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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节:做生意的道台(3)
项怀义刚来归化的时候,只是道台衙门府的四个协理通判之一,一年之后,张国荃便把从杀虎口移过来的最大的税关——塞北关交给了项怀义管理。并且以归绥道的名义通过山西巡抚奏准清廷,任用项怀义为札委归化公艺局提调差使,官从六品。算是对项怀义的投桃报李。然而项怀义对他的六品乌纱并不特别放在心上,为人做事颇为随意,一日公事完毕,便脱去公衣,换上随心的便装。若是在夏天的日子里他就身着一件细白夏布衫,长衫的内里穿一件纺绸小褂裤,脚上是一双竹步袜子,玄色贡缎面的双鼻梁鞋,整个人看上去活脱脱是一个纨绔公子哥儿。
项怀义来到一座悠静的院子门前,他轻轻敲了几下门环。单从外表看这是一座普通的四合院民宅,正房四间,东西厢房各两间,南房三间,倚着南房的东南角是一个门楼。整个院子是灰色调,灰色的砖、灰色的瓦、灰色的墙,用白石灰勾勒出来的砖缝,非常整洁。这座院子的大门通常总是紧闭着的,就连左右邻居似乎从来没有看到过宅院主人的真实面目。这是一座破产商人的宅院,自从宅院易手之后张道台就经常住在这里了,他给了那宅院新的女主人以妾的名份。这宅院显得十分幽静和神秘,往来的客人很少且都是体面的上流社会人士。客人们往往是来也匆匆去也匆匆敛声息气。其实这宅院对张道台来说更是一个私下里办公事的地方,在公堂上不便说的话,不便做的事,便都在这里悄然做成了。
随着一阵沙沙的脚步声走近,院门打开了,出现在项怀义面前的正是路涣涣。项怀义随时着路涣涣走进院子,绕过照壁径直来到正房子跟前,还未等路涣涣言声就听见从屋子里传出一个男人的声:“是怀义来了?”
路涣涣轻声说道:“大人,正是项先生!”
只听张道台说:“让他进来吧。”
还没有进门呢,项怀义就闻到一股奇异的香味,他踏进门槛,看见张道台正躺在炕上抽大烟呢。
张道台吸足一口烟后把烟枪递给路涣涣,另一只手接过项怀义递给他的信封。张道台脸上现出了不耐烦的表情,一边从信封内抽出信瓤一边问:“是买卖城来的紧急公文吗?是又出了什么乱子了吗?”
“不是,”项怀义回答,“是大盛魁送来的请柬。”
“哼!”张道台鼻子里哼哼着表示着自己的不满,用目光指指炕边的凳子说,“你坐吧。”
路涣涣也在炕边坐起来了,亲自装了一炮烟点着了递给项怀义:“项文案,你也抽两口。”
张道台把目光从信上移开,看看项怀义说:“大盛魁又闹什么花招?”
“不清楚。”
“不管他,既然是大盛魁的事,我就不能推辞,去吧!”张道台把请柬丢在一边重新拾起烟枪吸着,把一口烟深深吸入肚子里。然后问:“没有什么别的消息吧?”
“就是铸银的事儿。”
“你是说大盛魁在北京理藩院活动争取铸银权力的事吗?”
“是!”
“我知道,王大掌柜为这事望理藩院跑了不是一次两次了,算是下了大本钱了!”
“听说是给恭亲王送了纯金铸成的金牛。”
“是给恭亲王的生日贺礼,恭亲王数牛。”
“不管下多大本钱也是合算的事,把铸银的权力拿到手就是代表朝廷做事了!”
“那是。”
“不过我听说俄国商人在喀尔喀折腾得很凶,不少地盘生意已经被俄罗斯人给抢过去了。”
“山雨欲来风满楼。不平静啊!英国人也在动驼道的脑筋。”
“听说了,不过大盛魁在草原上有百年以上的根基,基础深厚。俄国人轻易动摇不了。”
“对!大盛魁不是胡雪岩。”
“就算是俄国人英国人日本人法国人,归化的洋人他们全都加在一起,也未必就能弄得过大盛魁。”
“看来我们道台衙门和京帮商人还得看着大盛魁的眼色行事。”
说了一会儿闲话,张道抬才把请柬拿在手上看。
“大盛魁是什么掌柜故去了,要闹这么大动静?”张道台把请柬看完了,隔着烟雾问项怀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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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节:做生意的道台(4)
“名字在那请柬上写着呢,是一位姓海的掌柜。”项怀义紧吸了两口大烟,嘴里倒着气说。
“我看着他写着姓海了。可是我好像没听说过大盛魁有个姓海的掌柜子。”
“大盛魁掌柜子多了,大人哪里会一一都认得。”
“你刚来归化不久不明白的,大盛魁的掌柜多是多,可主事的也就那么几个。能闹出这么大动静的掌柜子我们应该都认识的。”
“那小人就不知晓了。”
“等打问清楚了再说吧。”
“是,是得闹明白才行。”项怀义赶紧把烟枪递还张道台说,“不然随便一个小掌柜死了就请道台出面,岂不把四品官累死?”
“累死我倒好说,就怕是坏了规矩。”张道台说,“地方上没有规矩可是不行,不能随便什么事都不我这个道台拿出去。”
“我明白了。”
项怀义退出了屋子。
现任的归化道台张国荃可不像他的前任胡道台那样糊涂,他早就知道自己到归化来任期有限,做官的时光相对来说总是短暂的。俗话说铁打的官府流水的官。张道台是个目光远大的人,他知道自己的官总有做满日子的时候,所以他早就积极地为自己辞官后的生活铺垫后路。张国荃他决定留在归化做生意了,一连呆了好几年他认定归化是一个滞金纳银的好地方。张国荃看好了,他也要做驼道生意!也要做俄蒙的生意!他要做归化人所说的“长着三条舌头的商人”,他要过挣钱无数生活!
张道台有他的优势,早年间张国荃曾经在通州做过漕运仓库郎,在漕运方面人头很熟。要说搞驼运他不行,但是要说搞漕运,那肯定是张国荃的强项。他计算过了,倘若他来做,就会水陆联运节省不少运费。
张国荃注意到了英国人的和记洋行十几年前就开始在归化地方做皮毛生意了。大家都知道“和记”最早在上海登陆,其分号开遍了大清国一十三省,根基雄厚。他要是做这一行不会比英国人差。
但是现在张国荃头顶上还有四品官帽压着,所以计划也还只是计划而已,他得在其位谋其政。但是在位是在位,张道台的心境与刚上任时已大不相同,做事为人不再像过去那样小心谨慎。所以在道台衙门便经常看不到他的影子了。张国荃如今算是想明白了,不但官场上的事做得活络,而且C手了生意场上的事情。
其实张国荃早就有打算,他来归化的第二年就把自己的弟弟张国泰也弄了过来。张国泰到归化来不是为了做官,而是专门来做生意的。他到地方不久即在归化大南街开了一间京派买卖,字号的名称叫作“京履泰”。京履泰专营京货,百货、副食不拘其格。有张道台做后台,有京履泰带头,没有几年的功夫京庄商号就像雨后春笋般地在归化城迅速发展起来,成为归化城继山西商帮之后又一股不可小觑的商业势力。谁都知道,京帮商人的头面人物是张国泰,其精神领袖则是道台衙署的张国荃。
张国泰的京履泰差不多是和俄罗斯、英国、德国等洋商前后脚进入归化城的。短短的时间内这座塞上著名的商城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归化早已不是过去的归化,洋商的大量涌入,改变了归化旧有的格局。首先是坐商、零售商的市场被洋商占去不少。就算是通司商行的买卖也不是归化商人的一统天下了。俄国人伊万的公司进驻归化,这个精明的俄罗斯商人依靠自己的坚韧与技巧终于把他两只脚稳稳地站在了归化的土地上。在大南街的有利位置开设了三间门脸的铺面,专门经营俄罗斯商品,色彩鲜艳的哈喇、俄罗斯标布、上等的皮毛吸引着归化的消费者。进入归化城的北门从大北街到大南街,洋商开设的买卖差不多已经连成片了。大街上随处都能够看到金发碧眼的外国人在走动。
◇。hqdoor。◇欢◇迎访◇问◇
第34节:“当大事”者举大义(1)
。“当大事”者举大义
卯时,道台专用的四抬蓝色布幔的轿子就把张道台舁到了大盛魁总号。
在迎宾的小伙计引领下,张道台一走进大盛魁前院就被盛大的场面惊呆了。只见宽敞的大院早已挤满了人,黑压压的穿蓝布褂的人是字号内的伙计和掌柜,整整齐齐地站着,头顶的瓜壳帽子上都敷一块白布,每个人的腰间还系着麻绳。伙计们的前面是穿袈纱的僧人,一个个合手闭目在彩色的蒲垫上端坐着,法鼓和法号手横着站在屋前的空地上。巨大的白色横联在屋檐下挂着,上书颜体大字:海仲臣先生千古!东西厢房的屋檐下、阁楼楼梯上到处都挂着白色的挽联。挽联的落款据有天义德商号、元盛德商号、耆老商会、小三号、万驼社、羊马社、毡靴社,还有洋行中的西伯利亚公司、英国人开的和记洋行等等……其中一副特刺眼,张道台仔细观看着,落款处竟然签着他的大名——张国荃!
碍于于情面又不便问,只好咽下吐沫忍着。扭头看看,只见一位年长的喇嘛盘腿坐在垫上受捻佛珠呢呢喃喃地在念经,甚是眼熟。仔细一看,竟然是大召的住持达喇嘛!在诵经喇嘛的后排站着大盛魁商号的掌柜和王、张、史三姓财东;各家商号的掌柜,各家行社的主事人,还有高鼻子卷头发的洋人。都是些张道台熟悉的面孔。一个个表情悲戚,拿哀伤的目光看着张道台。
诵经声伴着法鼓、锣嚓齐鸣。震得脚下的地皮都直颤。屋檐下、廊柱上、旗杆上、巨大的货垛子上……到处都挂着贴着白色的挽联。
张道台眼前浮现出海仲臣那僵G似的尸首在城头的木杆上悠来晃去,长发披散着,上面挂满冰霜……他不由得出了一身冷汗。
“大人,这边请!”
引领的小伙计一连说了好几遍,张道台方才听见,他一边走一边看甬道两边的景致。
白色的幛联垂挂着,数不清有多少层,里里外外密密匝匝,人就在幛联之间穿行。
大掌柜王廷相身穿重孝在内院门口站着,亲自迎住了张道台。张道台诧异的目光在大掌柜身上停留了好一会儿,心里想今日大掌柜是在给谁当孝子呢?张了张嘴,终于没有敢问出来。大掌柜陪着道台大人进了客厅。大掌柜从道台大人脸上的表情猜出了他是有话要问自己,但是没有理会。进门后,大掌柜装作不明不白地对张道台说:“张大人,请上座!”
张道台却不肯就坐,他拉住王廷相的衣袖上下打量一番,神态十分紧张。那眼光分明是在问:“究竟死了什么人让大掌柜身穿重孝?”
未等大掌柜发话张道台使个眼色对善元道:“你们先出去一下,我与大掌柜有话要说。”
善元后脚刚刚跨出门槛,张道台就低声问道:“你这是唱的那一出啊?”
大掌柜装糊涂:“道台大人问的是什么?”
“大掌柜为何身穿重孝呀?”
“为死去的海掌柜啊。”
“我是问你,这是为哪一位海掌柜做道场?”
“就是那位死在乌里雅苏台,后来又被你张道台吊在北城门楼子上的那个海仲臣。”
“啊!真的是他?”张道台惊愕的面部表情更是显得夸张得有些过份。这一点大掌柜自己也觉察了,他笑道:“张大人不必如此。先坐下,有话慢慢说。”
大掌柜几乎是摁着请张道台在椅子上坐下,张国荃说道:“这可不是小事,我的王大掌柜,我倒要听听你今日吊唁的这位海掌柜究竟是哪一位海掌柜?这个海掌柜可就是三年前被我吊在归化北门城楼的那位海掌柜?”
“张道台真是聪明人,”大掌柜说道,“今日弊号吊唁的这位海掌柜正是三年前蒙冤去世的海仲臣海掌柜。”
“这……”张道台怔在那里,呐呐地问,“王大掌柜,你这不是在与我张某人开玩笑吧?”
“我王某哪敢与大人开这等玩笑。”大掌柜认真地说,“弊号真的是在为海仲臣海掌柜做吊唁。”
张道台不等王廷相把话说完,脸色立刻就变了,说道:“王大掌柜,你你……你也太大胆了吧!”
“大人息怒!”
张道台哪里还能按者下心中的怒气,厉声说道:“你也太大胆了……太过分了!”
“大人!听我说,”王廷相解释道:“前次处分海仲臣确属冤枉!”
“三年前是我张某人亲自下令把海仲臣的尸体在归化城北门城头悬挂三日,事隔三载大盛魁为海仲臣做道场已属与本府对抗,今日又要我亲自出席,这不是公开为其平反昭雪吗?我堂堂朝廷钦命道台岂能如此被人挥来喝去。我原以为只是结账会议完结请我赴宴呢,哪承想居然是这等事体,既是如此恕我张某人先行告辞。”
盛怒之下的张道台把双拳抱在胸前朝王廷相照了照,扭身就朝客厅外走。
在场的人全都被张道台的举动弄傻了,面面相觑。
“张大人息怒!”惊慌中贾晋阳扑到张道台面前挡住他的去路,“大人留步!”
“闪开!”
只见张道台胳膊一挥就将贾晋阳拨到一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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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节:“当大事”者举大义(2)
大掌柜也不去追,只是沉着脸望着张道台离去的背影。
“怎么办?”贾晋阳问大掌柜,“我去把张大人追回来……”
大掌柜审处秃手把贾晋阳挡住了。
反应灵敏的李泰追上张道台:“大人请留步!”
张道台站住了。
内院陷入一片寂静。
李泰靠近张道台低声说:“请张大人给王大掌柜一个面子……”
“哼!要我给他面子?”张道台忿忿地说着看了大掌柜一眼,指着铺天盖地的挽联挽幛说,“也成,让他先行把这些东西全都撤了!我就留下。”
没想到张道台以下就把球踢到了大掌柜的脚下。
在场所有人的目光唰地全都集中到了大掌柜的身上。只见大掌柜黑色的长眉在眼眶上抖动着,目光凝视着张道台,半晌不说话。
“你撤还是不撤?”
张道台又追问了一句。
只见大掌柜牙关紧咬还是不表态。
“好!大伙儿可是都看在眼里了——”张道台高声说道,“不是我张某人不给大盛魁面子,现在是大掌柜他不给我面子。当着在场所有后掌柜的面,我再问一句:王大掌柜,这些挽联挽幛你撤还是不撤?!”
“我不撤!”大掌柜说,“我一个不撤!”
“还!那就休怪我张某人无理了!”
说话间张道台扭身影就朝月门走去,眨眼间就消失在了月门的后面。把一片寂静留在了内院。人群被张道台的气势阵住了,面面相觑,都不知如何是好了。
再说怒气冲冲的张道台刚刚跨过套院的月形拱门,就听得外院一声高呼:“绥远将军衙门裕瑞将军到!”
张道台就像突然间被什么魔法给拿住了,愣愣地定在那里一动不能动。
正在愣怔间就见王廷相、郦先生、王福林、贾晋阳还有天义德的李泰、郭玉,元盛德掌柜等一帮大大小小的掌柜和伙计纷纷走出月门朝外院大门走去。大掌柜甚至在经过张道台身边的时候都没有停一下脚步。是贾晋阳给了他一个提醒,贾晋阳在经过张道台身边的时候停下了,贾掌柜扯扯张道台的衣襟说道:“张大人还等什么?”
“我等什么……”
张道台自言自语道。也不知道是在问自己还是在回答贾晋阳。
贾晋阳笑了,说:“张大人还不去迎接裕瑞将军?”
“去,去……去迎接裕瑞将军……”
愣在那里好一会儿张道台才醒悟过来,随即脚步匆匆地跟着众人走向大门。
身着一品武官朝服的裕瑞将军出现在大门内的时候,在外院的空地上黑压压跪下一大片人,有大盛魁的掌柜、伙计,也有前来吊唁的各方人士,还有正在做法事的喇嘛和道士。不论什么身份,对朝廷钦命一品大官大家全都是尊礼有加。
“小民王廷相给将军请安!”
“小民郦喜元给将军请安!”
“……给将军请安!”
……
张道台急急跑过去,从人缝间挤上前,给将军跪下。
“下官归化武备道台张国荃给裕瑞将军请安!”
张道台一边给将军请安,心里一边连连叫苦:王廷相啊王廷相,我张国荃这一次又被你活活耍了。论官品张国荃是个四品官,差将军三级呢,俗话说官大一品压死人,这大三品就更不用说了。
“各位请起!各位请起!”
“谢大人!……”
跪在前面的人陆陆续续站起来,一边整理着衣袖一边倒退着给将军让开一条道。
“想不到张大人已先我到了,”裕瑞将军来到张道台的面前,说道,“何必拘礼!张大人请起吧。”
“谢大人!”
张道台低着头站起身,退到一边。
一品大员都来为大盛魁捧场,四品的张道台哪敢不买账!张道台尴尬非常,支吾了一阵后,只好跟在将军身后重新返回到内院。裕瑞将军与张道台不一样,他调任绥远刚刚两年出头,对于海仲臣事件的来龙去脉并不知晓,王大掌柜之所以敢如此大肆铺张地为海仲臣吊唁,也正是打了这个时间差,而折面子的还是张国荃。此时张道台只好客随主便,神色沉重表情自然,跟着引领小伙计走到场面的最前面在一张椅子上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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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节:“当大事”者举大义(3)
在背景墙前面正中间的位置端端正正地摆放着海仲臣的棺木。史耀哪里知道这上好的柏木棺,是大掌柜王廷相亲自选料、亲自监工早在三年前海仲臣遇害之年就制作完成的。完成后就摆放在大盛魁城柜内院的西仓房。那里原本是一连三间放置香料的库房,后来专门腾出来放置海仲臣的棺木。那棺木正面的堵头用料是三寸的柏木板,顶料和两侧全都是两寸半的木料。底座也是用的好柏木,加在一起整个棺木重达一千八百斤!当初把做好的棺木从棺材铺拉回大盛魁的时候是用了一辆三套马车,八个精壮的汉子喊着号子才把棺木抬上去。放进房间的时候就颇费了一番周折,首先宽三尺三,高三尺六的棺木头就进不了屋门,大掌柜下令把门板卸下来,又把门框摘掉还是不行,后开干脆把连挨门的窗户也一并卸掉,才勉强把做好的棺木抬进屋子里。
三年间每到春天阳气上升大地回暖的时候,大掌柜就要把棺木油漆一遍。油漆用料也十分讲究,是从贵州贩回来的桐油。桐油滑润透亮散发着香气。大掌柜不请油漆匠人。而是自己亲自C作。油漆的时候也不要闲杂人员在在旁边,就连贴身的小伙计善元也被他支到一边干别的去了。三年间把棺木油了三遍,再加上原来的第一层漆,海仲臣的棺木总共油漆了四遍。每次用漆是三十八斤,四次油漆总共用了一百五十二斤上好的贵州桐油!这样不算海仲臣本人单单是棺木自身的重量就达一千九百五十二斤!
放置海仲臣棺木的房间不允许人随便进去,门窗紧闭。棺木可以从窗户缝隙看到,非常的雄伟。堵头的四周和棺盖儿上雕刻着精美的花纹。常常有好奇的伙计甚或是掌柜悄悄观看,都倍感惊讶,也不敢议论。棺木在大盛魁城柜成了一个迷一样的东西,后来渐渐传出去,被蒙上了一层神秘的色彩。
张道台越想越是纳闷儿:海仲臣这事闹出这么大的动静他怎么就事先自己一点都不知道呢?心里责怪道台衙署的公人耳目麻木,项怀义不够尽心尽责。
在置放海仲臣的棺木的两侧,左面是喇嘛的队伍,右面是道士的队伍,各有七七四十九人。佛道两家同时念经做法,场面十分宏大。
不知为什么张国荃心里却总觉得将军看他的眼神不大对,目光中闪烁着恶狠狠的意味。张国荃心里琢磨着,我什么时候得罪了将军大人。要知道将军可是从一品大员,无论在巡抚衙门还是理番院恭亲王那里递上一句坏话,自己都受不了。于是,他尽量陪着笑脸。他也没注意大掌柜王廷相来从他的身旁走过去。张道台听见王大掌柜问将军:“请将军给大伙儿说两句话吧,难得有机会聆听将军教诲……”
将军没等大掌柜把话说完:“我刚到由京城到达此地不到久,人地两生,市面上的事情多不了解,就不说什么了吧……”
“讲几句吧,将军!”大掌柜说,“您讲话有特别意义,对死者是安慰,对生者是勉励!”
“我就不勉强了,”将军把目光引向身边的张道台,“还是请张道台出来讲话吧!归化地面上的事张大人最是熟悉!”
大掌柜走向张道台。
张国荃躲闪着。
大掌柜说:“既然是将军亲自点名让张大人讲话,想必张大人就不会再推辞了吧?”
“这个……不妥不妥!”
“有什么不妥的?” 裕瑞将军道,“你是归化道台,地方上的事务理应关心。张大人出面讲话是正道!”
“那……”张国荃清清嗓子说:“我来说两句。”
大掌柜在旁边看着,心里忍不住笑起来。照理说,在这种场合请张道台讲话实在是在为难他。在归化谁都知道,三年前把海仲臣吊在归化城北门城楼上的那个人正是他张国荃!那时侯围观者成千上万,张国荃恶狠狠的样子,每个在场的人全都记忆犹新!现在,还是他这个人还是他这张嘴,他要当众讲出与三年前完全相反的话,要讲海仲臣是一个克己奉公的好掌柜,遵纪守法的好商人,是归化商人的楷模……张国荃想一想,自己都觉得牙根发酸脸发烫,脸上的汗流了下来。他扭脸看看,目光正好与大掌柜的目光撞在一起。大掌柜的目光冷峻、强硬,他仿佛听到“砰”的一声响,心里颤抖起来,马上后悔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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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节:“当大事”者举大义(4)
“我……大掌柜!”
豆大的汗珠从张道台的脸颊上滚下来,看着大掌柜的脸都要哭出来了!那副可怜相都让大掌柜可怜了。
“大人您就不必推辞了。”
“还是请将军讲吧。”
“何必”将军冷冷道:“张道台不必推辞。”
“这……”
“这有何难?!”大掌柜眼睛布满红的血丝,“想当初张大人在归化城北门外面对数万民众是如何讲的,今日还怎么讲就是了。”
数百张面孔对着他,其中许多人的眼睛里放S出迷茫的困惑的期许的光芒。
“好,我讲……”表情沮丧的张道台朝前跨出一步,“大盛魁诸位掌柜和伙计!诸位朋友!今天我们在这里聚会,是为了一个冤魂的归乡,他就是海仲臣掌柜……”
但是大掌柜端正地站着,并且庄穆。
张道台讲话后喇嘛们开始诵经。
吊唁活动的主事人是大召的主持达喇嘛。
达喇嘛宣布海仲臣的吊唁活动正式开始。接着坐在达喇嘛身后的两排总共八名喇嘛一起吹起了法号。一丈五尺长的法号一起响起,声音之大使得整个归化城全能听得到。
张道台觉得自己的身体在法号制造出来的声波中一个劲地颤抖。一种从未体验过的恐惧感袭上来,使他心也跟着颤抖起来。他仿佛看到被吊在北门城楼上的海仲臣,那就像冰G似的尸体在寒风中摇摆,在他的眼前晃来晃去。
张道台听着。
喇嘛念经的声音低沉浑浊。一阵阵地敲击着他的耳鼓。
准备运送海掌柜灵柩的车队静静地等候在城柜大门外边的街道上。拉运棺木的牛车也是特别制作的,车厢和车辕都是加厚加长加宽了的,由三健头牵引。车队和围观的人群把整个德胜街全都塞满了。巷子被堵得水泄不通!有的人为一睹盛大场面攀上了街道两侧的大树,也有人爬上了人家的房顶。盛况空前,一切都在事先做了精心的安排,悼念仪式完后杠房来的汉子们喊着号字把巨棺抬上了牛车。
法事做了整整一个时辰。
午时一过,按照大掌柜的指令,运送海仲臣灵柩的牛车起行了。送行的人跟在车队的后面,缓缓地移动。
从大北街到大南街,沿街两侧的店铺,凡是大盛魁相与也就是商业伙伴们开设的店铺门上都挂出了白色的挽联。相与们都是事先得到消息的,那些和大盛魁没有瓜葛的商家争相仿效,一时间也没什么人出来号召,在整个大北街大南街的商家店铺几乎全都挂出了挽幛挽联。有的店铺甚至在门前摆出了供桌,上面置了一些简单的点心和果品,以示对死者的悼念。
院子外面也不消停,从德胜街中段大盛魁院子门口到大东街与大北街的街口,停满着各色轿车和装饰漂亮的骑马。有车倌和马夫三三两两地等候,他们表情严肃或站或蹲都不说话。
在拐过大南街好几百米的地方是等候着的棺木和舁棺者的队伍。拉棺材的三套牛车,后面还跟着一辆马车,牛和马的头上一概都拴着白布条子,牛车上一只小公J紧张地扭动着小脑袋,一会望这边看看一会又朝那边看看。等候着。
担当司仪的达喇嘛举起一只手高呼:“有请海掌柜仲臣魂归乡里!”
人群一阵S动。抬棺的八个汉子在贾晋阳的带领另下走近巨棺。场内一下安静了。可以听到汉子们的紧张的呼吸声,咳嗽声。最先听到的是绳索勒者着棺木启动的声音,吱吱嘎嘎地响声揪着人们的心!在场的每一张面孔都绷紧了,一双双惊愕的眼睛。
一阵沉重的脚步声渐渐响起。合着低沉的号子:“嗨吆——嗨!嗨吆——嗨!”
人们的脑袋齐刷刷地转向巨棺。所有的人全都敛声静息,等候着。
杠夫们的沉重的脚步声震动着脚下的土地,整个院子都跟着在颤抖!地面在颤抖!房子在颤抖!人在跟着颤抖!和着喇嘛的诵经声,香烟缭绕。
人群簇拥着,唢呐锣鼓轰鸣声中。八抬大杠把巨棺从大盛魁城柜大院舁了出来!
巨大的棺木缓慢地移动在德胜街的街道上。
把海仲臣的棺木装上了那辆特制的牛车。送葬的车队从大盛魁院子门前启动,缓缓移动。经大北街、大南街出归化城的南门。整个大东街、小东街、大北街、大南街全都被看热闹的人群挤得水泄不通!白色的挽幛连天接地。不到三里的路程送葬的队伍用了一个时辰才算勉强走完。
大掌柜率领大盛魁总号全体掌柜伙计送到大城南门外,方才停住脚步。海仲臣的棺木由贾晋仁掌柜亲自押着送往山西的老家安葬。
为海仲臣超度亡魂的法事进行了两个时辰,张国荃就跟了两个时辰。
法事完了,王福林把正要上轿车的道台大人叫住。
“还有什么事吗?”张国荃紧张地问。
“有事!”
“啊!还没完呐?”
“是好事,张大人!”
王福林把一个红布包着的小包从袖筒中拿出来,递与张国荃:“这个是弊号给张大人的一点意思……”
“是什么?”
王福林把嘴凑到张国荃耳朵边压低声音说:“是两千两银票……”
张国荃愣怔了片刻终于把紧张的神经放松下来,脸上现出了笑容,伸出手把银子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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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节:财东的无奈(1)
。 财东的无奈
吊唁完毕,史耀回到大盛魁总号内院的客房的时候天已经黑透了。从早到晚没吃几口东西,肚子饿得呱呱直叫,也顾不上饥饿的事他和衣倒在炕上便睡了,对他来说困倦的感觉更厉害!从开始祭奠到把海仲臣的灵柩送出城,整个过程史耀晕晕糊糊的,若醒若梦的感觉,疲累非常!
史耀方醒来就听见有人敲门,进来的是拳师古月荃。
“史东家,您睡醒了?”
“什么时辰了?”
“已然是卯时三刻了,王财东的随从小厮过来问事情。”
“哦,我睡过时了。”史耀问,“有什么事?”
“没什么大事,就是问您什么时辰起身?”
“王财东呢?”
“那小厮说王财东还在睡着呢。”
“哦,是这样……”史财东伸出胳膊打个哈欠,说,“那就等等吧。”
古月荃问:“东家要不要喝茶?”
“好,弄吧。”
一边弄茶叶,古月荃边和史财东聊天:“东家,这次的结账会议也太简单了吧。”
“是的,恍惚之间就已经完成。”
“不过这样也好,省却了东家好多的心思。”
“倒也是的。”
“过去开财东会我没来过,”古月荃说,“不过我听说每次都很麻烦,吵吵闹闹的,拖好长时间也利索不了。”
“人多嘴杂。”
……
喝着茶,说着话王财东就过来了。
“今天就动身吧,”史财东表示,“住在这里我心里很是烦躁。”
“乱糟糟的,我也不安宁。”
“可是,时辰已经不早了……”
“不防事!只要出了归化城,哪怕住在路边小店也不碍事。”
“好,既然史大财东都不计较,我还有什么呢,那就走吧。”
“月荃,你去喊赶车的马师傅,让他立马套车吧!”
“哎!”
古月荃去了。
王财东问史耀:“要知会张财东一声吗?”
“算了!”史耀说,“张财东家在杀虎口,距归化很近,他不着急。”
虽然说古月荃按照东家的吩咐去安排轿车了,但是他的心里很是不快!他不想这么早就离开归化城,他有要紧事在这里办。
古月荃不愿意,不过他的意见不重要。在场面上他只不过是个下人。古月荃能到归化来,是东家史耀的一句话才实现的,当然也是古月荃多次要求的结果。在史家的大院里,可供史财东带出来的拳师有好几个呢。
古月荃到归化来还有一个想法,就是想借这个机会打听侄儿古海的消息。没想到在归化他跟本就没有时间办自己的事情。甚至他都没机会走出大盛魁总号的大院,白天他得跟着东家,晚上更是不敢离开一步。打听不到古海的消息,回去没法向古海娘和杏儿交代,这不能不让他着急。
只有一次在吃晚饭的时候,古月荃问和他一起吃饭的伙计:“我想打听点事儿,你知道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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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节:财东的无奈(2)
“什么事?”
那小伙计很和气地问。
“打听一个人。”
“你打听什么人?”
“一个伙计,也是在大盛魁做伙计的。”
“他叫什么名字?”
“古海……”
“……”
那知道那小伙计一听说他是打听古海,脸色刹时就变了,同时很警惕地扭头朝周围看看。
“你认识吗?”古月荃又问了一句。
“古拳师,你听我一句话,”那小伙计压低声音说,“在大盛魁不该伙计知道的事情你千万别打听。”
“我不是伙计,我也不是大盛魁的人。”
“一样,你不是伙计,我知道你是个拳师。可是拳师也还是个下人。”
“下人怎么样?”
“下人就得多干活儿少说话。”
“怎么?”古月荃奇怪地说,“我只是打听一下古海。”
“你不要打听了……我不知道。”
说着那小伙计端起饭碗离开了,把纳闷的古月荃丢在那里。对此古月荃是一千个想不通一万个想不通。后来古月荃又找空子问了另外几个伙计,结果大体一样。能有的收获就是——古海被字号开销了,至于下落无人知晓。
现在史财东就要返乡,古月荃还没有把海子娘和杏儿交托的事打听清楚呢,他怎么能甘心。但是正如那个小伙计对他说的他只不过是个下人,他只有做事的义务没有提要求的权利。所以当史耀发话立即返乡的时候,古月荃很不甘心地问了一句:“东家,就这么慌忙地走吗?”
史耀想也没想:“对,立马走!”
“您不再归化城里去玩玩了?”
“你罗嗦什么?不玩啦。”
古月荃讨了个没趣只好把嘴闭上了,一个拳师在东家眼里能有多大分量,充其量也就是比下人略强一点吧。
于是史耀和王财东两人带着各自的拳师坐车出发了。
时过境迁,如今大盛魁的东家和掌柜之间虽然不再像三年前那样仇恨有加,你死我活。但双方关系仍未全面正常化,颇为冷淡。见面除了必须说的话和一定要办的事之外,并没有多余话可说,所以史耀也就没有必要和大掌柜见面告别了。走私事件之后,正赶上左宗棠收回伊犁西路商道开通,被战乱滋扰甚久的新疆归于安静,正是做生意的好时候。大盛魁抓住历史机遇狠狠地挣了一笔。于是财伙相安,大盛魁难得地过了几年平平静静的好日子。
至于王姓财东派出的的代表是个青年人,前一次到归化来的王老先生已经过世了。他和大掌柜并不认识也就无谓亲仇疏密了。
史财东和王财东的轿车还没有走出归化城的城门,王福林掌柜就骑马追了上来。
“两位财东并未辞行就要走吗?”
“就走了,这就走了。在归化耽搁了不少时日了。”
“大掌柜正责备我呢,说是否柜上的掌柜伙计对二位招待不周,得罪了财东。”
“没有、没有……”
“大掌柜说了,务必要我把二位财东请回总号!”
“不必!不必!”
“大掌柜要安排给三位财东饯行呢!”
“免了吧!”
“二位财东是不是要大掌柜亲自赶上来赔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