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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嗨,你和我还客气什么。”
南无言:是啊,客气什么呢?
到底是从哪一天起,他学会了和顾大哥客气呢?
顾大哥,你对我总是这样好。可是,我已经不是以前的我了,配不上了。
配不上了!
他们的距离已如鸿沟。
回到老家后,南拿着行李一路朝家冲去。远远就看到妈妈在附近的承包田里耕作。
明亮的阳光照S下,妈妈古铜色的皮肤显得铮铮亮。眉角眼梢的皱纹似乎放大得有些夸张,害南一瞬间只见到一根根的纹路在那延展。风霜在这张脸上特别突兀,就好象是唯一的主题曲似的。
南才看了一眼,鼻子就酸了。
他的母亲这般苍老,的的确确是老了。
无数个日子里,妈妈只能一个人过下去。她早没了丈夫,前几年儿子又远走他乡。
一切只好自己来。那么大的田竟也不得不一肩膀承担下来。而更致命的是,老人家最恐惧的孤单,日日夜夜地围绕着她,怎么也摆脱不得。若再过几年,当妈妈老得都走不动时,她该怎么办?
自己又该怎么办?
做儿子做到这个份上,大概是要遭雷劈的吧?!
妈妈这时抬头,直起身子,拿起裹在一臂上的毛巾擦擦汗。
然后就见到宛如断了的风筝般消息全无的儿子,站在那儿。
一动不动。
呆住。
南跑过去,越跑越快,还边把行李丢在路上,直接冲进妈妈的怀抱。
两人抱头大哭,情不自禁。
就在烈日当头下,就在众目睽睽中,就在他家的田地里。
晚上吃完饭后,南的妈妈终于还是开口问他吸毒的事。
南知道,这件事已成在喉之刺,不吐不快。如果不和妈妈说清楚,那么她定会寝食不安。而自己若是不说,那又成怎么一回事了?
难道还真有什么可以令自己对唯一的至亲隐瞒的吗?妈妈对自己付出得还不够么?她本有机会再嫁,但生怕宝贝儿子在新人家里受委屈,因此硬生生拒绝下来。
对于一个中年寡妇,这种机会可遇不可求。一生中大概也就这么次光明的未来摆在她面前。
但她拒绝了,没有犹豫、也没有余地地拒绝了。
因此,生活的压力只能压在她身上。她别无选择,赋税、孩子、教育、农作,所有这些她除了自己来做,真的没有办法了。
那时,尹南还在牙牙学语,喝粥都会呛着。
妈妈的生命算是完全奉献给自己了。他若连自己都不能坦白在妈妈面前,那么他又有什么资格来企求她的原谅?
于是,南说出一切,包括他和同性生活,包括他自甘堕落,也包括他的戒毒经历。
曾经,南想过坦白日子的到来,口口声声地对自己说:妈妈理当生气,我不奢望她能原谅我。
直到在火车上,他都还这样做心理建设。
但其实呢?在心底深处,他就从未期冀奇迹的发生吗?他就真的不曾奢望过皆大欢喜的场面么?
他如果扪心自问,就一定会发现他其实一直在奢望,即使知道希望渺茫。
这个希望确实渺茫了些。他所碰到的所有事,放在任何一人身上,都够波澜起伏,一波三折的了。又怎能苛求一个从未踏出过农村一步,大字都不识几个的乡下妇女接受呢?
何况其中还违反着中国社会的伦理道德。
尹妈妈理所当然地勃然大怒,桌子一掀,任剩菜的汤汁溅得四处都是,C起墙角的J毛掸子就朝南挥去。
南没有躲。
他想不出有什么理由够自己躲避的。
掸子的木柄没头没脑地砸上来,发出沉闷的“砰砰”声。但痛得倒不真切,比起他和海洛因打拉锯战时的折磨,这真是小意思了。
但痛的不是R体,是心脏。
他知道他辜负了妈妈。她本想抱孙子的,本想风风光光地做一回婆婆,本想让儿子回来继承田地,然后是儿子的儿子,接着是儿子的儿子的儿子。
现在,都不可能了。
他的心隐隐抽痛起来,一丝一丝地痛,很温柔地便刺进你的心脏,血无声无息地流下来。
永无至尽,永不痊愈。
他终于明白以芗的痛。外表虽看不出来,却足以致命。即使再热闹的地方,对他们来说都不过是荒野一片。
强壮的是躯体,灵魂则不得超生。
尹妈妈打了一会儿,突然停下来。气喘吁吁地指着门口,尖叫道:“你给我滚,永远不许再踏进这里一步。我也再不会认你这个儿子!”
南怔怔地看着妈妈,痴痴地说:“我不走,这是我的家。”
“你……”尹妈妈手指颤抖地指向他。
她本是个只晓得做农活的女人,哪会耍什么嘴皮子,也想不出什么来申讨南。从头至尾都不曾流过眼泪的她一下子哭了出来,很绝望地哭。
她不知道该怎么拉回儿子的心。在她想来,聪明如他既然告诉了她全部,一定是没有丝毫挽回余地了。
除了号啕大哭,她已无法表达心中悲愤。
可她也没别处可去哭的,娘儿俩总共也就这一间屋子,只能坐在人仰马翻的另一边,委委屈屈地哭出几十年的艰辛。
她觉得,这日子是没法过了。
南不说话,从地上爬起来。扶好桌子。拾起破碎的碗,丢掉。把还完好的碗碟、筷子端到屋后洗干净。拿来拖把清理了一番地面。然后便去洗今天母子两人换下来的衣服,晾好。最后铺好屋子里角落处的床——这是给妈妈睡的。自己则拿出些棉被和席子,草草弄了个地铺,便躺到冰凉的地面。
虽然以他的身体,他是很不适合受这地气的。
他轻轻叫了一声:“妈,早点睡吧。夜露深重。”
那边没有回应,只传来一阵阵的抽泣。
一晚上,哭声低低咽咽地持续着。南失眠,他的妈妈也不曾合眼一分钟。
但他不敢劝。
没有立场,也没有力度。他说了只会让妈妈更伤心。
第二天一大早,妈妈边抹泪边出去种田,正眼都不瞧他一下。
他叹气,跟着走到田里想帮她一起干。
但却被她驱逐出来,厉声喝道:“我不认识你,不要过来!”
他只能坐到远远的一棵树下,看妈妈劳动,自己却帮不上一点忙。
肩头此时被按上了一只手掌,他回头一看,是顾群。他于是点点头。
顾群看看尹妈妈的身影,轻声问道:“怎么?尹妈妈生气了?”
他再点头,然后说:“顾大哥,你先回去吧。我要在这里再陪她几天。”
“可是……”
“求你了,先回去吧。”
顾群沉默地看着南,眼里闪动着浓浓的怜惜。良久才低低地说:“好的。”他没有再安慰,而是转身离去。他知道,此刻的南不需要他的关心。
他需要的是救赎!
一个多礼拜下来,尹妈妈依然对他不理不睬。但对于他所做的饭菜、打扫的房间还是在无声中接受了。脸色由最初的铁青、愤怒、伤心转为冷淡。?熘溃馐滤伎炝鞲裳劾崃耍鞯皆傥蘅闪鳌?
南想再呆下去,但形势已不允许再磨蹭了。他只能订好回程车票,但为了多留一会儿,硬是买了最后期限那天的末班车,并打电话给以芗告诉他要回来了。
他始终留恋着不肯去,可又不得不尔。于是他在回去那天特地烧了一桌自己最拿手的菜。等妈妈回来时,一切已经准备就绪。
两人默默吃完,南默默洗碗,默默擦桌。最后,他“啪”地跪在地上,朗声道:“妈妈,我不求您原谅。但请放心,我会堂堂正正地做人,也会一直回来看您。不管您是否还理我,我一样会回来。”
说完,他庄重站起,背好行李,迎着微风慢慢走去。
当他搭着火车回到城里时,已经深夜十二点了。他踏出火车站的大门,环视四周,忽然见到左手边的阶梯处站着个男子,还慢慢向他走来。在灯光下,赫然是以芗!
他惊道:“你怎会来接我,都这么晚了。”
只见以芗扬着令人心痛的笑容,把他抱入怀中,喃喃道:“我想你,想你到发疯。”
mittelmond posted: nov 8 2004; 10: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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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到山花烂漫时
南就这样被紧紧抱住。这样的紧。
这样的紧。
就好象生死离别的恋人再次相会,须臾都不能分开。
他在一瞬间,就说不出话来。
该说什么呢?
这样的刻骨,原本就是一种无言深处。用语言又怎能刻画出那在辗转反侧中所感到的椎心。南想:穷尽这一生,他都还不清以芗了。他是何德何能,如此人物怎么就会属于他呢?
以芗在他耳边轻轻低诉:“南,你明白吗?你能明白吗?我好象迫切到了无法控制的地步。你一定要明白,我曾经这样怕过,现在还是这样怕,怕你不要我了,怕你离开我,怕你对我倦了。如果真有这样一天,我该怎么办?你摸摸我的心脏……看,到现在还‘砰砰’直跳。”以芗都有些语无伦次了,慌乱地拉着南的手,去摸他厚实胸膛后边沉稳跳动的心脏。
南一下子透不过气来的感觉。触摸着真实的跳动,他的手都颤抖起来,只好笨拙地环过以芗的身体,抚慰地拍着他的背,嘴里说着:“我明白,我明白。你一定要相信,不会有离开那一日的。我会陪你到断气的一刻。”
以芗还是抱得死紧,喃喃道:“你可要保证,你可要保证……”
月光很清冷地洒下来,照在他们身上。只见南一面抚着以芗的背,一面安慰着。空旷的火车站门前就两个人站在那儿,久久地站在那儿。
第二天,南一大早就赶到录音室去做他的唱片,而以芗则睡了个懒觉。因为这天正是他去医院拿检查报告的日子。南回老家的那天,他便去医院做了彻底检查。但其实很快他就把这事抛在了脑后,因为他连想念他的宝贝都来不及。
他以为他的宝贝不过离开几天,自己能好好度过去。可在南走的第二天,他便焦虑起来。一会儿担心宝贝没吃好饭啦,一会儿又担心他睡觉会着凉。总之,坐立不定,寝食难安。偌大的一栋别墅,在他认识南之前也照样一个人住,现在却觉得分外空旷,寂寞到无法忍受。被子上留着他洗完头时的清香,墙壁上有他的涂鸦,餐桌布也是残存了他吃红烧R无心落下的汤汁。
以芗突然明白了古人为什么说“思念成疾”,他想自己真快要疯了。倘若有一天南真要离开他,自己还能强迫他吗?如果就任他走了,自己的后半生又该怎样过呢?他会不会心痛而死?
这般想着,司机已经送他到了医院。他戴上墨镜,深呼吸一口,迈着坚定的步子进门去了。
一个小时以后,他白着面孔出来,魂不守舍。脑中还回荡着医生的话:“尹先生,您已经是严重的肝功能衰竭了。从您的病史和片子来看,原本您就有先天的肝功能缺陷,后来好象受过重击,肝脏大出血。最近又遭硬物捶打,一直在恶化的病情终于突然爆发。您一定要做好心理准备,最多……也就半年多时间了。”
医院外正是明晃晃的阳光,热烈地照在以芗的头上,于是他的心也滚烫起来:想不到,想不到家族的遗传病终于还是落在他身上,他还是没能逃过去,他还是在离幸福唾手可得的地方倒下。
他曾经信誓旦旦地说要保护南一辈子,让他免于生活的艰辛、免于社会的压力、免于别人的歧视。但现在,他只有半年的时间了。他不能再霰p吹氖鼗ど窳恕?
不能了!
他该怎么办?他是否要推开南,和他呆在一起已毫无出路可言。他的南呵!那么坚强又脆弱的南,怎能独自面对他的病痛和离去呢?一想到那个画面,他的心剧烈收缩起来,象被人鞭打过一般。
这可不行!他的南值得更好的,理应有更好的归宿,他不能自私地让他的宝贝和如此一个半死人捆绑在一块儿。
他的心渐渐凉下来,整个人都冰凉下来。纵使天气暖和,但他的世界已经陷入黑暗。他摸摸手指上戴的对戒,想起另一个在南手里,就痛到无法抑制。肝脏开始隐隐“抗议”,他不禁微微弯下腰,这样可以降低些疼痛。
过了半晌,他重新直起身子,脸上一片漠然,大踏步地向路边停着的车子走去。
此时尹南正在唱片大楼录音,自是不知道以芗代他做了决定。
没有经过他的同意,没有问他是不是愿意。
一如最初他强迫他一样。
当他回到家时,以芗已经象个没事人,只是轻描淡写地告诉他,自己的检查报告出来了,没什么大碍,就是胃有点不好。
南很担心,看着以芗的脸色并不是太好,便说:“你看起来很疲倦的样子,以后不要做饭了。我来做就是了。”
以芗勉笑道:“你做出来的东西有质量保证?”
南白了他一眼:“竟敢这样看不起我?要知道,我在老家时可是一直自己做饭的。上次你不是也尝过我的手艺?”
以芗顿时记起那次南洗手为他做羹汤的情景,心中甜蜜和痛苦交织。这样的机会不多了吧?如果自己不珍惜,那么就再也没有了。这样一想,他的肝又痛了起来,脸色更差起来:还是让我的南为我做吧,就当最后的奢侈好了。
他于是点头,强自说道:“那就看你的表现喽,如果很难吃的话,我可要严词拒绝的哦。”
南见他整个人都不对劲,连忙扶他坐到沙发上,数落地说:“都这样不舒服了,就安静点吧。我去给你倒杯热茶。”说着,便穿着拖鞋“腾腾腾”跑到厨房里去了。
以芗怔怔地瞧着他的背影,无限留恋。
南这一阵一直忙于专辑的事,但却迥非从前一录音便全身心的压抑,而是随意散淡,很是安然。每录一首歌,都脸带微笑。他现在非常理解当初以芗为什么会说人要学会努力地生活,若自己都不能笑着过日子,没人有义务让你高兴的。
摇滚代表了他愤怒的时代,也代表了他控诉社会的时代。但他如今明白,控诉并非一定要愤怒,也并非一定要充满呐喊。在浅浅吟唱中,也能直击人心中最柔软的地方,让人了解物质社会对人精神的异化和扭曲。
有时,平淡能更深刻。
这天中午,南录音告一段落。想起以芗很喜欢吃R酪蛋糕,这几天他精神和身体都很差,如果能吃到这蛋糕,应该会开心些吧!于是他便决定搭公车,费上一个小时来回,去城里最著名的面包店去买上一些。
当他到达那里,仔细挑选,然后掏钱买下后,已经是用去大半个小时了。他看看手表,不禁有点心急:若让工作人员等他,就不太好了;别人也是繁忙,自己可不能甩什么大牌。
他提着塑料袋,匆忙走出店门。这时,对面一家顶级西餐厅走出一对手挽手的男女。身穿华服,容貌俊秀,真可谓是金童玉女。南本来也没注意,瞄了一眼便低下头继续赶自己的路。但猛然间又意识到什么,抬起头,瞪大眼睛。
竟然是以芗!他亲密地扶着女子走下街沿,开车门准备让她上车。穿着黑色西装的他英挺*人,脸上挂着微笑,好看到无法形容。
南吃惊地脱口而出:“以芗!”
那边的人儿顿时身体凝固,缓缓转头,见是南,脸色立刻变得很难看。
两人对面而立,谁都没动。
南歪着头,笑道:“谈生意么?”
以芗艰难点头,互相介绍道:“依玲,这是尹南。南,这是依玲。”
女子仪态万方,笑容迷人:“哦,以芗,这就是尹先生啊。今儿个一看,果然是巨星风范,名不虚传。尹先生,以后还请多多关照。”
南微笑,手里提着个塑料待晃荡晃荡,歪着头的样子很是无邪,孩童一般。
以芗依然脸如土色:“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么?来买蛋糕啊。”说着,南便举起袋子,向他摇了一摇。
以芗象被击中头部一样,看南习惯性的偏着脑袋,肝脏开始剧烈疼痛:这蛋糕是为他买的吧?这几天自己确实身体很不舒服,肝痛得要命。南一定是看他难受,想买蛋糕哄他开心。
而自己又在做什么?
他今天邀请依玲小姐用餐,便是想套套近乎。准备过几天向她提出交往的要求,然后带到南的面前,让他知道自己不再爱他了,*迫他离开。
但当看到南不惜乘车一个多小时,就为了买几块小小的蛋糕让他饱口福。浑身就发抖:自己怎么能做这样残忍的事?他怎么能让南伤心呢?至少怎么能用这么俗烂的、和八点档连续剧一样老套的把戏来伤害他的宝贝呢?
他突然意识到,自己是离不开南了。他已经自私了那么久,如今就再自私一把吧。在见到南全心全意信任他的神情,他觉得灵魂都在痛苦。
真的是不能失去南了。就当他残忍好了,他只想有南陪伴到死。
不过半年而已。
半年!
不算太长吧?
然后就放他自由,让他去飞。
以芗的脸色白得吓人,近乎落荒而逃地和南说再见,载着依玲小姐离开。
从此以后,再也没约过这位小姐。
只留下南困惑地站在那里,不晓得他这么慌张干什么。
日子就这样过下去,南继续自己的录音,以芗则不再动什么小脑筋,只是用心享受南的饭菜和洗好的干净衣服。其实他的身体是越来越不好了,每晚每晚的痛,连觉都睡不好。但又不敢翻来覆去,怕吵醒南,又怕他起疑心,只能直挺挺躺在床上咬牙硬撑。
随着时间的推移,肝脏衰竭得愈加明显。不过一个月的时间,他就迅速消瘦下来,脸色蜡黄蜡黄,身体也虚软无力。南看他情形这般不好,催着他再去看医生,还天天给他烧参茸、鱼翅什么的。但事实上,肝脏不好的人根本不能吃这样油腻的东西的;以芗却为了不让南发现异状,还是强笑着吃了下去。然后一吃完饭,便肝脏疼痛,恶心得要命,冲到厕所里全部吐光。等出来时,整个脸都是变了形状,黄得可怕。
但他仍然不肯透露病情。不是他不想说,他自己也知道纸里包不住火,等肝脏进一步恶化时,总是会露馅的。可现在?荒芩蛋。谋p凑谌σ愿暗芈甲m绻懒苏飧鱿3趺纯赡芑褂行乃甲鱿氯ィ?
所以,他一定要等到南发行唱片后再说。
是的,他们之间应该坦白,这么大的事绝不能瞒着。因此他会坦白。
但不是现在。
经过一个多月时间的录制,再加上大半个月的后期制作。终于,在南回来的两个月之后,他的第三张专辑《不要孩子的哭泣》正式发行。
这时的娱乐圈和他当初刚出道时已完全不同。到处在流行r&b以及黑人音乐,不要说摇滚了,就是抒情歌曲都没了市场。南在这个时候推出民谣专辑,真是和当下风潮背道而驰。静静的曲风就象是一杯白开水,若不仔细听确实是索然无味。他的嗓音也再不是一飞冲天,越唱越激昂,直到冲上云霄;而是清和淡雅,没了那股子清亮,很多人就都兴致缺缺了。
况且他曾爆出过吸毒这样的丑闻,纵使未加证实;但苍蝇不叮无缝的J蛋,总该是有这么回事的吧。于是众人都对他的人品打上了个大大的问号。除了他的铁杆歌迷外,会买唱片的人的确是不多了。
于是,南的第三张专辑销量很不好,面世一个月才卖了两万张。原本商定的演唱会也被迫取消。所有为他唱片付出过心血的工作人员都大是不平,认为这张专辑完全超越了他以前的成就,达到了一个空前的高度,成绩怎么可能会这样惨?公司应该增加宣传力度,而不是就此打退堂鼓。
南却是淡笑,只说:“想买的早就买了,不想买的再卖力游说大概也不会有效果。”
他的录音师问他怎么会如此如此心平气和?
南笑而不答。
其实,对他来说,生命不再只是音乐,还有更多的东西值得他去追求和珍惜。
以前是他年少轻狂,现在知道,音乐只是一部分。
他只是提议,可以搞一场小型的unplugged演唱会,花费不会太多,但也可以借此答谢一直支持他的歌迷。
公司本已对他不理不睬,无数人在背后嘲笑道:“看吧。总算失败了呢。瞧他还敢猖狂。”但最后考虑到他的后台太硬,反复思量后还是同意了。
南听到同意的消息后,微微笑了笑。
他懂的。
物质社会就是这样。他已经见得太多了。
他现在没了宣传活动,一下子清闲起来。早早地回到家后,他忙着煮J汤。以芗的脸色这么差,情况看起来是每况愈下。自己*着他去看医生,他总是敷衍了事,害自己气得不行。这次周末一定要押着他去看病。
他边想着,边把洗干净的J放进水里。
门铃这时响了,他把手在围裙上擦了擦,跑过去开门。
原来是以芗回来了。他一手捂着肚子,另一手提着公文包,跌跌撞撞地走到沙发边,一P股坐上去。面色土黄,喘着粗气。
南吓了一跳,连忙帮他揉着腹部,焦急地问:“好点没?好点没?”
以芗勉强睁开眼睛,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说:“不碍事,你去忙你的吧。”
“还说?!你怎么这样不注意身体。我都快被你吓死了。”
一滴滴的汗从以芗的脑门划落,他神色自若起来:“我好多了,你快去做饭吧。嘿,我闻到J汤味了,快去看着些,不要煮干了。”
“哎呀!”南叫了一声,跳起来冲到厨房去,手忙脚乱地打开锅盖看,还不忘抓起旁边切好的笋片丢进去。
以芗蹒跚着走到厨房门边,靠在墙壁上,幸福而悲伤地望着他的南为他做菜,即使他已无法消受,滋味再难尝出,每次都以吐干净告终。
他开口:“唱片卖得好象不好啊。”
南头都不回地继续切青菜:“没事,我也没特别在意这些,纯粹是为了自己在做。这次录唱片时,我很开心,很开心。”
以芗笑起来,柔情似水:“那就好,只要你能开心,就真的很好了。”
很好了。
以芗心想:真希望我的宝贝能一直这样开心,可是……
一片沉寂。
“南,我想告诉你一件事。”
“说啊。”
“我……患了肝功能衰竭,活不过四个月了。”
“哦。”
再次沉寂。
南仍然在切青菜,切完后,便倒进汤里。他问:“什么时候知道的?”
以芗迟疑了一下:“才知道不久。”
“知道不久……你以为你能骗谁?”南边说,边把味精加入汤里,很平静地说。
以芗无言。
仍然是沉寂。
突然,“哐啷”一声。汤锅被南一手甩到地上,汤汁四溅。
他回过头,牙齿咬住下唇,眼泪哗哗朝下流,一脸悲痛:“他妈的,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你到底把我当什么了?”
以芗象个做错事的小孩一样,低着头,结结巴巴地说:“我……我只是……只是不想让你分心。你……你别离开我,好吗?就四个月的时间,不长的,就四个月。”
心痛啊!南看他这般委曲求全的样子,心如同刀割般的痛。眼泪就好象不受控制一样,那么静静地流下来。怎么会成这样呢?
怎么会呢?
他的以芗,气宇轩昂的以芗、迷人的以芗、聪明的以芗,今日竟要乞怜他的留下。
依然在惶恐,以芗从没停止过惶恐。他一直以为自己总有一天会离开他的。纵使自己保证一千万次,他都不能相信。
他悲惨的过去注定他无法自信,而死亡的Y影只会随着时间的递增层层增加,现在的生活与破碎的往事永远只隔?乓徊阃该鞯牟aАk科攘俗约海谑牵衔嫌涝痘嵋员谎蛊日叩淖颂炊源辉牍竽险庋男1凰炀攘思复巍?
若还是个人,就绝不会离开他。
但正是以芗如此害怕、卑躬屈膝的神情让南几乎发疯,感到他这个样子全是由自己造成的,陷入更深的忏悔中。他想:自己到底造了什么孽,让一个枭雄沦落到这般田地。自己怎么会这样残忍?!
他一抹泪,狠声控诉道:“以芗,你真可怕。这样大的事,你竟都不和我说。你有自己的考量,有自己的计划表,有自己的以为。但你就从不想想我吗?你问过我是否愿意呢?你当初既硬把我拉进你的生活,就该负起责来。这种责不单是在供我吃穿上,还应该有对彼此的互相尊重和帮助上。我的困难你要横C一脚,为什么你的困难不可以让我同你一起负担?老实说,我对你很失望。”
以芗目瞪口呆:“不是的,我只想让你永远开心。”
“你得这种病,我开心得起来吗?难道你以为真能瞒上一辈子,然后偷偷找个地方不让我知道地死去?”
“你这么说不公平,我何尝不想让你早些知道。但当时你正在录唱片啊,我不能打扰你。”
“可现在才说,让我更不高兴。而且整整两个月啊,你就这么把治疗的大好时机错过了。还拼命吃我煮的油腻东西,恐怕全呕出来了吧?如果你真有个三长两短,我绝不能原谅你轻忽自己的生命。唱片可以再做,但生命不能复制!”
以芗摇摇欲坠:他错估了情势。他以为这样对他的宝贝是好的。
但其实不是,他的以为错了,把南的真心践踏了。
痛苦而快乐着。
他痛苦在他的幸福就在眼前,但仍然要生生错过。他快乐在南真的想和他过日子,而不是在敷衍他。
以芗靠在门蛏希鋈诵槿跷薇龋竦募崆亢腿馓宓奶纬上拭鞫员取?
南平静一下,然后说:“你坐到外边去吧。我熬点清淡小粥给你喝。”
以芗楞在那里,一动不动。
“还要我请你这座大佛出去吗?”南瞪他一眼,转身去收拾摔在地上的汤锅。
笑着,虚弱地笑着。以芗慢慢走回客厅,等着那碗粥。
热气腾腾的粥。
尹南煮给孙以芗的粥。
几天后,南接到公司电话说unplugged演唱会准备就绪,叫他到公司报到。南感到很忧虑,凭以芗这身体,怎能没人照料呢?这几日以芗在他劝说下,终于决定暂停上班,在家安心休养。这时的他,最要有人陪在旁边。可若自己接了这演唱会,光是排练就会花去不少时间,谁来做饭给以芗吃,谁来哼歌给以芗听呢?
所以他很犹豫。
但当以芗听说这事后,笑着拍拍南光滑的脸颊:“傻瓜,我还没一病不起呢,自己还不能照顾自己?你放心去吧。何况,我还真想看看你在所有人面前唱不C电时的情景呢。应该会很动人吧?”
肯定会很动人的。
因为南总是用“心”去唱,这很重要。
南于是笑:“没问题。听说这次电视台会直播,你不要忘记看哦。”
躺在沙发上看报纸的以芗嘴角勾了起来,万般温柔地把南拥在怀里,不说话。
十天易逝,南在暌违歌坛近一年后重新举办演唱会,但这次规模小得多,而且是不C电的。这其实很见勇气和功力,如果没有自信,现在的歌手很少有敢做不C电的,因为实在太难了。但没有人怀疑南的实力,大家都知道他是天才。虽然第三张专辑卖得并不好,和如今的潮流格格不入。
南坐在小小舞台上摆着的唯一一张皮椅上,肩挎他的antonio marin montero。手拿麦克风,他沉默了一下,然后沉沉地说:“这不是我第一次开演唱会,但意义却是特别。这一年来,我经历了无数的事,忍受了无数的折磨,看透了无数的世事。虽说很多棱角都没磨平,对音乐的追求也有所改变,大家从我新唱片风格上的变化就可以看出了;但我依然对未来充满憧憬,坚信这个社会原可以变得更好些。最近,中东地区的战争打得很激烈,我看到这样的血流成河很难过,人不应互相残杀。所以我创作了以下这首歌曲。”
下面一片寂静,南用拨片试了下音,开始演奏专辑的同名主打歌《不要孩子的哭泣》。曲子的开头很平淡,南也没有开口唱。他只是径自弹下去,淡淡地,不耍任何技巧地。
所有听众慢慢把腰挺直,向前倾。
“我们不要妻子的哭泣,不要孩子的哭泣。”歌词也是平淡无奇得很,但在那优美和谐的曲调下却显得如此隽永深长,感人肺腑。
生离死别在这首曲子中被淡化了,但那种淡却如此撕心裂肺。情到深处反转薄,南只是将浓情埋到伊底里,于是表面倒看起来很淡漠了。
底下众人眼眶开始渐渐湿润,纷纷站起来,挥着手中的荧光棒,和着曲调哼唱。可南却毫不动容,自顾自地弹。
原来技巧到了极处便显得没有技巧一般,所谓“大巧若拙”正是如此。南弹吉他时看起来似乎漫不经心,但仔细一听,那分明是绝佳的控制力才能这样驾御琴弦。弹到最后,所有人肃立,跟着音符轻轻晃动手臂,嘴里吟唱着歌词。
那场景感人肺腑,被后世誉为空前绝后的民谣演出。而这场不C电演唱会则是尹南在公众献詈笠淮窝莩觯院蟮睦制廊顺破湮白詈蟮木薄6怨谝觥19褚ァ16兜鞯挠跋炜晌轿拊陡ソ臁?
一曲完毕,所有人沉默。过了好一会儿,雷鸣般的掌声响起。大家激动得热泪盈眶,为自己能躬逢如此伟大的场面而自豪。
南但笑不语,继续唱下一首歌。
唱到最后时,他把麦克风调了调位置,想说些什么。
他知道,以芗一定在电视机的那头看着他唱歌呢。最后一首歌本来就准备献给他,因此想在镜头前对他说上几句。
但他看着话筒,一下子什么都说不出来了。楞了半晌,南终于放弃。低下头,弹起《我的花儿》。
“它们都老了吧?它们还在开吗?……她们已经被风吹走散落在天涯。”
南的心疼痛得厉害,弥漫在整个心脏,永远好不了,也永远到不了。
这首《那首花儿》从未收录在南的任何专辑里,只出现在他这场不C电演唱会中,成为永恒的经典。感动了无数人,拯救了无数绝望里的人,和《不要孩子的哭泣》一切被“企鹅唱片指南”选为一百首最伟大的民谣歌曲。
成为音乐界仰望的丰碑。
最后一个音符划下时,只见到南的笑,催人泪下的笑,定格在那瞬,不会变老,不会消失。
这场演唱会结束后,南便不再出现于公众场合。他一心一意在家里陪着以芗。
又是一个半月过去,以芗的病情无可挽回地朝深渊里奔去,一次回头都没有。他的脸终日蜡黄中,肝脏的巨痛不分日夜地困扰他。南很长时间都没睡过一个好觉,时时警醒着,一有动静就开灯轻声询问他,给他吃药,帮他揉肚子——虽然从大体上来讲,这毫无效用。
现在的以芗迅速地消瘦,脸整个地凹进去。浑身瘫软,只能一直躺在床上。除了喝粥已经几乎不能进其它事物,南只能挖空心思在粥里换些花样,比如放些R松、R桂末什么的。但以芗只要在白粥里稍加些其它东西,就会全部吐出来,让南也是无可奈何。
这天,以芗吵着要吃炒芋艿。南板起脸说:“瞎胡闹!你这个身体怎能碰油腻?乖乖地吃粥吧,今晚给你剥点水果吃。”
以芗却硬是不答应,死活要吃。南被磨得没办法,只好出门到菜场里买。回到家后已经晚上五点,大汗淋漓地做出来,盛在碗里端给他吃。
结果才吃了两口,便全部吐出来。他伏在床边,背部剧烈起伏,吐得脸色发白。南看得心疼死,连忙拿热毛巾替他擦脸,唠叨道:“叫你不要吃吧。看看,都难受成这样子了。”擦完脸后,小心翼翼地扶他躺回床上。然后趴在地上,手握抹布用力擦干净地上的秽物。
以芗看着南,他最最宝贝的南蓬头散发地伏在地上打扫,完全成了个家庭妇男。就一阵心酸,痛到骨髓中。他轻轻地说:“南,我对不起你。”
南做完卫生工作,把抹布丢在一边,伸伸腰,很随意地说:“哪儿的话,你能早点好起来才是真的。”
瞧着他的笑颜,以芗感到刻骨铭心。他怔了片刻,突然邪邪地笑起来:“我们好久没做过了吧。过来,我们最后再来一次!”
南的脸红了起来:“可你的身体……”
“没关系,我就是死撑着也要到你的高C来了为止。”
“你呀……总没个正经。”南楞了一楞,但在看到以芗的憔悴模样,差点没落下泪来。于是用手在衣服上抹了抹,便把衣服脱了上床去。
以芗没有血色的唇轻柔地印上南的,两人的舌头互相缠绕。南把手伸下去,摸着以芗如今骨瘦如柴的胸膛。鼻子立刻又酸起来。以芗察觉到,赶紧把头伏下去,用嘴吸吮着南的茹头。南连忙定下心神,闭目感受对方的唇舌,不禁呻吟起来。
过了一会儿,南温柔地推开以芗,说:“我来。”说着,便弯下身子去含对方的YJ。以芗很久没做过爱了,哪经得起这样的刺激。虽然体力极差,连勃起都觉得困难,但一想到是他的宝贝在对他口交,就大是情动。他仰起头,大声地叫起来:“哦……哦……我的南,你真的好棒!”激动中,他的手探索地摸到南的YJ,很有技巧地帮他套弄着。
两人渐渐朝高C去了。以芗喘着粗气,把手指伸到南的后T处,一根根地向里捣弄。南于是哼得更肆无忌惮。以芗见此情景,微笑起来,勉力支起自己的身体,示意南停止口交,把自己的YJ对着南的后T,一口气C了进去。
正当以芗想移动臀部时,突然肝脏开始隐隐作痛,胸口也闷闷的。他才说了一句:“南,让我先歇一歇。”便一口气提不上来,嘴巴一甜,便喷出一大口血来,全溅在了南的肩膀上。
他一眨眼睛,泪水就这般流下来。
原来自己已经无能到这种地步了。
南却很平静,他翻过身,用手略擦了擦自己脖颈处的血迹,声音柔得可以掐出水来:“没关系,你若还想来的话,就继续吧。我没问题。”
待到山花烂漫时 20end
鲜血淋淋的,沾在南的身上,沾在以芗的身上。南轻轻用大拇指把以芗嘴角的血迹擦去,然后就抱住他,发着抖。
两个瘦削的人儿互相依偎,互相颤抖,青涩地象是第一次做一样。
以芗的YJ迅速软下来,他翻身躺回床上,盯着天花板,呆呆地说:“不行了,我已经力不从心。方才我承诺要让你达到高C,但其实不过是痴人说梦,我早就做不到了。我只是个性无能罢了。”
南想把手伸下去握住以芗软趴趴伏在大腿间的YJ,但被以芗坚定地推开。他不死心,再伸过去,还是被推开。数次来回,以芗终于说:“不要,南。”声音低低的,近似哽咽。
南沉默,把身体往他的怀里缩了缩。
良久,听到闷闷的话从以芗的胸膛处传来:“没关系,以芗。我们原就不在意这些。”
紧闭双眼,以芗痛苦地合住唇,不发一语,任南在其怀抱中……
第二天,南开车带以芗去医院复诊。医生仔细检查了一番后,便让以芗在椅子上少坐,领着南到走廊上谈话。走到拐角处的窗户前,南迫不及待地问:“医生,他情况怎么样了?好些了吗?”
年老的医生推推鼻梁上的眼镜,很严肃地说:“尹先生,当初我让孙先生回家休养就是因为他肝功能衰竭得非常厉害,而且很大程度上是先天因素。在他第一次来做检查时,已失去做移植的最佳时机,基本无法挽救。我说是说有半年的时间,但其实很少有人能拖到那个时候。不过从今天的检查情况来看,孙先生的状态还是不错的。大概还能延上一个月左右吧。”
南脸如死灰,艰难地说:“那我需要送他入院吗?”
“这个必要不大,只要能定时吃药就可以了,在家中毕竟能多感受些温情,这对病人也是有好处的。不出意料的话,大约半月后会大发作,到时就不得不进医院进行抢救了。所以你要看着点,随时注意他的情况。”
时值秋日,阳光灿烂而慵懒,空气中分明飘动着一颗颗硕大的粒子。它们纷扰地呈现在医生的面前,弄得他的表情都不清晰起来。南摇摇欲坠,他下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