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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天门口 (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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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22 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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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袍。”阿彩和董重里说了几句客套话,并没有将此话当真。三个人出门往老四季美

    汤包店缓步走去,途径柳子墨的住处,邓裁缝小声说,这座小楼就是梅外婆的,那

    时候的小楼像一棵梧桐树,来来往往的人个个都是凤凰,梅家的不在了,换了几家

    人都住不出先前的样子。小楼上的门窗没有一扇是开着的,从楼上刮下来的风中还

    有一股淡淡煎药气味。邓裁缝晓得柳子墨早就娶了雪柠,说起四个月前突然出现在

    小楼里的日本女人,言语中出现许多不满:“日本女人只能看张脸,腰身也还可以

    看看,我活在武汉这么多年,说句不好听的话,日本女人呀个个长得像矮脚猪。我

    就想不通柳先生何必还要同日本女人缠不清,扯不白。有一次,他还专门跑来问我,

    能不能给那个日本女人做几件旗袍,我可不敢想旗袍穿在这个日本女人身上时,会

    将自己做手艺的名声糟践成什么样子。不比你太太,能穿我做的旗袍,就是长我的

    脸,哪怕贴本我也愿意。”有邓裁缝这番话,阿彩底气足了许多,每走一步都要挺

    一挺胸,闪一闪腰。进了老四季美汤包店,她特地多站一会儿,没有及时坐在自己

    的座椅上。

    邓裁缝要了三斤汤包。他说:“我很少出门上馆子,你们来了,正好有个借口

    给自己打打牙祭。”三言两语,话题又转到柳子墨身上,也不晓得是柳子墨自己爱

    吃还是那个日本女人爱吃,长不过五天,短不过三日,两个人就要往这儿走一遭。

    邓裁缝将阿彩和董重里当成了乡下人,凡事都要在他们面前夸耀一番:“说起来这

    里的汤包还是生气后做出名的,因为侄儿不懂事,在隔壁做起同样的生意,当叔叔

    的一气之下从南京请来一个姓徐的大师傅,熬皮汤,做皮冻,剁R馅,再到包成包

    子,用那一口气到顶的火候蒸,看上去什么都与侄儿那边一样,吃到嘴里的味道却

    大不相同。穿旗袍也是这个道理。”

    邓裁缝还要说话,门口进来一个穿军服的日本人,大着嗓门要三斤汤包。刚好

    邓裁缝要的三斤汤包出笼了,日本人走过来客客气气地要邓裁缝让先。邓裁缝答应

    时没有半点不愿意,日本人走他却小声地骂了起来。说了太多难听的话后,邓裁缝

    终于叹了一口气,并且告诉阿彩和董重里,这家伙是替柳先生和日本女人看门的。

    因为被别人抢了先,汤包店的伙计过来道歉,顺便也表示怀疑。柳子墨和那日

    本女人一向是要亲自来的,一人一斤汤包,吃了再走。若是哪一位病了不能动步,

    为何又多要了一斤汤包?“那个日本女人是不是叫小岛和子?“三斤汤包第二次上来

    后,阿彩不经意的发问引来邓裁缝惊疑的目光。董重里赶紧解释,那一年小岛和子

    去天门口看柳子墨,镇上的人都晓得这个日本女人的名字。

    邓裁缝没有往下问,小心翼翼地吃起汤包,一口咬下去满嘴乱跑的汤包吃完了,

    邓裁缝再也不像先前那样絮絮叨叨地说话了。

    吃了来武汉的第一餐饭,竭尽地主之谊的邓裁缝在他俩所谓的家门口告退后,

    被称为太太的阿彩突然红着脸,背过身去不敢看董重里。董重里也不看她,从随身

    携带的物件中翻出鼓和鼓板,摸了又摸,拭了又拭,很久才敲出第一声鼓响。

    晋王朱烈字克用,父子尽忠辅懿宗,御赐姓李爱唐封。庄宗三年国政荒,小唐

    文帝不久长,江山后归石敬唐。敬唐从珂是郎舅,女在娘家住多久,把个江山脱了

    手。多亏相国桑淮翰,忠言不听刘智远,私通契丹天下乱,一十六州顺鞑靼。隐帝

    又被契丹篡,一十二年归后汉。汉王沙陀刘智远,自幼时乖命又蹇,在位一年丧黄

    泉。隐帝就是刘成佑,R名咬脐恨娘舅,拿着皇帝不想做,一共四年江山够,郭威

    接位称后周。周王在位三年整,柴荣登基号世宗。在位才一年,柴荣七岁国内空,

    三代九年半,陈桥兵变起烟风,五代五十三年终,才立匡胤称大宋。匡胤生在夹马

    营,赵州应梦天下平,遇着陈恩卖雕弓,龙虎相会识英雄,勾栏院内又遭凶,游河

    北,走关东,周桥结义龙会龙,木兰关上遇韩通,千里曾把京娘送,好赌博,发酒

    疯,他比先王大不同。

    说书声飘出这所不起眼的屋子,梅外婆那换了主人的小楼上已经黑下来的窗口

    重新亮了起来。一个穿着睡衣的女人身影出现后不久,阿彩冲着同样穿着睡衣的男

    人身影小声叫了起来:“这个柳子墨,竟然同小岛和子睡在一间房里!”董重里仍

    在说书。“男人说变就变!往日将他骗上天堂,一男一女关在一起,他却死活不与

    雪柠结婚。就算今日有人*他,也不应该这样呀!”

    阿彩的心情很好,她烧了一些水,关上房门将自己洗干净,这才对董重里说:

    “奔波了这多日子,可以早些歇息了。”不再说书的董重里用一声不知所云的哼哼

    作了回答。面对阿彩为他准备好的洗澡水,董重里说:“你先睡吧!”阿彩羞涩地

    点了点头,却不肯进房。催了几次她才说,做女人的除非病得实在不能动了,才可

    以在男人前面上床。“你先睡吧,我要练练说书,过两天还要去春满园,虽说是做

    做样子,打个掩护,可我也不想让他们笑我滥竽充数。”阿彩答应先睡,却在床上

    辗转反侧,一会儿爬起来将两只枕头放在一起,一会儿又将它们分开,床尾床头各

    放一只。时断时续的动静没有影响董重里,一阵阵悠扬的说书让不远处小楼上的窗

    口亮了又暗,暗了又亮。阿彩提醒说,董重里的说书肯定被柳子墨听出来了,所以

    他才心绪如潮,睡不着觉,若是被把门的特务察觉可就不好了。

    董重里依了阿彩的意思,收起鼓和鼓板,熄灭了灯,从阿彩摆在床上的一对枕

    头中取出一只放在床前的踏板上,和衣睡在上面。

    汉口的夜空总也黑不下来,路灯黄黄的光线透进室内,照出空气中不同寻常的

    动静。董重里想得不多,一会儿就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阿彩从蚊帐内伸出手弄醒了董重里:“邓裁缝在外面叫你!”

    董重里翻身时,结结实实地掉在地上,好在踏板只有半步高,伤不了人。董重

    里走到窗口一看,果然是邓裁缝站在外面。“睡觉时要亲热一点,日本人精得很,

    总在半夜里检查你们这样的外来客人,只要发觉不像夫妻,抓人时不说二话。”说

    完这些邓裁缝就走了。

    董重里突然清醒过来,慢慢地走回床边。“邓裁缝看出我们的破绽了。”“只

    怪你将自己看得太重,以为别人都是轻飘飘的一根毛。”阿彩一撩蚊帐,露出薄衣

    衫里面若隐若现的身子,“你放心,我不是二十岁就死了男人,干巴巴地熬到三十

    岁的寡妇。”“只能这样了,要不世上哪来的同床异梦一说。“董重里心一横,坐

    在床沿上,顺势推了阿彩一把,要她往床里睡一些。“女人就是要在床上多占一些

    地方。”阿彩所说的意思董重里都懂,他不去想这些,在稍有动作就能触摸到又嫩

    又香温软如春的女人身子的床上,安宁地睡到天亮。

    两个人刚穿戴好,邓裁缝又来了:“为了做这件旗袍,我一夜没睡觉。”

    邓裁缝将手里的包袱抖开,一件满是丝绸香的旗袍,云一样飘扬在眼前,“在

    武汉三镇行走,人和衣服得般配,你家太太长得这样出众,若是不穿旗袍,说不定

    哪天就会惹上麻烦。”邓裁缝要阿彩回到房里换上旗袍让他看看,哪里不合适还可

    以修改。阿彩也不客气,真的将旗袍穿到身上,还在董重里和邓裁缝面前扭了扭腰

    肢。

    “这就对了,不瞒二位说,我做的旗袍好比是国民政府的委任状,女人穿着它

    上街,那些乱七八糟的男人就不敢想歪主意。说是道理又不是道理,一般的人做不

    起这样的旗袍,做得起这种旗袍的当然就不是一般人。我说这话不是朝你们要钱。

    昨天我就说清楚了,这旗袍是送给你们的。一为梅外婆的引见,那是我没有见过第

    二位的好人;二为太太的好身材可遇而不可求,让我碰到是我运气好。好女配好男,

    好马配好鞍,当裁缝的一辈子就盼着能为太太这样的女人做件旗袍。只要你肯对别

    人说,这衣服是邓裁缝所做,就是给了我莫大的酬劳。”

    阿彩不好意思地想脱下旗袍,邓裁缝连忙拦住:“穿上了就不要脱,一会儿吃

    了早饭还要出门去周围走一走。碰到有人问,这旗袍花费了多少,你只要伸出两根

    指头比画一下就行。”

    阿彩以为是两块银元。得知这种手势代表二十块银元,也曾花钱如流水的阿彩

    吃惊不小。

    夜里用过的床被枕头还没来得及整理,加上男女同居一室的奇异味道,使屋内

    显得很乱。邓裁缝将这些看在眼里,临出门时才说:“这下子我就放心了。说出来

    你们不要怕,上个月在三阳路一带死的一对青年男女,说是夫妻,半夜里日本人破

    门而入时,一个睡在床上,一个睡在地上,那个扮作妻子的女人被日本人QG时还

    是处女。我们也搞不清真假,反正都是日本人在说。”

    阿彩做好早饭掇到桌子上,拿着筷子却不动嘴。董重里明白她心里在想什么,

    三下两下吃完自己碗里的东西正要出门,忽然听见有人在门外问:“家里有人吗?”

    董重里看了阿彩一眼,阿彩也看了他一眼,虽然没说出来,彼此都已经猜测到

    :小岛和子来了。董重里在前,阿彩在后,二人谨慎地走到门口,出现在面前的果

    然是小岛和子。

    小岛和子指着窗台上的燕子红。“这花是你们家的?”

    “野山上长的,我们只是将它挖了回来。”阿彩的问答让董重里担心小岛和子

    会继续往下问。

    “子墨君这些时一直在说,山里的燕子红一定全开了。”小岛和子嘴唇动了几

    下,双手伸向燕子红,在那紫色的晕边上轻轻地抚摸着,“他还说一定要带我去看

    这种带紫色晕边的燕子红。我还以为是哄着让我高兴,没想到真有这么美妙的燕子

    红。”

    “若是喜欢,就送给你。”小岛和子痴痴的样子将阿彩和董重里都感动了。

    “这种燕子红我们在乡下常能见到,不像在城里是稀奇之物。”

    “我得问问子墨君。他去气象部了,天黑后才能回来。”

    “既然是夫妻,你喜欢的东西,他哪会不喜欢。”

    小岛和子的双手在燕子红上游动一阵,最终还是犹豫不决地收了回来。阿彩哪

    肯罢休,抱着燕子红就往小岛和子怀里塞。小岛和子伸出双手抱西瓜一样护着那不

    太起眼的腹部。阿彩没有用强,看着小岛和子那弱不禁风的模样提议由董重里帮忙

    把燕子红送到她家。小岛和子没有再拒绝,她在前面带路,很快就到了那幢小楼。

    随着紧闭的大门被打开,闪出一个日本士兵,两个人用日语说了几句。日本士兵便

    从董重里手里接过燕子红,跟在小岛和子后面进到屋里。大门又被关得严严实实的,

    阿彩和董重里并不遗憾,在离开小楼之后,二人难得地相视一笑。

    一00

    第一步提醒柳子墨的目的达到了,两个人高兴地前往春满园。

    “你这一去若是成了春满园的台柱,想回天门口就不容易了。”“用不着担心

    我会乐不思蜀,我最信奉的话是洛阳虽好不如家。”趁着说笑,阿彩将自己的胳膊

    塞进董重里的臂弯里。董重里试着挣了一下。“你看看别人。”阿彩不说这话董重

    里也会留意,能够打扮成他们这种样子的男女,莫不是成双成对手挽手地招摇过市。

    从咸安坊到春满园的路不长也不短,不时有坐黄包车的男人和像阿彩一样款款而行

    的女人扭头打量着他们,其中有些眼神很奇怪。直到进了春满园,听完二老板的一

    番话,他们才明白,那些人将阿彩当成了与情人私奔的某个有钱人或者有权势的人

    的姨太太。

    春满园的二老板,早已见惯了各种各样的江湖艺人,刚见过面,就要听董重里

    最拿手的说书。

    宋王五台把香降,要到幽州城里望,损坏杨家忠良将。北番萧后多暗算,困住

    宋王想江山,杨业尽忠李陵碑,父子八人遭大乱,杨延平,杨延定,长枪短剑为两

    段,杨延昭马踏如泥烂,四邓杨延朗,招为驸马幽州陷,五郎杨延德,怕死削发五

    台山,六邓杨延景,退收孟良与焦赞,七郎杨延嗣,乱箭S死瓜州岸。惊天霸王杨

    宗保,大破北番天门阵,文广征西夏,十二寡妇得胜还。宋主听谗言,却把忠臣冷

    眼看。再请杨家难上难。

    二老板没说什么,等到按规矩递上送人情的封包时,他却坚辞不接。到这一步,

    能不能在春满园说书已不要紧了,事情的关键成了董重里的说书武汉城里的人看不

    上眼。阿彩一急:“听我来说一段。”她让董重里敲着鼓,自己拿着鼓板,一扬嗓

    子,大声唱起一段与大汉民族兴亡毫无关系的说书帽。

    吃过中饭闷沉沉,要打金簪送情人。江北汉口请金匠,江南武昌接能人。一打

    天上蛾眉月,二打月中伴月星,三打黄龙来洗澡,四打阳雀闹五更,五打天上七姊

    妹,六打相交两个人。

    六样金簪打成了,收拾打扮送情人。放牛孩子告诉我,梧桐树下是姐屋,紫荆

    窗是姐绣房。两把爬上梧桐树,一脚踏上紫荆窗。犬姐看见不言语,二姐看见语不

    言,三姐看见呵呵笑,只有小姐骂书生:我家门户多严禁,打开前门金J叫,打开

    后门凤凰音。书生外面忙答应,我把桐油灌四两,左手开它不见响。右手开它不做

    声,一心要和姐订情。小姐又骂小书生,我家有条花斑狗,咬生人,吃生人,你把

    金簪送别人。书生外面忙答应,只要姐儿有郎心,我把稀饭挖一盆,好狗不咬自家

    人。

    小姐仍然只是骂,我家父母多严令,踏板上面撒灰尘,四个床角安铜铃,上下

    左右翻不得身。书生外面忙答应,我把棉花称一斤,一个铜铃塞四两,四个铜铃塞

    一斤,天翻地覆也无音。

    小姐越骂越起劲,我家兄弟姐妹多,九个哥,九个姐,九个弟,九个妹,三十

    六个护家神。书生外面忙答应,我把冰糖红糖称,哥哥姐姐给八两,弟弟妹妹给半

    斤,大的小的嘴闭紧。小姐骂得心里疼,家有梭罗树一根,砍不断杆,挖不到根。

    书生外面忙答应,我是张果老砍树人,见得到姐拢得到身。情姐只好来答应,开了

    东西南北门,螺蛳转顶,水泊凉庭,象牙床,鸳鸯枕,采了鲜花喝香茶,绣花房里

    订终身。

    一段唱罢,聚在门口的许多人齐声叫起好来。

    二老板也高兴了,当即将董重里递上来的封包转交给阿彩,不是预付的定金,

    而是恭贺的喜钱。然后开始商量一个月内若是将阿彩捧红了,双方如何分红。二老

    板的意思一点也不含糊,董重里的说书不是那些常来春满园的人爱听的。阿彩不同,

    模样声腔都像花红带雨,燕舞莺歌,再用戏台上的三盏电灯一照,听不听说书都会

    有人买票。协商到最后,二老板将董重里叫到一边询问阿彩的身世。二老板不怕阿

    彩是有钱人的姨太太,也不怕阿彩是帮会老大的干女儿,只担心阿彩是哪位有权势

    的大人物怀里逃出来的。

    万一被追查出来,就不只董重里一个人倒霉,整座春满园都会跟着遭殃。二老

    板认定阿彩是私奔出来的,理由有三种:一是他俩出现在人多广众场合时不像平常

    夫妻,特别是董重里总是显得紧张:二是需要表现他俩的关系时总是阿彩主动,这

    正是做姨太太的与其他男人相好后的情形,姨太太总是比勾引她的男人大胆;三是

    那件邓裁缝亲手缝制的旗袍,花二十块银元做一件衣服,只有当姨太太的女人才会

    如此大手大脚地花钱。董重里哪会承认自己是在与阿彩私奔,二老板也不肯纠正自

    己的眼光,他将阿彩叫到一边再问,阿彩也不承认私奔。僵持之下,二老板要他们

    回去想想,春满园前后容留过九位与男人一起私奔的女子,只要阿彩说清楚婆家的

    情况,不仅可以成为春满园的第十位私奔女子,他俩的这段经历还会成为武汉三镇

    的一桩美谈,引来更多的人为她捧场。有了二老板这样的许诺,阿彩和董重里不管

    能不能进春满园说书,都可以在营救柳子墨之前,为应对日本人的盘查作掩护。二

    老板将阿彩和董重里的另有所图当成了犹豫不决,反过来劝他们,只要能在春满园

    登台献艺,别人就不会轻易招惹他们。且不说开戏园的本身就得有强大的靠山,单

    是那些名角就很厉害,像阿彩这样容貌出众的女子,何愁没有达官显贵天天坐在台

    下捧场。阿彩和董重里越是说‘回去后再做商量,二老板越是不肯放手,一口气说

    出最会做沔阳三蒸等楚乡名菜的老会宾楼、擅长做各类鱼菜的大中华酒楼、单单将

    鲴鱼做得出神入化的老大兴园等,让阿彩和董重里选一个地方,明天他要做东请他

    俩好好吃上一顿。阿彩和董重里相视一笑,不约而同地选了二老板没有提到的:

    “还是去老四季美汤包店吧!”“你们不要为我省钱,那种地方吃得太多,也不能

    算是请客。”二老板还是依了他们的意思。

    二在最繁华的六渡桥一带走了半天,看了许多街景,更让别人将容光焕发的阿

    彩看了个够。天快黑下来时,董重里在附近一家酒馆里叫了几个菜,请邓裁缝到住

    处,将见二老板的经过说了一遍。邓裁缝却替他们担心,以阿彩这样的姿色,果真

    在春满园里露面,不出三天就会出大麻烦。几杯酒喝过,邓裁缝说得更直率,这种

    麻烦不会来自日本人,他们很少听得懂汉语,想女人了就去逛妓院嫖婊子。喜欢玩

    名角的人都是自己的同胞,那些狗仗人势的汉J还好,一旦被流氓地痞纠缠上,越

    是有主的名花下场越惨。他俩如果遇上这种事,哪怕董重里丢下阿彩独自逃命也不

    行,不被他们大卸八块,全身装在麻袋里扔进长江就是万幸。对那些家伙来说,这

    叫不留后患。

    邓裁缝走后,扮作黄包车夫等在外面的联络员悄然送来几把挖地D的工具。董

    重里不敢耽搁,关上门就开始在屋里挖地D。

    成安坊一带的土地比预计的还要松疏,地D挖到半夜,就能将脱了旗袍的阿彩

    藏得严严实实。董重里很高兴,能够节省挖地D的时间,营救柳子墨的行动就可以

    提前。

    “小岛和子像是怀孕了。”两个人像头天晚上那样上了床。阿彩来回翻了几次

    身,突然在另一头说。董重里以为这是没话找话,没有认真往下想。阿彩却越说越

    当回事。“记得我们送她燕子红时的样子吗?花盆离得老远她就伸手护着下身,这

    都是女人天生的本事。往日我怀一县,落片树叶在眼前,也怕肚子凸得太高,不小

    心被砸着了。”

    董重里在心里叫了一声苦,真是这样,这么多人出生入死跑来营救柳子墨,日

    本人的严密把守倒成不了大问题,最大的障碍反而是柳子墨愿不愿意离开。见董重

    里急得眼睛冒火,阿彩又想消解此事:“这事也说不准,小岛和子脸色白得有些死

    人相,万一是她身上有毛病,那就误解了。”

    听到这话,董重里真的放下心来,以为这不过是阿彩没话找话的一个借口。果

    然,阿彩像是不知不觉地转过话题,慢慢地说起夫妻间的事:“我太明白自己了,

    到今日这心里还没有放下雪茄,别人是一日夫妻百日恩,我与他是半日夫妻半世恩,

    之所以*着柳子墨娶雪柠,很大原因就是不想看到他的女儿被那些不上斤不上两的

    男人糟蹋了。做女人的谁不想嫁个天下最好的男人,我替自己想过许久,与杭九枫

    在一起完全是一种孽缘,是因为前生前世欠了什么,才冒出这样一个讨孽债的。跟

    着杭九枫,当太太不像,做小老婆也不像。信不信由你,反正我是要与他离婚的,

    哪一年不晓得,我只晓得是哪一天,不是明日就是后日。我怕跟他在一起的时间长

    了,变成一根木头还好看一些,变成一头畜生,岂不是枉来人间走一回。再有一个

    就是邓巡视员,不管是不是从女人角度来看,那段日子想起来心里就甜滋滋的,到

    底不是只会在山沟里称王称霸的男人,不管做什么,举手挪脚,扬眉眨眼都有一种

    不凡的气度。

    不是邓巡视员的唤醒,这辈子自己也许就没有更多的想法。邓巡视员让我看清

    了,麦香比我幸福。紫玉比我幸福,杨桃更比我幸福。闹革命就是要有幸福,幸福

    都没有,还闹什么革命!所以。你一定要帮我离掉这个婚。“

    阿彩轻轻地踢了董重里一脚:“又不是个死人,说了半夜你都不哼一声。我真

    的比不上那些女人吗?女人好不好是试出来的,又没试过,甜酸苦辣大小胖瘦都没

    搞清楚,你千万不要认为我比她们差!再说她们不是死了就是嫁了人,想指望也指

    望不上。往日我是抱着将雪茄的命作为自己的命进雪家大门的。雪茄死了不好再说

    他了,我最想的是有一个像董先生的人,真心要我做他的妻子。这些年,我的心成

    了一座酒窖,往日对雪茄的感情一直在里面像酒一样酿着,只要有男人识货,愿意

    打开酒窖上面的盖子,不管是艳福还是洪福,反正足够他享受一生。”

    挨过温柔一脚的董重里慢慢地睡着了。找到依靠的阿彩也安静地将一只蜷曲的

    脚放在他身上。

    天快亮时,一个拉着粪车的人在街上凄厉叫了起来。邓裁缝真是金口玉言,一

    个唱汉剧的花旦刚在另一个戏园里唱出点名气,与她相好的男人就被剁下头来,扔

    在咸安坊的一处墙角里。面对枪林弹雨都不眨眼的阿彩被外面的吵闹声惊醒,冷不

    防打了一个寒噤,身子一软,坐在床沿上连站到窗边看一看的力气都没有了。

    “女人太儿女情长,就会变得弱不禁风!”董重里转身扶着她,慢慢来到可以

    望见街景的地方。几个警察模样的人从越聚越多的人群中钻出来,开始挨家挨户地

    询问夜里有没有听到什么动静。

    时间不长,就轮到他们了。由于确实没有听到动静,三言两语就说完了。没想

    到都这时候了,当警察的还能抽空打野,也将阿彩当成是别人的姨太太,问她为什

    么放着舒适的日子不过,非要跟着看不到前途的男人私奔:“红颜薄命,说的并不

    是命。是云不像云,是雾不是雾,情字当头,谁不是死于非命!还是哪里来回到哪

    里去吧,武汉虽好不如家,风流只能快活一时,无法快活一世。”

    “武汉是不如家里,硬要将好好的结发夫妻认作是露水夫妻。

    往日只见过有鬼迷心窍,钱迷心窍,色迷心窍,像你们这样醋迷心窍,还是头

    一回见识。不了解底细的话还是莫乱说,等这边的事大部分稳定了,我们还要回去

    将儿子接来,二位到时候只要不呸自己就行了。“镇定自若的董重里将打野的警察

    说得灰溜溜的。

    街上恢复平静后,捧着燕子红的小岛和子出现了。小岛和子的叫声将正在怔怔

    地回味的阿彩吓了一跳:“子墨君让我送回来,他不让我要你们的燕子红。”

    “子墨君今日不去气象部,非要留在家里陪我。”

    “子墨君答应下午带我去老四季美汤包店吃汤包。”

    一整天。阿彩和董重里都忽略了本该重视的小岛和子,只顾重点分析柳子墨这

    样做是出于何种用意。身着和服的小岛和子叫人看着不顺眼,他们关注的怀孕问题,

    被这种打扮藏得一点踪迹都没有。午后的天气很热,阿彩穿着少得不能再少的衣物

    在董重里面前走来走去。董重里嘴里说她这样子让人心动,实际上,除了目光再也

    没有其他动作。眉来眼去的两个人在一问屋子里,看上去相安无事,说的都是有关

    营救柳子墨的相关事。临去老四季美汤包店赴二老板的约会时,董重里精疲力竭地

    长吁了一口气。

    二老板早到了,也不问这一天一夜二人商量出结果没有,开门见山地说起夜里

    被弃尸咸安坊的那个男人。他说这种事只会发生在那些小戏园的人身上,进了春满

    园就等于进了保险箱,或者是宪兵司令部的后花园。二老板强调,凡是被他看中的

    艺人,就只能吃春满园的饭,挖墙脚下的事其他戏园连想都不敢想。对付一心要将

    阿彩推上戏台的二老板,董重里早就想好了办法,就这么拖下去,找机会将柳子墨

    解救出来,在地D里藏上三五十来天,再看情形一同溜出城防。董重里用同昨日一

    样的口气说,二老板什么时候让自己上台说书都行,让阿彩也做一个抛头露面的说

    书艺人还得从长计议。二老板很不高兴,汤包上来后拿起筷子自己先吃起来。也许

    是咬得太猛,一股汤汁喷到董重里的脸上。董重里下意识地一歪头,正好看到柳子

    墨挽着小岛和子的手出现在门口。

    四目相对之际,柳子墨怔了怔,走到相邻的桌旁坐下。两个身着军服的日本人

    站在门口没有跟过来。小岛和子看着他们,也像柳子墨一样一声不吭。

    小岛和子与柳子墨刚一坐下,伙计就将他们要的三斤汤包掇上来了。柳子墨用

    筷子夹起一个个汤包放进小岛和子的碟子里。

    小岛和子转眼之间就将两斤汤包吃得精光,然后转换角色,一个个地夹起剩下

    的汤包放进柳子墨的碟子里。不仅是阿彩和董重里。

    就连二老板都看苕了,一会儿慨叹小岛和子看着不起眼,食量却如此了得,一

    会儿又羡慕日本女人是世上最适合给男人做妻子的。

    正是这点感受,让二老板不再步步相*,答应再给董重里两个十天的时间,前

    一个十天想阿彩的事,后一个十天想自己的事,总之要将阿彩登台出演前后的事情

    尽可能想得仔细一些。一个二老板的熟人走过来指着阿彩问:“这女人是不是你新

    选的角儿?”“想看她的戏,就得赶头三场,三场过后,就是我想给你留位子,别

    人也不会答应。”二老板一点也不忌讳地大声回答,惹得四周的人像赶庙里的头炷

    香一样过来看稀奇。离得最近的柳子墨却没有动静,他吃完了汤包,付完了账,也

    不看阿彩和董重里一眼,挽起小岛和子的手起身就走。

    围观的人没有一个不说好,有阿彩这身坯子,一旦进了春满园,用不了几天,

    再想吃汤包,只需透一句口风,就会有人开着小轿车热乎乎地送上门来。眼看着这

    汤包没法吃了,二老板站起来请大家散开,当艺人的还是上了台好看,一个吃相,

    一个屙相,天下人都是一样的好看不起来。

    一群人笑嘻嘻地正要回到各自座位上,一个脸上有几处刀疤的男人快步走进店

    堂,大声叫嚷:“哪位叫阿彩?阿彩是哪一位?”

    阿彩和董重里稍一迟疑,那人就扑了过来。说时迟,那时快,二老板还在说:

    “十三哥,不要乱来!”叫十三哥的男人已伸出手来,抓住阿彩的纠巴猛地一挥。

    伴随着假发的失去,四周的人一齐发出响亮的笑声。“这种模样不用上戏台,就会

    成为名角!”“癞痢癞痢,尖刀刮皮!”

    四周的人都很兴奋,叫十三哥的男人反而失望了,他说,没想到阿彩真是癞痢,

    眼看就要到手的银手镯又飞了。二老板站起来,将阿彩看几眼,又将董重里看几眼,

    心里有话嘴里却说不出来,怔怔地站了片刻,YY地转身就走。有人冲着他高叫:

    “下次可要小心,莫将麻风婆当成大美人!”董重里见势不妙,剩下来的汤包也不

    吃了,拉着阿彩也要走。跑堂的伙计追过来提醒,三斤汤包的钱还没有付。

    看看二老板还在前面,阿彩严厉地叫起来:“给我回来!”

    二老板根本不回头:“莫恶心我,让我连明日早上的热干面都吃不成。”

    “我把话说在这里,只要付了这汤包钱,这事就不记在你账上。

    不付这笔钱,这笔钱就要记在你的生死簿上。“

    阿彩将话说得特别凶狠。二老板终于回头看了一眼:“老子不怕死,只怕喝癞

    痢汤。”

    望着扬长而去的二老板,阿彩从董重里的荷包里掏出一把钱,数也不数便扔给

    了跑堂的伙计:“捎个话给二老板,不管等多久,我也要收这个账。”

    恼羞成怒的阿彩从老四季美汤包店回来,拿上工具就往地D里跳,从头到尾不

    让替换一下。怄了一肚子气的阿彩只顾拼命往外挖土,董重里当然不敢大意,一包

    接一包地撒进下水道里,然后用自来水冲走。一座可以藏住一个人的地D挖成了,

    阿彩累得什么也想不了,洗一洗后倒头就睡。

    过了一夜,阿彩的心情还是不好。起床后瞅着放在一旁的假发,突然发起脾气

    来,要董重里到外面去。董重里也不多说,拿上一只大碗出门买了些热于面回来。

    这下子阿彩更生气了,明明听见二老板用早上吃不成热干面的话伤过她,还要买回

    来当早饭吃。

    岂不是故意往她的伤口上撒辣椒粉。

    “我的确是故意去买热干面的,但不是伤你而是要帮你。我吃过上海人最爱的

    阳春面,也吃过四川人最爱的担担面,武汉的热干面呀,正好取二者之长,补二者

    之短。在你的性子里,一会儿是阳春面,一会儿是担担面,这样不好。麦香,杨桃,

    紫玉,她们就像热于面,闻着香,吃着也香,看上去不复杂,做起来也不复杂。你

    不是说过,既然住是一间屋,睡是一张床,相互间总得有所了解吗?就我的了解来

    看,你却不是这样,说不好听一点,每日里要变出早中晚三种脸色。”

    阿彩被这话说苕了,拿过大碗,将那热干面吃了一半。董重里也同样不声不响

    地将剩下来的热干面一扫而光。

    一0一

    街上响起一阵脆脆的木屐声,打断了阿彩的思绪。小岛和子又来了,她在阿彩

    面前站定,深深地鞠了一个躬,抱歉地问能不能再将燕子红送给她一次,柳子墨今

    日又去气象部了,家里没有别人,思来想去也只有这燕子红可以陪伴自己。阿彩没

    有觉得不妥,只问小岛和子自己动手搬动这燕子红是否方便。小岛和子谢过了,抱

    着燕子红就走,她那在阳光下越来越长的Y影深深地投入董重里的心里,他觉得小

    岛和子的行为有些古怪。

    董重里独自出了门,在旗袍店门口碰上邓裁缝。邓裁缝为那件旗袍叹息不已。

    董重里往前走了不远,就有扮成车夫的独立大队队员上前来问:“先生坐车吗?”

    董重里坐上黄包车,来到春满园。

    二老板显然听到别人传话了,劈头盖脸地问:“你那婆娘,想用什么东西来收

    我的账?”

    “你也不要太小看我们,世上的事明日是什么样子都说不清,何况阿彩所说的

    是很久以后哩!”董重里本来就不会求情,此话一出,二老板就站起来送客。在武

    汉三镇中,汉口的戏园最多,大大小小共有十几家,董重里一家家地跑遍了。大家

    都晓得阿彩在老四季美汤包店露出真容的事,也不听董重里说书的艺术如何,一杯

    茶喝完事情就完结了。董重里将做给别人看的事情都做了,回到黄包车上,小声吩

    咐拉车的独立大队队员,情况比预想的要顺利,因此行动时间可能提前。

    回到住处,董重里在阿彩面前说了自己的想法。他认为,他们在咸安坊住下来

    的动机已被小岛和子识破了。小岛和子送还或者要走燕子红都是借口,真实目的是

    在为他们的营救行动通风报信。

    阿彩对此将信将疑,小岛和子绝对不是那种掇起碗来不记得放下的苕女人,柳

    子墨这一走,也许他们就再也没机会在一起了,死里逃生,漂洋过海得到的幸福就

    会烟消云散。

    “人一生不知会生出多少梦想,就像雪柠眼里的云,晃来晃去总在天上,能抓

    住的很少。就像我,到今日也没抓住一个。伸手容易放手难啦!”听董重里这样说,

    阿彩便反驳:“梅外婆可不是这样说的,你忘了她的名言:用人的眼光去看,普天

    之下全是人,用畜生的眼光去看,普天之下全是畜生。”

    “这时候用梅外婆的话打比方有些言重。我有个想法,别的都不牵扯,就为这

    事打个赌。”

    董重里说的赌注很简单。如果小岛和子的所作所为真是通风报信,阿彩就不要

    再在他面前提及离婚之事,真想与杭九枫离婚可以向傅朗西他们诉讼。如果他的判

    断有误则相反,哪怕杭九枫会因此将天门口闹得山崩地裂,这离婚一案他也不让别

    人卷入,自己担当起来。阿彩一边答应一边表示极不理解:为什么董重里这么不愿

    C手她与杭九枫的婚姻?为什么董重里如此坚信一个他并不了解的日本女人?董重

    里先对后一个问题做出回答,事情发展到如此地步,关键不是他对小岛和子的了解,

    而是小岛和子对柳子墨的了解。只要小岛和子明白柳子墨心中还有对妻子雪柠以及

    女儿雪蓝的不舍,还有对日本人罪恶行径的仇恨,主动帮柳子墨离开牢笼一样的武

    汉,回到自由自在的天门口,当然就成了一种最深的爱。董重里将阿彩最想听到的

    对前一个问题的回答拖了很久,不是他不愿C手阿彩与杭九枫的婚姻,早几年他就

    同傅朗西说过,这场婚姻对他们二人和对天门口所有人都是一场灾难,后来他才明

    白,这是无法避免的,灾难是这些人一辈中的一部分,就像西河有左右两岸,少一

    条岸就不是西河,又像西河往海洋里流,必须经过白莲河、浠水河、长江,不可能

    一步跳过去。还是梅外婆说得对,世上没有无罪的人。董重里从艺多年,也才刚刚

    懂得师傅将一部说书作为心血传给后人的要义,看看千万年来搅得中原大地风起云

    涌的大人大事,他也不能承认任何历史都是建立在罪恶之上,灾难是一只味道苦涩

    的果子,罪恶却是分娩这只果子的花朵。

    “单凭同为女人这一点,不用想别的,你必输无疑。”阿彩欣然接受这场赌博,

    一扫连日来的气恼,戴上假发,用极尽妩媚的口吻将内心的幸灾乐祸说得风情万种。

    太阳照常升了起来,小岛和子飘然而至。小岛和子怀抱燕子红,抱歉地说,柳

    子墨觉得身体不适,起床后又睡下了,今日去不了气象部,她怕柳子墨见到燕子红

    后又不高兴,只好将燕子红再次送回来。重新摆放在窗台上的燕子红灿烂地向着几

    个从旗袍店里拿着新衣服出来的女子。那些女子从燕子红面前经过,没有一个认真

    地看上几眼。长在山里的花,只有与山在一起时才会引人注目。

    “我可以问了吗?若是问出事么样办?”阿彩小声说。董重里坚决地要求她按

    商量的办法去做。

    “不是说你投海死了吗?你到底有没有投海?”

    “有人救了我,她是俄罗斯人,在这条街上住过。”

    “我们想上你家看看柳先生,可以吗?”阿彩说出这话后,小岛和子一眨不眨

    地看着燕子红。

    “中午吧!我也不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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