第二天,雪大爹请他吃了一顿饭。席间上菜等一应事情全由雪大奶亲自来做,别人都没机会走近桌子,更听不见他们说了些什么。只看见雪大奶脸上出现许多奇怪的笑容,雪大爹的举止更是奇怪。马镇长刚走,他便亲自动手写了一幅匾额,将绸布店的店名用谐音做了修改。按照天门口的规矩,制作店铺匾额时,最忌讳女人靠近。不见字面,只听声音,阿彩还以为是新思想绸布店。新做的匾额一直锁在书房里,直到选好的良辰吉日到了,才用红布包着,抬起来挂到绸布店大门上方。在阵阵鞭炮声中雪大爹亲手掀开匾额上的红布,站在雪家门后观望的阿彩这才明白,修改后的店名从“新丝响”变成了“新丝想”,而非“新思想”。阿彩有些失望,她更喜欢“新思想”,况且“新丝想”的来历让她心存疑惑。果然,雪大爹随后亲口对别人说,这个建议是将雪茄作为关门弟子的梅老先生提出来的。雪大爹还感慨学无止境,自己也遇上了一字之师。
圣天门口 二(3)
阿彩猜测,马镇长也许还了解雪茄的其他情况。她借故上马镇长家打听,马镇长只说自己在武汉乘船过江时,碰见过雪茄,当时一个人要去武昌,一个人要到汉口,江风很大,幸亏两块跳板相隔不算太远,还能说得上话,只是跳板太窄,跟在身后的人在不断地催促,无法说得太多。
才几天时间,由马镇长带给雪大爹和雪大奶的惬意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某种焦虑。 哪怕是大年三十和正月初一,也难从雪家人的脸上找出一丝与礼貌客气无关的笑容。正月十五前一天,杨桃问,是不是还像往年一样,准备一些灯谜,挂在天井一带,添些喜庆气氛。雪大奶闷闷不乐地看着雪大爹,两个人都没有回答。一夜之间,情形突然改变,一大早就听到雪大奶在吆喝:“过元宵节了,都在睡懒觉算什么呀?”从这样一声喊开始,没过多久,写着灯谜的彩色纸条和各种各样的走马灯全挂出来了。相比往年,大部分灯谜的谜底猜起来要容易许多。只要有兴趣,外面的人也可以进来猜。猜破谜面的几乎都是大人,他们将谜底告诉自己的孩子,让孩子们上雪大奶那里领些足以让他们欢天喜地的纸张、毛笔、砚台和墨。礼品送出越多,雪大奶脸上的笑容越灿烂。
又过了一夜,雪大奶突然开始张罗,要请奶妈送去武汉。
阿彩这才听说,雪茄来信了。
阿彩小心翼翼地去见雪大奶,正碰上守桥的常守义在那里说情,求雪大奶让妻子去武汉当奶妈。也是有意让雪大奶见识并放心,常守义的妻子借口给儿子喂奶,当着大家的面,撩开衣襟,显出一对白兔般的茹房。雪大奶喜不自禁:“这样好的家业,不当奶妈太冤枉。”阿彩还记得雪大奶曾经夸奖自己的茹房,没生孩子时丈夫享福,生了孩子后全家人享福。她很想说,如果雪茄能让她生孩子,用不着请奶妈,一天到晚都有上好的奶水。要说的话在舌头上转了几次,出口时却变了样:
“是谁生孩子了?”
雪大奶像是没听见,只顾同常家夫妻说话。
雪大奶要他们商量好,去武汉不比走亲戚,没有三五年是回不来的。不等雪大奶说完,常守义便连连保证,只要对方按时将工钱带回来,莫说三五年,就是三五十年他都不会反悔。见雪大奶还在犹豫不决,常守义着急地抓起她的手,放到那对硕大的茹房上。雪大奶犟了一下,几个手指还是碰着他妻子的茹房了。正是这一碰,让雪大奶下定决心:“既然你俩如此迫切,我不答应也不好,可你家这个孩子么样办?”正在吃奶的常天亮,抬起头来用那双胎里瞎的眼睛瞅了瞅四周后,又立即转回去,嘴里唆(注:唆,鄂东方言,叼在嘴里,吮吸的意思)着一只茹头,双手抓住另一只茹头,一声不吭地用力唆。
“天亮命贱,好办!”常守义的妻子巴结地向雪大奶表示,她明白雪家向来爱做善事,“如果能同说书的陈瞎子陈先生说说,等天亮稍大一些去他那里学说书,我这一去就是给人当牛做马也心甘情愿。”
“你能这样想那就好办了,正好我也是这样想的。你就放心,陈先生那里由我们去说。说书人总是要收徒弟的,顺水人情谁都会做。”说话时,雪大奶的眼睛一直盯着那对茹房,像是担心常天亮将它唆坏了。
常守义感激不已:“我也明白自己从小不务正业,靠着西河里水涨水退,将那桥板拆拆搭搭得几个偿钱作为收入,养不活一家人,害得他们母子跟着我吃苦受累!假如天亮真的将陈先生说书的本事学到手,莫说他自己,我们两个做大人的也不用为后半生吃喝发愁了。”
阿彩只顾往自己的心事上想,她对常守义的妻子说:“常娘娘,你比我有福气,到武汉后肯定能见到雪茄。他若是比往日胖了,你就不用管,若是瘦了,一定要捎个信给我。”
阿彩带头称呼常娘娘,常守义的妻子有些受宠若惊。
雪大奶突然板起脸来:“武汉虽然比天门口开化,当佣人的规矩却是一样,主人家的事不要信口开河,哪怕烂在肚子里也不能往外说。”
事情刚一谈妥,雪大奶就催促常娘娘动身:
“那边有个女孩正在等奶吃哩!”
圣天门口 三(1)
经过几年的等待,又到了那个年年都让阿彩心酸惆怅的日子。
依然是斜阳,天门口的女人一大早就开始在自家门前欢天喜地地拆开大大小小的纠巴(注:纠巴,鄂东方言,即发髻),舒展成长长短短的头发,泡在热水里洗了又洗。阿彩也站在斜阳里,对雪茄的相思,让青春焕发的阿彩略显憔悴,还没到春天,那样子已是弱柳扶风。
因为替雪茄做的那些事愧疚,雪大奶有些心疼地对阿彩说:“二十七,洗纠巴;二十八,打糍粑。今日是做女人的日子。”还亲自用脸盆掇了一盆热水放在后门外。自己则在里面替阿彩守着门。
躬身站在后门外的阿彩先用香肥皂在头上打出许多泡沫。
天门口的女子没有受武汉等地时尚的影响,大家都不剪短发。没出嫁的女子全都扎着长长的辫子,出了嫁的闲来无事仍会躲在房里,偶尔扎扎辫子,对着镜子看上一阵,又将其解开盘成一只纠巴,这才走出来见人。腊月二十七这天,出嫁和没出嫁的女子一齐站在门口,散开长发,一会儿埋在脸盆里汰来汰去,一会儿又大呼小叫地要家里人帮忙,一舀舀地将热乎乎的清水从桶里舀起来,徐徐浇在头上,直到认为洗干净了,才抬头往后仰,说是让风吹干长发,挺得高高的胸脯,故意让人赏心悦目。
阿彩从小就没有当众洗过头,那些最亲的人也不能看她洗头。能记住的有关洗头的最早情景就是自己拿木瓢,舀起水来往自己头上淋。热气腾腾的水顺着那层玉米饼一样的东西往下淌,所有钻心的痒全都随水而逝,说不出有多舒服。洗到惬意时,她用手指从头顶上抠下两块泡软了的痂片,习惯地看上一眼,然后使劲一挥手,将它们扔上高高的瓦脊。一阵北风拂面而过,已经落在瓦脊上的痂片掉下来一块。阿彩弯腰捡起来,再往瓦脊上扔。扔了三次,才大功告成。这是小时候别人教给的方法,后来明白了这是一种取笑,她还要坚持这么做。不管是痂片,还是零星的烂皮碎屑,全都收集起来,扔上瓦脊。扔了多少年,癞痢仍旧长在自己头上。那些瓦脊,在夏季会长一些青苔,秋季总是落满枯叶,只有冬季的样子像长了癞痢,可那是女子和少年最喜欢的白雪。
阿彩将一瓢热水重新淋到头上。
突然,有个男人在很近的地方说:“天黑后你将后门打开,我学会了一种仙方,可以治好你的癞痢。”
阿彩吓了一跳,眼睛还没睁开,就用木瓢盖着自己的头。见没动静了她才放下木瓢,擦干眼皮上的水珠,用心往四周看,除了风吹田畈的样子,再也没有别的动静。
后门吱呀一响,雪大奶探头探脑地问:“谁在同你说话?”
阿彩用洗脸手巾将头包严实:“你听错了风声吧?”
一只土黄色的山羊正在紧靠墙根的那块白田里埋头啃着早就收获过的稻草蔸子。顺河而下的北风很厉害,一不小心就会将好人吹病。雪大奶重新退回院里。后门里传来杨桃的小声说笑:“总共不到一百根头发,吐泡痰就能洗个够,顶多再吐一泡痰汰一汰,用不着这样费劲。”雪大奶说了一句阻止杨桃再往下说的俗话:“癞痢头,哑巴嘴,瞎子的眼睛,跛子腿,这些都是碰不得的东西。”阿彩听得一清二楚,她没有挪身子,只将头伸进后门,冲着杨桃说:“谁若是再在背后嚼舌头,小心我用洗头水煮饭给她吃。”话一出口,不用说当丫鬟的杨桃,就连雪大奶也有些心虚,赶紧走开了。
门里门外就剩下阿彩一个人,紧靠墙根的那根搭竹涧用的长竹筒无缘无故地动起来。阿彩上前去对着长竹筒踢了一脚。竹筒猛地一抖,蹿出两只惊惶失措的乌鼬。
点灯后,阿彩还在睡房里想心事。隔着几重门,雪大爹正在招呼要雪大奶少搽点雪花膏,早点去陈瞎子那里听说书。雪大爹数着鼓点,学了几句陈瞎子的说书。该有板的地方有板,该有眼的地方有眼,引得伙计丫鬟纷纷叫好。几年来,雪家一直如此,细细揣摩这些动静,分明有一种遮遮掩掩的兴奋。天色越来越黑,阿彩决定不再想那些想不通的事了。看看差不多到时候了,阿彩拿上钥匙去到后门,将嘴对着门缝,问门外是不是有人。果然有男人小声回应了一句。阿彩不放心地问他是做什么的,听那男人说是来诊治癞痢的,阿彩才将后门打开。
来到有灯的睡房里,阿彩才发现跟进来的男人是杭九枫。
几年下来,少年杭九枫已经烟消云散变得人高马大了。
阿彩当即沉下脸来,要撵他走。杭九枫站在原地说,除非阿彩亲自送出大门,否则他是不会走的。杭九枫一脸柔情地告诉阿彩,对她来说,自己才是有心人。白天里,别的女人都会在家门口洗纠巴,借机将里外三层半上衣脱得只剩一层半,大明大白地朝着过路男人卖弄风S,阿彩若是没有难言之隐,趁着太阳往门外一站,那些想饱眼福的男人非得压垮半条街。全天门口只有他在惦记着,阿彩洗纠巴也只能躲在后门外。杭九枫还想到,不管是谁,这时候都不可能站在阿彩面前,所以他才想到将几节搭竹涧的竹筒连起来,放在白雀园后门外,自己在竹筒的另一端说话,就不会吓跑阿彩。
圣天门口 三(2)
杭九枫十分真诚:“我能诊治好你头上的癞痢。”
阿彩脸一红,身子一扭顺手给出一个耳光:
“你若是再敢这样说,我就将你打成三瓣嘴。”
阿彩做梦也没想到杭九枫会还一个耳光给自己。
杭九枫力气十足,一下子就将阿彩打苕了。
“又不是得了杨梅疮,别人看不见。癞痢的丑是明摆着的,长都长了,就不要怕别人说!”挨了杭九枫的耳光,阿彩拿起煤油灯,挥了一下到底却没有砸下来。杭九枫接着说:“是癞痢就是癞痢,别人说不说我不管,就是割了舌头,我也要说到底。你应该为有人这样真心待你而高兴。告诉你吧,是我第一个看到你头上长了癞痢。我报了信后,雪茄才第二个晓得。你不要为这事恨我,相反,你应该感谢我。假如雪茄不明不白地钻进D房拉着你上了花床,将你脱得像是剥了皮的狗,这时候才发现身下睡着一个癞痢婆,对你来说,那才是该出血的地方不出血,不该出血的地方血流成河,要多惨有多惨。你若是想通了要感谢,我暂时也不想要别的,就喜欢叫你癞痢婆。以后我叫癞痢婆你不要生气就行!”见阿彩不做声了,杭九枫继续说:“现在该说正事。杭家是靠硝狗皮起家的,这种看家本领哪一代也不能丢。头一回学硝狗皮时,家里人就对我说,天下手艺都是相通的,只要学得好,就会一通百通。用硝狗皮的手艺诊治癞痢,是我自己悟出来的。在天门口,比起雪茄来,我和你更像命中注定的一对。等我将你头上的癞痢诊治好了,我们就可以名正言顺地在一起过日子。你父呀,当初花了那么多血,吃了那么多苦,暗暗地为你选了一个婆家,还要拉上我们杭家当垫背的,这是一次大大的Y差阳错,老天爷看不过去,才又让你我好到一起。”
见杭九枫说到自己的父亲,阿彩的兴趣突然浓了许多。
杭九枫却不再往下说了,咬紧牙关除了癞痢没有别的话。
“人心都是R长的,我和雪茄的想法大不一样。那家伙只会逃。我是个勇敢的人。我不会逃,我要替你着想。谁叫你不是雪家的女人呢?你若是雪家女人我也少好多事,用不着额外费那么大劲,将人脑筋想得像猪头,将人的心事挖得空空的像只破葫芦。”
杭九枫打开随身带来的那只布袋,从中拎出两张狗皮。
一张狗皮已经硝过,另一张狗皮还保留着剥离时的样子。
阿彩伸出手来仔细抚摸着那张已经硝过的狗皮。狗皮真的硝得很好,铺开来正好可以躺下一个人,随手叠几下再揉一揉,便成了一小团,可以毫不显眼地塞进衣袖里。杭九枫将狗皮打开,团成一团,然后再打开,当着阿彩的面,一边抖成原来的大小,一边说狗皮硝成这种样子,还有一般人想像不到的用处。杭九枫让阿彩猜,阿彩哪里猜得着。杭九枫颇为得意地说,别人硝的狗皮只能穿在外面,他硝的狗皮可以穿在最里面,那种贴R的感觉让男人感到有女人的脸蛋、茹房和P股在身上搓来搓去,女人则以为心上的那个男人在忽紧忽松地搂着自己。杭九枫认为从帮她戒鸦片时开始,自己就是阿彩的半个新郎,也就是半个丈夫,二人之间,什么话都可以说,什么样的话都可以听。他让阿彩再次将狗皮团起来,塞进衣袖里,对想偷情的女人这是最好最方便的床,遇到情郎哥哥了,将硝过的狗皮随手往地上一铺,那些爱硌人的石子就没有了尖角,爱扎人的野草就没有了刺芽,
寒冬腊月,地上结了冰,也敢光着身子躺下去,放心大胆地快活。杭九枫要阿彩留下这张狗皮,现在说以后会用得着,她当然不信,可他敢打包票,用不了多久,阿彩一定会带着这张狗皮出门。
在打开第二张狗皮之前,杭九枫要阿彩拿面镜子在手上。没有硝过的狗皮背面,粘着许多带血的狗R。阿彩看了一眼就看不下去。广西人个个爱吃狗R,他们将狗R看得十分金贵,同杀猪一样,杀狗时只褪毛不剥皮。别处的人剥起狗皮来,像绣花一样细致利索好看,广西人总也不肯学。阿彩不爱看的样子让杭九枫笑得很舒服。杭九枫了解广西人与狗有种别样的亲近。广西人不剥狗皮,也就没有硝狗皮的。杭九枫将剥下来的狗皮强行塞给阿彩看,还要她说背面的样子就像头上的癞痢。阿彩既不想看,也不想说,却又拗不过杭九枫。杭九枫抓住她的肩膀,硬是将她的头与狗皮背面紧挨到一起。阿彩威胁说她要叫人了,杭九枫一点不怕。是阿彩打开后门请他进来的,并且只是商量怎样治癞痢,又没有抢她的东西,脱她的裤子,都是日月行天,光明正大的事。再说这一带人人都明白,杭家男人喜欢哪个女人时,那个女人一定也会心甘情愿。杭家男人不会强迫任何女人,也只喜欢心甘情愿的女人。杭九枫劝阿彩看一看,不仅要说像,还要说狗皮上也长了癞痢,这样一来癞痢就会跑到狗皮上去了。阿彩被杭九枫的话说得心动了,抬起眼皮对着镜子一看,去掉头巾后,自己的样子果然比狗皮背面好不到哪儿去。
圣天门口 三(3)
阿彩用几颗糯米牙咬着嘴唇,冲着镜子说:“像。”
杭九枫依然不肯放过:“这样不行,你得说出癞痢来。”
阿彩几乎哭起来,她不得不说:“癞痢长到狗皮上了!”
杭九枫用手拍了一下阿彩的头:“我说的这些道理,你若是全懂了肯定会更高兴的。”
阿彩说:“我懂了。你打算用硝狗皮的办法,来硝——”
杭九枫催着问:“莫只是硝呀硝的,要说硝什么!”
阿彩又在咬牙:“我让你来还能硝什么哩,癞痢呗!”
杭九枫摇摇头:“你这是没有全懂我的好意。为什么我白天不来?为什么我不从大门进来?为什么我要避开雪家人直接找你?这样费尽心思就是为了圆你我的夫妻梦。”
阿彩扑哧一笑:“你若是这样想,不如趁早找条母狗。”
杭九枫也笑了:“听你这样说,好像狗是什么贱东西。才不是!最贱的是人。譬如男人喜欢上女人了就想抱着她一起快活。快活就快活,钥匙钻锁眼,蛔虫钻P眼,和脸上头上有何关系?就因为底下的东西难得一见,上面的东西一天到晚总在眼前晃来晃去,搞得男人心里想的和身上做的都颠倒了。女人也是这样,不同的只是上了床,一个在上面,一个在下面。我不会行蛮,我说个办法,你看行不行。硝狗皮是要一步一步地慢慢来,诊治好你头上的癞痢,也得慢慢来。若不是雪茄不要你,你们做起夫妻来一定是三下五除二,就像杀狗一样快捷。我哩本来也可以这样。我看得出来,你嘴上不答应,心里却像猫在抓。为了练好看家本领,这几年我杀过太多的狗,我不喜欢女人在怀里像要死的狗那样又蹦又跳。我要你像猫一样,不仅乖,还会贴在怀里哼哼叽叽地叫。你若是答应的话,今晚我先用芒硝化水,将这些癞痢泡起来,同时我也只是摸摸你的脸,最多再摸摸脸下面的脖子。”
阿彩忍不住问:“你今年多大了?”
杭九枫说:“你莫担心,杭家有规矩,男人有没有长大年龄无所谓,一看男人的那条根长结实没有,二看根上的两个砣长圆了没有,只要行了,就可以自己找女人。我明白你还是含苞待放的黄花女,我哩也是有过坐怀不乱经历的童子男。从八岁时见到你,我就死了心,非你不娶,所以,我才愿意为你守身如玉。”
阿彩有些感动:“你带了芒硝来吗?”
杭九枫从布袋里拿出一只纸包,让阿彩弄些热水来。阿彩走到紫阳阁,让早先支开的丫鬟送来一些热水。杭九枫将芒硝倒在热水里,搅了几下,眼看着那些药粉在水里均匀散开,他将腿向前伸了伸,吩咐阿彩趴在上面。阿彩忸怩了一阵,脸上忽然挂起一层妩媚,将春风般软软的身子缠在杭九枫的大腿上。杭九枫掬起一些芒硝水,冲着阿彩的头顶缓缓地浇去。芒硝水在高低不平的癞痢上小作盘桓,化作阵雨尽数回落到脸盆里。杭九枫不厌其烦地将芒硝水掬起来,浇下去。历经数百遍往复循环,才将自己的大腿从阿彩腰下抽走,让她变换姿势,将头泡进芒硝水中。阿彩的腰很细,做起来一点也不难。为此,杭九枫少不了一遍遍地羡慕。杭九枫没有夸奖阿彩撅得老高的P股,不是他不明白阿彩的P股长得出色,是因为他得说话算数,今日只能摸摸阿彩的头。说是不夸还是夸了。杭九枫说,阿彩的P股非常耀眼,就像陈瞎子说书用的鼓,架在大庭广众面前,并被那惟一的一盏灯照着。阿彩的头被芒硝水浇过了,泡过了。杭九枫又让她找来一只小板凳,隔着脸盆坐在自己身前。杭九枫将巴掌浸得水淋淋的,细细密密、轻轻重重地拍打着所有长着癞痢的地方,用芒硝水泡过浇过的癞痢慢慢地就变软了。隔上一阵,杭九枫就会叫阿彩摸摸自己的头顶。杭九枫一边拍打一边说,硝狗皮时也是这样,第一关功夫最重要,一旦成了半生不熟的夹生饭就难办了,硬吃下去就算不拉肚子也会臭P连天。像阿彩的茹房一样硬纠纠的不行,一定要将所有癞痢弄得像喂过奶的女人茹房那样软。说归说,杭九枫的手一直没离开阿彩的头顶。拍拍打打这一关完了,杭九枫将一块早就准备好的手巾放到芒硝水里浸湿,包在阿彩的头上,并吩咐,未来三天里,只要手巾变得半干不湿的,就要将它重新泡一泡,再放回头上。说话时,杭九枫的手开始在阿彩脸上轻轻地抚来抚去。阿彩将睫毛垂得低低的,不去看杭九枫的眼睛。杭九枫的手有些发抖,抚在阿彩的脸上,痒在阿彩的心里。抚到动情时,杭九枫小声地叫了起来。
阿彩有些怕,赶紧伸手捂住他的嘴:“你该走了!”
杭九枫说:“我还没有摸你的脖子哩!”
阿彩只好让他摸了自己的脖子。杭九枫的手顺着高高的旗袍领子C进去很深,眼看就要摸到了R根了,忽然将手抽回来,并且着意强调,自己说话算数。杭九枫要阿彩记住,下一次,她还是不用解开半根纱,只要让他摸摸腰就行。
阿彩说:“莫做梦,今日是我心软,我不会上钩了。”
阿彩这样说话让杭九枫笑得很开心。
圣天门口 四(1)
第二次,杭九枫来时,雪家刚刚吃过团圆饭。
雪家没有赶大早吃团圆饭,这与大家心里盼着雪茄回来团聚无关。依照向来的风俗,团圆饭是必须赶早的,越是吃得早,来年发财的机会就越多。自从成了天门口的富人,雪家就将吃团圆饭的时间改在傍晚。雪家人对外说,这样做了就等于多给别人一些财路。傍晚的风很大,镇内镇外不断有零星的鞭炮炸响。吃完团圆饭,有家有室的佣人和雇工,全都赶着回 去了。留下来的人里,杨桃和当厨娘的王娘娘是无家可归,阿彩房里的丫鬟则是有卖身契规定,逢年过节也不能回家。雪家人照例一起去听陈瞎子说书。前厅的天井边已经积了薄薄一层白雪。因为席间雪大奶说了不少想念雪茄的话,阿彩更不想再见杭九枫了。她在前厅西边的紫阳阁里同丫鬟下了一盘棋,一向优势很大的她竟然输得很惨。一旁观战的王娘娘捂着嘴笑,阿彩也不生气,站起来让她俩对着下。一盘棋没看完,阿彩就转了身,灯笼也没拿,一个人出西边月门,穿过前厅,再进东边月门,沿着回廊摸黑走到位于前厅东边的白雀园深处,试探着将后门打开一道缝。
北风还在外面盘旋,一只粗壮的脚便抢先C了进来。
阿彩着急地说:“你不能再进我的屋,会出事的。”
“你以为想出事就能出事!”杭九枫像撕开她的上衣一样将门分向两边。
阿彩没有力气重新合上后门,眼看着杭九枫一身雪花地闯进来,只好说:“今日是年三十,你不许沾我的边。”
杭九枫将身上的雪花生气地甩在阿彩脸上,嘴里还恶狠狠地骂:“臭癞痢婆,再不听我的,癞痢就会长上你的茹房。”
杭九枫不由分说的样子,让阿彩无法对抗下去。
挨过骂的阿彩顿时乖了不少。有上一次的经验,不管杭九枫是洗是揉,还是又拍又打,她都觉得舒服,身上的皮R骨头变成弹过的棉花,没有管束的胃气一股一股地嗝了出来。杭九枫闻到气味后忍不住问雪家的年饭都有哪些好吃的。阿彩扳着手指一口气数出三十样,还有六样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来。
杭九枫有些不屑:“这是读书人的虚荣心在作怪。我家的日子一向过得不错,也只做十二道菜。吃和穿不一样,吃的东西必须实在。像穿衣服那样,将饭菜弄成花花朵朵有什么用,吃到肚子里还能拉出春兰秋菊吗?说句不好听的话,雪家这样做,总有一天会发现,这是自取其辱。已经有人在说,天门口的事真不公平,雪家人一年到头穿着阔气,身上没有一个泥巴星,好东西都吃尽了,就连娶女人过卵子瘾也要最好的,这样下去非要闹革命不可。”
杭九枫说得忘形了,手上使出来的力气失去了轻重感,一巴掌拍下去,阿彩冒气泡一样叫起来,鲜血沿着癞痢缝一小股一小股地乱流。杭九枫骂了几声该死。阿彩嘴里也说杭九枫该死,心里却没当回事。癞痢上了头,出血的时候比女人来月经还常见。特别是夏天,一出汗便痒得钻心,只要忍不住用手抓了,少说也有三五处血印。出血了反而好,不出血就止不住痒。因为这件小事,杭九枫的心手配合更加艺术,其中滋味又让阿彩感到有许多不同。做完这些同硝狗皮差不多的事,杭九枫终于将手放到阿彩的腰上。明知杭九枫的手会落在何处,阿彩还是情不自禁地叫了一声。杭九枫喜欢听这样的尖叫,他一声不吭地将双手从阿彩腰眼一带挪到肚脐附近。揉上三五圈,就用手指碰碰小腹下方的耻骨。杭九枫的手很糙,每次从旗袍的缎面上划过,都会发出咝咝声。
一切都如前次,从开始到结束,杭九枫一点也没有拖泥带水。
正月初三夜里,杭九枫摸了阿彩的P股。
这之后,杭九枫又来了第三次和第四次。
第五次,杭九枫一来就说:“今日事多,得在你屋里过夜。”
杭九枫在芒硝水里加了硫磺。还让阿彩找来火柴,将硫磺点燃了,烧出些鬼火般飘飘忽忽的绿色火焰给她看。捣弄完硫磺,杭九枫伸出两个手指在阿彩头上按一按、掐一掐。
“狗皮硝得好,规矩不能少。一定要在芒硝水里泡得像棉花一样柔软,硝出来的狗皮才是上品。狗皮不能泡得像烂鼻子里流出来的鼻涕,那样就过了,会落毛的。也不能泡得像穷人家吃不上饭,只能将粥煮得硬纠纠的。那是火候没到,硬要硝了做穿的,就会将好人撑得像是偷蓑衣的贼。诊治癞痢与硝狗皮当然不一样,不然,你这头还得用芒硝水泡上一个月。”
杭九枫从布包里拎出一把尖刀,一支钝锉和一块可以在西河里随意找到的糙石头。他将这些东西一一亮给阿彩看。不管狗皮是如何剥下来的,上面总会粘着狗R和狗油,按说狗早已死了,狗R也穿肠而过化作大粪肥了地里的庄稼,用不着尖刀了,就因为粘在狗皮上的那些东西都是R筋子,没有尖刀对付不了它们。大部分R筋子都能被尖刀剔掉,那些只比狗皮高出丁点的残余部分就得用锉刀来对付。用尖刀时力气要巧,用锉刀时力气要稳,这两样功夫必须到家。接下来就得用糙石头慢慢磨去那些没用的厚皮。这是细水长流的活,出得起钱的,可以磨得如纱似锦,出不起钱的,就只能实打实地将狗皮当成狗皮了。杭九枫说,阿彩头上的癞痢正如狗皮上难以去掉的R筋子,必须一点不剩地剔除。那些利刃一碰就会打滑的残渣余孽也要随之锉掉。至于最后的打磨更是不可避免,如果不将那层长癞痢的皮磨掉,露出长头发的皮,不仅长不出头发,就连磨掉的癞痢也会重新长出来。
圣天门口 四(2)
阿彩瞅着那三样东西,吓得脸都白了。
“我只是给你看看我的手艺。我都想到了,你身上没有长狗皮,得用别的方法。”
杭九枫重新从布包里拿出两样东西:一片一指宽的篾青,一只往年的丝瓜瓤。阿彩用手指试了试,篾青两侧的锋利比刀刃差不了多少。将老丝瓜风干去皮、磕掉黑籽或者白籽做成 的丝瓜瓤她也试过。丝瓜瓤是用来洗碗刷锅的好东西,
那些风干的米汤饭颗粘在碗上,硬得像是同陶土一起放在窑里烧出来的,用丝瓜瓤一抹,就万事大吉。杭九枫要用篾青代替尖刀,用丝瓜瓤代替锉刀。阿彩问糙石头怎么办,杭九枫说他也曾为这事想破了头,最后才决定用自己的巴掌:以摸当磨。杭九枫将早先准备的热水倒掉,亲自去花园的水井里打回一盆带着冰碴的凉水,将芒硝和硫磺化了。坐下来将大腿一横,让轻车熟路的阿彩趴在上面。杭九枫挥着篾青从阿彩头上挑起第一块黄色痂壳时,阿彩的心软得都快化成了水,涌来涌去地只想往杭九枫的心里流。篾青果然温和,不似尖刀,刀刀都会割得人皮开R绽,疼痛无比,只能跪在十八代祖宗面前叫饶。篾青割了几下,才有疼痛从心底冒出来。阿彩刚刚张嘴咧了咧,杭九枫便及时放下篾青,将那泡着芒硝和硫磺的水,浇在阿彩的头上。带冰碴的水流经头顶,如同顺河而下的桃花汛,刚刚堆积起来的刺痛是那河流中间经过一个冬天才形成的沙滩,桃花汛一来,沙滩们便顺理成章地不知去向。这种因刺痛的出现和刺痛的消失所产生的快感,不停地给阿彩以得而复失和失而复得的双重刺激。自从戒了鸦片,阿彩还没有享受到如此的快活。她由衷地一次次叫着杭九枫的名字。
“在广西时,家里请了不少高人,那些家伙远不如你,莫说快活,没被整死是因为我命大。”
“等到你不是黄花女,我不是童子男了,才能算命大!”
杭九枫嘴里的粗鲁一点也不影响手上的精细,后脑上的活儿做完了,阿彩翻过身来同杭九枫脸对着脸,让他在额头一带找活干。
这时候听说书的人回来了,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