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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号0911:我的囚徒生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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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5 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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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快捷C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头上沾了水,蚊子们怕弄脏了翅膀,忽忽悠悠飞远了——蚊子总是这样爱干净,不像苍蝇,逮哪儿舔哪儿。

    蚊子的幼虫在水里,苍蝇的幼虫在屎里,出身不一样,行为方式自然有些差别……脑子里胡思乱想着,我竟然倚在管子上迷糊了过去。睡梦中,蚊子们变成了轰炸机,在耳边绕来绕去,巨大的轰鸣声着实令人恐怖。摇晃脑袋成了一种不自觉行为。蚊子们在我的脸上加满了养料,“嗡嗡”叫着找地方消化去了,下一批又来了。

    不行,不能再睡了,再睡真成冤大头了,学雷锋也不能学到喂蚊子的地步吧?我贴着管子蹲下来,把头再一次扎到水里。这一次我感觉到了彻骨的寒意,骨头里传来的微痛让我觉得自己虚弱得要死。

    走廊上传来一阵开号门的声音,估计是放茅了。大家一蜂窝地奔进来了,像没我这个人似的,急匆匆地涮马桶、拉屎撒N。有个小子跑肚子,竟然把长满青春痘的一张大P股朝向我,稀里哗啦喷了个痛快。大号人多,一波接一波地进来,都跟前面的人一样,对我视若罔闻。

    我有一种受了冷落的不忿,侧一下脑袋往外瞅了瞅,梁所虎视眈眈地站在对面。发觉这样,我的心稍微宽慰了一些,不怪大伙儿麻木,人家这是怕惹了事儿上身呢。没趣地叹息一声,感觉自己无聊得有些扯淡。

    梁所给最后一个号子放完茅,冲走廊深处喊了一声:“寒露,该你了,快点儿!”

    我的脑子一乍:寒露不是去了小号吗?他怎么还在这边?

    走廊南头传来一阵拖鞋拍打脚后跟发出的呱嗒声,毫无疑问,这便是寒露哥哥制造出来的声音了。我下意识地歪起头向外看去。

    梁所皱着眉头斜眼瞄着他,不耐烦地催促:“快点儿啊,你老是磨磨蹭蹭的,快。”

    寒露的声音很奇怪,像是咸盐吃多齁着了:“快快,一定快,慢了就不是我了。”一闪身进来了。

    他好像没看见我,一进门就奔了尽头的一个蹲坑,哼哧哼哧地叫唤。

    一种强烈的预感油然袭上心头:这个混蛋在装!他提前肯定知道我在这里,他肯定是想找个机会收拾我。眼前忽悠闪过他离开大号时那意味深长的一瞥。不行,我不能在这里等死!刚想开口喊刘所进来,把自己的担心告诉他,一个班长跑了过来:“梁所,电话。”

    梁所顿了顿,跑步离开了我的视线……天杀的班长啊,你来得可真及时!我的腿一下子软了。

    “哥们儿,你还好吗?”寒露冲我一笑,慢慢腾腾地提上了裤子。这个混蛋根本就没在大便。

    “还好,寒哥……”我努力挣扎,想要腾出手来做最后的一拼,可是等待我的还是失望。

    “寒哥?”寒露歪着嘴巴,双手用力地掰着指关节,“咔咔”的声音让我的心阵阵发紧。

    “是啊寒哥,我一直喊你寒哥的。”我彻底放弃了抵抗的想法——我根本就不是他的对手。

    “那好,我让你一次喊个够。”寒露一步一步靠了过来。

    看着寒露狼一般的目光,我大惊失色:“寒哥,咱俩没什么冤仇吧,寒哥……”

    第二声寒哥还没叫利索,脑袋上先吃了一脚。好臭啊,估计这小子打从进来就没洗过脚。

    我决定不再求他了,我知道求也没用,哀求在此刻就像歌声中的伴奏音乐。

    寒露把我当成了练散打用的沙包,“哼哧哼哧”下力猛练……

    如果现在我在写的是一部,情况就完全不同了。我会像金庸小说里的大侠那样,怒目圆睁,卯足力气,大吼一声,挣脱羁绊,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朝寒露的脑袋打出一记降龙十八掌,直接毙其狗命,然后飞身越狱,手提一只密码箱返回,在寒露的头顶打开,倾下无数美金。在金钱的作用下,我怀揣释放证,昂首出狱……多年以后,我的故事被人演绎,编排成小品《不差钱》登上了某年的春晚。

    可实际情况是,“沙包”松了,拳头累了,我的惨叫声也在空气中破碎了。

    寒露走了,我躺下了,走廊里又恢复了死一般的寂静。

    外面在下雨,沙沙的雨声轻佻而华丽,仿佛天籁。

    第二天一早,梁所将我提到了值班室,皱着眉头说:“我正告你,犯了法并不代表你就不是个人了,不要破罐子破摔。只要你认真反省自己所犯的罪行,政府还是拿你当人待的。如果你自己都不把你自己当人看,你就永远不会成为一个真正的人。记住我的话,好好做人。”

    我连声说好。我知道梁所这个人心地其实很善良,前一阵子还发动全所干警给老羊R他爹捐款来着,他们其实也没有多少工资。

    卸下手铐,梁所说:“鉴于你的表现,你还是回小号好了。”

    我大喜过望……其实,谁喜欢上小号?一个人圈在那个火柴盒里,简直能憋死人。

    可这小五号就不一样了。小五号不就是杀汉子那位姐姐的斜对门?

    八一犯人节

    小号这边的空气里没有大号那种浑浊味道,很清爽。

    重新踏上小号走廊坚硬的水泥地时,我竟然有一种回家的感觉,前面所经历的一切对于此刻的我来说,就像梦游了一场。路过汤勇的号子的时候,我看见那个叫臭虫的小孩儿正把眼睛贴到窗口上往外踅摸。我冲他吹了一声口哨,这小子一怔,像是听到弹弓响的小鸟,“嗖”地缩回了脑袋。看来汤勇这是下了起诉,不然他的号子里是不应该有人的。娘的,这个“活儿”本来应该是我的,怎么让臭虫给抢走了?心里不由得小小地嫉妒了一把。记得有一次放风,臭虫这家伙在背后骂过汤勇,估计这小子这趟“差”当得挺别扭。

    小五号到了。梁所在开门,我偷偷瞟了斜对门一眼——什么也没有。杀汉子的姐姐呢?

    我低下头,轻飘飘地跨入火柴盒一般的小号,两腿来回打了几下滑,差点儿躺倒。

    昨夜的一番折腾把我累得够戗,一个哈欠还没打完便蜷缩成一团昏睡了过去。

    一夜无梦。送饭老头儿用饭勺敲打窗口的声音让我一骨碌爬了起来,抄起茶缸子扑到了窗口上。

    真香……我盯着茶缸里五六只拇指大小的炸鱼,不由得流出了口水,这玩意儿有些日子没见了。

    我探出头去问老头儿:“今天改善生活,是不是有什么节日啊?”

    老头儿一哼:“八一,八一建军节你知道吗?”

    对老头儿的态度,我很是不屑,俺就没有节日了?俺……哦,还真的没有,没听说过有个八一犯人节什么的。

    这顿饭吃得爽,馒头换成了白面的,还一人俩。狼吞虎咽地吃完了一个馒头,把另一个小心奕奕地放到窗台上。好日子不能一天都过了,把它留着慢慢享用。接下来,我端起茶缸轻轻捏起了小鱼儿,满嘴的口水让我几乎不敢张嘴,我害怕把自己的牙齿给冲出来。我以风卷残云的气势吃完鱼R,又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嚼光鱼刺,然后拿开水涮涮缸子,咕咚咕咚灌了一肚子白开水,一个“爽”字在心中荡开。

    俗话说饱暖思Y欲,这话自然也包括咱这些蹲监狱的。

    肚儿一饱,我便开始惦记上了对门的女邻居。

    我承认,那一刻我的眼前YY飞舞,大腿茹房在天上往来穿梭。

    好不容易熬到了放茅的时候。

    心里惦记着杀汉子的姐姐,我蹲在蹲坑上装做大便的样子,磨磨蹭蹭。

    我知道男号放完了就该对面女号放了。说是女号,其实整个对面就一个女人。

    “哗啦哗啦”,是开女号门的声音。我莫名地有些紧张,女人,女人……姐姐,你快来吧,兄弟这超级媚眼儿早给你预备好了呢。一阵沙沙的脚步声传来,听得人心里痒痒的。

    “胡四,快出来,”梁所摇着钥匙站在门口催促,“磨蹭什么?女号要放茅了。”

    “梁所,我还没拉完呢,不行叫她先放得了,反正我又不看。”

    “出去!”

    还是人家政府有远见,这叫防患于未然——他这是怕我重新犯罪呢。得,还是走吧,好在出去的路上还能滑溜滑溜眼珠子。

    我装做难受的样子,慢慢腾腾地提上了裤子,憋得脖子青筋暴凸,感觉整个脖子就是一只救生胎。

    捏着裤腰踅到走廊,迎面撞见一个女人,我的心咯噔一下,直接傻了眼:好嘛,姐姐果然不赖!四十岁上下,乌不拉叽地往前蹭着,形象颇似搁在案板上吹足了气,等待剥皮的母猪。梦想与现实的碰撞竟是如此不堪……胸口一闷,我竟然有一种失恋后的感觉。

    让开姐姐的道,我沮丧地拽一把裤裆,一声叹息不由分说就挤出了嗓子,声音万分干巴。

    姐姐剜我一眼,“哼”的一声别转脸去:“讨厌。”

    呵,我笑了,这才有点儿女性的意思,洒家喜欢。

    一分价钱一分货(1)

    没想到,这么快我的愿望就变成了现实,三天以后,我真的来到了汤勇的号子。

    那天吃完了早饭,我刚跟隔壁的家伙用敲墙打节奏的方式过了一把歌星瘾,梁所就来了:“收拾铺盖,跟我走。”

    我一愣,去哪里?难道我也要被“挂”了?不可能吧,我这种案子属于“小戳戳”级别的啊。

    我傻在那里,迟迟不敢动弹,脑中竟然有些缺氧。

    梁所用钥匙盘敲了敲墙:“别磨蹭。”

    我偷眼打量了他一下,感觉这不像是要“挂”我的样子,他的表情很和气,和气到跟我们单位搞传达的老头儿似的。我的脑子一下子反应过来了:哈,这是要给我调号儿呢!有了,这一定是要让我去汤勇那个号子。我忙不迭地抱起了铺盖,出门急促了点儿,额头上撞起了一个大包,又疼又麻又畅快。

    汤勇的号子在靠近厕所的位置,正对面就是杀汉子的姐姐那屋,我很高兴,那里像个家庭。

    走了几步,梁所站住了,回头问我:“你是什么学历?”

    我说:“高中。”

    梁所点了点头:“很好,去了多开导开导汤勇,那孩子没有什么文化。”

    听他的口气,我觉察到,梁所很关心汤勇,一时又弄不明白,这跟有没有文化有什么关系。

    这间号子跟我以前呆过的号子不太一样,看上去门厚,锁也大,挂锁的铁板像一把生了锈的大砍刀。更让我不解的是,我们的号门上只是写着一个指头大的号码,而他这个号子的门上写着的竟然是蛤蟆大的外国码子——“no…1”。感觉档次上要比别的号子高了不少,心里不由得想起一句俗语——“一分价钱一分货”,心里不觉怏怏然。

    梁所站在门口咳嗽了一声,我看见窗口上一双眼睛“嗖”地闪了回去。我知道这双眼睛不会是汤勇的,汤勇是不会这么猥琐的,这一定又是那个叫臭虫的小孩。果然,梁所在开着门,一个奶里奶气的声音就怯怯地传了出来:“勇哥勇哥,梁所押着那个刀螂过来了。”

    我知道他说的刀螂是我,心里又是一阵不快:你小子什么眼神?我至于那么瘦嘛。

    门“哗啦”一声打开了,我的眼前一黑。里面的墙壁竟然是黑色的。我甚至嗅到了一股浓郁的油漆味道。

    梁所退后一步,把我往前一推,关门走了。

    汤勇半躺在后窗下面的Y凉处,阳光照着我的眼睛,照不到他,我只能感觉到Y影里的他又高大又强壮,身上似乎有寒气散发出来。阳光跟人一样,总是欺软怕硬,我跟刷锅的在一个号子里的时候,那时候冷,它总是照着我,很少照刷锅的。现在天热了,我不需要它照了,可是它偏不听我的。它照我,如同照一泡本来就没有多少水分的屎,它非要让我丢丑不可。我就像一个朝鲜族妇女那样,把单薄的铺盖顶在头上,遮挡住耀眼的阳光,冲窗户下亮了亮牙齿:“勇哥,我来了。”

    汤勇不说话,他好像没有看见我,一扭一扭地活动他粗壮的脖子,他的脖子发出咯咯的声音,像刷锅的睡觉时的磨牙声。

    呵,大哥们都喜欢玩派头呢。我胸有成竹,类似他这样的社会大哥是不会连窝边草都吃的,他们的觉悟断然不会比兔子低。现在的我已经不是刚来的我了,我已经有些明白这里面的人与事了。我站在那里没动,我在等他发话。

    “膘子,放下铺盖呀,自己罚自己站?”臭虫在我的大腿上使了个小鞭腿。

    “我不知道应该放在哪里合适。”我忍住这一腿,把铺盖抱到了胸前。

    一分价钱一分货(2)

    “滚你妈的!”汤勇的声音很低沉,但是充满力量。我的腿不由自主地哆嗦了一下。

    “勇哥,你骂的是我?”臭虫的声音立马变成了小鸟叫唤。

    “不骂你骂谁?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儿吗?”汤勇终于直起了身子,但是眼皮依然没有抬起来。

    “我哪儿说话了?”臭虫的这句话转悠在鼻孔里。

    “伙计,哪儿的?”汤勇边问边用一根指头自上而下地点了点马桶边。

    我这才敢抬眼看他。我发现这是一个长相清秀的人,如果没有从眉毛到颧骨的那条大疤,他完全可以称得上是一个美男子。他脸上的那条刀疤可真恐怖,像一根鲜活的蚯蚓似的。我不理解一刀上去,横跨眼眶,他的眼睛怎么会安然无恙。

    稍一停顿,汤勇终于抬了抬眼皮,见我在看他,他正一下身子,又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语和动作。

    我收回目光,舒口气,弯腰放下铺盖,蹲过去搭讪:“勇哥,见到你真高兴,我叫胡四,河西的,快要判了。”

    汤勇皱了皱眉头:“没问你那么多。来了有些日子了?”

    我在心里稍一合计,开口说:“四个多月了吧。”

    汤勇点了点头:“我看见过你,那天我提审回来,你跟小广打过招呼。”

    原来他认识陈广胜,我的心里不禁一阵狂喜,好啊好啊,在哪里有认识的人都有好处啊。

    胸口一松,腿接着也一软,我“扑通”坐到了地上:“勇哥,我跟小广是铁哥们儿。”

    “C你大爷的,”汤勇一歪嘴巴,“扑哧”笑了,转头问臭虫,“你说怎么都这么些德行?”

    “就是就是,”臭虫冲我一晃绿豆大小的拳头,“知道小广跟勇哥什么关系吗?仇人!”

    “别急呀勇哥,”我在心里大骂自己傻,嘴上表白,脸烫得发麻,“我的话还没说完……”

    “本来我还以为你是个人物……”汤勇伸个懒腰又躺下了,“人哪,C。”

    “舔x帮子舔到P眼儿上去了吧?”臭虫的这句话还没说利落,“哎哟”一声捂着胸口就趴下了,P股一撅一撅,跟一头上架的种猪似的。

    我想笑,活该,谁让你小子连个恰当的比喻都不会?这话要是让我来说,我会这样说:我的亲爹,亲孙子亲到儿子的脸上去了吧?不对,那样的话就不是捂胸口了,恐怕连裤裆都得捂着……我明白,这当口我不能随便说话,应该装膘子,不然还不知道要捂哪里呢。

    我冲汤勇傻笑两声,做憨厚状,咧咧嘴,摸着头皮又蹲了起来。

    汤勇斜着身子摆了摆手:“别蹲了,坐着说话。你别听他胡咧咧,我跟小广没什么。”

    这件事情在我的脑子里留下了极深的印象,从那以后,我再也没敢随便跟人套近乎,包括以后回到社会上。我记得多年以后我跟一帮兄弟给第二次出监狱的小广接风,一个叫黄三的跟我套近乎,我表现得跟此刻的汤勇一样,黄三当场就被蝴蝶的一个兄弟把肝打破了。我曾经跟蝴蝶说起过当年我跟汤勇的这个典故。蝴蝶说:这没什么,当年我比你还傻呢,这事儿要是摊在我身上,我也会跟你一样。那时候,蝴蝶跟汤勇都已经是“港上”大哥级的人物了,因为利益冲突,他们俩拼得你死我活。有一次我请他们俩喝讲和酒,汤勇笑了:“老四,我就佩服你这一手儿,当着人说人话,当着鬼说鬼话。我还不知道你的想法?还记得当年在看守所你不承认你跟小广是哥们儿那事儿了?”那时候我已经跟蝴蝶联手了,说话也很硬。我说:“勇哥,小的时候谁都不是天上的老鹰,大家都是在战斗中成长起来的。”汤勇不说话,只是笑。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一分价钱一分货(3)

    记得那天汤勇再也没有跟我说话,他的眼里似乎没有我这么个人。

    晚上睡觉的时候,我的心情有些沮丧,甚至后悔要求来他的号子。

    汤勇很悠闲,我经常在不经意的时候瞥见他一个人倚在被子上吐唾沫做成的泡泡玩儿。

    臭虫这孩子其实很可怜,是个孤儿,吃百家饭长大的,因为把邻居家的小女孩当玩具“玩”了一把就进来了。汤勇把他当丫鬟使唤,使唤完了就拿他开心,过了很长时间我才知道,这是因为汤勇知道臭虫曾经在背后骂过他。臭虫曾经要求过所长,要离开这个号子,不知什么原因,所长就是不同意。那几天,汤勇老是逗臭虫唱一些污七八糟连自己都不知道的歌,对我不冷不热,好像我是个多余的人。

    我一直想跟汤勇套套近乎,我知道这样的人对我有用,机会终于让我逮到了。

    记得那是个礼拜天,礼拜天的监规比往常要宽松一些,我怂恿臭虫跟对面的姐姐对歌。

    我说:“虫虫,对面的阿姨会唱刘三姐。”

    臭虫说:“那有什么?我也会。”

    我说:“你是男的,唱出来不正宗啊,要不你唱牛二哥,让她唱刘三姐,看你们谁能唱过谁?”

    臭虫瞄着在一旁入定的汤勇说:“勇哥,礼拜天了,咱们热闹热闹?”

    汤勇把一个唾沫泡儿吹到鼻头上,点点头说:“热闹热闹。”

    接下来可就真的热闹了。原来臭虫这小子不会唱牛二哥,把嘴撅到窗口上哼哧了半天才哼哧出这么一句歌词:“张老三,我问你,你的家乡在哪里?”后面的就想不起来了,憋得小脸通红:“对门的大婶,该你唱啦——”

    对门没有反应,臭虫可怜巴巴地冲汤勇眨巴了两下眼睛:“勇哥,对门的不理咱们。”

    “你就说你熬不住了,想跟她睡觉,她就理你了。”

    “那她骂我怎么办?”臭虫这话说得可真够儿童。

    “那你就真的过去睡她,在这方面,你是咱号儿里的老大。”

    “算了,我不敢。”臭虫怏怏地倒退回来。

    “没事儿,你就这么说,她要是敢骂你,我跟她没完。”

    臭虫跳舞似的来回倒腾了两下脚,神情有些茫然:“勇哥,我真的不大敢,听说今天是梁所当班儿。”

    汤勇一提脚镣站了起来:“胡四,揍他!”

    臭虫慌忙把嘴巴撅到了窗口上,声嘶力竭地喊:“张老三,我问你,你的家乡在哪里?”

    连喊了三遍,对门终于开口了:“你的家在你妈的x里!”

    臭虫转过身子,作童贞状,冲汤勇摊了摊手:“哥,她真的骂人哦。”

    汤勇嘿嘿笑了:“你唱的不对啊。你这样唱,对门的,我问你,你的老x在哪里……”

    尾音还没唱利落,门“咣当”一声就打开了,梁所赫然站在了门口:“谁在大声喧哗?”

    首先被提出来的是我。我有些纳闷:汤勇犯了错,让我出来干什么?

    梁所没有问刚才唱歌的事情,皱着眉头说:“汤勇是个身负重案的罪犯,让你去他的号子是看你还算机灵,让你随时监视着他的。记住,发现汤勇有什么不正常的举动,马上报告政府,这对你将来的判决和判决以后的改造,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我连连点头:“我明白,以后我坚决听从政府指挥。”

    梁所摸了摸我的肩膀:“一失足成千古恨啊。文质彬彬的一个小伙子怎么不知道珍惜自己呢?”

    我的心头一热,竟然说不出话来了。

    进到号子,梁所指了指汤勇:“收拾你的铺盖,换号。”

    终于熬到了开庭的日子。上午九点出去的,不到十点就回到了号子,手里多了一张《刑事判决书》。我像杨白劳看黄世仁的地契一样,傻乎乎地盯着这张纸看了半晌,终于看清楚了,那上面写着:被告胡四因犯诈骗罪,判处有期徒刑二年……放下《判决书》,我心里那个高兴啊,想想我才二十出头,发到劳改队呆上两年,刚刚二十多岁,什么都不耽误,比那些动辄十几年的强多了,再说在这里学到了外面不可能学到的东西,没准儿出去以后能成大气候呢。没听人家说,没进过监狱的人,不是一个完整的人吗?想着想着就想唱支歌庆祝庆祝,刚清了清嗓子,还没来得及运气,就听见一阵哗啦哗啦的开门声,梁所笑眯眯地站在门口冲我勾手:“胡四,判了?”

    “判了,”我知道这是让我换号儿,弯腰卷起了铺盖,“梁所,上集中号?”

    “是,上集中号,”梁所摸一把我的肩膀,一正脸,“判了几年?”

    “两年,在这儿呆了半年了,应该说还有一年半就回家了。”

    “恭喜你呀……出去以后别记我的仇啊,寒露那天打你,已经被我处理过了。”

    “谢谢政府。哪能记仇呢?我犯了罪,吃点儿苦头那是应该的。”

    “是啊,应该这样想。听说寒露也快要判了,到时候你们俩别给我找事儿啊。”

    一听这话,我的脑袋“翁”的响了一下:真是冤家路窄,怎么又要跟他打交道了呢?

    我想过无数次了,我要报复,得趁他还没到集中号之前赶紧打好基础,省得让这家伙长足了羽毛。

    路过汤勇号子的时候,我下意识地歪了一下头。梁所笑了:“别想了,汤勇走了。”

    我突然感到空虚:“什么时候走的?”

    梁所拽着我往前走:“前天半夜走的,升级了。”

    集中号里的幸福生活(1)

    集中号在南走廊的尽头,是一个很大的号子。梁所把我推进去的时候,里面的五六个汉子正盘坐在地板上打扑克,几位老兄赤L的身上用墨汁画满了各种图案,这些图案大都是人体生殖器官,画得还真像那么回事儿,看来这几个家伙的观察力不错。

    我在心里笑了,集中号就是自由,竟然有这么解闷的娱乐方式。

    门关上了。一个自称老傻的大胖子停住手,笑着问我:“兄弟,刚判的?”

    看他笑得很亲切,我的心里暖洋洋的,顺手丢下铺盖,朝他笑了笑:“大哥,刚判的,两年。”

    老傻一把胡噜了扑克:“很好啊,我判了八年。坐,跟哥儿几个说说你是怎么个情况。”

    这位老傻兄长着一张馒头一样的大白脸,鼻梁骨很夸张地凹陷进去,像是被人用勺子挖走了一块,眼睛分得很开,不过比胖头鱼的景况似乎好一些,这样的搭配让他看上去有些憨厚,又有些滑稽。我觉得这些人都挺面善的,便不再胡说,一P股坐在地下:“诈骗。”

    “看你白白净净的,我还以为是个QG的呢……真没劲。哎,你是不是就是那天晚上在厕所被寒露好一顿收拾的伙计?”

    闹不清楚他跟寒露是什么关系,我不敢大意,提着一口气说:“没什么,寒哥跟我闹玩呢。”

    “有那么玩儿的吗?”老傻抬眼瞄瞄我,沉着嗓子说:“他是在拿你泄火呢。”

    有门儿,看来老傻跟寒露不是一个频道上的人。我试探着问:“大哥认识寒哥?”

    “岂止是认识,我跟他势不两立,”老傻忽地坐起来,用一根手指横扫着旁边的几位,“大家都给我听好了,寒露这小子要是来了都给我使劲‘造’!不叫爷爷……”“叫爷爷也不行!”旁边的一位瘦猴儿边给老傻推拿着肩膀边说,“你忘了他是怎么欺负咱哥儿俩的?”

    老傻矜持地点了点头:“没忘,我希望他早点儿过来。”

    我侧脸一看这位悟空先生,几乎当场晕厥。好家伙,这哥们儿长得真是惊险,几乎可以用惊天地泣鬼神这样的语句来形容——他的脖子类似一根铁丝,铁丝上面是一张完好无损的木乃伊脸,那上面惊涛骇浪般翻滚着各色妊娠斑,让我一下子就联想到了小时候我妈吓唬我睡觉时说的“野马虎”,心里不由得佩服造物主的能耐,这也太鬼斧神工点儿了吧。

    说了没有几句话就开饭了。

    傻哥人很不错,分饭的时候自己挑了一个小一点儿的窝头,端着茶缸子躲在Y凉处慢慢地吃起来,样子像是在品尝刚出炉的蛋糕。

    我凑过去,掰了一半窝头递给他:“大哥,你这么大的体格吃那么点儿饭能够吗?来,拿着。”

    老傻推开我的手,嗔怪道:“兄弟别这样,谁都不容易,滚别人饭吃的那是杂碎。你不用跟我玩这个,哥哥我饿不死,想当年我在青海建设兵团当兵,三天没吃饭照样干活儿。那时候,我整天抡着镐头垦荒,忙起来根本就顾不上吃饭。有一次我一连三天汤水没进,照样干活儿……”

    这位傻哥还挺健谈呢,我不再推让,坐在他的旁边狼吞虎咽起来。

    老傻吃完窝头,若有所思地垂了一阵眼皮,摸着下巴问我:“宫小雷你认识?”

    我干脆不再撒谎了,管你们是什么关系呢,笑道:“小雷是我邻居。”

    老傻一怔,跟着笑了:“那就更好了,他也快要来了。我俩在一个号子里蹲过,那伙计挺实在的。”

    集中号里的幸福生活(2)

    大伙“轰”的一声笑了。瘦猴子“咦咦”连声:“傻哥是统战部派来的啊,到处拉关系呢。”

    老傻把脸一板,正色道:“老子需要搞统战吗?我是谁?”

    大家不笑了,一齐瞪着装出来的崇拜眼神看他。老傻惬意地歪到了被子上。

    集中号就像部队里的新兵连,在这儿呆足了十天上诉期,就可以发往劳改队了。大家在这里普遍显得很轻松,脸上带着对“新生活”的期冀,不时一惊一乍地冒出一两句歌唱美好生活的歌词,仿佛自己已经处在大墙的外面。我发现在集中号里呆着不太像是在坐监,大声说话和唱歌基本没人来管,偶尔有班长踱过来轻轻敲一下窗户,还惹得这帮大爷老大不高兴,好像人家是警卫员,咱是首长……不时听到其他号子传来嘤嘤的哭声以及班长的厉声呵斥,此时竟然觉得有些滑稽,感觉自己跟那些人不在一个档次上面。

    号子里安静下来的时候,老羊R嘶哑的歌声在夜空里便显得异常凄凉。

    半夜里,老傻爬起来拉开小窗口往外看了看,招呼大家起来,从P股底下抽出一张旧报纸,然后朝瘦猴子儿努努嘴。瘦猴子儿一下子就变成了孙悟空,使个筋斗云翻到窗口边,手搭凉棚往外一看,迅速回来搬开马桶,麻利地从下面拎出一个皱皱巴巴的塑料袋来。我上眼一瞧,嘿,半袋子旱烟!大家的眼睛犹如点上了两只绿色的灯泡,盯着袋子不肯挪动一丝。老傻慢慢悠悠地把报纸撕成二指宽的长条儿,每人发了手指长短的一条,说声“各位难友,有福同享啊”,大家应声“同享同享”,忙不迭的伸手去袋子里捏旱烟,然后各自躺回坐位,绣花般卷了起来。不一会儿,号子里便弥漫着呛人的旱烟味道。

    过足了烟瘾,大家就开始天南地北地胡吹。瘦猴子说,有一次他到茶叶店买茶叶,听见里屋传出一阵男女的调情声,他好奇地站在门口听。那女的说,哥,你真有风度,比那些电影明星可强多了。男的说,一般一般,全国第三,凑合着也就比高仓健强那么一点点吧。女的说,哥,咱俩来来吧?男的说,那就快点儿,别让我老婆撞见。接着,里面就哼哼唧唧地干上了……瘦猴子就有点儿受不了,推门一看,差点儿晕倒——茶叶店老板自己一个人,手里握着裤裆里的家伙“呼哧呼哧”地梭个不住,嘴里时男时女哼哼得热火朝天。瘦猴子觉得很丧气,敲敲门框说:“歇歇再撸,买茶叶的来了。”

    老板羞得不轻,提上裤子跑出来,也不问人家买什么牌子的茶叶,打手抓了一把茶叶搁称上称了起来……说来也巧,这时候进来一个买茶叶的妇女,正好要买这种牌子的茶叶,交了钱转身就走。瘦猴子说:“大姐,茶叶上有J子。”大姐朝他的脸上啐了一口:“呸!臭流氓。”

    瘦猴子讲得绘声绘色,大伙儿笑得人仰马翻。末了,我问:“猴哥,那你还敢去买他的茶叶?”

    瘦猴子说:“可不是嘛,打那以后,我再去买茶叶,就*着他戴上手套。不冲他的茶叶好,谁买带J子的货色。”

    我由衷地赞叹道:“看来猴哥对茶叶是很有研究的了。”

    我认为凡是能专心品茶的人,性格肯定温和,不像那些狠劲拼酒的粗鲁汉子,动辄下拳头。

    瘦猴子听了这话,很是受用,接下来猛吹起他曾经品过的各色名茶,什么铁观音、碧螺春、西湖龙井、天山春毫、天山银毫……

    “猴子,照这么说,‘明察秋毫’你也喝过吧?”老傻不耐烦了。

    集中号里的幸福生活(3)

    “傻哥,这明‘茶’秋毫不就是三百块一两吗?兄弟我还真没觉得这茶有什么好处。”

    “那么,高瞻远瞩呢?”我实在憋不住笑声了。

    “高沾远煮?能超过四百一两吗?嘁!”

    走廊上响起乒乒乓乓的放茅声,天亮了。

    集中号就是不一样,除了馒头还是硬邦邦的“屎橛子”外,咸菜每人多了一块,“老虎熊”多得溢出了茶缸子。

    先是慢慢悠悠地就着咸菜喝完了“老虎熊”,大伙儿便各自掂着馒头躺回坐位,翘起兰花指掐着馒头一点一点地往嘴里填,那样子就像吃惯了屎的饿狗在品尝一块肥R,极度满足……最令人佩服的当属瘦猴子,这家伙有一手独门绝技。但见他,慢吞吞地搁进嘴里一口馒头,牛一样地用舌头来回卷着,喉头一上一下地咕噜着,就在馒头在嗓子眼里似落非落之时,只听“吼”的一声,那口馒头又回到了嘴里,他便又重复以上的动作,像老牛反刍。

    吃罢饭,大伙儿又玩起了扑克。

    我很佩服伙计们的发明创造,在外面的时候,如果玩扑克,除了耍点儿小钱,顶多就是往脸上贴点纸条儿或者钻个桌子什么的。在这儿可就不得了了,谁输了先伸出脑袋,让赢了的在眉心间打一个响亮的“琵琶”——就是拿你最有力的那只手,贴在对方的鼻梁上部,再用另一只手扳住这只手的中指,像古代战将拉弓那样,死死地往后拉,然后突然发力,只听“啪”的一声脆响,挨琵琶的伙计一般会像久病的人吃了泰森一拳一样,昏昏沉沉地躺上老半天。

    这还不算,等你爬起来,胜利者臭烘烘的毛笔早在那儿等着了,哪儿也不画,就在你凸起的眉心之间画上一个黑乎乎的阳具,G头翘在脑门上,就像杨二郎的第三只眼,两个G丸就是你发着懵的眼睛。这可真是太好玩儿了。起先我很害怕,生怕被老傻手腕子粗的中指伤了脑浆,耽误我以后做大买卖,后来我才发觉,敢情这帮鸟人,牌技还不如我五岁大的侄子。

    这样,只有我琵琶别人的份儿,没有别人琵琶我的份儿了。好在咱瘦骨伶仃,手上没什么力气,不然,不二百五他几个才怪呢……当时我很怀念我一个外号叫朱大指头的朋友,我这位朋友的中指比一条驴绳差不了哪儿去。一家伙下去,那还了得?

    即使这样,挨我琵琶的伙计也躺倒了不少。

    监号里正在玩得不可开交,梁所打开了小窗:“嗨!不是说不让画那玩意儿了吗,怎么还画?”

    几个脸上顶着不雅之物的家伙,嘿嘿笑着找脸盆洗脸去了。

    大门一开,宫小雷抱着铺盖站在了门口:“兄弟们好啊!”

    看着他,我简直有点儿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站在我面前的这个家伙虚肿得像个泡坏了的阳具,巨大的G头惨白惨白地歪在臃肿的冠状沟上,稀稀拉拉的胡须耷拉在下巴上,颇似YM长错了地方,搞得冠状沟那块儿脏呼啦的,令人十分不爽。

    看我瞪着他木呆呆的样子,宫小雷咧开嘴笑了:“别看了四哥,你也不俊,也是个公J精。”

    我回过神来,上前接过他的铺盖,讪笑道:“小雷,真没想到你胖成了这个样子。”

    宫小雷抬手拍了拍自己的脸:“这叫肿,在这里没几个养胖了的。”

    老傻过来捅了宫小雷的肚子一拳:“公J,判了几年?”

    宫小雷转头一看,“啪”地扇了老傻的胳膊一掌:“六年!你呢?”

    两个人互相交流了一下案情,我们三人便坐下说话。原来宫小雷的案子并不复杂,属于古书上描写的好汉行为:剪径。同案三个人酒后拦住了一位下夜班的大叔要烟钱,谁知道大叔怀里揣着当月刚发的工资,硬是不给。这样一来二去,三个绿林好汉就跟大叔扭成了一团,想跑都跑不出来。结果宫小雷掏出刀子就把大叔给捅了,钱当然也给摸走了,结果弄了个抢劫罪。

    集中号里的幸福生活(4)

    “罪有应得。”我笑了笑。

    “罪有应得。”老傻也跟着笑了,他似乎满足于自己的刑期比宫小雷的少。

    “罪有应得……”宫小雷讪笑两声,看着我,大惑不解,“四哥,你说你一个老实青年怎么也混到这种地方来了?”

    “我也算是罪有应得,呵……”我叹一口气,感觉脸突然就烫得厉害,“兄弟啊,你还是别刺挠我啦,这年头谁老实谁不老实?哥哥我不是管着点儿公家的银子吗,就顺便弄了点儿钱装修了个门面,冒充买卖人糊弄了人家几个银子。”宫小雷姿态夸张地竖起了大拇指:“四哥脑子大呀,这才是21世纪的新青年呢……你行。等兄弟出去了,专门跟着你玩儿,当个跟班的也有前途。”

    我笑得有些沮丧:“别他妈狗舔蛋子哄自己开心啦,咱们这路人还有什么前途可言?”

    宫小雷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嗯,嗯嗯,苍蝇趴在玻璃上,只有光明没有前途。”

    瘦猴子和老傻不约而同地抿抿嘴表示赞同,貌似对这句话的含义明白了一百年。

    吃完午饭,老傻赶走瘦猴子,拿出旱烟,我们三个人一人卷了一支,躺在被子上聊天。

    想起寒露,我问:“小雷,听说你跟寒露有点儿交情?”

    “四哥脑子是不是连电了?交情个P,没让这个老混蛋气死就不错了,还交情呢。不是看在他年纪比我大了几岁的份上,我早就弄死这个老狗C的了,”宫小雷攥着拳头恨恨地说:“我刚来的时候,跟他和老鹞子在一个号儿里,人家老鹞子还给我点面子,这小子滚了我好几次窝头呢。有一次我跟他闹起来,这家伙二话不说,抄起马桶盖就给我来了一家伙……对了,我听说这小子后来被小广用马桶盖砸了?”

    我笑着摇了摇手:“不是马桶盖,是用痰盂砸的,因为我。”

    “原来你跟他早就‘卯’上了啊,”宫小雷讪讪地摸了一把头皮,“好,咱们都是苦大仇深的人。”

    “没那么严重,”我苦笑道,“不过他打了我,我这心里还真不是滋味……”

    “能是滋味吗?”宫小雷哼了一声,“咱哥们儿什么时候受过这种污辱?砸回来,坚决砸回来。”

    “到时候再说吧,”我试探他道,“其实我跟他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宫小雷横了一下脖子:“别玩深沉啦。不记仇才怪呢。不要紧,听说他也快要判了,但愿咱哥儿俩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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