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捷C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求,天哪,我是多么沉醉于这种“侵略”啊!
路人经过我们,在轻轻地笑。
我不管,大脑一片空白。我甚至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只知道两个字:纠缠、纠缠。
纠缠,这是多么美妙的两个字。像两根千回百转的藤蔓,紧紧地抱拥、躲闪、寻觅吮吸、分分合合、你追我赶,最终你中有我,我中有你,谁也无法分开。
我紧紧地抱住他,手指隔着衣服深陷他的脊背。“别松开,别松开——”我在心中呼喊。
但是,人不同于藤蔓,因为人更无情。
终于,他很机敏地把舌头抽回,在那一瞬间,我有种被掏空的感觉。
他深深地望着我,似乎要把我望进永恒……
我痴痴地等,泪花滚滚。我在等他说话,我想听他说的第一句话。
然而,他只是轻轻地擦去我的泪,然后,揽着我,继续前行。
整个过程,他一言不发。是的,一言不发。
不管怎样,他吻我了。
我清晰地感受得到他的激动、他的心跳、他的爱恋。我不是一个斤斤计较的人,尽管他什么也没有说,但我依然被巨大的幸福笼罩。我开始为他找借口:他能说什么呢?或许就这样什么也不说才是真正的千言万语,或许只有这样的缄默才是最深沉的爱情……
但,我爱他。我更加确信了自己的感觉,这让我既幸福又忧心忡忡。
后来的时间里,他一直在为我拍照。他好像总也看不够我一样,让我摆出各种pose。而我也像一株被爱情浇灌了的热带植物,突然间丰润、光彩夺目起来。
“青青,瞧,他们都在看你。”偶尔,他会贴在我耳边得意地说。
我微笑,我在心中对他说:“亲爱的,你可知,那么多的目光中,我只在乎你的那一束。”
下午,他带着我去逛天安门。
天安门很远,我们一连倒了三趟公共汽车。公共汽车上人很多,我们被挤得脚无立锥之地。
一路上,方卓都紧紧地揽着我的肩,用自己的胳膊、脊背为我圈起一小方清静空间。在他面前,我像一个公主一样被宠爱、被呵护。
“青青,等我有了钱,我一定不会让你挤公共汽车了。”
“没关系,我一点儿也不觉得挤。”
“你太好了,对男人不要仁慈。”
“那好,你打算送我什么?”
“一辆红色宝马跑车。”
“哇!可我不会开哦!”
“我会开。我做你的车夫!”
与颐和园一样,天安门也人山人海。游客们歪戴着各个旅行社的小帽子、皱着眉头、又期盼又忍耐地排着队在护城河的汉白玉桥上慢慢蠕动着,准备上天安门城楼花五元大洋留下一张“到此一游”的照片。
我俩自然没有排这种队,对于北京,我们深信自己不会仅仅“到此一游”。
坐在天安门前的花圃台子上,我俩你一口我一口地分吃一个面包。一边吃一边争论是眼前的孙中山更加英俊,还是脑后的毛泽东更加英姿飒爽。在我眼中,前面孙中山的照片更加可亲,他的眼睛里充满柔情。但在方卓眼中,孙中山是无法与毛泽东类比的。“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多么气势磅礴。
我们俩你不让我,我不让你,彼此唇枪舌剑、引经据典,最终引得肃然立在一旁的“橄榄绿”都频频把眼神向我们瞥来。突然,方卓伸手捂住我正在滔滔不绝的嘴巴,然后,拉着我,低着脑袋灰溜溜地离去。
“我们真是不要命了,在这种地方讨论这样的话题,看来真是不想要舌头了。”他正色道。
“啊,有这么严重吗?”我吓了一跳,差点儿又把舌头吐出来。但拼了命地把它咽回去。不是怕被割舌头,而是怕再被他霸占住。
傍晚时分,酝酿了一整天的雨终于落下,当时的我正坐在王府井大街上骆驼祥子的黄包车里搔首弄姿。
“哎呀,下雨了!”我急忙跳出冰冷的车子。
“要不,我们回去?”他合上相机。
“好吧!”我说着,挽起裙角向步行街尽头的车站跑去,一边跑,一边兴奋地把脸仰起来。这秋天的雨,凉凉的,甜甜的,像我的心情一样。
“青青,你慢点儿跑,注意看车!”耳后,方卓担心地喊。
我笑,脚步跑得更快了。
待我穿过马路,快到车站时,我突然觉得身后没了动静,扭头一看,方卓不见了。
马路上没有交通事故,方卓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突然没了。我吓坏了,踮着脚尖到处乱看,“方卓——”我大声喊。
正在这时,我注意到马路对面不知何时泊了一辆红色的跑车。雨雾中,格外抢眼。
宝马!
我呆住了。接着,“宝马”的门开了,方卓从里面慢慢地走了出来。
街灯突然亮了,一切都像戏剧那样不真实起来。
方卓越来越向我靠近,我反倒渐渐地看不清他。此时的他,像个陌生人。
“白青青,你先回去吧。”他语气冷淡,目光十分遥远。
“为什么?”
“我突然有事,不能回去了。”
我知道,穷追猛打的女人很令人讨厌。可我依然哆哆嗦嗦地问:“什么事?”
方卓不理我,眼角不时地瞥着“宝马”。
“是‘宝马’吗?是那个‘千金’吗?”我突然心痛地叫了。不知是雨水还是泪水,顺着我的脸淌了下来。
“青青,别多事,好吗?”方卓皱着眉头,近乎忍耐地说。
“多事?哼,我才懒得管你的事!”我倔强地挺挺腰,昂起头,“好吧,我走啦!”
“青青,我今天晚上——”
“别告诉我,你自己好自为之!”说着,我把辫子一甩,大踏步走开。
细雨如丝中,方卓像雕像一样站着,站着……
我知道,不能回头,不能回头,罗德太太就是因为回了一下头才变成了盐柱。但我依然鬼使神差般地回了头——
“青青……”方卓突然向我跑来。我的眼睛一下子被泪水迷漫了。
这时,“宝马”开始按喇叭,“滴——滴——滴——”像警笛长鸣,警告我,也警告着他。
但方卓看也没看它一眼,脱下身上的大夹克,抱孩子似的紧紧裹住我,大声说:“我会回去的,相信我!”
“呃!”我用力点头,一把抹掉脸上的雨水,又哭又笑,“你放心去吧,我等你!”
我不懂北京路况,来北京几个月了,除了去北航,我几乎哪儿也没去过。当我一旦置身于等车的洪流中,一下子又懵了。
由于下雨,等车的人多得可怖。马路上跑得全是车,可没有一辆车会停下。
我没有雨伞,只好把方卓的夹克披在头上。一闻到夹克上熟悉的气味,我的心又疼了。
方卓现在在哪儿?他会被雨淋吗?他真的会回来吗?
我拼命地甩头,试图把这些乱七八糟的问题甩掉。昏黄的街灯中,破旧的公共汽车拖着长长的尾巴晃晃悠悠地驶过,我像无骨的水母一样被涌动的人流推来搡去。
我一连错过了好几辆车,因为挤不上。当我好不容易、费尽九牛二虎之力回到蔚秀园时,夜色已经很浓了。
虽然明知方卓肯定不会回来,但我还是满怀希望地加快了步伐。在这一刻,简陋的小屋变得比什么都亲切。
然而,没有灯光,远远望去,小屋漆黑得消失了一般。
我的心一下子降至谷底,脚步也沉重起来。
张红与蓝湄也不在。我闷闷地拧开木门,拉亮灯。这时,我才发现,小屋有点儿漏雨。可能油毛毡要“寿终正寝”了,现在正在向我们发出“病危”通知。
还好,雨不大,漏得也不是很厉害。我端起脸盆,放在漏雨处,立刻,“嗒——嗒——嗒——”的清脆声响起,像寺庙里的木鱼,空D而寂寥。
我不想吃饭,也不想看书。今天发生太多事情了,我简单的脑子有点儿不能承受。
张红说得对:最好不要打破我们目前平静的状态,否则,先前的努力很可能功亏一篑。
但是,我们打破了吗?
是的,他吻了我,可什么也没说。一直到最后,他只是告诉我,他会回来!可这又意味着什么?他当然应该回来,回到北大来。这里有他的梦想、他的抱负。我不相信他是一个随便放弃的人,他的眼睛里写满了欲望与渴求。
至于我,直到现在,我的嘴唇还有点儿热辣辣地疼,那是因为初吻的原因。我的身上还披着他的衣服,虽然已经被淋得湿透,可我依然不舍得脱下,我是如此渴望被他的气息笼罩……
哦,方卓,你知道我在想你吗?
雨一直在下,秋天的雨,Y冷而萧瑟。
房顶上的漏D好像有点儿大了,雨水砸击脸盆的声音明显加快许多。我担心地仰头环顾四周,这时,我才发现房顶许多地方都浸出水印,薄薄的白灰正抖抖嗦嗦地挂着,似乎摇摇欲坠。
“天啊!如果雨一直这样下,小屋会不会被浇塌呀!”我有点儿害怕了。瑟瑟缩缩地上床,用被子把自己紧紧裹起,瞪着眼睛瞧着窗外。
起风了。风不大,却把雨水全都斜斜地刮向窗玻璃。窗户密封不好,不一会儿,窗户处也开始渗水了,开始是细细密密的水雾,接着便是滴滴答答的水珠。当我意识到雨水全部渗到窗户下方卓的床上时,他的被褥已经被浸湿了一大片。
我跳下床,急忙把他的被褥扯去,这时,明晃晃的水缓缓地流到床垫上,很快,他的床便成了一个水汪汪的水床。
我叹口气,把被子堆放到房间干燥处,看这情形,他即使回来也得去旅馆住了。
在外面折腾了一整天,我又困又累又疲倦。虽然小屋的情况不太妙,可还是缩成一团地睡着了。我睡得很沉,要不是薄薄的一块白灰正好砸到我脑门上,估计睡到第二天中午也不会醒。
当时我正在做梦。梦见自己正在喂一只鸽子,不知为何,鸽子突然冲着我的脸飞过来,我下意识地挡住了脸。奇怪的是我没有抓住鸽子毛,反倒是握了一手硬硬的渣子。我奇怪地睁眼,竟然是一块白灰。抬头一看,一块更大的白灰正颤颤巍巍地悬在我的脑门正上方。
我吓坏了,一个激灵跳起来。这时才发现,外面在下着大雨,小屋里在下着小雨。
不知何时,房顶有水印的地方全都漏着雨,整个房间像是水帘D一般“细雨如丝”、“水气腾腾”。
“天啊!”我惊呼!披上衣服想冲出去叫人,可当我刚跑到门口,突然软弱地蹲下来。
我不知道该叫谁。隔壁没人,方卓也还没回来,在这一刻,我感到从未有过的无助与孤独。
已经凌晨两点钟了,夜色正深沉。
雨好像永远不会停。黑得可怖的窗外,偶尔有闪电“噼噼啪啪”地打着火花。
裹着外套,我趴在桌子上流眼泪。
都已经夜里两点了,方卓怎么还不回来?他到底哪儿去了?
如果今天夜里小屋塌了,我被压死在小屋里,他会难过吗?
不知为何,我心中陡升起一种报复的欲望,我决定无论如何,今夜不会离开小屋。
“方卓,我是为了坚守你的诺言才留下的,我要让你惭愧!”我咬牙恨恨地想,脱下外套再次钻到被子里。
下半夜,雨渐渐小了,但风却大了起来。
北京的风很嚣张,无论春夏秋冬。此时,窗外的风扯着尖厉的哨子呼啸着、威胁着,拍打着窗户、木门,发出很吓人的撞击声。
我害怕极了。这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声响让我想起种种可怕的传言,那些平日里一笑置之的故事如今好像真真切切地发生在我面前。我越想越怕,光着脚冲到门边把门反锁,然后,“啪”地一声把录音机打开,拧到最大音量。
风声、雨声中,录音机里传出英语六级对话声,我愣愣地听着、听着,终于,又无声无息地哭了。但是,我没有哭多久,风好像更大了,把门撞得震天响。
“砰——砰———砰——”
我吓坏了,急忙端把椅子过去堵门。当我刚走到门边时,听到外面传来微弱地呼喊:“青青——青青——”
我心头一热,手忙脚乱地把门拉开,立刻,一个水淋淋的人影把我紧紧地抱住了。
在这个风雨交加的夜里,一切终于发生了。
事实上,在那种情况下,什么都不发生才有点儿奇怪。
我们一觉睡到第二天中午。
第二天竟然是个出乎意料的好天气,一切像在给我们开玩笑一般,阳光莫名其妙地灿烂。
然而,昨夜不是玩笑。
方卓还在睡。他好像倦极了的旅人,贪婪地、香甜地享受着睡眠。
我心头一热,伸手轻轻地抚摸他的脸。
相处半年了,我竟然还是头一次看他睡觉的样子。
他睡相很乖,像个孩子,像个猫咪,略略皱着眉头,受了委屈满腹心事的样子。
是不是男人睡觉时都特别乖?女人总说男人像孩子,那一定是指睡觉的时候。
“痒——痒——”方卓迷迷糊糊地拉开我的手,翻了个身。看样子,他还打算继续睡下去。
我不想让他睡了,捉弄他的鼻孔、耳垂。
“喂,醒醒、醒醒——”我趴在他耳边,呵气如兰。
他薄薄的眼皮开始翕动了,慢慢的,眼睛睁开一条线。我笑,正欲趴在他脸上,只听得“哎哟”一声,他叫起来,伸手捂住眼睛。
我以为是阳光太烈了,坐起来把窗帘拉上。
“不——不——”他阻拦,声音竟然有些惊慌,“别关窗户。”
我奇怪地扭头,此时的他,正在以惊人的速度穿衣服。
“白青青,你骂我吧!”他背过脸,边穿裤子边说,因为紧张,他的声音都有点儿变了。
“你说什么?”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这时,他把裤子穿好,面向我,神色仓皇,“我昨天夜里喝了酒,我都记不清自己到底做了什么。对不起,青青,我是不是欺负你了?我一定欺负你了是不是?”
哦,原来是这样!
我感觉一朵压缩的冰花,“扑通”一声坠入我的血Y中,瞬间膨胀开来。渐渐的,我周身的血Y被冰冻住了。
我木木地看着他,面无表情。
“不要这样,青青。”他略有些心疼地为我披上件衣服,“我们虽然都是成人,可有时也会犯傻,是不是?”
“是。”我木然道。
“无论如何,我们现在都无法负责任,对不对?”
“对。”我像中了他的魔法,顺着他的心意机械地点头。
“事实上,不是我们不想负责任,而是我们有更重要的东西要做,你认为呢?”他目光游移地注意着我脸上的表情。
我不理他,定定地坐着,望着窗外美好的金色阳光。
“青青——”他推推我。
“方卓,你住在这里多久了?”我突然问了他一个极不相关的问题。
“一年半了,怎么了?”他十分惊讶。
“我住在这里半年了。”
“是啊,你怎么想起这些东西了?”
“咱们门口有好几对鸳鸯,你知道吗?”
“是吗?我倒是从没有注意过。”他随口说,紧紧地捏着我的手,“青青,你说这些不相干的话干吗?什么鸳鸯不鸳鸯的,说说我们吧!”
“我们?我们怎么了?”我故作惊讶地望着他。
“我们,我们不是——”他支支吾吾,一副难以启齿的样子。
“哦,你说昨天晚上呀!”我做出恍然大悟状,十分豁达地笑,“这算什么事呀!都什么年代了,至于吗?你跟踹了人家的贞节牌坊似的!”
这回轮到他惊呆了,他张口结舌地望着我,好像我是天外来客。
我索性无耻到底,我不相信他一点儿也不喜欢我,我要让他难受,要让他尝尝什么是“心疼”。
“方卓,有时我觉得你一点儿也不像个男人,畏畏缩缩、胆小怕事,跟只耗子似的。”我狞笑着打击他,“我们住在一起半年了,竟然什么事也没有过,说出去,只会丢你的人。”
“我这是因为尊重你!”他摆出一副正经相,辩解道。
“那只是你自个儿的想法吧!有时我都以为你是不是有问题!”我慢慢地梳理着头发,漫不经心地说。
方卓目不转睛地看着我,好像从来不认识我的样子。
“不过,还好,昨天晚上倒是证明我错了。”我继续笑,我深信那种笑在他看来一定特别难看,但我坚信这样的笑会让他的心一阵阵地刺疼,“我不和你计较,我们都是血R之躯,都有兽性,所以,发生像兽一样的行为都是可以理解的,没必要上升到‘负责’的高度,你见过母兽要公兽负责吗?呵呵。”
“青青,你不觉得可惜吗?”方卓冷笑着打断我。
“可惜什么?我又不是处女——”
“什么?”方卓惊叫,不相信地瞪大眼睛,“那你——”
“你说那血是吗?”我做出不屑的神情,心中却好似有把刀在肆意削剐,我一字一句咬牙笑道,“是——月——经!别自作多情啦!”
“真人不露相!你高,高人!我服了!”方卓受辱似的跳下床,整理着衣襟。看得出,他的心一定在颤抖,好几次,他都没有扣上皮带扣。
我心头一片血R模糊,可这正是我想要的结果。
“一直以为你单纯,没想到我自个儿才是白痴一个!”他哆哆嗦嗦地往书包里扔书,看来,这厮想溜了。
“呵呵,彼此,彼此!”我冷笑,也从床上跳出来,“怎么,你想去学校吗?”
“是的,本来我还有心理负担,这下反倒好了!”他用湿毛巾随便抹把脸,然后剥粒口香糖抛在口中,“你去吗?”
我淡然一笑,低头穿鞋,“这算什么破事啊,至于一哭二闹三上吊吗?”
他背着书包站在我面前,我不敢抬头,到目前为止,我像气球一样充塞的高傲、冷漠、不屑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我不敢说话,害怕一说话便暴露我的谎言。我只是慢慢地系呀系呀,好像那鞋带永远也系不完。
“你能这样想,其实是最好,我们大家彼此轻松。”头顶,方卓遗憾又有些庆幸地说,“要不然,我们不得不分开了。毕竟,我们有约在先。”
“你是说那份‘异性合租’协议吗?呵呵,不至于,不至于,不至于……”我低头哆哆嗦嗦地笑,眼泪大颗大颗砸到地板上。
“还有一件事,我想不用提醒你你也应该知道。”
“什么事?”
“避孕药。三角地、海淀药店都有,你最好去海淀,那里人少。”
“呵呵,这你就别担心了。”我笑,一把将他推出门去,“快滚吧!”我嚷嚷着,然后,“砰”地一声把门关上。
我像被抽了筋的鱼,软塌塌地瘫倒在地……
我没有买避孕药,甚至不敢想这三个字。不是没有考虑过后果,但我无能为力。
渐渐的,我发现自己对很多事情都无能为力了。
张红与蓝湄曾经多次问:为什么不离开那个懦夫?
我说,因为我也是个懦夫。
是的,我也是个懦夫。方卓懦弱于自己的远大前程,而我则懦弱于一个亦真亦假的爱情。这是一个多么荒唐的玩笑!
头一次,我发现自己竟然是如此强烈的矛盾综合体。
我恨他,我像是一头老牛一样,沉默地反刍着他的懦弱与虚伪、冷漠与残酷,用尽世界上最恶毒的字眼来形容他、诅咒他。我亦多次收拾行囊,发誓要离开这个比坚冰还冷酷的男人,但可悲的是,没有一次成功。
每当我看到他的影子、听到他的脚步甚至闻到他的气息,我的心便如烈日下高耸的冰淇淋雪山,顷刻间瓦解。
万能的主啊,让我如何离得了他,我又如此地爱着这个撒旦!
我小心翼翼压在箱底的爱情,纵然过了时,纵然贱了价,它依然是至高无上的。我用尽全身心的气力来维护它、修补它,就像宋国那个可怜的牧羊人,哪怕羊全部跑光,也会孜孜不倦地补着牢,期待着淘气的羊群再次“迷途知返”。这到底是“傻”还是“痴”?
我一直没有离开,因为根本就离不开。小屋流动的是我俩气息的中和,这是我生命中的氧气,也是我生命中的毒气。我似乎被硬塞上了一双红舞鞋,在爱与恨的烈焰中起舞、挣扎、不能自拔……
医生们说:男女之所以产生两性差别是因为男女荷尔蒙的差异。因为拥有男性荷尔蒙,方卓始终伸缩自如地驾驭爱情,理智与情感被这个可怕的男人掂量得四平八稳。
自从“肌肤之亲”后,我们几乎每天夜里都在一起。我们自欺欺人的关系就像是脱了一根线头的旧毛衣,顺着这根线头——功亏一篑。
方卓越来越离不开我的R体。他惊喜地发现,原来我被粗糙衣服包裹的R体竟然也这样十全十美。他抚摸着、亲吻着、舔吮着,用尽人间最美好的词语来赞美它,膜拜它。当它驯服得像一只绵羊,期待得像被太阳暴晒的鱼,动情得流出汩汩欲望的清泉,他便会心地一笑,然后,趾高气扬地享用它、占有它。
如果“风月”也是一件可以在日光下朝拜的事,那他便是神像一尊。
他是如此雄伟、如此娴熟、如此变幻多端、如此技艺精湛,让我每夜都尽享灵魂失飞、时空凝滞的巨大欢愉,让我像在沙漠中干涸至崩溃边缘的骆驼,失足跌入欲望的湖泊,沉醉不知往返……
但一切的美好仅限于床上。
他总是在我瘫软得像团棉花、沉迷得酩酊大醉之时,果断地抽身而去。好多次了,我动情地抱住他赤L的腰,哀求:“留下,留下,陪我一整夜!”
“不行!”纵情过后的他神智清醒得吓人,“明天还有好多功课要做呢!我们单独睡容易清醒。”
“你把我当你什么了?”我冷笑。
“宝贝,你是我最好吃的夜宵,让我精神百倍。不吃了你我会睡不着的!”他最爱捏着我的面颊,笑着离去。
“哼哼,我是你的夜宵,那你是我的什么?”
“什么?”他那边的声音已经十分疲倦。
“鸩!”
“你完全可以不喝的。”他迷迷瞪瞪地说。
“方卓,你是小人。”我咬牙恨恨地骂。
“唉!别多想,睡吧,睡吧,明天还有一整天的事呢!”他总是这样不耐烦地结束了对话。
完事后的他入睡很快,几乎顷刻间我便能听到他均匀的呼吸。但是我,却辗转反侧,被极度的愤怒、极度的恐惧、极度的空虚、极度的失落纠缠得几乎要崩溃。
哦,“夜宵”与“鸩”!是我太苛刻还是他太无情?
我不得不悲哀地承认,我们的R体越靠进,我们的灵魂却越疏远。
不知是方卓他真的“中计”,还是“将计就计”,对于我漏D百出的谎言——我自言不是处女,他毫不追问。不仅不问,好像还特别害怕与我交谈,经常摆出行色匆匆、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神色。
以前,在北大上自习时,我们中午或晚上偶尔会在一起吃饭,但现在,他却躲着,与我玩起“猫和老鼠”的游戏。夜晚,他也绝少拿出一大堆的问题小心翼翼地看我脸色,因为他的翅膀长硬,已经“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了。
我们之间的话越来越少,几近无话可说。但我们越来越多地做A,尽管他从不说“爱”这个字——对于这样的男人,这似乎是个比金子还昂贵的字眼。
有时,当我清醒时,亦会拦住他问:“方卓,你爱我吗?”
“青青,别问这个问题。”
“为什么?”
“我现在不能回答。”
“什么时候你能回答?”
“合适的时候。”
“什么叫‘合适’?”
“别这样,总有一天我会告诉你的。”
哦,“总有一天”,“总有一天”!能不能告诉我这个期限,是有期,还是无期?
我再也无法集中精力看书了。虽然每天依然去文史楼上自习、去食堂吃饭,但我渐渐有点儿魂不守舍了。
此时正是落叶季节,文史楼前的大榆树已经抖落了一身的青衣。两只燕子每天都忙忙碌碌地衔来树枝搭在高高的枝杈上筑窝,好像打算在此安居乐业。
燕子真傻得可以。明知北方风大,明知一阵大风便可能把自己辛苦数月筑起的窝吹得七零八落,可它们还这样乐此不疲。它们沉浸在自己“坚不可摧”的梦幻中,鞠躬尽瘁地营造着自己摇摇欲坠的幸福。
我比燕子还傻,每天都坐在自习室里定定地看着它们。我数它们一天会飞来多少次,每飞来一次,我便把本子上的“正”字加上一画,这样,加着加着,一天便过去了。
我没有心思考研,每天的乐趣便是画“正”字与胡思乱想。当燕子飞走时,我便观察屋里的考研生们。
现在已经真的进入“冲刺”期了。他们更加沉默,更加孤独,更加神情紧张,更加高深莫测。我发现他们的眼睛越来越像猫,离开书本时,眼珠子像日光下的猫眼,漠然地眯成一条线;回到书本中时,眼珠子又立刻变成了黑夜中的猫眼,有种可怖的凝聚与警觉。
不知为何,我总是觉得他们和窗外的燕子非常类似,为了一个摇摇欲坠的梦想而粉身碎骨、肝脑涂地。
那么,我呢?
他们毕竟还有一个梦想可以为之奔波,我的梦想却过早地被风吹散了。
书包里塞的照样是各种各样的参考书,桌子上摊的照旧是厚厚的考研试题,手里攥的依然是那个据说吃掉了多少多少部辞典的文曲星,可我的心,却早已经飘飞得连自个儿都找不着了。张红休息时爱翻我的书,她惊讶地发现我大部分模拟题都是一片空白。我笑着对她说:“这些题目对我来说太简单,我都不屑做了。”
“那你对于今年的考试胜券在握了?”
“当然!”我口是心非。
看到她满心佩服的眼光,我有一种腾云驾雾般的得意。
我骗人骗己。然而实际上内心却自卑、空虚、害怕得像一个胆小侏儒,哆哆嗦嗦地缩在布满灰尘的戏台一角,又羡又妒地盯着舞台上的充实与华丽。
入冬时,我在北大百年讲堂看了一场由杭州小百花剧团演出的儿童音乐剧《寒号鸟》。
一只快乐鸟幸福、快乐、阳光地生活在森林里,但突然有一天,它与一只绿色的大虫交上朋友,它们朝夕相伴、形影不离。在大虫的诱惑下,它好吃懒做、欺骗抢劫、无恶不作,成了森林中备受唾弃的败类。冬天到了,它还与大虫嬉戏、睡觉,不储藏粮食、不修筑房屋,几乎冻死在暴风雪中。将死前,它气息奄奄地问大虫:“你到底是谁?”
大虫得意地在它身边跳舞,一边跳一边唱:“我就是你自己,我的名字叫——‘自我’!”
最终,在满礼堂孩子们天真快乐的掌声中,我不能自持,泪流满面。
在那一刹间,我也清晰地看到一只大虫,钻入我的血Y与骨髓,它的名字叫:情欲,自我的情欲。
我被自己的情欲给攫住了。
天渐渐冷了。
小屋也Y冷刺骨,实际上,比天气更冷的是我们的心。
考研一天天地*近,几乎每人都处于临上刑场前的紧张与恐惧。在这个特殊的时刻,我和方卓越来越像两条害怕的狗,相互舔慰。
我们几乎不说话,每天一回到小屋便紧紧地抱在一起,忙不迭地钻进被窝里,拼命地用最原始的欢愉来安慰害怕、紧张的心灵。
我们都很贫穷,在冰冷的“考研”隆冬期,我们只好相互取暖。
我终于买了避孕药,但总是忘记吃。考前的如临大敌让我魂不守舍,记忆力减退,小小的一粒药丸无法赢得我的关注与警觉。
不避孕的后果便是怀孕,这是个不容置疑的真理。真理从来没有侥幸。
当我得知这个消息时,正提着裤子从冰冷肮脏的厕所里走出来。
“你怀孕了。”门外,那个像树根一样枯瘦的女人举着一张粉色试纸对我劈头盖脸地说。
我正在微笑,笑容刹那间僵在脸上,脸成了面具。
这是巴沟村的一个妇科诊所,其实就是一个野J诊所。
之所以来这里,是因为这里的荒僻,没有人看得到我,收费也廉价。事实上,在北京,我根本就是一个陌生人,可发生了这样的事后,我觉得全世界的眼光好像都在盯着我。
诊所非常脏,非常破。一些装束可疑的女子面容惨淡地歪靠在椅子上输Y,偶尔有女人哀哀的哭声从里面房间传来。
“快点儿做手术吧。”女人问都没问,熟练地开票,司空见惯一般。
“手术?”我愣愣地问。
“对,就是——”她说着,举起手掌凌厉地在空中一切,“就是刮掉!”
“不、不、不——”我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后退了几步。
女人奇怪地望着我,见鬼一般。
我毛骨悚然地站着,浑身轻轻地打着战。
“疼,疼吗?”最终,我哆哆嗦嗦地问了一声。
有两种方式,一种无痛人流,一种普通人流。我在女人歧视的目光下于“普通”一栏画了勾。不是付不起“无痛”的钱,而是我想让这件事在我的生命中留下记号。
我把下身脱得光光的,两条腿高高地叉开在两个略有些生锈的支架上。在这一刻,我觉得自己像头牲口。
穿着肮脏白大褂的女人一边戴手套一边骂骂咧咧,好像前一个从手术台上下来的女孩大出血了。
“妈的,这种J,死了也活该!”她骂着,拎起一个巨大的利器朝我体内猛地扎进去。
“哎哟!”我狂叫,嘴巴立刻被一个女人用毛巾堵上了。
方卓,你这个该千刀杀的!
手术很快,也很疼。正如我所愿,它在我心中烙下永不磨灭的印记。
手术结束后,女人用冰凉的钳子在我P股上一敲,“快下来!”她呵斥。
我战战兢兢地从台子上溜下,急忙抱起衣服遮住下T。这时,我感觉到大腿内侧一阵麻麻、暖暖的感觉。我低头一看——
啊,血!
两条血红色的大蚯蚓正顺着我光溜溜的大腿蜿蜒而下……
我的脚一软,差点儿跌坐在地上。
我“有点儿”出血,诊所的大夫用了“有点儿”这个量词。反正病人都不懂,也不敢去弄懂。
我被昏头涨脑地打了两针止血针并输了一瓶Y。Y有点儿浑浊,色泽十分奇怪,铁赭色。我疑惑地盯着脑袋上的Y体,大气不敢出。事实上,在这种情况下,哪怕白大褂们让我死,估计我都不敢吭一声。
傍晚时分,血总算是止住了。我在内K上粘了像纸N片般大小的卫生巾,白着脸,颤颤巍巍离去。
很冷。我紧紧地贴在巴沟村公共汽车站牌上,身子像虾米一样向前倾。肚子冰冷空虚,有种被掏空的感觉。
高速路上,无数的车辆在我面前疾驰,我怔怔地看着,死死地拽着站牌柱子,真担心一松手,自己会情不自禁地卷入车流中。
零落成泥碾作尘,只有香如故……
732上,我很幸运地得了个位置。只是刚一坐下,一位头发斑白的老头子便挨了过来。我无奈,站起来让座。
“谢谢,谢谢!”老头子笑眯眯的,与笑弥勒佛有几分神像。
我不理他,眼睛木木地盯住车窗外。车子很颠簸,不一会,我的肚子又疼了。
我紧咬牙关,把脸皱成一个苦核桃。
不知为何,老头子一直在微笑看我,盯着盯着,从皮包里摸出一张红纸,窸窸窣窣地折起来。他的手很灵巧,不一会儿,一对栩栩如生的对狗出现了。
他一前一后地拉动对狗中间的纸条,两只憨态可掬的小狗摇头摆尾起来。
我的眼睛一热,为这对亲亲密密的小生灵。
“拿着!”老头子笑嘻嘻地把小狗举到我面前。我接过小狗,鼻子一酸,眼泪止不住地掉落。
老头收住了笑,奇怪地看着我。我开始不知节制地抹眼泪,眼泪如洪水,决了堤,越抹越多。
许多人都在斜窥我,那一刻,我是一个傻孩子,在公众面前毫无保留地暴露了自己的纯真。
方卓回来时,夜已经很深了。
我没有开灯,也没有盖被,僵尸一样直挺挺地躺着,眼前一片漆黑,心中漆黑一片。
“哎哟!青青,你吓人啊?!”方卓拉开灯,看到我的躯体,吓了一大跳。
我死了似的充耳不闻。
他小心翼翼地挨进,狗一样翕动着鼻子,“什么味?这么腥!”
我浑身冰冷,额头渗出大颗大颗的汗珠。
“青青,你怎么了,脸色这么差?”他走近,伏在我脸上,仔仔细细地看,眼睛里写满了心疼。
我慢慢地把目光移到他脸上。这张让我欢喜让我痛的脸,此刻,我像倦了的鸟儿一样依赖。
“方卓,亲亲我,亲亲我好吗?”我央求。
方卓奇怪地看着我,在我脸颊上轻轻一吻。
我忘情地抬起胳膊,蛇似的缠住他,越缠越紧,越缠越紧……
“青青,你,你想干吗?”方卓用力掰着我,强笑着喝问,“谋财害命吗?”
我冷冷地笑,舔着他的耳垂一字一句说:“卓,恭喜你,你要做爸爸了!”
“什么?!”方卓拼命地把脑袋一甩,像泥鳅一样从我怀中溜开,“胡说,你胡说!”他猛地后跳几步,虎视眈眈。
“嘿嘿——”我轻轻地笑,温柔地抚着小肚,柔情蜜意地说,“我怀孕了。”
“shit!”他猛地大喝一句。我浑身一抖,不相信地望着他。
s—h—i—t!这便是他的反应,一位文质彬彬绅士的反应!
他在咆哮,在震怒,像一头发怒的公狗,妄图吞噬一切。
“你怎么可以?!怎么这么不小心?你,你,你不是吃药了吗?”他一连串地问,语无伦次。
我慢慢地靠起来,观看他的表演。
“不可以,绝不可以!你欺骗了我,害了我,害了我们大家,我,我——”他说着,冲到我面前,一把捏住我的肩,拼命地摇,“你疯了吗,在这个时候?!”
我害怕了,我是真的、真的害怕了。我从没见过他发疯的姿势,原来竟如同疯狗一般!
“别担心,我,我已经做掉了。”我哆哆嗦嗦软下来,不敢多看他一眼。
“真的吗?!”
“真的。”我急急忙忙地说,拿起他的手探到我内K处的卫生巾,“不信,你摸。”
他直勾勾地盯着我的眼,脸色终于缓和下来。他怜惜地抚着我的内K,长叹一声,“唉,真难为你了。”
我扭过头,不想看那张虚伪的脸。只是,我还没把眼睛闭上,便听到一声毛骨悚然的惊呼,“啊——”
血!一只血手战栗着,通电了一般。
我眼前一黑,一下子失去了知觉。
我再度醒来时,天地间一片洁白。
我愣愣地看着,灵魂如一片翻飞的羽毛,飘飘洒洒地扑到床上来。
耳边有一个声音:“青青,青青——”
我眨眨眼,费力地辨认,竟然是那张皎如新月的脸。
“蓝湄——”我轻轻地说。
蓝湄微笑,捏捏我的手,眼神像春晖一样温暖。
“青青,听我说,不要C话,不要激动,好吗?”
“好。”
“两天前你被送进了医院,你ZG大出血。医生猜测可能是因为刮宫手术不完全,而且事后乱打止血针造成的。当时你人事不省,医生问你到底打了什么针,在哪里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