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捷C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三国突然换了一个嘴脸,两只眼睛红得发紫,不仅让大家不习惯,更让大家看不惯。富人也说,穷人也说,大家一齐将段三国说的后半句话挑出来,当面向马鹞子挑唆。
马鹞子听后反而说:“段三国若是共产党,还用得着我来清剿吗?”
说话时,马鹞子目不转睛地盯着线线。线线也在看马鹞子:
“你的枪法真准,就像说书里的百步穿杨。”
马鹞子没有回话,仍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段三国怒气冲冲地回到家里。妻子正在灶上专心致志地剁着早上打回来的猪草。段三国二话不说,抬起脚来就踹,毫无准备的妻子差点趴到锅里去了:“你这个光赖孵不生蛋东西!”
圣天门口 三五(2)
妻子抬起身子争辩:“你不要睁着眼睛说瞎话,你这两个女儿可比J蛋难生许多!”
段三国更生气:“要生就生儿子,光生女儿,便宜都让别人占尽了!”
段三国越骂嗓门越大,像是故意让门外的人听见。
打了女人,段三国仍闷闷不乐,一个人坐在后门口瞪着一望无际的河堤不出声。妻子炒了一碟葵花子小心翼翼地放在他手边。段三国伸手拈上几颗放进嘴里,磨豆腐一样乱嚼了一通,连着瓜子壳一起咽下去。看着他一连吃了几把,一旁站着的妻子忍不住劝他:“都当上镇长了,要一个好的吃相,吃瓜子得吐壳,吃花生要剥花生皮。”段三国又生气了,开口就骂妻子没韬略,男人才收几天课税,她就在家里摆阔,炒一两瓜子竟然放了半钱盐,自己是舍不得瓜子壳上比霜还要厚的盐,才不吐瓜子壳的。段三国抓起葵花子继续往嘴里放。
两排牙齿咀嚼时发出的声音,比两只狗趴在街边同时啃着一根牛腿骨还要响。
葵花子还没嚼完,就听到马鹞子在门外叫:“真香!”
一种与极度气恼格格不入的笑意在段三国的眼睛里高速闪烁起来。妻子以为马鹞子闻到葵花子的气味了,正要藏起一些,段三国胸有成竹地说:“马鹞子哪会在乎这点葵花子,他闻到的是女人身上的R香!一会儿我同马鹞子说话时,你不要打岔,不管说什么,你都要给我帮腔。”
马鹞子进屋来,跟在身后的勤务兵,手上掇着一副尚在冒热气的蒸笼。打开后,露出一只整J,一只整猪头,还有一条鲤鱼。马鹞子随身带着一瓶酒。段三国在马镇长家见过瓶子装的酒。他将瓶子酒放在眼前晃荡了好几次,还不停地叫妻子过来看,却不知道瓶子酒如何开。
马鹞子炫耀说,自己一向喝瓶子酒,从来不肯按部就班地一点点往外撬那瓶塞子,总是将酒瓶放在桌子上,对着瓶口开一枪就行。马鹞子从腰间拔出手枪,交到勤务兵手里,让他站到门外去,只要不是独立大队的人来了,就算天上往下掉珠宝,也用不着进屋报告。马鹞子要过一把剪刀,先将酒瓶上的火漆划破,再用刀尖一点点地往外撬那软木塞子。软木塞子砰地跳向空中,带来满屋的酒香。马鹞子亲手拿起酒瓶,将桌上两只酒盅一次次地斟满。段三国一开始还惦记着自己是这屋里的主人,慢慢地就不提这些了,他将空了的酒盅往桌上一放,大声咒骂那些借着老鹰抓老鼠嘲笑他没有儿子的人。一遍不解气,段三国又从头骂了一遍,越骂气越多,喝酒的速度也加快了。
“不管怎样说,你还有两个女儿。”马鹞子眼圈一红,差点掉下眼泪来,“我娶了两个老婆,一直被我养得像肥田熟地,秋天我没少往地里撒麦种,春天我也没少往田里C秧苗,这么多年,除了屙屎屙N放响P,那么肥的地方,就连野麦稗子都没长出一根。我这样子如果没有几个儿子,好多人会笑出大肠来!”
“既然已经娶了二房,干脆再娶一个三房。”段三国这时已经醉了八分,“你看得中我家老二吗?打小就有人说她是生儿子的相。只要你点一下头,回头来一乘轿子将她抬走就行!”
段三国主动说出来的话,让马鹞子倍觉高兴。他举起酒杯,重重地敬了段三国三次。在两个醉醺醺的男人眼里,线线瘦得好看不好看,那是当少女的事。结婚了,怀上男人的血脉,越瘦的女人越会心疼肚子里的孩子,有好吃的好喝的,不会用来长自己的R,而是拼命往脐带里灌、往胞衣里灌。段三国仿佛醉得更深,说起话来句句都像是在夸口,天门口这么多的女人,能让他看上眼的只有自己的二女儿线线。段三国甚至还可惜天门口再也没有哪个女人像线线那样具备生儿子的天赋,这样的女人只要有第二个,哪怕有一天傅朗西带着独立大队打回来,重新搭起戏台,公审他鱼R百姓强占民女的罪恶,自己也要娶她做二房,生出一线香火、一根血脉来。
段三国的妻子很会配合,找借口让线线在酒桌旁现了两次身。
马鹞子的眼睛已经不会转弯了,线线走到哪里,马鹞子的目光就跟到哪里。
趁着酒兴,马鹞子叫了一声岳父:“我将话说在前头,只要线线给我生出儿子,不出三天,我就将前面的老婆都休了,让线线做大房。”
“用不着这样客气,线线还没嫁哩!”段三国的醉意又深了一分,“金银金银,金子总在银子前面,我不将丝丝嫁出去,线线就不能与你成亲。”
马鹞子又开始直呼段三国的名字:“我的瓜已经熟了,你可不能不让蒂落!”
段三国也不叫马队长了:“马鹞子,我既然认了你这个女婿儿,就不要着急。明日我就带丝丝出门,出中界岭,往霍山、六安走,我就不信这么长的路上,找不到可以让丝丝嫁过去的人家!”
一瓶酒喝完了,马鹞子又叫勤务兵回小教堂拿来一瓶。
马鹞子终于醉了,倒在床上,一声声地喊着线线。马鹞子一觉睡到太阳落山,醒来时,段三国还在自己屋里呼呼大睡,丝丝跟着段三国的妻子去绸布店扯布做新衣服还没回,只有线线一个人在马鹞子眼前晃来晃去。马鹞子一点工夫也不肯耽误,拦腰抱起线线,平崭崭地放在床上。线线一声不吭地用力挣扎着。线线越不做声,马鹞子心里越是有数,任凭她手脚划出了花,自己的招式全用在那打着死结的裤带上。刚刚解开裤带,线线突然像蛇一样抬起上半身,将他紧紧缠住,并且熟练地抓起枕头塞在自己的腰下。马鹞子大为惊讶,要不是线线及时解释,这是从董重里的说书里听来的,他肯定不会相信线线还是个不解风月的黄花少女。
圣天门口 三五(3)
马鹞子在有限的时间里,匆匆地说起董重里。马鹞子的脸上露着与线线的妩媚格格不入的狞笑,他认为爱讲些风月之事的董重里将是独立队的死X。提起董重里和独立大队,马鹞子就变得野蛮起来。直到线线的呻吟像发大水时的西河那样响起来,马鹞子才将董重里的影子从眼前撵开。这时候的马鹞子更加惊讶,线线纤细的身子中间,宽阔得如同三岁皇帝坐着的金銮宝殿。还有那肌肤,看上去又浅又薄,好像一道只长些零星杂刺的麻骨石山岗,底下的土地却肥沃得只需一碰,就有稠稠的汁水哗哗流响。
马鹞子高兴至极,毫不在乎段三国苏醒的声音越来越响亮。
“不是我不想等,是儿子在催,他也闻到瓶子酒香了!”
段三国越是责怪,马鹞子越是得意。
重新回到桌子旁边,喝着线线红着脸泡上的香茶,马鹞子大声称赞,线线简直就是西河两岸年年被大水淹没的田畈,看上去黄不溜秋的,随便撒些种子上去,想让它长麦子它就长麦子,想让它长水稻它就长水稻,想让它长棉花它就长棉花,想让它长红苕它就长红苕。马鹞子一口气说了好几个想法,他盼着线线学那被大水灌过的畈田,今年下了人种,明年肚子里就会开出花,结成果子。
四周出奇的寂静。
段三国用嘴对着铜锣一吹,铜锣立即发出沙沙的鸣响。
马鹞子已经走了。丝丝和线线听见的重话,都是段三国说的。放在往日,当镇长是件了不起的好事,今日不同了,左不能得罪独立大队,右不能得罪自卫队和政府军,要想过好日子,简直比上天还难。所幸他有两个女儿,如果是两个儿子,莫说敲锣打更当镇长,就是喝潲水睡稻草,也不一定能保住自己的人头。既然线线跟了马鹞子,丝丝就应该去独立大队找个着落。
圣天门口 三六(1)
天还没亮,段三国就带着丝丝出了门。
在路上,段三国说了实话,去霍山、金寨那边找婆家只是托词。段三国只想将丝丝嫁给杭九枫,假若杭九枫不要丝丝,这辈子他俩就用不着回天门口了。不和杭家攀上亲,光靠马鹞子,还是死路一条。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段三国一口气说了三遍:
“我这舌头上跑的马,有十二只脚,谁也追不上。”
在段三国眼里,杭家是那驴子狼群里的狼王,这样的人家若不是落难,就是用一百种心计也不一定能高攀得上。丝丝明白段三国的意思后,一连两次险些被高低不平的地面绊倒。段三国说得越多,丝丝越不做声。
“你不说话就是同意,是不是?”
丝丝还是不开口。段三国不管女儿的心思,他已经算计好了,放麦香走,就是让她在前面探路。麦香此去只会寻找傅朗西,这与他们要找杭九枫的目标是一致的。头一天,他们有意慢悠悠地走过的路全在西河左岸。段三国不用打听麦香的行踪,那张路条上写得很清楚,麦香要去霍山县走亲戚,少不了要走这段必经之路。太阳出来时,西河很宽很宽。太阳快到当顶后,西河还是比较宽。随着太阳从头顶划过,步步滑向西边的高山,西河终于变得和天门口街边的小溪一样窄,稍微用点力,一泡N就可以屙上右岸。太阳偏西时,段三国终于爬上中界岭。往前走,就是霍山县的地盘了。中界岭是分水岭,在霍山那边落地的水无论如何也流不进西河,而是归到另一条叫做燕子河的大河里。段三国说了两遍,丝丝才记住,西河的水只能流进长江,这儿的水却是往淮河里流。
一过中界岭,段三国的话就多起来。那年秋天,马镇长要他到燕子河来买烟丝。燕子河的人做烟丝喜欢往里面洒麻油,一个人抽烟,吐出来的香气,十个人都闻不完。马镇长抽烟丝时,一杆烟筒从早到晚都不熄火。烟丝快抽完的马镇长许诺,段三国若是半夜前赶回来,这一趟的脚钱按两倍来付。段三国三更就动身,一路上走得飞快,过了中界岭,才在路边找人讨碗水喝。那户人家的男人一去六安就是两个月,丢下一个女人带着还在吃奶的孩子。段三国喝水时,随口答应那个女人,自己姓杭,是从天门口来的。段三国这样说是有理由的,山越大,沟越深,一眼望不到五里远的女人越是喜欢有很多传说的杭家男人。段三国一说自姓杭,女人脸上就开始泛红光,借口给孩子喂奶,让胸脯始终半敞着。段三国很喜欢那对白得饱满的茹房。看着女人起身回到房里,也不关门,背对着他将自己脱得精光。又惊又喜的段三国连忙跑进去,他趴在女人身上不断地使劲,吃奶的孩子从没有松开茹头。女人很快活,她要段三国回来时再进屋歇歇,段三国答应了却没有算数。因为额外的耗费,脚上劲头小了,紧赶慢赶也没赶在半夜之前将烟丝送到马镇长手里。“就因为她问我是不是姓杭,我应了一声是的。如果我没有卖掉自己的姓,马镇长肯定得给我双倍的脚钱。霍山女人事后才晓得我姓段,可她还要说,一想到我是杭家男人心里就高兴。”段三国告诉丝丝,天下女人都明白杭家男人身上的好处,只要说自己姓杭,就能骗得她们恨不能变成虼蚤。天还没黑,段三国带着丝丝一头钻进那个女人的家。女人笑盈盈地要去菜园里摘菜,段三国让她带上丝丝,顺便对她说说,自己心里是如何想念杭家男人的。女人在前,丝丝在后,还没出屋,女人就对丝丝说,她这种模样能有杭家男人陪着睡觉,那可是天大的快乐。女人在菜园里一刻也没停止说话,回到屋里,当着段三国的面还对丝丝说,换了她做杭家的邻居,也许十二三岁就缠着让杭家的男人开了苞,决不像丝丝这样等到十六七岁才动春心。女人的男人又去了六安,不再吃奶的孩子也被他带走了。夜里,段三国同她睡在一起时,段三国要她将使劲时的声音全发出来,一定要让睡在隔壁的丝丝听见。忙了半夜,两个人的身子不再有动静,女人叹息地说,生在山里做女人,最受煎熬的是丈夫个个都爱抽烟丝。洒了麻油的烟丝其实不好,油着火了该有多厉害!长年累月地抽下去,莫说R,就是骨头也会烤得半干。天干了,地上就没有露水。男人干了,女人就烧得烫手,就需要河边的男人来滋润。段三国没有再往东走。女人告诉他,三天前,麦香也在她家住过一夜。麦香离开时看上去还是向东,半小时后,女人在菜园里锄草,偶然一抬头,发现她悄悄地转回来,拐上了一条向北的小路。段三国和丝丝循着麦香的踪迹向北走了一整天,直到双脚踏上从天门口经由天堂去往金寨的大路,他们才借宿在一户已经熄灯的人家里。段三国不提给丝丝找婆家的事,问起来,就说找人。金寨境内的路走完了,又开始走六安的路。段三国将麦香的样子说了一遍又一遍,只要没走错,总能找到见过麦香的人。离开天门口的第四天早上,丝丝发现那天夜里自己换给麦香的上衣穿在一个当地女人的身上。段三国刚一搭话就被人家揪住不放。原来麦香在她家讨锅巴粥吃时,顺手将晒在屋檐下的新衣服换走了。这地方离六安县城很近。段三国估计,麦香也能想到傅朗西他们这时候不可能进六安县城。脱身之后,他选了一条越走离县城越远的岔路,再问下去,麦香果然转身折回了金寨县境。
圣天门口 三六(2)
这一天,段三国还能打听到麦香的踪迹。
隔了一夜就不行了,他们在燕子河边,不管向什么人打听,都说没见过。段三国心里有数,闹暴动时,绕着天堂的这几个县,就数金寨闹得最凶。段三国不再找麦香,只要见到没事闲逛的穷人,他就声明自己是带着丝丝来和杭天甲的儿子杭九枫完婚的。
夜里,段三国正在看丝丝用草J挑着客店里的灯花。
“不是说杭九枫在打游击吗,说不定明日就碰上了!”
丝丝举一朵灯花在眼前,一点也不觉得忧虑。
风将破损的窗纸吹得哗哗响,一把柯刀趁机从窗外伸进来,无声无息地勾住段三国的脖子。
“谁?不要害我!”
段三国极力稳住自己,高举着双手。柯刀一点点地用力,段三国随着一点点地后退。到了窗口,才发现使柯刀的人是杭九枫。
段三国赶紧说:“我不是J细,我是带着美意来的!”
灯花里的丝丝也说:“九枫,你不认识我了?”
隔着窗户,杭九枫一连看了好几眼:“难怪麦香说,自从做了镇长的女儿,你就女大十八变了!”
杭九枫从门口绕进来,将段三国全身上下搜查了一遍。
段三国有些急:“你不能这样做,我是来做好事的!”
杭九枫瞪大了眼睛:“当镇长的还能做好事?”
段三国要杭九枫自己去问丝丝。杭九枫大声问了几遍,丝丝只顾用草J在已经没有灯花的灯芯上挑来挑去。段三国要杭九枫将声音放小一点,在女人面前问事情,要轻柔,粗鲁不得。
杭九枫将声音压低许多,再问,丝丝还是红着脸不说话。
迟疑之际,段三国开始数落杭九枫:“你也算是有过女人的人了,怎么还不懂女人为何会在男人面前红脸。你是晚辈,你的婚姻大事我只能同你老子谈。我来的意思,你明白也好,不明白也好,都没关系。反正这一路找来,是祸是福都是为了你们杭家!不比往日,杭家的势力今日全没有了,侥幸逃脱两条性命,还得躲来躲去地受别人摆布。万一哪天不留神被人一锅端了,天门口街上的那块宅基,就只能任由别人做猪圈牛栏了。历朝历代以来,段家人里,就出了我这个镇长。不是段家祖宗不想出息,要出息就得积善积德,要积善积德就得有钱财权势。往日姓段的一个比一个穷,好不容易当上镇长,当然不能错过积善积德的好机会。所以我才冒着杀头的风险,带着丝丝来找你们。”
“你想设美人计?我不怕你的美人计!”杭九枫盯着丝丝看了一阵,“我喜欢你。你喜欢我吗?”
丝丝出乎意外地点了一串头。
“我家老爹早就说过,这辈子要我娶四个女人。那好,就今日,我要娶你。”说着杭九枫就要动手。
段三国连忙从中拦住:“这一次你得明媒正娶。”
按照段三国的说法,为了不使将来出现意想不到的变数,这件事必须让傅朗西或董重里做见证。杭九枫倒也坦率,知道段三国在担心阿彩,一边说只要自己铁了心,有没有见证都一样,一边收起柯刀,押着段三国父女,跌跌撞撞地来到一所隐蔽的屋子。在那里,他们见到了头上戴着八角帽的董重里。
一见面,段三国便迫不及待地问,董重里是不是下决心不再回天门口说书了。董重里不提说书的事,让他感兴趣的是段三国脚踏两边船的想法。段三国要董重里将杭天甲找来,就此定下杭九枫与丝丝的婚事。段三国的话让人无法回绝:杭家人都快死光了,剩下来的两条根,又是整天与刀枪打交道。要防备万一出现的不测,惟有让杭九枫早点成亲。杭天甲瘦了许多,往日长着R的地方全部充斥着仇恨。段三国的胆子比往常大了许多,他从容地解释,之所以把线线嫁给马鹞子,完全是为了丝丝有理由给杭家续上传宗接代的香火。杭天甲心里动了,嘴上还在坚持,独立大队是革命的队伍,男女之间的婚配除了自觉自愿,还必须符合苏维埃的法令。
“这倒不是问题。”董重里宽容地说,“到目前为止九枫还没有同谁结婚,他娶丝丝并不违反一夫一妻的法令。”
“话可以这样说,到时候阿彩若是闹将起来,你可得为九枫做主。”杭天甲还是有些迟疑。董重里说:“这种事谁做主也没用,关键在九枫。”
段三国一本正经地C嘴:“依我看,莫说九枫只娶一个丝丝,就是有十个百个丝丝给他做妻子,阿彩也闹不出大的花样,到头来该怎么样,还得怎么样。”
杭天甲说:“你是神机妙算的诸葛亮?”
段三国说:“不是说革命者觉悟高吗?阿彩本来就是一个心气不低的女人,不会同我家丝丝一般见识。”
杭天甲仍旧不放心,坚持说等傅朗西回来再作商量。段三国很想问清楚阿彩去哪里了,还有傅朗西和麦香。要说的话三番五次在舌尖上打滚,最终还是不敢开口。
“莫找托词了,你是想等阿彩回来。杭家向来不养唯唯诺诺的人。”董重里当面将话说破,“你不拿主意,我就替你拿了。阿彩同九枫在一起这么多年,肚子里连水泡都没起一个。马鹞子在天门口过得那样安逸,还想着要个传宗接代的种。你也应该利用这天赐良机,尽快让九枫和丝丝一起享受鱼水之欢。也好不负段镇长数日奔波,专程送达的美意。”杭天甲冷不防地说:“你哩,你为什么不考虑这些事?”
圣天门口 三六(3)
董重里怔了怔:“我对女人没兴趣。”
杭天甲毫不客气:“所以你才热心撮合男女之事。”
“你错了,我是不想看到九枫同阿彩搅在一起!”董重里突然正色起来。顿了顿,他又补上一句,“只要他们俩在一起,谁也没有好日子过。”
“也好,杭九枫若能早点生出一根血脉来,往后再与马鹞子他们拼死活时,我这心里也会踏实一些。”杭天甲叹了一声。
董重里略微沉重地说:“那就不要犹豫了!”
杭天甲点了点头。不一会儿,丝丝和杭九枫就被人叫到面前。董重里十分爱惜寂静的夜晚,一句话不多说,开口就叫杭九枫上去拉一拉丝丝的手。杭九枫竟然不敢抬头,几步下来,错走到段三国面前。董重里大笑着连连说错了错了。趁着别人都在笑,杭九枫往横里猛跨一步,抢着抓起丝丝的手狠狠拉了一把。说不清杭九枫到底用了多大的力气,低头坐着的丝丝,顺势一蹿,满满地撞进杭九枫怀里。“天地作证,董某为媒,丝丝和杭九枫就此结为夫妻,今生今世,白头偕老。来生来世,我就不管了。”董重里多说了一句笑话,将一张盖着苏维埃大印的结婚证书塞到丝丝手里,然后一挥手,让杭九枫带着丝丝去那当地人用来烤烟叶的屋里,闩上门做他们想做的任何事情。
杭九枫迟疑着独自往外走。
董重里吼了一句:“莫一个人走,牵着丝丝的手!”
灯花应声闪了一下,像鞭炮一样响了几声。
丝丝小声说:“莫怪九枫,我会走夜路。”
说归说,杭九枫还是牵着丝丝的指尖消失在黑暗中。
“还没睡到一个枕头上,就开始心疼男人!”
董重里嘟哝一声,三个男人突然变得无话可说。
不远处,一扇不太厚实的门吱吱响了几声,稍停片刻,同样的吱吱声又响了起来,随后是檀木门闩清脆的合击声。黑黝黝的窗户上方挂着几颗星,时强时弱的林涛夹杂着流水声不时从头顶掠过。不太远的地方,一群乌鸦将黑夜叫得越来越深。天门口的鸟兽喝水屙N,向西流入长江,这一带的鸟兽喝水屙N,向东流入淮河。此外习性上并无不同,都是一个种生出来的,只要是乌鸦就喜欢夜里成群结队地沿着河流飞上飞下。
“外面的动静好大呀!”
段三国正在自言自语,杭天甲突然说了一句:
“也不晓得两个小东西在屋里闹成什么样了,我们去看看吧!”
段三国接着他的话说:“我家丝丝还没开化,万一有事,是得有长辈在门外说些暗语给她听。”二人站起来,一齐往外走。留下董重里坐在原地没动。出门不远,就是一个山嘴。人还没有完全拐过去,月光里的一片水色已经随风扑来。秋天还没到,当地人用来烤烟叶的屋子冷冷清清地独立在山嘴上。杭九枫还在屋里同丝丝说话,内容却听不清。星光里的燕子河有些窄,从这里出发到天门口,也就一百三十里左右,只要多吃两碗饭,一天一夜晚就能跑到。段三国的后背被冷风吹得凉飕飕的,额头上却在冒汗。好在杭九枫说了一句:“我们睡吧!”大家的心思和眼睛都盯着那黑DD的窗口。一阵R做的胳膊和身子挤在一起的声音传出来,紧接着是杂乱无章的木板响。屋里的情形进展很快,不等杭天甲着急,丝丝突然尖锐地叫了起来,相伴着的还有杭九枫长长的喘息声。
段三国高兴起来:“小东西们做成夫妻了!”
杭天甲也很高兴:“只要续上杭家香火,我就要谢你!”
段三国说了一句实话:“哪天你们得势,莫杀我就行!”
正在这时,杭九枫大叫一声。屋里的动静随之消失了。
见段三国和杭天甲这么快就回了,董重里有些诧异:“这么快?”
段三国笑了笑:“头一回嘛,男人都是这样!就像吃好的喝好的,第一口都是解馋,尝味道是后来的事!”
见董重里有沉默的意思,段三国继续往下说:“小两口在屋里闹喜事,我们也得说说话。按照我的想法,董先生说书说得那样好,就是将天门口所有的女人都拉到自己床上去,男人们也不会恨你。我想不通,若说天门口的女人没有你看得上眼的,这么多年,你又没有再去第二个地方。有这样的好手艺,没有好女人是留不住的。你给我说说,你心里到底中意的是哪一个!只要马鹞子不剁我的脚,下次再来时,我一定要拉上她来见你。”
董重里说出来的话里有些伤感:“这事用不着你C心,如果我对女人有兴趣,我早就丧失了革命理想!”
段三国对自己坚信不疑:“不可能!天生一个男人,总有女人能让他动心。”
烤烟叶的屋子里又有动静了。段三国和杭天甲免不了又要跑过去听。
杭九枫说:“丝丝,你要早些为杭家生出一个男人来!”
丝丝说:“你放心,去年落雪,你在街上练武功时,我就想过要给你生个儿子!”
“这孩子!”段三国和杭天甲都被感动了。
丝丝和杭九枫也被自己的话激活了。夜幕下,两个男女重复着刚刚有过的交欢,所有的表现都是RR的,既实在又空旷,让人的心一会儿紧成一砣石头,一会儿又舒展成一片云天。屋外的两个人没有跟随这没完没了的欢娱进程,他们再次回到董重里身边。段三国先说该睡觉了。
圣天门口 三六(4)
董重里终于开口问起杨桃。
听段三国说杨桃还在雪家当丫鬟,董重里不惊不炸地表示,他还以为杨桃会趁机离开,不当丫鬟,不做下人了。隔了这么久,董重里还记着杨桃,他问段三国,天门口还有没有像杨桃那样替别人咬脚的女人。段三国说,会咬脚的女人是天生的。狗只吃R,牙齿长得像尖刀,羊只吃草,牙齿长得像磨盘,又吃R又吃菜的人,牙齿长得千奇百怪,像杨桃这样好的 牙齿,好多年才会生出一副。段三国趁机向董重里保证,只要天门口的镇长不换人,他会想尽办法,让杨桃替董重里咬一咬脚。
这时候,有人过来报告,阿彩回来了。
一会儿,阿彩真的过来了。
董重里同她单独说了一阵话后,才让她过来见段三国。
阿彩说:“都当镇长了,你还敢来见我们!”
段三国摇着头:“我没做别的事,只想替女儿找个婆家!”
阿彩Y森地说:“前几天我们在别的地方驻扎时,抓到一个借口找人的J细。所不同的是,那家伙不是借口给女儿找婆家,而是声称女儿被几个带枪的人拐走了。后来傅政委将J细判了死刑,我想试试自己的胆量,主动将行刑的事担当起来。你信不信?我在十步之外一枪就将J细的头打成了一团粉。”
段三国吓出一身冷汗,他哆嗦着说起麦香:“马鹞子有规定,有人参加了独立大队或者有人被自卫队和反水的富人处死的人家,一概不许离开天门口半步。我给麦香开路条,那种危险简直就是用自己的头,替她当挡箭牌。”
还是阿彩在说话:“段三国,你不要怕,你的用意董先生都对我说了。你可真是用心良苦呀!麦香来的那一天,傅政委不在,麦香不得不将自己与傅政委早就做了露水夫妻的事说出来。那时我就对九枫说过:女人既然心甘情愿地与男人睡到一起,哪有再害这个男人的道理!
既然你自愿将女儿送给独立大队的人,当然就不是独立大队的敌人了。还有,也许我得谢谢你,九枫娶了你女儿,我就可以自由恋爱了。我不会同你女儿争风吃醋。我心里还有一个梦想,说不定哪天又有一个像雪茄一样的男人跑来找我。”
杭天甲耐心地等阿彩将话说完:“你若是不说这么多,我也就不说了。既然你说了很多,我就不得不说一点。九枫娶丝丝是经过我同意的。我是杭家当家的人,只能想一些实在的事情。所以我希望你能尊重我的决定,莫再像在雪家最后的时刻,闹得天翻地覆,家破人亡。”
阿彩说:“我说过不会发生任何事情。退一步说,丝丝这样做其实是替我解除痛苦。”看得出来,阿彩真的没有生气。
段三国十分奇怪,虽然他早就判断阿彩既不会闹得鱼死网破,也不会做什么狗急跳墙的事,但她如此不动声色让他实在难以理解。少了许多自信的段三国心存忧虑地过了一夜,好不容易等到丝丝与阿彩见面的那一刻。
出于隐蔽的需要,太阳出来后,除了哨兵,大家都在几间屋子里无声无息地躲着。初为人妇的丝丝见到别人免不了脸色羞红,阿彩伸手从杭九枫身后拉过她,反复劝她宽心地跟着独立大队住上一阵,等满了月再回天门口。阿彩不知从那里弄来几只当归煮J蛋,非要丝丝吃了。杭九枫太英武了,当年自己被他开苞时,血流得就像来月经。丝丝身材娇小,迎合杭九枫时吃的亏会更大,不用当归补补身子,这新婚的头三天可是太吃亏了。
久不言语的丝丝突然开口说:“我不怕吃亏,我喜欢吃九枫的亏,越吃亏心里越高兴。”
阿彩正在笑个不停,董重里从里屋蹿出来,用手指着她们,极力做出一副凶狠的样子,不许大声喧哗。阿彩脸上的笑意一时收拾不完,段三国终于从她那投向董重里的目光中看出,阿彩心里的确还有更美好的理想。
“我这样子还算像话吧?”
“光像话没用,还不如成立一个恋爱研究会。”
“好哇,我今日就请你来当会长。”
“不行。你和麦香,正好一个当正职,一个当副职。”
存心抢白阿彩的董重里,竟然一改初衷开起玩笑来。
“名字很悦耳,就怕有人怀疑与国民政府的三青团有瓜葛。”
董重里心里一惊,他没想到段三国会说出这种话来。
圣天门口 三七(1)
绿茵茵的稻田里冒出一片粉白,秧苗全都吐穗了。
丝丝和线线的身子说不来红就不来红。天气太热,大家都穿着最少的衣服,姐妹俩快速膨胀的茹房很快就鼓得人人都能明白是怎么回事。从县城请来的张郎中,看过线线的脉相,开口就要两块银元的喜钱。张郎中将话说死了,如果线线生下的不是儿子,愿意以一赔十,还回来二十块银元。喜不自禁的马鹞子要张郎中继续说说,丝丝肚子里的人,长大后,是 绣花还是扛枪。张郎中没有替丝丝把脉,仅凭面相就断定,到过年时,杭家祖牌前就会多出一个磕头的男人。段三国担心马鹞子变脸,扯着他将说了多遍的话重新挂上嘴边:丝丝落到这个地步全是天意,谁能料到跑那么远的路去找婆家,还会碰上杭家人。从打长毛军开始,杭家就好行蛮,抖起狠来,一般的人都没办法。马鹞子毫不生气,笑嘻嘻地说,早晓得丝丝也会生儿子,不如将她姐妹俩一齐娶了。马鹞子还说,这时候最要紧的是积德积善,莫说没有长成人形的一泡胎气,就是往丝丝肚子里下种子的杭九枫撞到枪口上,他也不会要杭九枫的命。
“线线临盆之前,哪怕杭九枫变成蚂蚁钻到脚板底下,我也不会踩死它!”
马鹞子大度地带着彩礼和喜帖上门来送的日子。他要大张旗鼓地将线线娶过去。西河里接连发了几场大水,连接两岸的独木桥的桥板拆下来后,一直堆在河岸上,没有机会再搭上去。喜欢赶大水的公佬们撑着刚在下游露头,天门口就S动起来。那些等着接货和发货的人家,或是主人叫伙计,或是伙计叫主人,三五成群地往河滩上跑。跑在最前面的是公佬家的孩子,也不管正在河中心使劲撑fjf?fjj的人听见没有,一个个昂着头大声叫着:“父!父!父喂——”逆水行舟,将饿瘪了的肚子挣扎成孕妇模样的公佬也兴奋起来,脚一沾地便大声嚷嚷,老天爷总爱照着女人的习惯落雨,有男人的日子天天发大水,没男人的日子夜夜干得冒青烟。公佬将箍着铁钎头的竹竿深深地C入沙滩,跑得快的孩子抢先从排上拖下缆绳,系在竹竿上,然后光着P股跳进水里,与公佬们一道用力,直到将半只搁到沙滩上。等在岸上的货主迎上去,简单地问了一句:“运到了?”公佬们也简单地回应:“运到了!”有货的人开始埋头挑货。不挑货的人见缝C针,同忙得乱转的公佬搭话,请他们下水时将自己家的货物带出去。公佬不得不一再声明,这一阵河里的水太大,除了不怕水的皮油,别的货物不好运,只能等下一趟。说话时,孩子们越来越多。公佬开始从口袋里往外掏坨儿糖,自己家的孩子每人给两颗,别人家的孩子两人给一颗。拿到坨儿糖的孩子迅速跑到一旁,从靠水的沙子里扒出一只指甲般的沙蚌,用那锋利的蚌壳将坨儿糖一切两半。不时有孩子因为切下来的两半大小不一发生争斗,公佬便远远地吆喝,让得了小块坨儿糖的孩子,将大块坨儿糖先唆几口。如果还要闹,离得最近的大人就会上前干涉,将大小不一的坨儿糖拿回来,合在掌心里摇几下,再分开捏着,让孩子们自行选左或选右。段三国带着两个士兵走过来,没看清人在哪里就开始叫唤:
“余鬼鱼,托你办的事好了吗?”
一个全身晒得通红的公佬暂时不理孩子了,转身跳上,将几只用油纸包得严严实实的纸箱抱上岸。
“马队长的——运到了!”叫余鬼鱼的公佬有意不将中间的货字说出来。当着众人的面,余鬼鱼将纸箱里的东西一一交代清楚:如同富家女人随身带着的小圆镜般模样的是黄石港一带才有卖的港饼;用红绿彩纸包成细条的是武X人做的桂花董酥;又脆又细盘成天上卷云形状的,是那个叫苏轼的读书人在黄州当地方军副参谋长时发明的东坡饼;模样像狗脚,名字就叫狗脚的东西,出自长江左岸的大码头团风镇;其他还有用蕲蛇泡的药酒,新媳妇生孩子以及孩子满三朝时用来烧水洗澡的蕲艾,由大轮船运到兰溪起岸的茶冰糖和绵红糖。除此之外,还有不少反季节的瓜果。天门口难得见到的这些东西,顺水沿江——运来了!运到了!孩子说,大人也说,真的像有许多的好运临头。
“段镇长这样嫁女儿,就算睡进棺材里也会笑醒。”
“不是我嫁女儿,是马队长娶媳妇。”
段三国意味深长地分辩。
自卫队士兵扛上东西就走,余鬼鱼追在后面提醒,先前说好了,捎的这些货,脚钱可以不要,本钱是要付的。段三国半天没说话,*得没办法了才开口:
“马队长的喜事定在初八,这些东西只能当做喜礼了!”
余鬼鱼急,公佬们更急。一年当中最多只能在西河上跑二十趟水,这些东西少说也值两趟水的脚钱。段三国无奈地解释,马鹞子难得碰上双喜临门的好事,一边结婚,一边等着生儿子,大家一起助助兴,到时候免不了还要请各位喝喜酒。
“马队长一向讲情义,凡是送了礼的人,都要请他喝喜酒。马队长的意思是,凡是天门口人,喝喜酒之前谁都不要外出。假如有人瞧不起马队长,或者心里还想着杭九枫他们,那也没办法!”
士兵们刚走出十几步,段三国就在人群中向大家赔理,怪自己不该生了线线,又让马鹞子看中,这才害得大家多花许多冤枉钱。好在丝丝是杭九枫的人了,假如有杭九枫参加的那些事哪天成了气候,他一定让杭九枫想办法将这笔钱还给大家。段三国还想了一个替公佬们出气的办法,喝喜酒的那天,大家都去闹D房,将马鹞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