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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雾容
楔子
林悦在做梦。
梦见一望无际的红花……是叫彼岸花,他知道女人们十分推崇之。
说啥?凄美。
他左右看,不就是J爪样的花,只是恰好在忘川两畔盛产,沾上点名气就牛x了。再说那忘川,水是乌漆抹黑的,怎么看就一污染严重的破河,就因为是冥府与黄泉路的分界线,又红了。
这年头,要红果然得傍大神,
瞧!这酆都古城、黄泉路、奈河桥,人到终了总要走一回。
“到你了。”
听来一声提醒,林悦立即回神,伸手摸一把。
“嘿!自摸。”
牌子打开一排,全筒子,自摸清一色。这可让林悦得色了,立即伸手要钱,东南西三位哀叫连连。
“记账,记账了。”
旁边黑无常开始记数,白无常又给换了盏新茶。
没错,林悦是在打麻将,比明星麻将三缺一还要牛。东方位孟婆,御姐形漂亮女郎;南方位阎王,严峻大酷哥一位;北方位判官,清秀面瘫美少年。
“你就不能赢少一点么?!”孟婆嘀咕着,郁闷地堆长城。
“好好,下一把我送章给你。”美女有难,林悦自然义不容辞。
孟婆笑,J爪花……彼岸花都失色。
正当林悦飘飘欲仙无限猥琐之际,阎王就有意见了:“都给我悠着点,我可有听到。对了,你这辈子叫什么来着?”
“林悦。”忘记自我介绍。
林悦,正值廿八年华,体育系出身,没能成为体育明星,在某公司市场开发部任开荒牛一职,每天浑水摸鱼,业绩平平,月光族。父母不详,尚无家室,膝下尤虚的三无人员。他这辈子平平凡凡地过,难得在梦里成了赌神,一连十八把麻将,每一把都赢钱,教他死在这梦里也甘愿。
“林悦,这名字比上一辈子的有文化。”孟婆笑道。
竟然提及了上一辈子,林悦感兴趣了:“我上辈子叫什么?”
“强慎。”
强肾?他还补脾益肺呢!林悦唇角抽得欢,但再没品位也曾是他的名字,不好吐糟了。
冷面判官不冷不热地冒了一句:“比蟑螂好一点。”
林悦顿时就噎住了,心里嘀咕着这判官不只面瘫,性格也有问题。
阎王抿一口茶,心有戚戚焉:“说来,你二十世轮回劫都受完了吧?”
林悦左右看一轮,知道这话就是对他说的,顿时懵了。惊问:“什么轮回劫?”
孟婆掷了骰子,大伙又开始摸麻将。
她一边砌章一边说:“他不会记得啦,都喝了忘川水。”
“也对,那就例行地说说吧。”阎王清了清嗓子,开始讲述一个比狗血还要囧的故事。
据说以前天庭设了个新职位,叫赌神。供的神仙就是林悦。只是自从赌博合法化以后,天庭众神仙就越来越懒散,各个沉迷赌博不务正业。玉皇大帝为了维护天庭和谐,就把林悦贬到地府去当个小判官。
但据小道消息指,林悦是因为跟大帝、王母、观音打麻将,胡了把天胡,气得三巨头联名把他撤了。
去到地府当判官以后,林悦也混得风生水起,跟酆都居民们赌得不亦乐乎,小日子过得滋润。某一天,林悦就不知道哪根筋不对,竟然篡改生死册,于是三界起了乱子。林悦被一审判决受二十世轮回苦,并得亲自收拾残局。
据说每一世他都被瘟神、穷神、霉神三方监护,以确保他活受罪。
林悦彻底傻了。这么一说,他也记得在做梦之前发生过什么事情。脑海中一个画面逐渐清晰,下台阶,踏空了,连滚n级,然后摔断脖子。滚回去,重播。可怜的林悦在记忆中滚了数十回,终于定格在摔断脖子的一瞬间。
“我死了?”疑问句。
“对。”合音。
“我死了。”陈述句。
即使五雷轰顶也不过于此,林悦被雷得外焦里嫩,恨不得立即挖个D将自己埋起来。这事要是真的,他在天庭赢了三大巨头才被贬,感情那判决也有猫腻。现在没事还把地府三干部赢遍了?被推去上刀山下油锅也活该。
林悦手里拿着一章牌子,打也不是,不打也不是。眼下1112345678999全是万子,手上摸着个一筒……九莲宝灯。这能胡吗?瞧,孟婆正在咬牙切齿,阎王眼神*人,判官的冷面也开始崩坏,要是胡下去,不就要历史重演么?可是不胡又实在对不起自己。
正当林悦做思想斗争之际,冷面判官突然出声催促:“速度。”
好了,他被吓了一跳,手一抖,牌子就开了。九莲宝灯照耀下,那些脸‘唰’的一声,黯然失色。林悦的心也跟着下沉。
“好了,我们谈谈正事吧。”阎王端起青瓷茶杯抿了一口茶,他好整以暇地挥袖,就凭空出现了一幕风景。
林悦凑近一看,白皑皑的一片雪色林地,积雪极厚,看着也让人心头打颤。那样鸟不拉屎的雪地里,竟然有匹马在悠闲地嚼着几根枯草,意境挺别致的。
“这是什么?”
“你要去的地方。”阎王爷语气严肃,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
当时林悦就没有反应过来,等他P股上一痛,已经‘哎呀’一声飞出去了。
阎王利索地振袖,雪景连同林跃都不见影踪了。
孟婆踢踢鞋尖,抖抖裙摆,整整衣襟,顺顺秀发,好不惬意:“来来,我们继续。三缺一,小白你也来。”
判官沉着脸,嗖的一声把身板挺直了,他冷哼道:“浪费时间。”抛下这一句话便施施而行,也没影了。
“切,你不玩还有小黑,来吧。”
忘川畔上曼珠沙华飒飒摇曳。
第一章:我不是鬼手
茫茫雪地里,马儿嚼咀着几根枯草,大概是实在感到不滋味。它拿鼻子往雪地里拱了一会,突然发现新大陆般,张嘴就往那下头刨,最后咬住一块东西往外拖。
开始是小小的一块,渐渐地变成大大的一块,最后一个雪人被拖了出来。
马儿再嗅嗅这东西,虽然感觉气味有点奇怪,但也决定将就着先填饱肚子,便豪迈地张嘴啃下去……从头开始。
“呜哇!”东西惨叫一声,猛地跳起来:“我x的,哪个大嘴巴亲老子!”
林悦睁眼一看,除了加长版的马脸,周围就是一片死寂,大概连幽灵鬼怪也不会有。他努力想了想,终于记得起来了。他原是在忘川河畔搓麻将,因为赢得太过过,被踹下来了。
“也太小气了吧,他们是主要干部耶,连这点气度也没有。”
可是现在埋怨也没用,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不想办法不行,准会被冻死。大概死回去,又会被踹下来吧?林悦自认不是被虐狂,不干这蠢事。
他突然发现不妥当,先不说他是鬼,应该感不会冷,再来是这身衣服,怎么看都不是他原先穿着的。
仔细瞄瞄,这套衣服几乎是炫目的银色系,在雪地里也似乎比白雪更容易引起雪盲,衣衫领口边沿处都饰有夸张的绒毛,银色腰带上扣着一只白玉坠子,脚踩银靴,手戴银手套。就这么看,已经知道这件衣服不只外形炫,价值肯定更炫。
感觉手指有点硌,扒下两只银色手套,赫然见到十只手指上戴了八只宝石戒指,璀璨夺目。余下两只拇指戴着玉扳指,这双手只有一个词能形容:暴发户!
林悦不敢置信地摸摸脑袋,果然摸到一大把头发,还有不轻的发冠,一刻间他愣住。
他知道这叫cosplay,几年前交上的女朋友就好这口,而且兴趣有点诡异,是个拟人控。喜欢的有国拟人,兽拟人,物拟人,别说几只青蛙被拟人,海蒂猫被拟人,连m记的杯子和吸管她都能够拟人。
林悦知道这明显是在cos一只银元宝的拟人化,地府也有人控这个吗?现实中肯定没有人这么穿,不然出门拐个弯都可能被抢劫五十遍。
他刚刚被踹下来,又换了身衣服,实在不得不搜搜身上有什么装备。探怀里一摸,摸出一柄扇子。造型雅致,似乎是象牙的扇骨,扇面是白绸的,上头寥寥几笔画的算是花吧,题诗:‘墙角树枝梅,凌寒独自开。遥知不是雪,为有暗香来。’
挺高雅的,只不过配了这身衣服,就是装13。
“干,大雪天的还弄柄扇子,有病啊。”
再摸,摸出一方白玉牌子,上头雕的三个字,意境好——钱无尽。
真是招财,就是俗了点。
再摸,就没有了。
林悦不觉暗咒,肚子饿了,摸遍全身却连馒头也没有一个,真是折腾人。
现在说什么也没用,先找到人烟再说。现在有两个选择:a,朝一个方向走到撞墙为止;b,骑马朝一个方向走到撞墙为止。
二者选一,当然是选第二。
林悦牵过马,帅气地滚鞍上马,接着从另一侧滚了下去。爬起来,再上,抱着马脖子挣扎了一下,又滚下来。连续滚了几回,他终于理解骑马不是爬上去就可以,还要讲究学问的。跌得灰头土脸,林悦只好放弃,踩着雪向前走。走了几步又回头牵上马。
“马儿呀马儿,放心跟着我吧,实在不行了我就宰了你吃。”
白马打了个响鼻,扬扬铁蹄。
后备储粮带上,林悦开始痛苦的雪地求生。
一步一个脚印走下去,坚持了好长一段时间,前面突然跳出几个彪形大汉,人人手持大刀,脸容凶神恶煞。
林悦顿时热泪盈眶……原来这么冷,还是有不少sb在这里玩cosplay的。
他连忙对几个大汉又是摇手,又是呼叫的,生怕他们没有注意到自己。
“哎,哥儿们,身上有饼干馒头吗?我都快饿死了,借我吃,以后还你们。”
几名大汉面面相觑,疑惑不解。
林悦一瞧那脸色,就知道坏了,这几个人肯定是吝啬鬼,连那点东西都不愿意给。他掏出扇子递过去:“呐,不骗你们,扇子造得挺好的,先给你们押着,给我吃点东西就好,回头还给你们就是。”
大汉甲脸上蜈蚣状疤痕扭了扭,低声问旁边大汉乙:“喂,他是不是疯了?我们有没有认错人?”
大汉乙撇撇唇,唇角一坨R瘤抖了抖,嗤笑道:“听他胡扯,他这个模样像疯子,像小人物吗?他是鬼手没错。”
大汉丙举刀高吼:“鬼手,你丧尽天良,弑杀亲兄一家大小三口人命,今天我们江中五叟就要行侠仗义,为武林除掉你这恶徒!!”
话落,甲乙丙丁戊五名大汉一涌而上,明晃晃的刀朝林悦砍来。
林悦一看情况不妙,那刀看起来只真不假,加备储粮也顾不上了,他转身就逃。
后面明晃晃的刀在砍,林悦拼尽全力跑。他对别的没信心,跑步这方面,即使是在雪地里,他林悦也不输人,当年就这双腿跑得飞快,可是省内闻名的,后来受了伤才不得不告别体育生涯了,不然还有资格上奥运晃晃。
“咦?!”林悦猛地停下来,躲进大树后,他惊愕地检查双腿。自从受伤后,他的左腿是跑不起来的,可是现在双腿却很有力。
林悦双手摸上脸,终于发不妥。他鼻子没有这么高,眼窝没有这么深,脸形更没有这么瘦,嘴唇没有这么削薄,这不是他的脸。
穿越了,还是魂穿……
活了这些年,林悦不会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没想到自己会遇上。这么回忆起来,阎王说过,要他收拾篡改生死册的残局才算刑满,明显现在就是进行中,问题是以这种情况,他可能出师未捷身先死。
哪有一穿就穿成杀人凶手,还要被追杀的?也太不靠谱了。
林悦自认没有本事一同pk五人,而且那几个彪形大汉还是代表正义方,他这个杀人魔连道理是讲不通了。
怎么办呢?
正苦恼之际,一柄大刀已经砍过来了,林悦顾不上这么多。兵法有云,三十六计,走为上计。他拔腿就跑,一边跑一边吼。
“饶命啊,我不是鬼手啦!”
江中五叟穷追不舍:“废话少说,将蜷云焚天武功秘笈交出,就饶你一命!”
原来还带抢劫性质的。
林悦感觉这次在劫难逃了,慌忙间从袖里摸了一通,秘笈什么的他身上是没有了,倒是摸出一方锦帕,上头又有一首S包诗扬扬洒洒写在手帕上。他只来得及看见那句‘人生自古谁无死’,心中不敢暗骂。
管不上这么多,他将这帕子扔出去,大声喊:“给你们了,武功秘笈给你们了,谁拿着是谁的。”
五叟顿时眼睛发亮,就像抢食的饿狗般扑成一团。
林悦乘机赶快逃命,脚下跑得飞快,雪地却怎么也没有尽头。他听见自己呼哧呼哧的喘气声,还有怦通怦通的心跳声,很久没有跑得这么泔畅淋漓了,如果不是情况危急,他真想欢呼一声。
那手帕果然没拖住对方多久,没一会又传来叫骂声。
“臭小子,你以为可以骗得过我们吗?!”
“对!这么少的字,怎么可能有会是秘笈。”
林悦听得冷汗直冒,感情这些人还是不识字的,不知道他们拿了秘笈要找谁解读。
毕竟林悦并不熟悉这里的地形,再加之在雪地上,渐渐地脚步开始艰难。后面的人越追越近,他的心跳声也越来越快。就在听见大刀破风声时,林悦直觉地抱住脑袋倒下去,先逃过一劫,接下来的再打算吧。
“大侠别冲动,我真的不是鬼手啊!”至少内里不是。林悦抱住脑袋蜷缩在地上,高声惨呼。
只是原以为的疼痛没有落下,四周静悄悄的,半晌没有动静。林悦缓缓抬起一边眼皮,然后瞪大了眼睛,眼下刚才还活蹦活跳追得他满林子跑的那几个人竟然全倒地在上,咽喉上刺着几枝飞镖类的利器,眼下所见,那五人全都见阎罗王去了。
第一次见到这么惊悚的场境,林悦吓得心脏一阵漏跳。他明白有武器就必有使武器的人,不管是敌是友,先找到人影再说。能够秒杀五个大汉,对方肯定是高手。
目光一转,果然,前方出现一道身影。
乍地一看,林悦以为自己见到传说中的女扮男装。可说是女人又不太可能,这个人虽然瘦,但骨架子却没有女性的纤细。只是长得真的漂亮,即使在雪地里,肌肤凝脂般白皙细致,眼睛有神而凌厉,眉梢稍稍上挑,明显脾气不太好,唇红齿白……就是一个女人涂脂抹粉也不一定赶得上这个男人。
好一个冰霜美人。
林悦好不感慨,这样一个极品生成男儿身,真是糟蹋。
来人见到他,似乎很惊讶。
“你没死?”
林悦‘咦’了一声:“你认识我?”这个身体?
只见那人冷哼一声,满满的不屑,看他的眼神就像在看一坨屎。
“我水绝流可不想栽到你这种败类手上,但天意如此,我认了。”水绝流仰天一笑,无限悲壮。
林悦不禁感慨……名字也很娘。
美人豪迈的笑声刚歇,立即就横剑往脖子上抹。
距离太远,林悦只能瞪大眼睛,准备看这血溅当场的恐怖画面。便是那人举起的剑才刚碰上脖子,却更迅速地软倒了,一切莫明其妙地结束了。
雪地里一片死寂,林悦愣了半晌,才反应过来。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小心翼翼地挨近那叫水绝流的漂亮男人,直至取走那柄剑,他才放心。翻过人来瞧瞧,人是昏过去了,脖子上有细细一条血痕,不致命,却能看见这人的决心。
他不觉好奇‘鬼手’真有这么恐怖吗?
林悦原本想直接离开这个莫明其妙的人,可是他正需要一个人为了解惑,而且这个水绝流似乎在生病,已经没有反抗之力。他心里的小算盘打了一通,决定利用之。
他先回去把马牵过来,再把那几个死人搜了一通,管他有用没用,全部物品打包了扎在马背上。游戏法则,不要看不起垃圾,怎么也值一个铜板。都弄好了,就把那四个人的衣服全剥了,用来将那叫水绝流的美男打包,也捆在马背上。
他还是很有道德的,虽然这五个人追杀过他,但他也用雪将五人掩埋,没让他们曝尸荒野。
“好了,明年春暖花开时,你们就可以重见天日了。阿弥陀佛,早点下地府去吧,环境挺不错的。”
念了几句,林悦回望茫茫雪地,心中一片悲凉。他一边啃着冷馒头,一边开始漫长的雪地求生。
第二章:不好应付
已经走了一整天,却始终没能走出这片林地,夜色已经浓了,林悦只能硬着头皮寻找一处有遮掩的地方暂宿。
幸好江中五叟身上所带物资丰富,林悦现在不至于挨饿或冷着,但前境也不太好。他折了些树枝生火,但树枝又冷又湿,那打火石让他折腾了很久,他忍不住念了一串脏话。好不容易生起火,黄橙色火光总算带来些别样的温暖,让人安心。随手擒起R干就啃,这个东西真是比塑料还要坚韧,嚼得他牙关发软。
林悦开始想念方便面,他现在宁愿回现代那小小出租屋里吃一年方便面。
只是想想罢了,他明白这是异想天开,现在还是想办法脱困才实际。只是脱困以后他要做什么呢?他是完全没有概念,虽说要收拾残局,但具体情况如何却从未了解。他现在根本是只无头苍蝇。
要不回去问问?
脑海里出现水绝流抹脖子那魄力的模样,林悦不觉盯着顺来的几柄钢刀,开始考虑是不是也抹脖子回地府问个清楚好了。只是抹脖子放血虽然直接,但死状太恐怖,林悦又有点不愿意。瞄瞄笼罩穹苍的高枝,是够他挂死,不过上吊应该很难受,否决。再看看四周雪色,挖个坑埋掉自己也很简单,但之前才从雪地里爬出来,他还没有心理准备再埋一次。
怎样死才舒服呢?
林悦正苦思着各种方式,试图寻找最快捷,痛苦最低,成功率最高的方式去死,身侧却传来几声轻咳。
昏迷的水绝流终于有动静了,林悦连忙取熬化的雪水喂给病患。大概也真的喝了,水是温的容易入喉,水绝流喝了不少,眼神也不再迷蒙,变得清明。
看清楚眼前人,水绝流又是一副苦大仇深的悲愤神情。
林悦直叹好人难为,也不知道如何解释他是多么的无辜,多么的纯良,干脆直接问:“喂,你是本地人吧?最近的城镇怎么走?还要走多久?”
水绝流眯起眼睛打量眼前人,感觉与之前实在相差太远了,这个人应该是一个近乎痴狂的自恋自负之人,现在感觉有点……愣。他不知道钱无尽在玩什么把戏,但至少知道大费周章是为了什么。想罢,水绝流露出一抹冷笑,语带不屑:“小人,你不会得到你要的东西。”话落,笑中浮现一丝狠戾,张嘴便要狠狠地咬断自己的舌头。
林悦早就防着这家伙了,电视里有演,那些大侠都能爆衫脱困。现在可好,这人根本不想逃,是想死。他当机立断,飞快地将一只馒头塞进水绝流嘴里。
即使牙齿咬不动了,那眼睛还在狠命地瞪。
面对这样的自杀狂魔,林悦不得不想更多,他见到水绝流眼睛眯起,立即就想到一个可能:“嗨!别想自断经脉什么的?!你要死也先回答我的问题,不然我就把你剥光,挂在城门上!”
俗话说得好:软的怕硬的,硬的怕横的,横的怕不要命的,不要命的怕不要脸的。林悦就这么不要脸一回,要自杀的人顿时没意见了,可是后来就是铺天盖地的杀意袭来。林悦好不欣慰。杀别人比要杀自己更要得,对吧。
“我现在取掉馒头,你就先别咬舌,好吗?”
水绝流就恨不得杀死眼前这个猥琐的东西,只是苦于被制,而且他也想弄清楚钱无尽到底要做什么。
见他点头,林悦拿回馒头,擦了擦,揣进怀里。
水绝流瞠大眼睛,瞪着那粒馒头看。
林悦见了,心不甘情不愿地将它递回去:“得了,给你吃,但是你吃了我的馒头就得好好回答问题。”看着这块馒头,林悦的心在滴血。存粮要减少,他哪能不心酸?可别怪他,林悦可以死,但绝不能饿死,无父无母的他十分明白饥饿有多可怕。
这副穷酸相实在太过真切,水绝流不禁怀疑此人的身分:“难道你不是钱无尽?”
钱无尽?挺熟悉的。林悦想了想,从怀里掏出一块玉牌:“啊!你是说这个牌子?我叫钱无尽?我不是鬼手吗?哦!鬼手应该是绰号。”
看到那只代表身份的玉牌,水绝流的脸色又冷了几分:“哼,你要继续装傻?”
林悦苦笑,他现在不是装不装的问题,而是他跟这钱无尽存在本质区别,根本不能相提并论。他也知道穿得这么夸张的一个人肯定变态到某种程度了,会让人反感是应该的,但他现在要怎么解释穿越呢?
这可让他苦恼,抓破脑袋也只想到传统方法——装失忆,除此以外,真是没有其它办法了。
“呃,你就当我是真的傻了吧。我现在只想离开这里,你带我走出雪地,以前的事就不提了,行吧?”
水绝流沉默,看林悦的表情却是十足的不屑。
林悦想想,这人是不要命的,别是想要跟他同归于尽了。连忙声明:“喂,别想把我困在这里,不然我会……”
“用尽所有办法羞辱我?折磨我?你以为我会怕这种不入流的威胁?”水绝流冷笑:“你最好真的迷路,你死了,尘世就少一个祸害。”
林悦无语问苍天,原来不要脸的也不一定斗得过不要命的。想来是逃生无望了,林悦狼吞虎咽地吃掉馒头,然后拿起一柄刀直指水绝流。
水绝流却有着视死如归的觉悟,笑对冷刃,那表情简直是在嘲弄对手的无能。
“你想死对吧。”
水绝流无语。
林悦重叹,他是标准纸老虎,损人利己的事,他做不来。他割掉水绝流身上的绳子,还是忍不住瞧瞧那张脸。即使是生在男人身上,美就是美。看够了,他便说:“罢了,你爱死就死,我有事要忙,不奉陪了。”刀架在脖子上,突然想起有话要说,又搁下来。“我说水大侠,既然你姓水,就别起名字叫绝流了,多不吉利。像水滔滔,水潺潺就好多了,滔滔不绝,潺潺不息。”
“什么?!”
“得了,我赶时间。”说罢,林悦把心一横,刀就往自个脖子上抹去。
水绝流也没有阻止,就看这个人真的唰的一声把喉管切了,倒在血泊中。
“……”
这一刻,水绝流彻底懵了。他想不到钱无尽真的会自尽,而这个人在几天前还费尽心机抢夺蜷云焚天的秘笈。
难道钱无尽真的疯了?
黄泉路上,林悦揉脖子,啮牙咧嘴。前一次摔死,他倒没有多少印象,这一次抹脖子感觉可清晰了,真不是普通的痛。
“妈的,下回别想我再抹脖子。”
絮絮叨叨着,林悦才抬头就对上一双冒红光的眼睛,以为是什么妖魔,差点吓破胆。稳住心神瞧个清楚,这不是那面瘫判官吗?当即一股怒意涌上,他也管不了这么多,既然他以前也是判官,这家伙说不定还是他的手下呢。
“喂你!你们什么都没有交代就把我踢下去干什么?”
面对怒吼,判官脸上波澜不兴,诚实回答:“整你。”
“……”林悦的唇角抽得那个叫欢快,额角上青筋暴现。这小子真是诚实得可恨,眼下这张脸分明年轻稚气,要说漂亮不如说可爱吧,一双血红色眼珠子并不可怖,单看外表倒像只小白兔……面瘫的兔子,但那性格却奇烂无比。
这个判官和水绝流都不是一般的难应付,但是惹不着,还不能躲么?
“算了,我去问孟婆。”
“那个装嫩的老太婆最喜欢逗你这种笨蛋。”判官平静地来了一句。
碰一声,林悦的脑袋撞到地上。他才狼狈地爬起来,捂着差点摔歪的鼻子大吼:“你这家伙干什么扯住我的衣角,而且你的嘴巴是怎么回事?不说话会死吗?”
“我是朱翎。”
“啊?”
“我不叫家伙。”
朱翎?林悦听了,仔细审视那双眼睛,不得不承认:“名字挺好,就是性格不好。”
听了这句话,绛色眼眸稍黯。
林悦看到这张冷脸又酷了几分,想来这些人小气,也不想多事。正要找个借口开溜,那双眼珠子突然*视他,让他不得不留在原地看看判官大人有什么吩咐。
沉默持续了半晌,林悦心里暗暗叫苦,问候其父母数十遍。
突然,那叫做朱翎的毒舌判官出手卡向他的脖子。
林悦大惊,还以为这个人要掐死他。哪想掐倒没有,只是摸,动作极轻。指尖凉得有点过分,林悦瑟缩了一下。
“呃,判官大人,这是……”轻薄?林悦相信自己没有这个姿色。
“唤我朱翎就可,轮回二十世让你的智商退化了。也对,有两世是猪。”
“什么?!”
“你本来不用死,我正往你那边赶去。”
“吓?!”
“阎王和孟婆心不坏,却玩心极重,他们会捉弄你。”朱翎顿了顿,又说:“他们一直期待你死回来。”
听罢,林悦唇角抽搐个不住,他想了又想,只有一个可能:“他们欠了我的债吗?”
只见冷脸判官大人颔首。
林悦真想掐死自己,哪有白痴狠命赢自家上司的钱?看,报应来了。
“那你呢?”自怨完毕,林悦也意识到这判官是在帮忙。难道这就是浊流中的一股清流?但是在社会上闯荡了一段时间,林悦从不相信莫明的热心,更何况这个毒舌的冷面判官?不可能会无私奉献。“难道你没有欠我的?”
朱翎顿了顿,过一会才回答:“不,我欠了很多。”
“……”那么只有一种解释……为了还债。林悦拍拍朱翎的肩膀,豪迈地发话:“好吧,只要你帮了我,我们之间的债务就一笔勾销。我说话算话。”
朱翎稍顿,而后轻点头:“你分明连一个馒头都计较,却在不恰当的地方意外地豪爽。”
仿佛被一记巨锤击中,林悦顿感矮了一截,他欲哭无泪。
第三章:所谓真相
林悦以为朱翎要带他去看什么机密,结果只是带到那天搓麻将的地方。他估模这家伙不是想赌,也没说什么。
还是那石椅和石桌,桌上却摆了些团子,雪白的,轻轻软软的模样仿佛用云团做成,让人食指大动。这里只有他们了,林悦突然产生奇怪的感觉,这朱翎像在讨好他。
不过想想罢了,林悦还没有自恋得当真。他又不是什么大人物,以前当判官还是被贬得来的,不怎么风光,别人何必讨好他?
眼前有吃的,林悦却不敢轻举妄动,怕内里有什么玄机。
朱翎把架在炉上热着的茶壶拎起,给两只杯子斟满,淡金色茶水轻烟袅袅,清香扑鼻。
“请用。”
林悦虚笑着拿起点心,犹豫了一下,便递过去,尽量笑得更友善,语气诚挚地说:“你也来一个。”
朱翎没说话,正当林悦以为试毒的心思被揭穿,落了一额虚汗之际,朱翎却接过点心,缓缓食用。林悦松了口气,也拿一块团子吃。点心不只造型不错,味道也很好。林悦越吃越欢。
朱翎吃完一块,又拿下一块,动作优雅,始终沉默。
林悦总感觉情况很奇怪,本来是有正事要谈的,怎么俩就这样吃起来了呢?正想开口问问,哪知道才抬眸就撞进那双赤红眼珠子里,绛色出奇的浑浊,似乎被什么困扰着。也只一瞬间便消去。林悦实在看得清楚,心里很纳闷。
“判……朱翎,你要是有话就说吧。”
林悦心想,过去的事他是一件也不记得,说不定他们之间有什么恩怨,现在说清楚倒让他死个明白,别又搞Y谋。
朱翎顿了顿,突然端起茶杯轻摩着,年轻的脸依旧冷淡,唇却开合了好几次也没有吐出半个字,似乎十分紧张。
见此,林悦却觉得这家伙有趣,虽然脸上总是结着霜,有些小动作还是很生动的。
“喜欢这个点心吗?”
没想迎来这样一个问题,林悦差点喷茶。稍微愣怔,目光落在圆润可爱的糯米团子上头,他耸耸肩便说:“呐,我是不浪费食物的,但是这个东西对我来说太甜了。”
朱翎并没有为此不高兴,又开始欲言又止的戏码。
林悦也好奇有什么能让这个冷面判官那么为难,他撑着脸看了半晌,糯米团子也一个接一个往嘴里塞。
“你想要恢复记忆吗?”
捏着团子的手顿住,林悦瞠大眼睛,一脸不相信。
“你说什么?”
“恢复记忆。”朱翎顿了顿,又说:“轮回二十世,你每一世都喝下忘川水,所以记忆已经被封存。凭你现在的能力无法解开,但是我可以帮你。”
林悦抓抓脑袋,问:“全部都记起来?”
“对。”
“不可以选择性恢复记忆吗?”林悦苦着脸问。
“……不可以。”
“那还是不要了。”
“……为什么?”
为什么?林悦无语望天。他瞥了朱翎一眼,见那身躯竟然有些迫切地前倾,不觉讶异:“你说我当过两世的猪,想起来自己在猪栏里生活,吃猪食,还有被宰的过程,好玩么?”
“……”
“何况我还不知道有没有当过比猪更蠢的动物。”
“有,蟑螂。”
哇靠,下水道生活与拖鞋求生记?饶了他吧。
“所以!我不想记起来,你还是把我该知道的事情告诉我吧。”
这个理由似乎说服了朱翎,前倾的上身也缓缓回到原位。
然而这动作却让林悦好奇,他不明白朱翎为何在意,记忆恢复与否,很重要吗?难道他们还有纠葛未曾解决?审视着朱翎波澜不兴地脸,林悦试探地问:“那个……我恢不恢复记忆,很重要吗?”
“没有,罢了,反正你现在不应该恢复记忆。”
“啊?!那你刚才……”耍人么?
“只是想要问。”
林悦气急攻心,食指对着这小子抖了半晌,舌头都打结了:“你……捉弄我很爽么?!”
眉间轻轻蹙起,让冷面判官又冷了几分。
林悦很孙子地胆怯了,他怕这判官也变个雪地出来,把他踹出去,他可不想再死一遍。
朱翎抿唇,脸虽然冷,话却有点软:“我并没有恶意……只是……”
“只是?”林悦看着这小子,满心困惑的他也皱紧眉,等着答案。
“只是不懂得婉转表达。”
林悦傻眼。
“经常……让人误会。”朱翎顿了顿,又说:“你以前说过这是极难得的优点,教我不要受他人左右。”
林悦傻眼,突然想到之前这家伙说他的名字比蟑螂好一点,也完全只是字面上的意思吗?就只因为他有一辈子确实是蟑螂?那么后来一切都只是在说实话吗?不是挖苦?
林悦将信将疑,他怀疑这世界上是不是真有这么……不知道该说是蠢还是纯的人……不,这是判官。在地府当干部能有这么蠢吗?不对,这小子不是蠢,只是直。说真格,朱翎只需要杵在那里,连哭闹的小孩都会被吓得闭嘴。只要他开口说话,大人也会闭嘴……郁闷得闭嘴。
而且让这家伙囧下去的原因,似乎是过去还是赌神的他,这关系又深了。
林悦开始不了解自己了。
“呵……”忍不住唇角的猛烈抽搐,林悦只能虚笑几声蒙混过去。
“我知道你并不想了解,你以前就是这种懒散随性的人,无论走到哪里都让人感到不可靠。”
好吧,这是实话,忠言逆耳。
林悦,你挺住吧。
“分明赌运极佳却因为懒得讨债而致使囊中羞涩,经常赊酒赊粮,潦倒之极。不得不说你活该。”
“好了,朱翎,我们就先不说这个了。”林悦扶着额摇白旗,投降了。
朱翎倒合作,立即闭嘴。
一旦不说话,气氛就变得诡异。
林悦搔耳抓腮,找话说。
“那个朱翎,既然你这么了解我,那你知道我为什么要改生死册吗?阎王不是说我活得不错嘛,你也说我怕麻烦,怎么就去闹那种事?”他想,自己虽然不至于精明狡猾,但也不是白痴,自毁前程还吃上这么重的刑,总有个原因吧。
朱翎端茶杯的手稍顿,好一会才说:“你没有……”
“什么?!”没有什么?
稍顿过后,朱翎一双赤眸中尽是凝重严肃,高深莫测地问:“你真想知道?不后悔?”
林悦傻眼:“为什么这样问?”太奇怪了。
“有一世你知道了,却……”
“却?”
“选择再喝一碗忘川水。”
“……”
真相有这么可怕吗?林悦自问不是胆小如鼠之人,能吓得他情愿忘记,会是怎样恐怖的事情呢?转念一想,其实还是挺多的……只因为他怕麻烦。
“如果你想知道,我可以再说一遍,忘川水也可以为你准备。”
喝过忘川水,是不是就所有都忘记了呢?
林悦想过,然后拒绝了。
“罢了,就不要告诉我了,一切既成事实,我就把它做完吧。”算了,他对那个河水也没底,搞不好喝过后成了婴儿一样纯白,接下来要处理的事情还多着呢。
一瞬间,林悦似乎看见冷面判官笑了,后来他只当是幻觉,因为那张脸应该没有任何表情变化。连忙收拾心情,他更关心正事。早点处理完,下辈子应该不用被霉神、衰神、瘟神眷顾了。
“那你倒说说那刑罚,我究竟要做什么。”
朱翎从怀里掏出一本册子,翻了翻,便开始念:“司马易,墨影非,水绝流。”
“啊?!”三个名字中林悦只认得水绝流,他猜测:“我就是要处理这几个人吗?那水绝流我已经遇上了,而且他说要死。”
朱翎合上册子,如此果断,跟他说话方式一样简洁:“不能死。”
“什么?”
“水绝流与墨影非这二人,你必须抒予救助。”
“啊?!”
“在篡改生死册事件中他们受到牵连,原本幸福美满的人生被毁,并且在轮回以后受混乱的天纲影响,连遭苦难。”朱翎顿了顿,又说:“也不是非得剖白一切求取原谅,你只要完成他们的心愿,让他们满足即可。”
说的容易,林悦都想哭了。让别人满足谈何容易,他现在还自顾不暇呢。
或许是看出来他的苦闷,朱翎特意解释:“不用担心,虽然玉帝明文规定不能帮你,但是钱无尽并不是你,所以在他生前,我们已经事先做好铺垫。”
“铺垫?”
“你义兄财神与及福神等一众神仙给钱家打下丰厚的基础,完全足以应付俗世凡人的欲望,完成任务不会太困难。”
林悦傻眼,他还有财神这义兄弟?那他之前的穷困是怎么回事?
“他们要我传话。”
“哦?”
“债务已经清了一笔,记得销账。”
“……”林悦不知如何表达巨囧的心情,他顿了顿,探身过去,一脸鬼崇地低声问:“喂,真是这么多人欠着我吗?”
朱翎缓了缓,便说:“因为你不讨债,所以每个人都欠着你的。”
林悦捂着胸口,两行宽面条泪就下来了:“我靠,现在他们是神仙,我是凡人,他们还不整死我?”
“不会。”朱翎顿了顿,诚挚地说:“他们都很喜欢你。因为你既没用又懒散而且原则性很弱,你对大家都没有威胁,他们自然就喜欢亲近你。”
真不知道这句话是褒是贬,林悦唇角抽了一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