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捷C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墓叵档难剑裉旌我员涑闪苏庋?br />
阚海边走边想:其实,他(她)们也是幅可怜样。不是么?当他们在书记呀部长呀等等所谓的“当官的”跟前时,他们的表情又是多么的卑微呀!
算了,别跟这些“可怜虫”们计较了!
快到阚尚杰宿舍时,阚海强行稳住了愤懑的情绪。
“怎么才回来?我们都等你老半天了,电话上我不是叫你早点回来么?”
阚海推门进屋来时,尚杰和嫂子颜晓红正在客间里看电视节目。看见阚海,尚杰不高兴地说道。
“对不起,我们——我们多吹了几句!”阚海红着脸回答说。同时,接着又问:“哥、嫂等我,是不是有啥子事?”
阚尚杰和颜晓红对视了一番,随即,阚尚杰愠怒的脸忽然转而微笑起来,他笑呵呵地说道:
“我和你嫂子给你介绍了一个女朋友,是我们史书记的千金,我们正在等你回来上门去相亲,马上就去,你快去收拾一下!”
阚尚杰是县委大院里出了名的“玩笑专家”,不管啥子言语,只要经过他“加工润色”后放出来,都会让你发笑。以至于有时候,他明明是在跟你开玩笑,你还信以为真;而有时,他明明说的是正经事,你还满以为他是在开玩笑。
听阚尚杰这么笑嘻嘻一说,阚海摸不清他此时到底是说正经事还是在开玩笑,他只是略一想:自己这个纯贫农的娃儿,按人家城里人的说法,叫“农股儿”,哪有啥子县委书记的“千金”在等待着自己?于是,他只当哥、嫂是在寻自己开心,是说着玩的,便笑着回答说:
“你们就别拿我开心了,我们这农二哥出生的,又是刚刚才参加工作,正象崔健唱的‘一无所有’,哪有啥子书记、县长的千金会搭理我?”
“那有精神跟你开玩笑?我跟你说的是正经事。今天晚上就由你嫂子带你去,我办公室还有事情要忙,今晚我就不陪你去了。”
阚尚杰的一双小眼珠儿在骨碌碌旋转,他表情严肃地继续说道:
“人家的条件比我们这样的家庭好十倍、二十倍,你这次可一定要抓住机会哟,人家要是能看得起你,简直是你的福气,可惜,你哥哥就没有你这样的福气!”
说罢,阚尚杰愣了愣,似乎发现自己说错了啥子似的,赶紧转身向着侧边的颜晓红,满脸堆笑地讨好说:
“我是开玩笑的,我老婆是史书记的侄女,对呀,我是史书记的侄女婿,这是我的福气呢。”
“侄女婿不等于就是女婿。市长、市委书记的女儿还等着你呢,你去就是了,我成全你!”
颜晓红并不领情,她讥讽地说道,其言语中包含着对阚尚杰在学校里那桩“风流故事”的影S。
“哈哈,市长、市委书记的女儿我还瞧不起呢,我偏就看得起你这个‘侄女’——既体贴,又温柔善良,特别是生气后捶我的背时,哈!哈!”
颜晓红刚一戳阚尚杰的‘伤疤’,阚尚杰马上就跟她嘻嘻哈哈起来,以便能及时化解双方之间形成一种尴尬场面。说罢,阚尚杰又伸过手去欲捏颜晓红的脸。
“去,去,去,去摸市长、市委书记的女儿的,你不是那么大的本事吗?少跟我来这套!”颜晓红举臂挡开阚尚杰的手,站起身准备朝里间走。
“我的姑乃乃,不要在耽搁时间了。阚海,你一定要礼貌点,嘴巴儿要乖点,哥哥嫂嫂可是全为你好!”
阚尚杰衡量短时间内肯定消不了老婆胸中的气,只好把话题转移到阚海这边来。
神木楞吞的阚海机械地点着头。此刻,他的内心是非常激动的,这倒不是因为自己即将要去一位县级领导那里相亲,而是他思想的野马,早已飞向了千里之外的大学校园……
第一次对女孩产生爱欲的冲动,是阚海在读大学二年级时。当时,阚海是学校校刊的一名成员,而同班的女生汪敏也是校刊的成员。由于对诗歌艺术的狂热崇拜,阚海那多愁善感的廪性发展到了极至。在阚海的想象中,汪敏的一言一行、音容笑貌,简直就是一首浑然天成的诗,甚至,她简直就是诗神的化身。
汪敏是在一个父母离异后,又从新组建的家庭环境中长大的。父母离异后,她跟随母亲来到一位市级领导的家中。读初二以前,她是一个性格开朗的、活泼的姑娘,但是,父母感情的纠葛和家庭的变故,过早地让她体味到了生活的辛酸和人生的无常。正是少年时代不平凡的经历,使她对自己在童年时代建立起来的人生梦想产生了凝惑。于是,纯真与浪漫渐渐从她的绯红的双颊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张冷淡、寂寞、忧郁的脸。对外部现实世界的失望,致使她那原本活跃的思维转而向内心世界深度发掘,久而久之,她便形成了“林黛玉”似的性格。
过早体味了人世间艰难困苦的汪敏在学习上非常用功,高中三年,她期期都名列全班前茅,八十年代中期,汪敏以优异的成绩考取了省城大学法学系。那时,她已经从一位寡言少语的小姑娘成长为一个身高一米六、七的苗条少女了,她美丽的肌肤和优美的身段,迷住了校园里众多的男生们,甚至,有时在食堂排队买饭,只要有汪敏在的那个窗口,那一列队伍绝对是最长的,而且,这列队伍里绝大多数都是男生。
然而,汪敏却并不把那些如此‘关注’自己的男生们当成会事,她依然那么冷淡并温文尔雅。因为,在她眼里:所有的男人都是那么庸俗,就象她曾经崇拜过的生身父亲那样!
当然,阚海也是她眼里的那类男人中的一个罢了,虽然他并不象其他那些整天想跟她套近乎的男生一样,但是,在她看来:难道他内心深处包藏着的不也是一颗肮脏的灵魂么?作诗,只不过是他遮掩污秽的肮脏的灵魂的一种方式罢了……。
思想单纯的阚海不可能D穿汪敏内心里的一切,他对她的爱慕是基于她那婷婷鸟娜的身姿、洁白而细腻的肌肤和她那特有的“兰色”的忧郁。于是,不管是在课堂上,还是在宁静的图书馆阅览室,阚海都有意地、遥远而秘密地注视着汪敏行动的每一丝轨迹。直到有一天,当汪敏无意间发现阚海在羞怯而秘密地关注着自己的时候,她先是故作坦然状,继而又极力逃避。而她越是逃避阚海的目光,阚海的梦就越做越宽广,越做越美丽。
那是一个大雪纷飞的星期天下午,阚海终于拿出百分之两百的勇气,通过信函的方式,邀约她在学校图书馆后面的一片积满厚厚白雪的松林里见面。
阚海涨红了脸,怯怯地说道:“我——我觉得——你不该回避我!”
“???”
汪敏微微张开嘴唇,双目睁得老大,半响没有说出话来。沉思良久,她才淡然一笑,绯红着脸颊说:
“回避?我——我没有回避啥子呀?!”
汪敏凝惑不解地注视着那在纷纷扬扬的雪花中自我陶醉的阚海。
因想入非非而高烧一百零三度的阚海看见她这种“坦然”的表情,滚烫而不安的心房里如同立即被塞满了冰块。于是,慌乱中阚海急转话题:
“我——我觉得你的诗——写得很有味,我很喜欢读你的诗。以后,我可以向你请教吗?”
阚海明显感觉到背心里凉飕飕的!
“你是特意捧我?那些啊(指她写的诗),是我闲得无聊的时候,瞎弄的!”
汪敏宛尔一笑,十分认真地说道:
“说实在的,我对诗歌,并没有多少兴趣,压根儿就不想深究它,只不过是觉得好玩儿罢了。”
说吧,她那粉白的脸颊上便隐隐出现了不耐烦的神情,似乎在告诉阚海:这么冷的天气,在这里跟你谈论啥子‘诗’的问题,简直是在浪费我的表情!
接下来,是两人之间长时间的沉默,不论阚海怎样绞尽脑汁,却啥子话也说不出来。最后,阚海只好在歉意和尴尬中,目送她那飘逸的身影,渐渐消失在漫天飞舞的雪花中……。
整整五年的大学生活,阚海始终把这段秘密的情感深深地埋藏在心底。偶尔,当两人不得不面对面时,他们相互间只是礼节性的点点头,算是打了招呼,就象两人之间什么也不曾发生过一般。
的确,对汪敏来说就是这样的——什么也不曾发生!然而,对于阚海来说,虽然他表面上装着啥子事也没有,但夜深人静时,当所有的学友们 都已经坠入了梦乡,那股苦涩的怅然情思,却始终在他潜意识里萦绕……。
大学毕业前夕,当汪敏如痴如醉的挽着本市艺术学院表演系的一位“帅哥”出现在联欢晚会上时,阚海淤积在内心深处的那块玩石,“砰!”地落下了……
“发啥子呆?时间还早么?”已收拾停当的颜晓红从里间出来,见阚海还坐在沙发上发愣,便催促说。
回忆,一瞬间完全消失了,阚海又重新置身于目前那夜色沉沉的天堂镇街头。初放的路灯将街道照耀得光亮堂皇,熙熙攘攘的人群给他十分惆怅的内心带来些许的安慰:总算是如愿以尝地进入了“天堂”,而且,自己现在正是去跟“玉皇大帝”的女儿相亲呢!
在阚海的脑海里,他估计:大约,这些书记、县长、局长们的女儿,无不一个个都是娇柔漂亮的吧,嫂子现在正要带自己去认识其中的一个呢——甚至可以跟汪敏媲美吧,因为中国的南方向来盛产美女呀!
更让阚海觉得幸福的是,这门亲事,听哥哥说,还是对方的父母自己先提出来的呢。一想到自己在不远的将来就会变成“天堂”里的最高权力者的乘龙快婿,他的心脏就“砰!砰!”狂跳。以至于,在他的想象中,他即将要取代丁永明而成为县工商局的局长,继而是副县长候选人……等等。而依偎在他怀抱里的,则是一位漂漂亮亮、温柔如水的美女——玉皇大帝的七仙女中的一个!
地位——美女——金钱……。
真是乐死人!
跟着嫂子走完西街,然后又拐进东街,阚海明显感觉到自己的脸颊在变烫,而那前方迎面走过来的陌生人的面孔,似乎一张张都那样十分的可爱、友善!
难道他们也知道自己是史立成未来的女婿不成?
史立成的宿舍在县百货公司职工宿舍楼二单元的三楼,三室两厅一厨,使用面积约一百二十平方米,这要比他原来在县政府大院的宿舍宽一倍。由于今晚八点半县委会议室要召开一个电话会议,听市委传达《关于在全市各区、县掀起一阵冬季农田水利基础建设的高C》的文件精神。因此,看完新闻联播后,史立成便要去县委办公楼。临出门时,史立成吩咐黄竹均说:
“如果晓红她(他)们来了,你们母女两热情点儿,不要让人家说我们的架子大,特别是春燕儿,要大方点,平时老呆在家里,应多出去走走。人(指阚海)我倒是见过一两次,虽然说是穿着土气点、家在农村,但五官还是蛮端正的,又是个大学生,过一会儿,就让他们年轻人多交谈交谈吧。总之,你不要象平时待人那样,总是居高临下的,让人家感到很拘束……”
“一个穷书生有啥子了不起的?我们不嫌他就对了,难道还要我看他的脸色不成?要不是看他是尚杰的亲弟弟,凭我们这样的家庭……”
“看你,看你,又来了,现在都啥子年代了?”史立成不耐烦地打断了黄竹均的话说:“还讲究门当户对?要是这样,你当年死缠着我干啥子?我也是农村娃儿出生的嘛,虽然只有小学文凭,但我现在不照样当书记?看你这副德行!”
“啥者,啥者,当年谁缠倒谁了?你——你把话给我说清楚,我刚说两句,干吗对我发那么大的火?”
黄竹均气吁吁地说道: “俗话说的,丈母娘爱女婿,我嘴上那么说,但只要他跟我们春燕儿合得来,他以后会穷得了?真是的!”
史立成点燃一支又长又粗的‘核武器’(烟叶晒干后直接卷成的烟卷),听见院子里有车子驶进来的声音,估计是小车司机小牟来接他了,便开门走了出去。
史立成的二女儿史春燕,九一年高中毕业时,由于高考成绩差而没考上大学,半年后便直接安进了“经济效益”十分好的县卫生防疫站,成了一名堂堂的吃“皇粮国税”的国家干部。她的五官长相有点相似于她父亲,只不过比史立成要高少许。她双目高度近视,那张胖乎乎的圆脸上经常架着一副金光灿灿的深度近视眼镜。她从小性格就比较孤僻、冷傲,让他人难以接近。而她左脚先天性的小儿麻痹症,更加剧了她上述性格的发展。平日里除了上班之外,她难得出门去转转。最近,她正在参加县委党校举办的经济管理专业的大专班学习,希望能弄张大专文凭,以备今后的调资、提干使用。本单位的同事——县卫生防疫站站长的女儿张千千跟她似乎很投缘,张千千几乎每天晚上都要来史春燕家耍,两人只要钻拢一起,便长时间的呆在史春燕的闺房里唧唧喳喳地、漫无边际地瞎侃。当然,两人一般都是侃些单位上的事或同事之间的奇闻逸事,很少谈及啥子服装呀、音乐等之类的,更不用说讨论男女之间的情和爱了。
“二妹,你不出来帮我洗点苹果出来么?一会儿,你晓红姐他们要过来耍,你别老是呆在寝室里呀!”黄竹均在客厅里大声叫喊。
“你妈妈在叫你呢。”见史春燕老半天不答应其母亲,张千千急忙提醒她说。
“管她呢,成天叫叫嚷嚷的,烦死了!”说罢,史春燕朝门外努努嘴,显得无动于衷,并继续与张千千谈论着教科书上的那道“行政机关应用文中过度和照应的方法有几种”的思考题。
“你妈说你们家要来啥子客人,我看我该走了,回避一下。”
见史春燕仍旧老半天不回答她母亲的话,张千千担心黄竹均无奈时会怪罪于自己,因而,站起身来欲往外走。张千千对黄竹均的性格是比较了解的:如果史春燕老半天不答应的话,性格粗暴的黄竹均一旦发起火来,绝对会迁怒到自己的身上!她知道:别看黄竹均平日里甜言蜜语的,惹急了,就什么也不认黄,哪管你是有理还是无理,而且,她骂人的话相当粗鲁,县百货公司里的好多职工都领教过——挨骂的职工们往往只能“惹不起,躲得起”!
“坐你的,没的事!”
史春燕对张千千说道:“她不要来她的呀,哼,要不是见我爸现在当了书记,她会天天拱起过来?”
“恩,听说颜晓红跟你们还是亲戚呢。”
“啥子亲戚哟,认起的。她妈姓黄,我妈也姓黄,这就是亲戚?”史春燕讥笑着说。“如果是论字辈,她比我妈还要高一辈呢,却叫我妈孃孃!”
这时,客厅里又传来了黄竹均的喊叫声:“二妹,你晓红姐她(他)们来看你啦!”
紧接着,客厅里传来了颜晓红喊“黄孃孃”的声音,以及另一个她不熟悉的粗声粗气的男人的说话声。
“这回我必须走了!”张千千说罢,慌忙站起身来往外走。
史春燕虽然也跟着站起来,但嘴里却不停地咕噜着:“啥子看呀看的,我又没生病!”
满脸笑眯眯的颜晓红已经坐在客厅里的棕色皮沙发上了,她面前的茶几上摆放着一大袋苹果和香蕉。而坐在她另一侧的,是一位陌生的年轻男人——史春燕想不起在那里见过他。他那白皙的脸庞略显羞涩,双手拘谨地平放在双膝上,一头乌黑发亮的头发浓密而卷曲,鼻梁高挺,双唇紧闭。当史春燕和张千千走出门来时,他那双炯炯有神的大眼睛随即扫视过来,让史春燕感到一阵紧张和不安——那就是颜晓红要给史春燕介绍的对象?!
张千千迅速瞟了那个男人一眼,匆匆忙忙与黄竹均辞了别。
“晓红姐!”史春燕礼节性地与颜晓红打过招呼,随即又向电热开水壶处走去,准备给她(他)们两人泡茶。然而,当她在走到客厅中央时,她很不好意思地朝沙发那边看了看。对史春燕的这一举动,黄竹均先是愣了一下,然后立即站起来,挡住了史春燕的去路,并慌忙说道:“我来泡茶,你给晓红姐她(他)们削苹果去。”
颜晓红立刻把史春燕拉到自己的身边来,把阚海介绍给她说:“来,二妹,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呢是你尚杰哥的弟弟阚海,是从省城大学毕业的,现在在我们县的工商局上班。”
随即,她又把头转向阚海说:“阚海,她就是我和你哥哥经常给你说起过的,你黄阿姨的二女儿史春燕妹妹,她在我们县的卫生防疫站上班。就我晓得的,卫生防疫站是我们全县经济效益最好的一个单位,比你们单位的还要好呢。”
“我们家二妹现在也在读大学呢,小阚,你以后要多教教她哟。哈哈,你们两个都是大学生,二妹,以后学习上有啥子难题,你可要多向小阚请教哟,哈哈。”
史春燕被她母亲的这一举动弄得有几分尴尬,她觉得母亲此刻未免太楼搜(意指罗嗦)了,完全象个媒婆!她心理虽然很不舒服,但脸上却仍然堆满了微笑,客气地朝阚海点点头。也只有在这个时候,她才真正第一次认认真真地扫视了阚海一眼。瞬间,她便双颊发烫,红扑扑起来。
黄竹均代替了女儿史春燕去电热水壶处倒开水,而面颊绯红的史春燕则紧挨着颜晓红在沙发上坐下来,颜晓红正好咖在史春燕和阚海的中间。史春燕的双手平放在膝盖上。微微有些颤抖,她嘴里虽然说着客气的应酬话,内心却诧异——以前怎么从没听颜晓红讲过她老公有个读大学的弟弟呢?虽然说是兄弟两,可相貌却全然不同,而且,当弟弟的似乎比哥哥要帅气些!一想到这里,她的面颊更加红润了,以至平日里俐牙伶齿的她现在也口吃起来。与此同时,她不自觉地把散开的双脚往沙发近处拖了拖,生怕别人看见了自己的脚似的。
“我的春燕二妹是越来越漂亮了,恐怕,我这辈子永远也不会有你这么好看的肤色呢!”颜晓红的左手臂搭在史春燕的肩上说道。她刚说完,便向阚海神秘地眨了眨眼睛,示意阚海应该主动些跟主人家交谈。
阚海没有领会嫂子的意思,只是搓着那夹在两腿间的双手,在一旁陪着笑脸。他觉得与其说自己今天晚上是跟着嫂子来相亲,不如说是专门来受活罪的——黄竹均、颜晓红、史春燕,她们相互之间的吹捧奉承和咬文嚼字简直让他无所适从。他真不知道话该从何说起,怎么发音。特别是,从他自看见史春燕的第一眼时起,她那冷傲的、居高临下的神态以及那张实在是普通得不能再太普通了的面孔和那身几乎有些庸俗的鲜艳的服装,都让他感到前所未有的失望和了无生趣。她根本就不是他想象中的“她”,一点边儿都粘不上。甚至,他怀凝她到底真的是不是史立成的女儿!
于是,他只好在一旁陪着笑脸,而且神情也很木讷。而对于嫂子的暗示,则浑然不觉——她那能是史书记的女儿?不是,肯定不是……他麻木的额际渗出了一层细汗。
阚海呆若木J似的表情,终于给为他端开水过来的黄竹均发现了。一片灰暗的Y影很快地掠过黄竹均那胖呼呼、油腻腻的脸。但瞬间,她又笑逐言开起来。
她先是干咳了两声,然后说道:“请喝开水哟,小阚,你不要客气哦,你黄阿姨家里跟你哥、嫂家里也是一样的嘛,随便点,随便点。”
“恩?哦——是,是,是,感——感谢黄阿姨!”阚海的胡思乱想被黄竹均的干咳声打断了。他忙乱站起来从黄竹均的手中接过茶杯,却不料那玻璃杯太烫,被他那么一把捧在手心,顿时烫得他差点叫出了声。他赶紧将杯子放在茶几上,结结巴巴地回答说。
“黄阿姨,你家里放得有纸牌没有?我建议,我们几人打一场纸牌,边打边闲聊,免得各自闲着。”看见黄竹均在一旁如在农贸市场选购牛犊般一遍又一遍审视着阚海,而阚海则又只晓得憨痴痴地默默地陪着笑脸。史春燕呢?她只顾着向自己问这问那。于是,颜晓红便出来调节气氛了。
“有,有,我家里——其——其他东些不放可以,但纸牌无能如何也要放一副的。”如梦初醒的黄竹均赶紧回答说。其慌乱的表情,分明是在为刚才自己的失态感到不好意思。
征得黄竹均同意后,颜晓红断然作出裁定:“黄阿姨是高手,应该占一方;我呢,是滥竽充数,也占一方;两位大学生共同占一方,怎么样?”
颜晓红处心积虑作出的决定,当然也是黄竹均所希望的。这屋里,她没有异议,谁还会有异议?何况,本来就是纯粹的娱乐。可是,嫂子不仅把史春燕“强行”安排给自己作为“一方”,同时还口口声声把她说成是跟自己一样,也是个大学生,阚海总觉得这话听起来,怎么也显得别扭——在县委党校培训几天,就是个大学生了?
“我平时少有打字牌,还是你——阚——大学生上场吧。”待明白了颜晓红这么用心良苦的意义后,史春燕涨红着脸说道。
此时,黄竹均和颜晓红的目光都也纷纷的投向了阚海。她们的目光里都饱含着期待的光辉——这是今天这出戏里两位主角第一次用语言交流的最佳时机,也是今天打破僵局,使沉闷的现场气氛得以转入春天般舒畅的关键一环!
“其实,我——我也是很久没有打过纸牌了,我还是在读初中的时候玩过了。”阚海面对黄竹均和颜晓红那期待的眼神,强作镇定地回答说。“还是你亲自上场吧,我跟你学习学习好啦。”
“看看,人家大学生们就是不一样,两个都很谦虚,那——那就二妹上场吧,你读大学的时候,高等数学那么复杂的题都难不倒你,何况纸牌这小玩意儿?我们今天又不是打真的(指赌钱)。”
“晓红说得对,你们两个大学生就别再推推拉拉的了。小阚,给,紧挨到坐二妹的侧边。她不会出牌的时候么,你就教她!”
笑容满面的黄竹均挪动肥硕的身躯,亲自给阚海递过来一只小木凳,她那油光光的胖脸上的肥R因了兴奋而上下、左右、前后不停地跳动,而那笑眯眯的眼睛和粗造的眉毛几乎成了一条平行线。她为她自己的这一聪明的举动——让自己的跛脚女儿与这位年轻的乖乖儿的大学生从R体上更加接近而深感喜悦!
憨厚的阚海红着脸接过黄竹均手中的木凳,如同仆人从皇后手里接过赐物般说道:“哎哟,我——我自己来。”
黄竹均此刻正在兴头上,她对阚海的不善言语没有在意。“以后大家都是——是一家——自己人了,别客气,啊,小阚?太客气了反而显得疏远,是不是呀,晓红?”
“那当然,那当然,现在么,两位大学生还——还书呆气嘛。”颜晓红一边洗牌,一边应道。
于是,客厅里的四个人分成了三方“阵线”,煞有介事地玩起纸牌来,虽然各自心怀“鬼胎”。
阚海的目光虽然盯着前面的茶几,而且,脸上也露着微笑。可是,他思想的野马却早已随着那从史春燕身上溢出来的阵阵浓烈的茉莉花香水气味,冉冉升上了天空……
云江县县委书记的女儿就是她?她真的是云江县县委书记的女儿?哥、嫂说的今天晚上要带我去史书记家里去相亲的那个对象就是她?
相亲,不就谈恋爱么?谈恋爱,不就是意味着将来有一天要结婚么?也就是说,将来要跟自己同睡在一张床上耳鬓丝磨一辈子的那个女人,就是她?!也就是说,从今以后,在自己的人生道路上将要跟自己手拉手,一同走过所有的沟沟坎坎的那个女人,就是她?!
二十多年来,上天最终“安排”给自己的另一半就是她?未来几十年的漫漫岁月里,自己朝朝暮暮都将面对的那个女人就是她?从今以后,不论风雨也或艳阳,都令自己牵肠挂肚的那个女人,就是她?
她是谁?
她有钱,有地位;她可以让我当了科长,再当局长;当了局长再当县长……
她是谁?
她可以让我西装革履、趾高气扬;她可以让我金满箱银满箱,众人皆俯首听命……
她是谁?
……
“是不是这张牌?”
“出这张对不对?”
“出黑七还是小拾?”
轮到出牌了的史春燕已经询问阚海好几次了,可就是不见阚海有回答声。
“啊?哦,是——是——打黑七!”史春燕粗大的嗓音把阚海思想的野马从半天云中生拉活扯拽了下来。此刻,黄竹均和颜晓红均投过来诧异的目光。
“哎哟,刚好十一和,对不起,二妹子,你又点炮啦,情场得意,赌场失意,我说嘛!”黄竹均叽叽喳喳叫嚷着把手中剩余的牌摊在茶几上。
史春燕很气恼地盯着母亲摊在茶几上的牌,抱怨道:“真是的,今晚怎么总是刚一出牌就抬你的炮?看嘛,我的牌比你的(牌)好到哪儿去了!”
这时,大家均把目光投向史春燕摆在茶几上的牌上——不看则罢,一看,简直要气死阚海:史春燕手中的牌是天和(即一拿上手就和的牌),根本不需要出牌了!
史春燕根本就不会打牌,她不知道自己已经和牌了,只当是该自己出牌。然而,她左扯右抽就是不知道该出那张牌,一问阚海,阚海?##辉谘桑β抑兴婵诰退担侵酆2唤惩e臁6障臁11浦窬蜃白琶豢醇频摹5牵酆;故欠11只浦窬坪踔辶酥迕纪贰?
“大学生,今后就要靠你自己发挥罗。今天晚上么,我这个当嫂子的该做的都已经做了。”当他们辞别了史家来到西街上时,嫂子颜晓红微笑着对阚海说道。
“今后?”阚海只觉得满脑子一片空白。一时间,他竟然不知该如何回答嫂子是好!
“啊,当然是今后,比如说明天晚上或星期天,你都可以去春燕家里,主动找她玩耍。”
“主动?”
“是呀,谈恋爱这种事情么就要趁热打铁嘛,我看你们两个今天晚上不是很默契的么?怎么连出啥子牌都不知道了?这就叫做‘被爱情冲昏了头脑’,哈哈哈!”
走在阚海前面的颜晓红大声笑着,她的步伐是那样地豪迈。
“这——我——我……”
“我我我啥子,哪个第一次谈恋爱不是这样的?相处几次就自然了。不过,你是个男同志,应该比女同志要主动些,我是比较了解女同志的,你绝对不能错过了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哟!”
颜晓红精神百倍地挺起胸脯在天堂镇寂静的街道边阔步昂首前进——她那鞋子的高跟敲打得人行道上的水泥砖块“帮帮”作响,如同一九四九年十月一日天安门广场上的锣鼓声,响砌云霄……
书包 网 。 想看书来
“光G”俱乐部
南方的深秋,天空仍旧那么蔚蓝。此时,夏季的炎热已经过去了,气候逐渐凉爽起来;丰满了一个夏天的混烛的云江水,此时此刻,已经消瘦了许多,而且,变得更加清澈、明亮;曾经被洪水冲刷的河岸,干枯而寂寞;古老的河床上,躺满了鱼鳞般的鹅卵石;清澈的河水在黎明时分贫乏地喘着粗气,那气息升至半空,在寒流的压迫下,形成一条巨大的白雾,笼罩着逶迤的云江河谷。
阚海整整一个晚上都做梦去了,没睡好觉。虽然如此,可当天堂镇古老的钟鼓楼上的摆钟第七次敲响时,阚海赶紧从床上跃起来,待到洗涑完毕,哥哥和嫂子也相继起床了。于是,阚海便主动到厨房烧水煮面条去。
“昨晚上,门卫室的卢阿姨跟我说,说你昨天傍晚回县委大院来时,不打招呼就往院子里跑。人家问你找谁,要你到值班室去登记,你还跟人家雄起了,有没有这回事?”在早餐桌上,阚尚杰突然问阚海。
“我哪儿跟她雄起了?没有,我——我只不过是抱怨了几句,同时,我也去值班室登了记呀,她明明是有意刁难我嘛。”
没想到尚杰一大早就问起这事,阚海涨红了脸辩解说。同时也想到:这门卫老太倒真会告状的,这么一丁点儿小事,用得着这么做么?说白了,还不是嫌哥哥‘官’儿不大!
“抱怨啥子?这是县委机关历来的规矩!不是家住县委大院的人,门卫有权审问。你要知道:你现在是临时住这里的人,人家要审问你是应该的,那能象你在大学时,啥子都随随便便的!”
阚尚杰见阚海被自己批评得来发不起言了,便没有进一步追问此事,转而说道:
“今天中午下班后,你去县府大院的小红楼看看你的寝室,如果原来住的人已经搬走了,你就先打扫一下,跟着,便找时间把你的行李搬过去。对了,我听你嫂子说,你跟小史还满谈得来的嘛,这就好,看来人家对你还是觉得满意的嘛。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哟,一定要把握好。虽然你现在身上的毛病不少,但只要肯谦虚纠正,还是会受到大家欢迎的。”
接着,尚杰自言自语说道:“在这里,没有‘靠山’,谁瞧的起?特别是我们这些农民出生的,要在这里面出人头地,容易么?所以,我都是为你好。”
由于今天局里要开全局会,会议室当然只有选在法制科的办公室里。因此,不到七点半,阚海就来到办公室,他先是把室内、室外的卫生打扫了,然后再去提开水。当他提着四个水瓶走出办公室时,关颖、贾基利、侯克明等人才陆续朝办公大楼走来。
“你好,贾科长!”阚海热情地招呼道。
自打进局机关的那天起,阚海就从内心里对贾基利十分反感。阚海特别讨厌他那副目中无人的派头,这就是所谓的‘官小脾气大’吧。但是,碍于情面,当提着水瓶的阚海不得不与贾基利面对面时,他还是热情地跟他打招呼。
“恩?又是你第一个先到?好,好,年轻人嘛,积极肯干,继续发扬,继续发扬!”油腔滑调的贾基利Y阳怪气的说道。让阚海真搞不懂:他到底是在赞扬自己呢,还是在嘲讽自己?
阚海只好勉强笑一笑,以掩饰自己的尴尬。
关颖是在昨天下午快要下班时通知局机关各科室人员今天要开会的。当时,她并没有告知大家今天到底要开啥子会,会议的内容是啥子。当然,她不说,其他人就不便问。她不说,也就显出了她位置的重要性;而其他那些不主动询问的人,则也说明了他们的‘老成’!
要不是历经了以前无数次的碰壁,阚海昨天一定要询问的。但是,近段时间以来,他逐渐学会观察别人的谈吐和表情了。
阚海是从侯克明那里听说了今天开会的内容的,是关于响应县委、县政府的号召,各部、委、局将要抽调一批得力干部下乡去搞工作组的事。这次被下派的工作组是驻乡帮村,下派期限原则上定为一年。
“我在底下搞了十几年,啥子活路没干过?(乡镇)底下有啥子活路难得倒我?我他妈才不去呢,我的娃儿正在读书,何况反正也轮不到我。”昨天下午在办公室里,刚听罢关颖的通知,事先已经知道了会议内容的侯克明便声称说。
贾基利和邹玉茹则在各自的交椅上稳起,装摸做样地翻阅报子,似乎,即便是马上发生地震或者天蹦,都与他(她)们无关一样,各自的表情都莫测高深。
阚海则由于不知晓明天即将要召开的会议的内容,也不清楚县上要下派干部下乡搞工作组的事,因而,觉得侯克明的话没头没脑,自己怎么也听不明白,只当是侯克明又在发牢S。直到下班后去侯克明家里,阚海策略的询问,方才知晓下派搞工作组的事。当时他想:既然上级要抽调的是各单位的“得力干将”,这哪里轮得到自己——按目前机关里流行的说法,要抽出来搞工作组的这拨人,一般都是些有相当的后台的。也就是说,能进入这个行列的,都是些“种子”,是“第三梯队”的、未来各单位的副职的候选人,他(她)们这次下派,实质上是去“镀金”。既然这等好事轮不上自己的份,阚海也就懒得去想它了。
将近上午九点,各科室的干部们陆陆续续朝会议室——法制科办公室走去。一个个手里都捏了本笔记,一副严肃、坦然、神秘而诡异的摸样。
会议正式开始时,先由副局长杨立伟把全年的工作作了个总结。然后,由办公室主任关颖朗读县局关于在下个月一个月的时间里,组织一个考核领导小组分别对各片区工商所的全年工作目标责任进行检查打分的文件。与会人员多数都是心不在焉的。直到轮到丁永明讲话了,一个个才挺直了腰。
“云委一九九三第二十八号文件,关于在全县三十六个部、委、局、办抽调一百五十名得力干部,下基层驻乡帮村的通知,咳,咳!”
丁永明抬起头来环视一圈,‘吧嗒吧嗒’地吸着‘核武器’,‘嘶溜’的啜饮一口茶水,继续念经般读着。
“全县各镇乡党委、政府,县级各部门,根据我党第十四次全国代表大会第五届中央委员会会议精神,根据我省……会议精神,根据我市……会议精神,并结合我县的具体情况,为了在本世纪末……”
整个会议室里,飞扬着丁永明抑扬顿挫的朗读声。其他人员则有的沉默,或架二郎腿,或歪着脑袋,或眯着眼睛……无不聚精会神。
“……被选派的干部,原则上必须是得力干将 ,咳,咳,下派时间原则上是一年,从明年三月一日起,咳,咳,对于这次被选派的干部,县委组织部要专门建立档案……成绩突出的,将予以提拔重用,作为今后中层或副科级干部的人选……”
“P话!啥子‘表现’?说你行,你不行也行;说你不行,你行也不行,哼!”侯克明偏过头来对阚海说。阚海因为不懂他的话的意思,只好不置可否地笑笑。
“这次选派干部,原则上采用指派,但也可以自荐,经组织部考核同意,咳,咳,名额的确定办法是按百分之二计算,即,单问编制人数为五十人以下的,抽调一人;单位人数是五十以上一百以下的,抽调二人,依次类推,咳,咳,对于积极自荐的,组织部将予以重视……”
“作为一名党的干部,人民的公仆,不深入到广大农村去与群众打成一片,不深入基层,那是不行的!”
读完文件后,丁永明环视会堂一圈,严肃地说道。同时,他取掉老光眼镜,特地朝向阚海和侯克明这个方向,似笑非笑地继续讲道:“这是对我们每位党员干部的党性是否能过硬的一次重要考验,我认为。恩,我们的一些年轻干部,如果觉得自己能力很强,也可以踊跃报名参加,但是,必——须——经我们的组织部门——同意……”
阚海的脸一下子红到了耳根——这不仅仅是说他认为丁永明是在讽刺他,量死他,而且,也是他进云江县工商局这么久以来,第一次如此的受到丁永明和其他人这么重点“关注”!
其实,当阚海在会前于侯克明处得知了今天会议的内容时,他已经就下乡搞工作组一事作过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