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捷C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今夜繁星似锦,不时飘来一阵油腻的风和弄堂里嘈杂的人声。他知道这油腻的风是楼下山东大嫂炸油条的炊烟,这嘈杂的人声是那些忙碌了一天的打工仔、打工妹。他们衣着是邋遢、脸色是憔悴、目光是呆滞、举止是粗鲁,看着他们,你会毫不犹豫地以为他们象老鼠一样苟且偷生,可是你错了,因为你对他们并不了解,当你真正了解他们,你会诧异地发现他们也有理想、也有奋斗目标,可能他们的理想、生活目标对你来说是那么的不屑一谈、是那么的朴实,朴实的如他们村头的那棵百年老槐树。可是他们为此可以忍辱负重、可以漠漠忍受着世人对他们歧视的眼神和种种社会的不公而不从放弃。
今晚萧寒不知怎么啦,突然变得伤感,他想了许多,想到费月三番两次的戏弄、想到刘明远的傲慢,当然想到最多的还是他们强加于他的这次竞标,是做还是不做?他的头脑在激烈斗争,最后他豪气一生,决定做。他如此决定并不是对这次竞标抱有奢望、更不是对费月的示好,而是为自己,他可以接受失败,但绝不允许自己的萎缩而成为别人的笑柄!
书到用时方恨少!当萧寒动笔时,他这才发现豪情、悲忿是取代不了日积月累的知识,他做完一个方案,仔细端详惊谔发现他做的竟与那天刘明远随手画画同出一辙,并且还达不到他的深度,气愤撕掉重来。第二个、第三个……他气馁了,他无法脱离这思想羁绊,始终做不出一个让自己满意的作品。
三天,仅三天,他仿佛在炼狱一般,人象抽了筋似的看上去恍恍惚惚,可思想却在煎熬。他己江郎才尽,还不肯罢休,郁闷的他象关在笼中愤怒的狮子,却无处发泄。他己进退维谷,精疲力竭,在他快到崩溃还未崩溃之际,救星来了!
朱阿炳能在这个地方准确无误地找到他,确是是出乎他的意外,可仅过一会儿,他这才反应过来,这间房子刘明远曾住过的。朱阿炳别看他在朱坤的那次宴会上貌不起眼,可在这里他的派头俨然象个微服私访的君王,而衬托他的却是宝贝邻居包世有,这老家伙象个苍蝇围着他“嗡嗡”地响个不停,其谄笑的脸直恨上帝给他少装一会摇摆的尾巴,否则脸部的神经也不至于如此遭罪。这老家伙数不尽的话终于讲完了,等他低头一看,他的主人默默无语,显示出不耐烦的样子,他才知道自己的无趣,识趣出去。
等他出去后,阿炳这才对他说第一句话:“萧工,你在画图呀?”说着没经主人同意,自己翻阅着桌上图纸,啧啧嘴赞道:“真的很漂亮!一看就知道萧工是高材生!”虽是客套话,但萧寒听后,还是由衷笑笑,这也算是对他这三天辛苦劳作的报酬吧,虽然不管用,但心里还是有点怄心的。可是他话锋一转道:“萧工,图画的是漂亮,可是我觉得不对题?”
“是吗?”萧寒惊谔地望着他。他不紧不慢道:“我觉得徐老买下他这栋老宅,请你装修设计,并不是在一个古色古香的宅子里装一个现代理念的内脏,而是希望你还于原汁原味,你说对吗?”
“对!”萧寒有点茅塞顿开,对他不能不钦佩地望一眼,这才知道成功人士自有成功的道理。可是真让他这样做,他却为难了,因为知识上缺陷,他难以逾越这道关。
阿炳见他脸部表情忸捏,以为他对自己的话反感,识趣道:“我也是瞎猜的,可能徐老就喜欢你这种装修风格。”
萧寒听他如是说,知他误解了自己,忙道:“阿炳你建议的很对,只是我才疏学浅。”见阿炳不信的脸,只能如是不好意识道:“我对岭南的建筑风格只能是理论略知一二,可真要落实到实处,却怕做出来不伦不类的,惹人笑话。”
“这倒是的,象你们这群金字塔里的高材生,学的都是些理论上的东西,可真要到实践,还有一定差距,全不象我们实干出来的,做出来的东西地道。”这句话,萧寒倒是真的反感,但也表示理解,象他们这批新兴的贵族,就象清朝时立战功而获得的官位,碰到科举及第的同僚所表现的耿耿于怀,这也是他们一种自卑的心态。所以迎合他道:“马克思说:理论是间接经验,实践才是直接经验。”
不苟言笑的朱阿炳也经不住捧,流露出世俗的笑。他故弄玄虚地拍拍包,神秘莫测道:“所以我们也预料到了,给你送来好东西。”
他没说“我”而说“我们”,萧寒当然明白这所谓的“我们”包括朱坤和扬小妮,尤其是扬小妮在他和刘明远之间,她是毫无原则的向着自己,自己肯定对她无恩,那么刘明远就对她有仇哦。说实话他自己也不愿意当她的子弹,可刘明远也真不是个东西!如果刘明远态度稍稍对他好点,对他不要那么拔扈,他绝不会狗急跳墙充当别人子弹,于是问:“什么东西?”
“你看了就知道。”他打开包取出来,萧寒一看,一本岭南民宅的建筑资料集,真是雪中送炭,萧寒顿时对他感激涕零,再三道谢。而他却表现出的随意,更使他在萧寒的眼中有股肝胆相照的侠义风范。
这本资料集对他有什么作用?可以说太重要了!它的重要性犹如迷失在漆黑森林的他看见一丝灯光,又仿佛深陷孤岛的他看见远方飘来的桅杆。有了理论性的指导,他一下子开了窍,才思涌泉,动起笔得心应手,可以说这个方案,他是一气呵成的。
做完了,他自己看,也甚是满意,觉得这老宅也只能按他的设计装修才地道。他是提前两天完成这个方案的。完成后,他又变得迫不及待,觉得这个任务非他莫属,如果不是他,那么只能证明徐鸿业没眼光和费月假公济私。
投标的那天,他着重替自己修饰一番,踌躇满志地夹着方案而去。在浅水湾大厦的接待厅,他看见依墙排列着彩色效果图,都画在水彩纸上,装在镜框里。他看着,都觉得是艺术享受。也就在这时,他才清楚地意识到自己的能力,同刘明远斗,简直是乞丐同龙王爷斗宝一一自不量力!更可恼的是那个得势不饶人的刘明远,仰靠在沙发上,吐着烟圈,眼皮也不对他瞥一下,似对天花板自言自语道:“怎么样?你的也拿出来看看。”
他不自觉地夹紧胳膊窝,他胳膊窝夹着的硫酸纸,真被他看见,岂不把他的大牙都笑掉。萧寒就是这样一个人:心服口不服。强顶道:“不怎么样,还不知谁胜谁负呢?”
“那是,公平竞争吗?”他依是头仰着天花板,似欣赏着自己吐出的烟圈。
萧寒懒得再搭理他,笔直地坐在他对面的沙发上,他身体是挺直的,可心在萎缩,萎缩……
刚巧是刘明远熄灭烟头的时候,费月出来,依是淡而漠然对他们笑道:“准备好了吗?”
“早准备好了。”刘明远迫不及待地凑上前道:“阿月你看看,怎么样?”
费月欣赏着,但脸上依是那付淡而漠然的笑容,不表态,别过头对萧寒道:“小萧,你的呢?”
萧寒难为情地对自己的胳膊窝呶呶嘴。
“那好,你们开始抽签吧。”
“不用抽啦。”刘明远大咧咧道:“我们一同进去,孰好孰坏?一目了然。”
“这不行,这不符合程序,明远还是你先抽吧?”
“行。”“大度”的刘明远抽出一张,打开一看,斤斤计较道:“倒楣!我先进去,让你小子拣了便宜。”
萧寒不失时机臭他道:“既然你觉得吃亏了,那我先进去吧。”
刘明远恨恨地望着他一眼,悻悻地指挥着他手下把图整到一起,随着费月进去了。
先进去并不坏事,而等待却是难熬的。萧寒虽是坐在原位,可耳朵却恨不得伸到门缝,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他的心却莫名紧张起来,跳的他都喘不过气。他恨自己承受能力之差,竟然对这种小事都放不下。
萧寒还未等到里面掌声响起,门开了。刘明远静悄悄地出来,他己没有刚才的嚣张,但对着萧寒,他依然是一副不可一世的傲慢。
萧寒怎么不会想到,这一个家庭式的装修竟搞得如此排扬,硕大会议室中间放着一个硕大的椭圆形桌,桌旁围坐着十几个人,他们仿佛是一个模子铸出来码的,淡而漠然地对他笑。想来这种笑容不是费月的专利,而是他们公司的所谓企业文化吧。你看,即使局外人,雷汉丰、朱坤、阿炳、谷村也仿佛受此感染,对他也是摆着如此一副尊荣。
奇怪,碰到这种大场合,他紧张的心倒不紧张了,因为他想:反正是玩玩的,就当作给自己一个锤炼的机会吧。他,当然也是在其他人的帮助下把图纸钉在墙上,钉完后,他站在墙中间,眼睛盯着对面桌中间满头银发,脸上皱纹沟壑纵横,却精神飒爽的干瘦老头开讲了,他说:“徐老买回他自己老宅,是希望还原本来的面目,所以我的设计理念就是还原它原汁原味……”萧寒刚开始还口若悬河,引经据典,可是无论他说到什么精彩处,都未博到他们哄堂大笑,或者默认点头,他们依是对他那种淡而漠然的笑,尤其对面那个干老头,心不在焉地一直在吃桌前的小点心,萧寒自尊心受损,觉得对牛弹琴,也就没有了刚才的激情,余下来象背书似的应付他们。
讲完了,他也没得到应有的掌声,那怕是客套的。他的面子当时就下不来,涨红着脸,不知所措。
干瘦老头用费月递过来的餐厅纸擦擦嘴,干咳一声问:“你对岭南建筑很了解吗?”
萧寒听他的话呛人,脸挂不住顶道:“不怎么了解,我也是在接受这个任务时,才拜读这方面理论的书。”
肥胖的雷汉丰YYD:“自己都不了解,也敢设计,看来现在年青人,胆子是够大的。”
萧寒顿时有被出卖的感觉,他是真弄不懂这些反复无常的政府官员,想当初,他送给他那枚古币时,他是怎样对自己惺惺相惜,而过后仅做砸富贵的方案,他便成为自己不共戴天的仇人。只是这种人惹不起,这世道就这么奇怪:有的人可能所有的人都讨厌他,可他却占居人类某个重要位置,让人不得不对他恭维,那怕这恭维是虚假的;可另外有的人可能所有的人都尊重他,可他却混迹人堆,让人却常常忽失他的存在。他能对他怎么样,只能解释道:“接受这个任务,我只能尽力做到一种当时历史环境氛围,使人身临其境,有一种历史的回归感,获得一种独特的文化体验。”
雷汉丰还想说,却被干老头用手示制止住,他对费月使个眼色,费月把萧寒引到外面。
刘明远在萧寒沮丧的脸上看出了晦气,斜睨了他一眼,幸灾乐祸道:“看来,萧老弟也是竹篮打水一一一场空。”
萧寒恨恨瞥了他一眼,懒得搭理他,可心里实在是懊恼,不是懊恼这次的失败,而是懊恼自己的表现,明明自己是无所谓的,可为什么脸不争气?沮丧呢!
人就真的这么无助吗?大厅里这两个对面坐着的人,都知道自己没戏,可心里都奢望一个奇迹出现,这就好比凌晨就要被斩的犯人,在漆黑的牢里,除了恐惧就是祈盼着奇迹。而全没有自个的主张。
约摸过了二十分钟,费月出来请他们俩进去,他们俩刚进,便响起了热烈的掌声,这掌声更使他们俩懔懔而怕,这感觉就象己到刑场在吃最后一顿阳世饭。
对于这残忍的宣叛,费月心里可能也觉得过意不去,便谦虚地请她老板宣读。干老头子不中道,摆摆手,还是让她来。
干老头子就是她老板徐鸿业,萧寒早就从他架式上猜到了,只是不敢确认。他无法想象这平日里孤芳自赏、落落难合的女人竟傍如此一位大款。看来她流露出来的傲慢,遮不住的傲慢仅是对人,而不是对钱。从这方面说,她还不如许仙儿。如果说萧寒原来对她的鄙视是违心的、是做作的。那么这次见到徐鸿业,对她的鄙视是发自内心的。
费月不敢违拗她老板的意思,只能站起来,她先和稀泥道:“首先,感谢你们两位对本公司的支持,看得出,你们对这次设计是相当尽心尽力的,也花费了许多功夫,完成的作品,各位在座的专家也表示认同,应该说你们的作品都是上乘之作,要我们评出孰优好孰劣,实在是难以下结论。只是……”来了,萧寒心说:她后面可能蜻蜓点水,一扫而过,可这蜻蜓点水,足以让人毙命,这之前的许多不眠之夜白费。果然她说:“只是都有点小小缺憾,譬如说刘院长的方案,空间通透、步趋景移,豪华而不奢侈,但他没有抓住徐董的意思。萧工的方案是领略徐董的思想,可是……”她止住对萧寒抱歉道:“萧工我是实话实说,希望你别见怪。”萧寒听后,心好笑,想:我再小气,也不会小气到如此之份上。示意她讲下去,她说:“萧工是设计了一个岭南式装修,可是在座的专家看了,觉得不地道……”萧寒C嘴道:“各位专家是有慧眼,我是对岭南建筑不甚了解。”费月听后对他笑笑,表示赞许。她最后提高音贝,宣布:“根据我们投票的结果,我宣布……”“别宣布了,重做呗!”萧寒心是这样想的,可耳朵却听见:“萧工的方案作为我们的实施方案。”萧寒还未反应过来,一旁的刘明远气急败坏道:“莫名其妙!”刘明远毫无风度的表现,让整个会议室本来窒息的空间更加窒息。尤其是费月也觉对他不公,低头对徐鸿业建议道:“徐董,我有折衷的方案,您看行吗?”徐鸿业示意她讲下去。她说:“刘院长没中标,是他跑了题,而并不能证明他没实力,而萧工中标是讨巧领悟了您的意思,应该说他们俩都有实力,我的意思是让他们俩强强联合,共同完成施工图设计。”
“我不干!”刘明远未等徐鸿业表态抢先道:“阿月,你是知道我这人是很有原则性的,我是从不跟人合作,更别说当人下手。”说完负气而去。扔下想为他挽回一点点颜面的费月,她怔在那里,不知所措。
“萧工,我觉得屏风长宽比不对……”、“萧工,春水镇有个明清老宅……”、“萧工,谷大师觉得你右厢房门的风水不对……”……设计是中标了,可萧寒怎么也没想到中标就意味着套牢,他那一点点仅有业余时间全部被费月占用掉了。从修改方案起,费月就提出上述无数的疑问和修改意见。她对设计方的苛刻程度,己到了孰可忍,誓不可忍的程度,可萧寒还是忍住了,这倒不是他在乎这些设计费,因为这设计费无论是从面积上算,还是造价上算都比不过在罗本末那画一栋住宅楼的奖金,可耗费的时间和精力却远是它的十倍以上。那么萧寒是怎样才忍住的呢,说实话,他也不清楚,他也曾在心发过无数誓,只要她打电话来,他要拒绝要坚持己见。可是等到她真的打电话来了,他听到她悦耳的声音,仿佛中魔似的,脑袋一片空白,顺着她的思路讲,全盘接受她的提议。等电话一挂,头脑清晰起来,他才知道自己又中了她的套,只能拍打自己的脑袋,恨自己不争气。三番两次后,他也曾总结自己,觉得自己就是毛主席所说的:可以迎着枪林弹雨,却抵制不了糖衣果弹的袭击。他曾经也提醒过自己,费月是不能沾边的!可是为什么总是那么迁就她呢?他想了许久,就是想不出道道来。
终于修修改改地把施工图完成了,交到她手上,萧寒还心想:总算可以轻松了。不曾想,刚施工,比原来还要忙碌。原来也只是电话S扰,现在整个是三陪一一陪她买材料、陪她下工地管理、陪她召开现场会。萧寒觉得她太过份了,他也搞过几年的设计,接触业主可谓是五花八门,可就没有象她这种苛刻的。他本来就少的业余时间全部被她占用了,每天下午六点钟,她的车准时在牛尾巴山下侯着他。
他这段时间本身就忙,前段时间在罗本末那做的方案,现在都己进入了施工图阶段,并且要的都很急。而她依是不依不饶地缠着他。有次萧寒实在憋不住对她说:“阿月,你看我每天跟你到这儿来,工人都正忙,我也帮不了什么忙,你看我们能不能隔几天来一次。”她听后,淡而漠然的笑容收敛住,沉吟一会道:“萧寒,我知道这段是难为了你,可是徐董这么信任地把他老宅交给我,我不来看看,不定心。况且这也是你我的工作。”后一句话,让萧寒有些反感,觉得有要协他的意思,可他还是忍住没说。
生命真的不能承受之轻!萧寒记得刚来源州的时候,整天无事可干,白天昏昏想睡,晚上倒清醒。整日里颓唐使不出劲来,心里忽忽若失的生起无名怅惘来。人也消瘦了不少。现在倒好,整日里忙得不亦乐乎,倒是有使不完的力,晚上一沾床就睡着,连梦都没一个,心也很踏实,整日里充实的泼水不入,人倒精神了。第一个看出他变化的是梅尘笑,那天他盯着他良久,突然大惊小怪问:“萧工,你最近是不是走了桃花运?”如一声惊雷,他的话不但把萧寒震得目瞪口呆,其他的人也围过来发表揣测和猜想。尤其老李工的更有信服力,他说:“小萧,你现在谈的女朋友是不是我在牛尾巴山下看见开着兰鸟车等着你的小姑娘?”他妈的!逮着正着,萧寒百口难辩,但还是在辩。众人见矢口否认,更加确信,怪他不够朋友!从他嘴里问不出话,于是就问老李工,老李工也乐意把自己窥见的事,添油加醋地炫耀一番。众人一看他找到的女朋友是如此地有身分、有相貌,又有钱,直羡慕地眼珠子要掉下来,尤其是好色的梅尘笑那整天就象苍蝇似的围着他,让他介绍认识一下,因为他的理论里:漂亮女人都是成堆的,没准费月的旁边就有一个漂亮,但被众人遗忘的正侯着他。也就那天萧寒上卫生间,竟鬼使神差地照镜子,他惊谔地发现,他一直常驻的黑眼袋没有了,下颌还有少许的红。不知是刚才羞红的还是本身就驻有的。萧寒不由他不想:桃花运是没交到,可是同费月在一起,他不能不承认还是很惬意的。那天,他仿佛在他同事面前象狗夹着个尾巴,疑神疑鬼每个人都在偷窥他。吃完饭,趁他们没留意,他吱溜溜之大吉,在路上,他还疑神疑鬼向后看,确信没人跟踪,才钻进费月的车里。
也就是从那时起,他才注意起费月来。他发现费月也有不少小孩子脾气,她会顽皮,会娇凝,这是他以前没注意到的。可不知怎样,他老觉得这种小妮子腔儿跟费月不顶配。这并非因为她年龄大了,实际她也不算大,跟自己同岁,月份还比自己小。况且就是年龄大的女人,当着男人,尤其是心爱的男人,都有返老还童的绝技。只能说与她的身份和品格不相宜。
不管怎么说费月都是最理想的女朋友,有头脑,有气质,态度相貌算得上大家闺秀,和她在一起足以让自己颜面有光。可萧寒现实以为他们只有情谊,而无法再发展下去,这就好比两条平行的直线,无论彼此距离怎么近,拉得怎么长,终合不拢来成为一体。那天下车,他发现她身上有灰土,就替她掸去,萧寒看见她害羞脸红的一刹那,心忽然软得没力量跳跃,以后便没了这种感觉。
费月做人很大方,这大方并不是晚上的夜宵大多是她买单,而是她在萧寒面前只字不提刘明远,刘明远也是自那次投标后,在他们俩面前遁地消失。
不管怎么说,萧寒同她在一起是惬意的,但他绝对没生出非份之想,可是旁人的点拔,他心中不能不起波澜。
四月三日,他们从春水回来,到浅水湾酒店吃夜宵,凑巧碰见朱坤夫妇,扬小妮邀请他们明天去山水寺求仙水。萧寒还揶揄着,觉得她并非诚心,而是碰着了,客气而己。费月倒爽快替他答应了,还说:“也好,这几日我和小萧为春水的工程弄得灰头土脸,正好籍此机会出去散散心。”萧寒听她如是说,只能默然答应了,况且他也办法拒绝这对曾对他帮助过的夫妇,那怕他们是虚伪的客套。
第二天,他们是傍晚出发的,车子过了源州大桥,就到城南了。从这里往山水寺方向开,平时人稀车少的源寒公路上,车流非但没渐渐稀少,反而慢慢汇成一条车龙,往同一方向驶去。闹市很外过尽了,慢慢进黑黑的山峦和开阔的田垄。萧寒突然发现车外面的芭蕉叶上闪着亮亮的清光,很是动人。这才想起明天是清明节,难怪路上的车越汇越多,他心里不由得怅惘,他己连续六年没同家人去他爷爷墓前扫墓了。他这样想着,眼角有点湿润,为了不把他伤感的情绪感染到车上兴奋的人,他把头扭向车外,远远看见连绵的山峦,在清明的月光下,象幅凄美的木刻。
山水寺位于源州南冬水镇辖区内一海岛上,相传唐末也就是这个时候,重病缠身的中原高僧山水大师芒鞋破衲,云游到此,正口干舌燥之际,见悬崖滴泉,忙用嘴相迎,这水滴入喉间,便涌出甘甜醇香之感,他顿觉精神百倍,心中狂喜。举目四顾,更见乱头峥嵘,荆棘遍地,古木参天,皓蓝的海平面上正徐徐降落的夕阳,风光绝佳。以致夜色己临,他不忍离去,便山云当幕,夜月为钩,倚石而眠。夜里忽生一梦,只见水滴之处,白光闪闪,状如莲花。山水大师忙双手合十,闭目念佛。忽听有谁在半空中高声诵道:
。。
山水画(10)
无泉有声,无形有性,四大空若,五Y无我,生灭变异,虚伪无主,心是恶源,形为罪薮。
山水大师醒来,隐场隐记得这私八句偈语,便反复念诵,顿悟。他便在滴水旁结一草庵,就地修行,取此这无名泉为佛赐泉。没想到,他病入膏肓的身体却渐渐康复了。这消息不胫而走。来此朝拜的善男信女逐年增多,当然,这其中许多人是冲着这佛赐泉而来的。佛赐泉号称仙水,自有它神奇之处,它包治百病,无病养身。对此,在车上朱坤就用事实介绍,他说:“你们别以为我是搞迷信,我是有科学根据的,前几年,省里的医学专家取了一瓶回去化验,发现里面有许多中草药成分,很是惊谔,再来实地勘察,发现山上有许多珍贵的中草药,它们经过山水冲涮以后,根须部分的精华处就随着悬崖的泉水滴下来。”对于他这天方夜谭似的介绍,他们将信将疑,朱坤见他们半信的眼神,拍着自己虚肿的胸道:“你们看我这健魄的身体,就是喝仙水的缘故。”
“还健魄呢?”扬小妮YY损他道:“都脂肪肝啦。”
朱坤噎住了,只能嘿嘿傻笑。小妮白了他一眼,对费月嗔怨道:“哎,都说男人是女人要教化的学生,我这个老师就没做好,至今还改不了他老农民的想法。”
朱坤听他老婆如此让自己在旁人面前出丑,忙抗议道:“我这次来,可不是为了我,而是为了你。”
“为了我?”扬小妮鼻梁皱一皱,不领情做个厌恶表情道:“是为了我的肚子吧,求佛保佑你生个白白胖胖的儿子,好让你朱家有后,光宗耀祖吧。”
“又来了!又来了!”急的朱坤诅天发誓道:“我就这么封建!生儿生女我就这么在乎!我是去求佛,可我不是让佛保佑我生个儿子,而是让佛保佑我们的孩子平平安安。”他嘴上如是说,可心里祈祷生个儿子。只是他怕老婆惯了,只敢流露于脸,而不敢流露于嘴。
扬小妮是个驾驭男人的好手,懂得见好就收,扑哧笑道:“这还差不多!”
朱坤见他老婆脸色Y转晴,而他心里郁闷并未释去,斗敢对萧寒发牢S道:“小萧你成家后,千万别象我这样成为一个不是男人的男人!”
“我学不象。”萧寒开玩笑道:“因为我娶不到象你这样聪明漂亮的夫人。”
他脸露笑容却叹息道:“娶老婆还是不要娶漂亮的,否则整天提心吊胆。”
他的话又被扬小妮逮住把柄,又被讨骂道:“你好象有怨言!我可是自嫁你以后,大门不出,二门不入,你还是不满足,心里还是有鬼。”
朱坤被噎得哑口无言,脸红脖粗。萧寒也觉得扬小妮对他摧残的有点过份。可是没过多久,他又讨骂了,看来他习惯了她的摧残,也在她的摧残中感受到了乐趣!
就这样,他们说笑着,车子再穿过一闹市,在临海一人声鼎沸的广场里停下,立马围上来一群兜售香火和租游艇的小贩。朱坤先不急于下车,而是打电话。不一会儿,来了两个穿西装却看似乡村干部模样的人,朱坤介绍说是他的两个小兄弟,这两人直接引着他们到海边,那里正停靠着一艘豪华游艇。他们就这样乘着夜色直奔山水岛
游艇直开到山水寺下,上岸,“妈呀!”,萧寒发现山水寺台阶下密密麻麻地全是人,心想:照这样排下去,明天都到不了。看来中国人就喜欢扎闹忙一点不错。心里有点后悔。
那两人避实就虚引他们转向旁边靠山水寺围墙的一羊肠小径上山,小径无路灯,在月光下,格外宁静,萧寒顿感耳聪目明,那旁边涓涓细流的声音都听得一清二楚。朱坤说:这就是佛赐泉滴下汇成的溪水。萧寒捧上一口,果然清沁入脾。他们行了约摸十分钟左右,才见墙中有个门D,可门扉紧闭着。他们停下敲门,敲了半天,门才吱呀一声开了一条缝,一个小和尚伸出脑袋,很不耐烦问:“做什么的?这里是禁地,不许进的!”
朱坤忙说:“我是了然大师的朋友,我姓朱,烦小师傅通报一声。”
小和尚疑惑地看了他们一眼,说:“你们等着吧。”
小和尚仍关着门。萧寒心里觉得好笑,一是觉得朱坤那无处不伸的关系网竟伸到了佛门禁地,看那小和尚对他的态度,这回他恐怕要吃闭门羹了;其二是这小和尚并不是想象的那种,见了施主就双手合十,阿弥陀佛,而是俗眉俗眼,俗腔俗调,那做派同国营商店的营业员没什么两样。
没多久,听里面有人训那小和尚,“你真是的,怎么让朱大善主站在外面呢?”只听得小和尚低声辩了句。门开了,一个穿红袈裟的老年和尚双手合十迎了过来,连说怠慢了。都是老施主,朱坤主要介绍了一下萧寒,介绍就介绍吧,可他却摆谱道:“萧寒可是来帮助我们源州建设的高材生。”朱坤的介绍倒让他不着道,还以为他是什么大人物,忙拱手说久仰,又同萧寒紧紧握了一把手。萧寒倒被他过头的恭维弄得有点受宠若惊。了然大师同这批人全部客套完后,这才想起他后面跟着的似存非存,脸色木衲的年青和尚,介绍道:“这是刚从法学院毕业分到我们寺里的明目师傅,明目师傅可不简单,刚从日本留学回来。他的学历……”看了一眼萧寒道:“相当于研究生吧。”萧寒心想:这老和尚够厉害的,了了几句话,就彻底回击了朱坤。不过他总觉得了然大师少了一点出家人的味道,出家人讲究的是平等圆融。而他虽然对人恭而谨之,彬彬有礼,可就是太圆通、太现实了。
他们进的是后门,是僧侣们住的地方。他们进门后,直接沿着石阶往上爬,这一小段路上,了然大师自是陪着朱坤,就让明目师傅陪着他,木衲的明目本不善于同人交谈,又怕萧寒冷落,就同他套词,他说:“萧施主,我见眉清目秀,同我佛有缘。”
萧寒吓了一跳,开玩笑问:“你看我出家行不行?”
他却很认真看了萧寒一眼,说:“该出家的时候你就会出家。”
萧寒听后有点后怕,后又觉得他的话不能当真,虽然有句俗语:世间智慧无如衲子。可衲子的话总是似是而非,让人难以会意,况且他自知是个俗人,会意不远也懒得去会意。就象这寺的名字一一山水寺,那里的寺庙不是有山有水,心里这样想着,可是不留心却说了出来。
他看了他一眼,脸目无表情,依是非常认真回道:“这是有典故的。”萧寒心想:典故就是这开山鼻祖山水大师呗。可他却说:“这是悟能大师和茫然大师的一段因缘,悟能大师出家以前,就有心出尘,在家里苦读经书,觉得有慧根,可以出家了,就跋山涉水来到这,想拜茫然大师。茫然大师问他:‘一路过来看到什么?’他说:‘看到山是山,水是水。’茫然大师闭目让他回去。他垂头并不丧气,回家后更加刻苦研究佛法,几年后,觉得对佛更有心得,于是再上山求茫然大师收他,茫然大师依是又问他那句话,他说‘看到的山不是山,看到水不是水。’说完,觉得富有禅理,得意望着茫然大师,没想到茫然大师依是眼睛闭起,他愤怒了。可是向佛之心不死,回家重新把原来读过的经书重新再读一遍,重新的拜读,他却淡薄了要出家的念头,几年再上山。茫然大师再问他,他说:‘我看到的山还是山,看到的水还是水。’没想到茫然大师双手合十道:‘你既领悟佛法,何须拜我为师。’”说完,他意味深长望着萧寒一眼,萧寒觉得他讲的无聊之极。于是有心调侃他,问他为什么出家?
他呆若木J的脸突然有点丰富,语气有点苦涩,但还是回他道:“为了一个人,我和她高中就谈上了,那年高考,她考上人大,而我却名落孙山。虽然我们关系未断,可是她却要我来年必须考上人大,否则我们……当然,上人大是我从小的梦想,可是她这种作法让人反感,况且我觉得爱情绝不能受世俗的要协,还有加上我们共同的毛病一一多疑。那年我的分数是上了人大,可是我却义无反顾地填了佛学院。分手是一种缺憾,可我因此再没有责任义务和无尽的烦恼牵缠。”他的话萧寒听后一点都不同情,反而觉得他是在逃避。他这回倒聪明,看穿了他想法,道:“你可能以为我是消极和逃避,可人生往往是退一步海阔天空,倒退原本就是向前的。”完了!他们俩是属于不同世界的人,无话可谈,那就不谈了。
爬了三十几级台阶,都市来的这几个缺乏运动的人,己累得气喘嘘嘘。终于在一僧房,门楣上有“听风”两字门前停下,这是寺里专门接待上规格女施主的僧房。了然大师开门后和明目师傅侧身礼请他们进去。里面倒简单,只是一床一桌,几张椅子。明目师傅忙取出杯子倒茶。了然大师请他们入座,他坐下时,不自禁地架了一下二郎腿,觉得不妥,放下来。他见他们都没喝茶,就说:“茶不好,多多包涵。”朱坤说那里那里。萧寒抿了一口,觉得这茶不错,暗香绵绵,苦中带甘。
喝了一会儿茶,朱坤问:“了然大师,听说寺里过些日子要举行开光大典,还邀请来日本高僧?”
“是呀。”了然眼睛一闪,双手合十,喜上眉梢说:“这是源州僧俗的福气!这要谢谢改革开放的政策!更要谢谢象您这样关心佛教事业的知名人士!阿弥陀佛!”
“那里,那里。”朱坤谦虚道:“我只是尽点微薄之力。”
“可您对我们寺庙的贡献佛主是知道的。”
朱坤听后喜形于色,问:“听说香港的宗教界捐给山水寺一尊金佛?”
“是有这事。”了然嬉笑的脸却凝固道:“可他们是有条件的,要求我们立在光明顶上。”他面有难色,支吾道:“可光明顶离此至少要建三段八十一级台阶,如此浩大工程,本寺财力微薄,恐要辜负香港同仁的善意。”
他的话倒弄得朱坤尬尴,他暗暗测算一下,忍痛道:“了然大师,放弃实在是可惜,要不我联合几个朋好共同捐建。”
了然一听,立马替他上弦道:“阿弥陀佛!谢谢朱施主的关心,本寺明天就去照会香港宗教界,接受他们的好意。”
一直在旁,心不在焉听着的扬小妮C话说:“了然大师这次到日本的感觉怎样?”
目地己达到的了然,心情豁朗,回道:“不错!虽然日本的佛教是我们这传过去的,但比我们要兴旺,并且很有群众基础。我拜会了一些日本高僧,彼此交流,很有心得。”众人认真听着,希望他能讲出一些博大精深、奥妙无穷,能让这凡夫俗子慧心一闪的话来。可他却道:“日本现在兴起一股新风尚一一争做‘一日尼姑’。所谓‘一日尼姑’就是利用自己的休假时间,到寺庙里‘出家’或‘休养’一天,拜和尚和尼姑为师,学习坐禅。在这一天里,她们坐在禅堂里冥心静想,全神贯注,且洗耳恭听梵钟和经文,同时还要斋戒清心,以佛界所特有的修养意境,驱除身心的烦恼负担。”
扬小妮最好听的就是这些野道新闻,她又可以把它作为她小说中的题材,饶有兴趣地问:“为什么?”
他回道:“这主要是日本的生活、工作节奏快,以及都市的喧嚣烦乱等,这些都对她们的内心世界构成一种折磨。这就使她们更想返璞归真,而寺庙这一佛门净土,正好让她们求得一种短暂的心理快感,释放烦恼心情,求得精神寄托。”
其他人都当闲话听着,只有多愁善感的杨小妮仿佛己被他的话触到了灵魂深处,感叹道:“是呀!了然大师,有朝一日,我烦腻了尘世的生活,希望你能收我为徒?”
了然大师吓了一跳,忙说闲话不要当真。最紧张的莫过于朱坤,他似有意无意地看一下手,说时候不早了,不再打扰两位大师的休息。两位大师识趣,忙立起身来,双手合十:“阿弥陀佛!”告辞了。朱坤对费月和扬小妮交待几句,就领着他们办正事去了。
他们踏着月色往下走,从侧门进入大雄宝殿,同外面宁静的空间比,大雄宝殿简直就是个喧闹的集市,里面拥挤不堪,人声鼎沸。萧寒也曾游玩过几个寺庙,虽然他多半象今天这样随大流凑个热闹,但原来不管怎么样,只要一踏进这威严的大殿,他都不由得肃然起敬。可今天他却有怪怪的感觉,就连闻到的梵烟心里都发腻。这不是大殿里喧嚣烦乱搅得他的心情,而是刚才同僧人近距离接触后,他对此再没有了神秘感,觉得他们都是俗人一堆,看他们都象是演员,只是现在没卸妆而己。
朱坤的样子倒是虔诚的,脚步都谨慎起来。他领着他们先出来,再按照程序一步不捺地跪拜完该拜的佛。出了大雄宝殿,映入眼帘的是崎岖的山梯,山梯上己排满了善男信女,看的出,他们己准备了熬通宵的架式,因为有的人己点燃了香腊,正在C刀夜战一一打扑克。他两个朋友这才真正排上用场,他们护着他们往里面挤,大多数人只敢怒目而视,却不敢有半点牢S,极少数拎不清的刚想责问,他们就拎出了证书一一原来他们是本地派出所的人。到半山腰,萧寒滑稽的发现,有两个和尚也在排队凑热闹。这两个和尚见到朱坤,如释重负,忙双手合十:“阿弥陀佛!”把位子让给了他们。萧寒不得不对朱坤的财力肃然起敬,古人云:有钱能使鬼推磨,现今有钱也能使佛排队。
他那两个朋友总算完成了历史使命,同那两和尚下山去了。留下他们俩人拿着和尚留下来的檀香木茶杯,先站立着,后腿酸了,也不管石阶有多脏多湿,坐了下去,轮留敬烟。萧寒心里估算了一下,向前挪一个位置大约两分钟,前面排的人黑压压大约一百五六号左右,照这种速度排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