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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水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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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15 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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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行!听话!跟我回去!”他几乎是夺过萧寒手中的盐水瓶。

    “不吗?”

    他们一个尽情发嗲;一个呵护有加。萧寒更觉局促难受。他们的神情就仿佛萧寒化为稀薄的空气,眼睛里根本没他这个人。萧寒更觉自己是五更J呜时的鬼影。识趣地告辞,心里却巴望着费月的挽留,那怕是虚情假意的。可是费月没有,那迫不及待的“拜拜!”。是伤了萧寒的自尊心,更是识趣地溜之大吉。

    离开医院的萧寒有点生气,更恨费月做的太过份了!突然他同情起江海帆来,觉得这小子比他还可怜,竟然对她异想天开犯起了情痴!

    刚回到住处,顾老四就叫住他,说有个电话己找他半天了。萧寒看过电话号码是海帆,不知他为何猴急找自己?忙上顾老四家回个电话过去。江海帆一听他声音,便直截了当问他昨天进展的情况?

    萧寒听是这事,颇为扫兴,但还是一五一十把昨晚的事说了。

    江海帆听到他把费月带到饮食一条街,不信但掩饰不了羡慕道:“她真跟你去了?”

    “怎么没有!不过她娇贵的很,生病了,我刚从医院看她回来。”

    “她生病了?你他妈的怎么不告诉我?”

    萧寒听他犹不罢休的声音,不禁失笑道:“海帆,你小子别狂想了!她有男朋友,我今天都见到了。”

    “我知道是她老板徐鸿业吗!”

    萧寒听他如此作贱自己,甘愿当她的候补情人。轻藐地刺激他道:“嗯!只怕不是你想象的这么简单!我今天见到不是徐鸿业,是刘明远。他们卿卿我我的粘劲,让我都呕吐!”

    江海帆在电话里清楚地听到他轻藐地“嗯”一声,顿时呆住了,恨自个失态。此时他的心态特别复杂:既象寒夜里摸索到一根火柴,刚划亮,就熄了。更象置身于汪洋大海中的一个孤岛,刚看远方一条船的桅杆,正涌现一点希望,可那桅杆却渐渐离去。他竭力抵抗被痛苦蚕食虫蚀的心,突然狂笑发泄道:“难怪浅水湾花园三次投标,全是刘明远中!我现在才知道,他们苟合在一起。”说完不等萧寒接话,电话挂了。

    萧寒听电话就这样挂了,心里不由得后怕。他怕海帆弄出什么祸端来,那时自己夹在中间,真是横竖不是人?

    他们电话里讲的这通话,萧寒全没注意有一双耳朵在偷听,这耳朵的主人便是顾老四。顾老四是现代的专职寓公,平时闲着没事,最好窥探别人的隐私,探到稍有价值的,一是夸大之词当着茶余饭后闲谈的资本,显示他具有丰富的社会阅历;二是关键的时候要挟别人的秘密武器。当他一听到“刘明远”这三字,心里“咯噔”一下,硬是忍住没C口。等萧寒挂下电话,他这才笑咪咪道:“你认识刘明远院长?”

    “谈不上认识,见过一面而己。”

    “你应该要认识,他可是以前住在你房间的!”

    “知道!”他平时最烦他唠唠叨叨的,现在心情不好,更烦。于是忙掏钱给他,他的电话是收费的。

    顾老四接过钱,仍不放他走,道:“你知道我跟他也是好朋友,他经常请我吃饭,当然我也回请。”

    “吹牛!看你这寒碜的样子,傲兀的刘明远绝不会同你混为一伍!”萧寒心里如是想,可嘴上却敷衍道:“我听你说过。”

    “你……”没吸烟的他,却似吸烟时的吞吞吐吐道:“你,你能不能帮我一个忙?”

    “什么事?”

    “我同刘院长是好朋友!这,你是知道的。可亲兄弟还得明算帐,对吧?他……他欠我半年的房租,你……能不能向他要回来。”

    “这恐怕不行!你们是好朋友,你当面向他要,我想他不会赖帐吧?”

    “我……我跟他不是好朋友吗?拉不下脸,你去更合适。”

    恶心!他妈的你拉不下脸,我就拉得下脸?可萧寒拗不过他死缠烂打,被*同意了。萧寒一同意,这家伙如释重负,一个劲地“拜托!”说个不停,把他送下楼,那付殷勤像仿佛是萧寒欠他钱似的。

    回到房里,萧寒有了心事,他现在越来越不信任他的同学江海帆了。他有种感觉,海帆己不再是原来的海帆:原来的海帆褒义说是意气风发,贬义可以说是感情用事,而现在的他老成深算或者说成熟,他总觉得他为达目地能不择手段。他真怕他会把刘明远和费月的事捅给徐鸿业,那时自己就很难见人了?

    第二天,他不放心地打个电话给费月问她身体好了没有?费月说好了,己上班了。他装作如释重负用难涩的语气试探性问:“那……没发生什么事吧?”

    “什么事?”她怔了一下才反应道:“你说是明远吧,他这人就这样,你别同他计效。”

    “哦!”他假装长嘘一口气,才道:“那就好!”

    费月问他还有什么事?他说没有,只是问问她病情。于是他们就找不着话,把电话挂了。费月在挂下电话的那一刻,觉得他有知识分子的劣根性:处事懦弱,遇事忧柔寡断。但同时又觉得他善良可靠。可萧寒挂下电话,是真的有股如释重负的感觉,可这感觉经不住品味,心又似负重悬着,心想:海帆现在没生事,可并不证明他以后不生事。

    这几日,有心事的萧寒活得特别沉重。他不敢打电话给费月,更不会打电话给江海帆,因为他知道不可能从他嘴里掏出真话!只能等待着,等待着挨这一刀。这感受如同高考前的倒近时,紧张地时刻准备着,准备着。可真到高考日子,人痞了、精神也松懈了,也就不当一回事了。也就是萧寒的心理临界到这一刻,费月果真打电话来了,他己作好刀来挨宰的准备,心情反倒轻松问她什么事?电话那头的她倒象被他气势镇住,含含糊糊,词不达意问:“萧,萧先生,你周末晚上有空吗?”

    “有空。”

    “那…”听得出电话那头的她突然羞涩的难以启齿,但还是启齿道:“你能不能帮我一个忙,我朋友那天晚搞一个烛光晚会,他们都带……”那后面两字她无法启齿了,便换词吞吞吐吐道:“你,你应该知道什么意思吧?”

    “嗯。”

    “可我没有现成的…。”语速突然急促加快道:“你能不能陪我去?”话完,她己是涨红着脸,心似不安份的小兔子乱跳不停,头脑己是一片空白。似乎听见一“行!”字,便“啪”地把电话挂了。使劲抚摸着自己狂跳不停胸脯,怕它蹦出体外,更惊佩自己有如此之胆量。等她稍稍平静下来,这才发现自己紧张的连碰面时间、地点都忘告诉他了。可再没勇气打过去。

    萧寒听对方突然把电话挂了,与其说是莫名其妙,不如说是一椿心事末了的失落,竟也惊讶自己爽快答应她了。想到她说没现成的……恐怕后面三个字是“男朋友”吧,心里不由得好笑,刘明远不是现成的一个吗?可是刘明远毕竟不是光明正大的,自己?管她呢!那是她的事,既然答应她了,那就不能失约,毕竟上次在江海帆和黄泷的怂恿下约她,她出来了,算帮了自己一个忙。这次权当回报,算作礼尚往来吧。况且同她出去自己也不丢脸,更谈不上损失。

    这一天,萧寒有了既定目标,一厢情愿猜她又要打电话敲定见面的时间和地点,心却不由自主牵挂起电话来,只要电话铃一响,他便急不可奈地抢着接,可每次都是失望地喊着别人。他这反常的举动,自然被他的同事们看出来了,他们于是戏谑他是不是在播春天的种子呀?他发誓说不是。他越说不是,他的同事们就越以为是。趴在图板上画图是个很枯燥的活,有了一个新鲜的话题,自然他躲不过成了他们这一天调侃的对象。

    费月也真能忍得住!竟然过了下班时间,唐嫂催他们吃饭,她的电话还没来。萧寒等的心焦,可是愈到这个时候,他愈不会放下脸去打电话讨饭吃。可他又是信诺的君子,宁愿委屈自己也要成全她。只有焦急地等,直等到天己渐黑,她才打电话来,并且是责备的声音,怪他道:“萧先生,我己在上排百隆商场等你半个多小时,你怎么还不到?”

    萧寒当时就懵了,想解释,可那头没给他解释的机会,电话就挂了。仿佛是他失信似的。萧寒这才理会到,碰到女人就如碰到兵一样,有理说不清!只能扔了电话,出门招个的士而去。在出租车上,竞诧异自己象个文人S客,作贱自己而甘心成为她脚下践踏的鞋袜!既便是这种态度,他到那里,竟没挣到他理想中的带笑带嚷,责怪他为何不早来的态度!而迎接他的是三九Y寒的面孔,冷的他立刻觉得彼此变得生分!

    费月瞥了他一眼,便把本发动好的车子熄灭,低声似自言自语道:“我出门急的慌,竟忘了换一套象样的礼服,萧先生,你陪我去买套衣服,好吗?”

    “呀?”萧寒见她虽穿着一身蟹青的西式套装,看似有点象她的工作服,但她一头垂颈根的长发却烫得丝是丝,缕是缕,丰厚无比,全都往脑后梳去,只持出一把发束别一只精致的小发卡,突出她光洁的前额。还有她身上散发着让人无法逃避的法国香水的味道。萧寒就觉得她并不是她所说的,而是精心准备的。顿时,觉得她的话另有所指,想到自己倒是没准备的一身寒碜样,心情立刻局促不安,羞愧地无地自容地嗫嚅着行。

    果然她直接带他去百隆商场的三楼男装柜台,她边挑边捡,边同售物小姐探讨着衣服的品牌、质料等似乎对萧寒来说非常专业的问题。瞧她这热乎劲,萧寒既使把自己压扁也挤不进来,自觉无趣丢脸。可是却全无志气地跟着她,就象跟她己好长一段路,却没有讨到钱却又不甘心的叫化子。虽然她在决定之前征求过他意见,可是她决定了的事不容他更改。这就好比机关单位一把手己有了抉择,却假模作样招集下属,先明主征询他们的意见,后集中通过自己的抉择。萧寒只好服从她善意的独裁。而他稍有志气的举动就是坚决阻止她买单。虽然这套西服对他现在来说异常奢侈,虽然花去了他囊中近乎所有的财产,虽然他在买单的时候心痛而颤抖,可是不管怎么说,他总算在她面前保持了近乎泄尽气的自尊心。

    汽车直接开进坤富花园一栋豪宅花园里停下,萧寒刚下来,便“飕”地一声窜出一条大狼狗,朝他张牙舞爪地扑过来。萧寒当时就吓得蹭蹭地后退几步,心还在想:怎么亨利借尸还魂了?亏得那条铁链,末进晚餐的他差点成为它美味的晚餐。费月见状取笑道:“没想到萧先生天不怕、地不怕,却原来怕小狗。”

    窘得萧寒无地自容地只能讪讪傻笑。亏得那个在医院一直臭他损他的扬小妮过来救架,对那凶物嗔怪道:“淘淘,你又淘气了,这是客人,不许你胡来。”真是一物降一物!这庞然大物竟被这娇小玲珑的小女子吓得垂下高昂头颅,乖乖地缩回属于它的地方蹲着。可萧寒还是心有余悸,因为这凶物还是不安份、馋兮兮盯着他。

    扬小妮对着一直护惜在她旁边约摸四十岁出头的男人介绍道:“坤哥,这就是带阿月看电影,再到美食一条街,让阿月吃出毛病来的萧寒,萧先生。”

    “噢!你就是萧寒,久仰!久仰!”说话热情,举动更加热情,一双R乎乎的大手使劲握住萧寒的右手猛晃不停,自我介绍道:“我叫朱坤,朱,朱元璋的朱,坤,乾坤的坤。欢迎你常来玩。”可眼珠子却瞥向院外一豪华奔驰车,脸堆满的笑容决不是献给萧寒,而是那车上未曾露面的某人。应付完萧寒后,便对费月点点头,算是打招呼,便迫不及待地加快速度朝那车疾去。

    萧寒倒没有被忽失的气愤,反倒有股平白无故的受宠若惊。他倒是对他真的久仰!你别瞧他貌不惊人,说话举止非但没有他想象中的和书上传奇人物的精明干练,反倒给人一种戆兮兮的感觉。可眼前这个离他而去的人,却是源州大名鼎鼎的富坤集团公司总裁!如果说洛克菲勒是纽约的象征、秦天柱是海城的象征,那么他当仁不让的就是源州的象征!他的故事在源州家喻户晓,深入人心,被引申、被曲解、被神化、被庸俗。总之他的一言一行都包含了成功的弦外之音。他成功历程的故事如同马克。吐温写的一部诙谐的小说。是讽刺是褒扬就看着各人的心态而定。心态好的赞他“好心有好报!”;心态差的嫉他“戆人有戆福!”。

    朱坤原本是源州偏远地方的一个农民,精于木工手艺。十几年前,迫于生活的窘困,打造几个橱柜带着他的小舅子朱阿炳到源州城里卖。卖到最后一个,有两家在争。他当时也不知所措,亏的一家善解人意的老太太瞧他为难样,放弃了。说她家里有一些废弃的木料,能否同她回去帮他打造。他自然同意了。到她家里,他惊异地发现她原来是时任源州市市长夏志衡的夫人。夏市长体贴爱民,继承了老一代领导人的光荣传统,对待百姓没架子,还能同百姓打成一片。见家里来了两个农民兄弟,不但唏寒问暖,吃饭时还尊他们为上宾。朱坤何曾如此礼遇过?浑身顿时感动的不得劲兮兮的,连饭都不会吃了。夏市长瞧他这样子,更确定了他心目中的信仰“中国老百姓就是善良!”。朱坤知恩图报不但把份内的事干完,并且义务地帮他们家残缺的桌、椅腿修理好。全部干好后,市长夫人给他酬金,他死活都不要。你们想:一个堂堂的市长岂能占普遍百姓的便宜?或许是市长的感动、或许是市长的无奈?夏市长真的没办法,问他究竟要他帮他什么忙?朱坤倒不好意思起来,懦怯说乡下苦,希望市长能帮他城里找份工作。夏市长就这样帮他介绍在源州建筑公司。

    山水画(16)

    从那以后,夏市长家就平白无故多了两个乡下的穷亲戚,逢年过节,他们俩人都带着农村的诸如J、鸭、鱼之类土特产到夏市长家来。夏市长每次都被他们搞得啼笑皆非,不收吧,一点小意思,实在难以开口推托,收吧,见他们穷酸样,不忍心。于是就隐喻地叫他们以后来玩不要带东西。可惜朱坤和阿炳突在“悟性”太差,戆的连话都听不出来,只是戆兮兮的笑,赣兮兮抢着干活。夏市长见他们俩实在是“纯朴!”,也就慢慢接受了这两个乡下的穷亲戚。况且朱坤和阿炳也没为他丢人。尤其是朱坤进建筑公司第一年就评上先进,以后每年都获得荣誉。从小工匠一步一步爬到分公司经理。

    也就在他当分公司经理这一年,夏市长退下来进了人大。进了人大的夏志衡祸不单行,这年他到农村考查,车子掉进了山沟,他的脊梁骨被摔断,成了只能躺在床上的废人。夏志衡只有一个儿子,正在美国读书。陪伴他身边的只有老伴一个,身体也不太好,照料他这个重残人,无论是在体力和身心上都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他又是一个原则性很强的人,绝不会求助组织的帮助,更不会麻烦以前的老部下。就在这关键的时候,朱坤义不容辞地请假,承担只有亲生儿子恐怕也难以做到的活。每天他依是戆兮兮地提着J、鸭、鱼之类的食物、依是戆兮兮地抢着干活、碰见客人来,依是缩在后面戆兮兮地笑,从没怨言,从未开口索取回报。真是日久见人心!夏志衡感动了,感动的觉得有愧于他。岂止是夏志衡一家人感动。朱坤这知恩图报的举动,也深深感动了来探望夏志衡的老部下、老领导。尤其是皮一定。

    皮一定时任源州市建委主任,他这个建委主任是夏志衡这个伯乐力排众议提上的。他自然对夏志衡有知遇之恩,只是不知如何回报?在夏志衡极力推荐下,也在他细心观察下,觉得朱坤这孺子可教。于是就有心提拔他,怂恿他承包他管辖的分公司。

    朱坤自从攀上他这棵大树,自然是业务源源不断,钱财滚滚而来。别看朱坤脸戆,可心不戆。他深懂得这些钱不是他挣得,而是象皮一定这类达官贵人恩赐于他的。拎得轻把利润分成一半打点。说实话,朱坤第一次胸口揣着一大堆钱深夜到皮一定家里,心里还是很忐忑的,生怕这“黑脸的包公”对他一阵怒喝,把他赶出来。不曾想,他心安理得地收了,并且胃口大的很。在皮一定收下钱的一刹那,朱坤对眼前这个曾让他觉得高不可攀的大人物产生了鄙视。也悟出了他从未学过而在生物学上普遍的定理:无论是道貌岸然的达官贵人还是蓬头垢面的贱民,全他妈的是碳水化合物!

    真正让朱坤在源州芸芸包工头拔出来的机会却是皮一定倒楣的时候。皮一定是这个时代的宠儿,他有魄力、有学历,是源州处级干部以上年龄最轻、学历最高、升的最快的。他可谓代表着先进生产力的发展要求、先进文化的前进方向,可就是不能够做到广大人民的根本利益。因为他做的任何一件事,都要索取回报。因为手伸的长了,被人告到纪委。别看他平时趾高气扬,一付不可一世的样子。可一到审讯室,灯光一照,吓的N都要N下来,挤牙膏似的挤出了他冰山一角。纪委根据他提供的线索,把朱坤抓过来。别看朱坤平时在人面前战战兢兢,可真遇到事,沉稳的很。无论纪委同志怎样审讯他,他依是装作可怜兮兮的一付戆样,一问三不知。这头朱坤守住了阵地,那头就有内J偷偷告诉了皮一定,皮一定立马翻供,再夏志衡利用省里关系。纪委最终一无所获,只能把他们俩无罪释放。

    躲过一劫的朱坤,名声大噪,别说皮一定视他为恩人,对他感激涕零,就是源州那些想傍大款的高官也视他为知己,想方设法结识他。从那以后,他的前(钱)途一发不可收拾。

    皮一定触底反弹,不但官复原职,还被市委任命兼任夏水开发区管委会主任,更是大权在握,对朱坤更是倍加照顾。

    夏水开发区是八八年成立的,魄力大的皮一定向银行借巨款,拆迁了八平方公里的农民房,五通一平后等待外商投资。可惜,###年###,经济一片萧条,空闲的土地只能任其长着野草。管委会举步维艰,皮一定的日子更是难受,他此时己脱去了建委主任的职务。那时源州老百姓流传着一句涩涩的幽默:夏水开发区政府公务员每位背巨债二百万,可依然大吃大喝。为了维持政府运行的开销,皮一定决定贱卖土地,可就是贱卖,在那种经济萧条的情况下,依然难找到下家。于是皮一定就强行把政绩、年终奖金等同出让土地挂钩,规定以级别的高低承包多少出让的土地。那时源州出现了一个旷古奇闻的现象:夏水开发区的政府官员都不在办公室办公了,都到街头小巷推销土地去了。

    皮一定以身作则,他主动承包了一千亩,这一千亩全部推销给朱坤。说实话,朱坤当时是强把打碎的牙齿往肚里咽。朱坤买下这一千亩土地以后,自己也不知怎么办才好,为把损失降到最低限度,绞尽脑汁,建了一座砖瓦厂,分包几个河南的农夫种种菜,既便是这样,大半的土地还是任其荒芜长着野草。朱坤本是个农民,见了大片的良田如此荒废,心里无比痛惜。

    终于熬到九二年,源州的经济渐渐繁荣起来。说实话,那时的朱坤并不明白他所拥有的土地对他的前(钱)途有何重要的影响。他只是切身体会到他的施工队有项目做了、他的砖瓦厂生产的砖瓦有人买了,日子好过了。有一天,一个市外经委的干部带着几个东北人,在他不知晓的情况下,围绕着他这一千亩土地遛达一圈后,到他办公室,对他居高临下讲了一通。他是个本地土生土长的农民,听普通话都不甚听的清楚,况且还是东北方言。他当然是没听明白,更何况这个外经委干部一个劲地胳膊往外拐,严词命令他把土地转让给东北人。他心里当然不爽,凭什么呀?自己的土地却平白无故地转给别人!他自是不同意。这几人见他不开腔,懒的再搭理他,拂袖而去。过几日,市机关传出话来,说几个东北开发商看中他土地,用一倍的价钱想转让,而他硬是没同意。听到这消息之后,他一下子懵了!他从未想到过,土地能挣钱,并且是一夜暴富。心里那个后悔呀!可是世上没有后悔药。他面相虽长得戆,可心里清楚得象跟明镜似的。他深懂得世上绝没有免费的午餐,这块地有蹊跷?可究竟有什么蹊跷?他就弄不明白了!好在他在源州也算是个小富翁,有钱呀!有钱就可请到有学问的专业人士。于是他就聘请了源州大学教经济的方明思教授作他这块土地转让的顾问。

    可以说亡羊补牢,为时不晚。或者也可以说功夫不负有心人。不到一个月,那个市经委的干部又带来一批天津人。这次这批天津人没上次那批东北人“横”,用商量的口吻,用两倍的价格让他把土地转给他们。他心里当时就乐开了花,当时方明思教授也怂恿他赶紧出手。可是他没有,他小商人的意识本能提醒他:要待价而沽。他深信还会有人以更高的价格来找他。果不其然,在以后的日子里,他的门前可谓是车水马龙,找他转让地的人多着去呢:上海人、北京人、香港人、归国华侨,并且还有正宗的大鼻子。他不管是谁,以价位而定。终于在他这块土地涨到十倍的时候,他出让了一半。而另一半留给自个开发。因为在这段时间以来,他终于弄清了里面的道道:原来这个世界上还有房地产这个挣钱的行业!

    真正改变朱坤命运的是他遇见了夏志衡市长,而真正让他品尝到做人乐趣的却是扬小妮,扬小妮是夏夫人的侄女,大学毕业分配到源州师范学院当老师。逢休息日,腻味了食堂千篇一律伙食的扬小妮,借着探访姑妈的幌子,到夏志衡家来蹭饭吃,以此改善伙食。也就是在这里他认识了顶夏志衡半个儿子的朱坤。刚开始,扬小妮没把朱坤放在心里去,如果说放在心里,那就是对他鄙视,她实在是瞧不起这土的掉碴的老农,尤其当她知道他拥有近亿资产时,更是耿耿不平,觉得自己已是社会“精英”阶层的她至今一贫如洗实在是上帝对人类的讽刺!所以难免在言语上对他有所唐突。好在朱坤思维反应慢,对她的讥讽仅仅戆兮兮一笑了之,并且还不识趣撩拨她,更惹得她讨厌。讨厌归讨厌,可用得着他的地方还得利用。这年暑假,囊中羞涩的她借着她姑妈的金口到朱坤公司扒分。朱坤对夏夫人的话向来是言听计从,还担心他这“表妹”累着在二老面前难以交待,所以给她一个“总经理助理”虚衔供奉着。

    没到任的扬小妮没摆正自己打工的心态,反倒以为自己是他的“救世主”,因为与他的为数较多的交往中,发现他从不敢表明自己的主张,而是缩在人后面戆兮兮地附和着,一张讨人欢喜窝囊样,由此想象他在自己的公司里也是这般模样,缺少强硬的管理手段,公司乱的象个集市。可以说上班的那天,她是精心准备着为朱坤收拾旧山河的!

    不曾想,朱坤的公司非常正规,而他本人在自己的公司里形象保持的很好,工作起来兢兢业业,雷厉风行,方圆规矩,说一不二,霸气十足。而且对待扬小妮不再象在夏志衡家里百般迁就,而是倨傲的神圣不可侵犯。扬小妮是一个年轻的姑娘,仰慕英雄,在这个没有英雄的年代,眼前这个枭雄也只好将就凑合着,自觉不自觉中开始对朱坤刮目相看,由心底生出无限敬佩之情,头脑一发热便决心要嫁给朱坤。

    当一个女孩子一心想嫁人的时候,她就会无可救药地愚蠢起来。她开始留意朱坤私生活了,探知朱坤的糟糠之妻,享不了清福,在他事业如日中天的时候,撒寰西去。留下一个女儿因为无人管教,寄宿在一所贵族学校里,由于她学习底子差,成绩在班上一直跟不上,便破罐子破摔,还结交了一些社会上不三不四的朋友。这便是在事业一帆风顺的朱坤唯一头痛的事。扬小妮自以为有策略,采取迂回战术,笼络他女儿。在没经得朱坤同意下,毛遂自荐地担任了她的学习辅导员和生活老师,以此来对朱坤欲擒故纵。怀着一腔心事的扬小妮与以前相比,就有了很大的变化,安静的时候,就显得有点忧郁,而这忧郁又不是她天生的,因此就显得与她不和谐,是故意的,人为的,粗糙的,写在脸上让人一瞧就知道的。尽管她一见到朱坤就精神振作,笑脸相迎,可朱坤还是察觉到她这变化,只是忍着佯装不知而己。

    朱坤的态度伤了扬小妮的心,因此她认为朱坤根本不在乎她,她照顾他的女儿,他给她钱,她帮他买衣服,他送她首饰,从不欠她什么。感情受挫的扬小妮再与朱坤相处时,精神就振作不起来了。一天朱坤见她萎靡不振的样子关心问:“你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扬小妮赌气说:“是的。”

    “既然身体不舒服,那你就回家休息吧。”

    扬小妮的气更大了,说:“回家就回家!”

    扬小妮没有回家,而是真的忧郁成疾进了医院。第二天,夏夫人到他公司兴师问罪来了,不由他解释,对他一顿臭骂。背着“莫须有”的罪名,朱坤心里虽惘惘不甘,可是在他再生母亲面前不敢辩驳,委屈认罪,从这点上看,朱坤算是个“孝子”。在夏夫人的威*下,朱坤到医院同扬小妮赔了些不着边际的罪。扬小妮再见到他戆兮兮的可爱样,禁不住“噗哧”一笑,原谅他啦。他们前脚一走,她病根全除出院了。

    恋爱就这样:男追女隔座山,男的虽不畏艰险,翻越此山,可也并不见得追到手;女追男隔层低,可女孩子太凡怕自己的手指受伤,不敢去捅,扬小妮就这样,宁可生病也不肯伤及手指。可恋爱就是层纸,当这层纸被夏夫人的枯指无意捅破后,映入他们眼帘便是康庄大道了。朱坤实际上非常喜欢扬小妮,至于喜欢她的原因,他暗中曾总结过:觉得她是最理想的妻子,有头脑,有身份,态度相貌算得上大家闺秀,更主要的是她不是冲他的钱而来而是冲他的人!朱坤现在迫切需要的就是这样的妻子,他之所以迫切续弦的原因,可以说非常简单:那就是他的事业如日中天,积累的财富在他百年之后需要一个同他流有同一种血缘的合法继承人。他女儿别说不成器,就是成器,但最终也是泼出去的水。所以他干事业的时候,难免会生出一种为他人办嫁妆的情绪。基于这种原因,他曾会过几个上“档次”的女士,刚开始,他都抱着满腔热情,希望达成此事,可是交往时间一长,多疑的他总觉得她不是相中他的人,而是相中他口袋里的钱,于是便索然无味,戛然而止。是扬小妮的出现重新燃起了他的希望,可是饱经风霜,习惯性受挫产生自卑感的他让他不自觉中把这份爱深藏在心里,不敢表露出来。因为他理性地觉得:他同她是两个世界的人,就好比两条平行直线,无论彼此距离怎么近,拉得怎么长,终合不拢来成为一体,所以识趣地避开免受打击。

    可当他发现这两条平行直线有可能会合拢为一体时,便迫不及待地把握机会,要把生米煮成熟饭。在一个风高月黑的晚上,他趁着扬小妮是因为她才促成他一笔大生意的成功而格外兴奋的当头,煞费苦心地把她灌得酪叮大醉,而自己乘着微醉的酒胆,上了她的床。一旦上了床,扬小妮便离不开朱坤了,要他负责,而他似在她要挟下走上结婚礼堂。

    他们俩在恋爱的厮杀中,打了个平手,应该说,谁也降服不了谁。可是婚后没多久,朱坤彻底被比他小一轮多的新太太彻底降服了。婚前,朱坤以为她不过是个女孩子,事事要依赖自己,请教自己。可是婚后,他发现她不但有主见,而且主见很牢固,牢固的蛮不讲理。更让他意想不到的是,看似善良柔顺的扬小妮实际上鬼精的很,竟会当着他亲朋好友的面,似无意抖出那晚他把持不住的臭事,弄得他窘迫难堪。事后,他负气责问她,而她却比他还委屈道:“如不是你霸王硬上弓,我才不会嫁给你这个貌似武大郎的侏儒呢。”朱坤嘴拙本就辩不过玲珑嘴的扬小妮,负气不理她,可映入他眼帘的是她楚楚可怜像。扬小妮自小患贫血症,受累受气都会头痛眼晕,身子哼哼啷啷的,让他消受不起,毕竟还要借她肚子孕育他万世基业的继承人呢,所以渐渐对她由怜而怕。

    扬小妮是聪明人,知道男人是通过征服世界才征服女人的;而女人是通过征服男人才征服世界的!而征服的权力欲最好隐藏在朦胧的幕后,尤其是女人,因为她觉得在这个男性的社会里女人是个附属品,如她还留在丈夫的公司里,至多还是那个总经理助理的虚职,且不说有伤自己体面,而且还会被她死要面子的丈夫使唤和摆布,怕他习惯了小视自己。所以一结婚,她就辞职做起了专职太太,躲在幕后,利用太太的资格来指使和摆布朱坤,控制富贵公司。而朱坤着实为他太太的“大义”举动感动一番,确实自他同扬小妮的关系公布于世后,他就顶着来自公司方方面面的压力,尤其是他的付二老板公然叫嚣着,绝不让富贵公司成为他的家族企业,并威胁着要撤资。赋闲在家的扬小妮可又闲不住,开始孕育她肚中的作品,可这作品让朱坤遗憾的很,不是他奢求的万世基业的继承人,而是她实现她以前从没实现的梦想一一写书。因为素材是现成的,她可以说是走笔如飞,不到三个月时间,大作完成,发表后获得意想不到的成功,她就这样一不留神成了源州赫赫有名的美女作家。为了不辜负她美女作家的美誉,不让广大读者失望,她提笔再写,可是江郎才尽,怎么写都写不出来。不曾想才尽的肚子渐渐凸了起来,朱坤见他万世基业的继承人有盼头了,全没瞧出她焦躁的神态,喜形于色。而她仿佛是为他做了莫大的牺牲,才使自己才思枯竭的,持宠而骄,对他呼来唤去,所以这段时间她总是无事生非找丈夫吵架。朱坤一是因为迁就她惯了;二是怕她动气伤了胎气,所以忍气吞声。这天,她心情突然好起来,打个电话把他召回家来,对他俯首帖耳交待一通,说费月要带一个男朋友过来,要他帮她尽量搓合他们。朱坤跟扬小妮做了这么长时间的夫妻,可是对他太太诡秘的心思他还是不得而知,实在搞不懂她葫芦里究竟卖什么药?费月有个追她两年的男朋友一一刘明远,而刘明远曾是她的好朋友,是她的极力推荐才使他承担了富贵公司开发设计的,谁能想到,自从他们结婚后,她就对他反目成仇,直恨不得雇个杀手让他在人间消失。朱坤本不喜欢C手旁人的事,可禁不住太太的死缠烂打,勉强同意了这个损人不利己的事。

    “没什么特别之处呀!”这是朱坤对初次见面萧寒的心里感觉,在他急促奔向那辆奔驰车的途中,心里惦记着太太虚弱的身体,回过头来对小妮道:“天气冷,你还是先陪阿月进去吧!”

    “那是自然,我邀请的客人都到齐了。”说毕,同费月手勾手,肩靠肩异常亲热地往里进。她们走时,谁也没招呼萧寒,萧寒自觉无趣,跟在她们后面象个跟班似的。

    这是栋欧式独院别墅,进大门,前面有一个屏风作玄关,横过来。萧寒见里面熙熙攘攘的己有一群人,他们或坐或立,围着一群絮絮交谈、或举杯邀酒。这阵式,萧寒有点震撼,也就难免拘束起来。这也难怪,这种场合他只在电影里见过。这里他见的每一个人都是那么的温温尔雅、彬彬有礼。就是见到女主人,也仅是微微颌首示意。扬小妮更是展示出女主人的大家风范,嘴不停招呼所能招呼到的客人。“赵太太,你这身旗袍真是漂亮!哪里买的?”、“温局长,嫂夫人怎么没前来?”、“噢,碧仪,你今天打扮得真漂亮!”……

    她边打招呼边引着他们朝前走,前面一组沙发坐满了人,正聚精会神听着当中的那个神气活现地发表高论,可发表高论者并不专心,心有旁骜,见他们过来,尤其是看到费月,戛然而止,“嘿嘿”地朝他们笑,不知是打招呼,还是在掩饰什么?

    扬小妮见状嗔怪道:“阿敏,刘院长是不是在讲我们阿月的坏话?”不错,这人正是刘明远,在这种场合见到他,这倒是萧寒预料之中的,只不过他害馋痨地看着费月,眼睛里迸出象手枪弹出火药的光是无须要找萧寒来做烟幕弹的。再看费月,她依是淡淡地笑着,全没有中弹的感觉。看来,男人是理性的动物、女人是感性动物简直是扯谈,在这种场合,他们俩应完全颠倒。

    被叫作阿敏的女人,就是上次在医院看到的心不在焉的那位。她现在还是心不在焉,可她对扬小妮问话,却出于本能地回道:“不是在讲阿月,是在讲你呢。”

    “讲我。”她更是嗔怪道:“他莫非在讲我坏话?”

    “我怎敢?”刘明远赶紧避谣道:“我正在讲建筑斗不过文学!”见她们俩认真在听,一下子来了情绪,用手扶扶眼镜,用他最擅长、最富有煽动性的语气重新演讲一遍:“因为建筑它离人的生活很近,但离人的情感很远。文学有震撼人心的悲剧、有催人泪下的小说、有动人心弦的诗歌散人。可是你们有没见过有伤心欲绝的建筑?”

    他的话是很有感染力!可是萧寒却听得耳熟,似在那见过。猛然想起,更是诚心佩服他断章取义的勇气!扬小妮平时有个嗜好,就喜欢听此类富有革命性的话题,看两个相互厮杀,她再中间做裁判。可是她见众人大多悠远漠漠地笑着,就没人出来应战,心里很不过瘾,所幸发现一精瘦的人在旁冷笑,就有心挑起纷争道:“刘院长一番慷慨激昂的谬论,只怕崔大师听后很不舒服。”

    果然起效,被称作崔大师的叫崔春光,是典型出口转内销货。他本是源州旁边的山县人,前年过继给香港的叔叔,一不留心成了香港人。进入花花世界,他一下子迷了眼,从骨子里瞧不起鄙塞落伍的父母之邦,想就此脱胎换骨,可是脱胎换骨的又不彻底,这就好比一个美国品牌的商品被一中国观光客买来后,回到家,却在它最不显眼处发现“中国制造”时的那种尴尬。崔春光所在香港的建筑事务所不景气,就转到内地发展。崔春光算是“本地人”,他“精明”的老板就利用他“本地人”这得天独厚的资源,任命他为源州分所所长。起初,他再踏进国门的时候,心里还是忐忑不安的。因为他把他所谓的“关系”都得罪光了。可是不曾想到,内地这些自以为见过洋世面有创见的投资商们和政府官员们却象一群乡下小孩初次进城,看见商店橱柜里的花花绿绿的糖纸果,对他毫无原则一味地推祟。他更是飘飘然找不着北,于是更急于想磨掉他身上“中国制造”的痕迹。于是他这人就尴尬了,他瞧不起“土得掉渍”的内地人,而正宗的香港人又不屑同他为伍。于是他就难免寂寞,寂寞是难熬的。在那些寂寞难熬的日子里,他没有反省自己,反倒怨起内地人是嫉妒他上帝恩赐的好运气。于是他这人特别敏感,心态特别偏激,说话尖酸刻薄的。他接过扬小妮的话有点激动道:“刘,刘院长,你说你没看见过伤心欲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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