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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到山花烂漫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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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7 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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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很疲倦,从灵魂到R体都非常疲倦,一种深深的无力感弥漫在他身体里。

    这日子怎么过得那么艰辛呢?

    他怔怔地瞧着窗外的落叶,飘飘荡荡地晃到地上,枯黄的,干涸的,没有生气的。心想:终究,他们还是差了这一步。

    始终差了一步,但就是跨不出去。

    就象这叶子,还没灿烂多久,就要为下一生做准备了。

    医院大门两边各砌了个很大的花坛,但由于是秋天,里面的花花草草几乎都凋落了。当南扶着以芗出来时,一阵风正吹过。左边花坛里还有株不知名的红色花朵在风中瑟瑟摇曳,单薄而无助。以芗一眼便瞄到了,他赶忙拉了拉南的手,朝那边努了努嘴:“瞧,那朵红花挺可爱的。”

    南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不禁楞了一楞。略想想,便跑过去,小心翼翼地摘下来,再跑回来。塞到以芗的手里,有些懊恼地说:“看,为了你,我都成偷花贼了。”

    “我又没让你采。”以芗在边上打趣道。

    “还说……”

    两人坐上车,南转动钥匙,打起方向盘。以芗坐在他旁边,手中把玩着那朵怯怯的红花,不禁想起灿烂到及至的山花。它们铺展在山间,生气勃勃得让人眼酸。他于是悠悠地说:“南,好想去看看郊外的那片山花啊!最好你能陪在我身边,一边看,一边唱《那些花儿》给我听。还从没在那里听你唱歌给我听呢。”

    南边看着路况,边有些嗔责地说:“你就别出花样了。现在你这身体怎能跑那么远去吹风?我的老祖宗,给我省点心吧。”

    以芗不语。

    车厢内安静得落针可闻。

    南有些不忍:“不如我们回家后,在花园里两人一起拍几张照吧,也好留做纪念。”

    以芗心中一动,连忙应“好”。

    回到家后,南赶紧到楼上的柜子里胡乱找出些化妆品来,然后下楼去给以芗修饰一下。

    以芗不依:“我又不是女人,化什么妆啊。”

    “你的脸色那么差,拍出来效果会不好的。”

    阳光照过去,坐在沙发上的以芗黄中带白,真是三分象人,七分象鬼了,虽是穿戴整齐,但却掩不住死亡的气息。手臂细弱得只见骨头,外面薄薄地包着层皮肤,仿佛连血管都看得出一样。特意挑选的很有喜气的紫色衬衫贴在他的身上,就好象没有重量般。

    南走过去,替他打了层R色的粉底。由于太久没用,粉饼一拍,小颗粒便飞扬起来,害得以芗打了个喷嚏。

    “别动!否则我都化不好了。”南连忙喊道。

    “哼,你的水平我持怀疑态度。”

    “你别小看我,当初我在化装师那里可学了不少独门绝技呢。”

    上完粉底后,南拿出一支浅红色的口红帮他抹了抹。本来涂上去应该很鲜艳的颜色,因为以芗的双唇实在太过苍白,竟也显得恰倒好处。

    最后,南替他整了整衣服,就扶着以芗走到花园里,让他在高脚白漆椅上坐好。自己则把照相机固定在三脚架上,调好自动拍摄功能,急忙跑回去,站在端坐着的以芗旁边,展开笑容,露出洁白的牙齿。

    “咔嚓”一声,一张拍完。

    “不行,不行,我的眼睛好象眨了。”以芗叫道。

    南翻了个白眼,只得回去又调了一次。等他走回来,才在以芗身边站定,他就又叫着说镜头好象摆歪了。于是,南再回去摆镜头,并不断询问他“摆正了没有,摆正了没有?”

    直到他觉得满意为止,南才跑回来,再次展开笑容,露出笑容。

    在快门启动的一刹那,两人大喊:“茄子!”

    笑容被定格在那一刻,虽然遥远的以后,待南再拿出那张照片时,发现镜头仍然是歪的,他们两人斜着站在一块,笑容温暖、没有杂质。

    在他们拍完照的那天以后,以芗就再也没从床上站起过。他的病情一天重似一天,肝脏的功能因为恶化太过严重,腹部开始积水,整个肚子大了起来。连翻个身体都成了大困难,每次都要南很小心地替他完成?裨蚓突嵫沟交弁床灰选?

    这时的他已经不成人形。

    那天,尹南正在洗衣服,忽然接到唱片公司打来的电话说他的unplugged演唱会现场专辑已经做完,马上就要发行。问他要不要来做做宣传,搞个签售会什么的。

    南婉言谢绝,说自己不方便。

    对方立刻就问:“那你还准不准备再出唱片?”

    南沉默半晌,感叹地说:“大概不会了吧。”

    “哦,这样啊。如此一来,还是出来做个声明,正式宣布一下退出的消息吧。”对方毫不挽留,大约也是被他不断的事故和惨淡的销售成绩吓倒了。

    “我出道时,也从未在众目睽睽下宣布过出山;如今要退出了,似乎也没有必要昭告世界吧。”南淡笑,欲挂话筒。

    忽然,楼上传来巨大的“乓啷”声,仿佛是人掉在地上。南一惊,知道应该是以芗那里的事,连忙挂了电话冲上去。

    一推开门,便见以芗倒在地板上,抬头看见他跑过来,就勉笑道:“我只是想找点药吃,肚子疼得紧。”话才说完,立刻昏了过去。

    南尖叫,慌张地拨打救护电话,声泪俱下地要求赶快派人来,然后坐到地板上,握住他的手,抖着双唇说:“以芗,你别走,千万别走。

    你不是想听我唱《那些花儿》吗?我现在就唱给你听……

    啦……想她。啦…她还在开吗?

    啦……去呀!她们已经被风吹走散落在天涯。

    你听到了吗,听到了吗?

    哦,天呐……以芗,你振作些,睁开眼睛看看我,就一眼……”

    抢救人员赶来时,见到的画面就是尹南独自一人趴在孙以芗的身上,近乎歇斯底里地在轻声哼唱着一首歌,神智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

    两小时后,医生宣布医治无效。

    以芗与世长辞。

    那正是秋冬交替的时候,花儿全部凋谢,田野里的那片山花想必也还未曾开放吧。

    而以芗已经等不到下一个春天了。

    这个冬天其实不算太冷,对于南来说尤其如此。

    因为他亲自守在焚化炉边,亲身体验了那最后的炙热,亲手接过以芗的骨灰盒。他也没办什么盛大的丧礼,以芗这个世上早没有亲人,唯一会关怀他的只有南一人而已。

    只有一人而已。

    如今只留下尹南一人苟且在这世上。

    没有了依靠和坚定的双手,象他这样的小孩会很快完蛋,因为他已对生活完全没了免疫力。

    这时离他告别娱乐圈有两个多月了。他的现场专辑一经推出,便轰动全国,所有人都被这样散淡而深情的音乐所感动,连带着他先前的第三张专辑也大卖起来,高居销量榜冠军长达一年之久,创下一个史无前例的神话。

    但这一切,南已经不晓得了。他已经手捧骨灰盒,悄无声息地回到老家去了。

    那边还有很多农活等着他去干。

    他的母亲也很苍老了,需要他奉养天年。

    直到下一年的三月,城郊放缘氖髁种谐鱿至艘桓鋈恕?

    他身穿朴素的白色棉衫,爬上一个小山坡,颤巍巍地从怀里拿出一个盒子,和一张歪歪斜斜的照片,上面有两个人在欢快地笑着。他弯下腰,把两件东西放到地上。然后他面对着漫山遍野的花朵,有着坚强生命力的灿烂山花,气势磅礴的花群,很平静地说:“以芗,你到最后还说要来看看这片山花。今天,我带你来了。

    你看到了吗?这么延伸开去,漂亮得很。

    应该看到了吧。

    我知道你还想听我在它们面前唱歌给你听,我也答应了。所以我不会食言的。你仔细听着哦。

    那片笑声让我想起我的那些花儿,在我生命每个角落静静为我开着,

    我曾以为我会永远守在他身旁,今天我们已经离去在人海茫茫。

    他们都老了吧?他们在哪里呀?我们就这样各自奔天涯。

    啦……想她。啦…她还在开吗?

    啦……去呀!她们已经被风吹走散落在天涯。啦……想她。啦…她还在开吗?

    啦……去呀!她们已经被风吹走散落在天涯。

    有些故事还没讲完那就算了吧!那些心情在岁月中已经难辨真假,

    如今这里荒草丛生没有了鲜花,好在曾经拥有你们的春秋和冬夏。

    他们都老了吧?他们在哪里呀?我们就这样各自奔天涯。

    啦……想她。啦…她还在开吗?

    啦……去呀!她们已经被风吹走散落在天涯。

    where h**e all the flowers gone? where the flowers gone?

    where h**e all the young girls gone? where did they all gone?

    where h**e all the young men gone? where the soldiers gone?

    where h**e all the gr**eyards gone? where h**e all they gone?

    他们都老了吧?他们在哪里呀?我们就这样各自奔天涯。”

    声音幽咽,近乎哭泣地徘徊在山野的上空,久久不散。

    久久。

    久久。

    只看见那人清瘦的脸在草丛和海芋花间时隐时现,嘴角微微有一丝勾起。

    待到山花烂漫时,

    只见从中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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