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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门外的伪军们就听到了队长那熟悉的J笑声,然后是脱衣服的唰唰声,手下们相视而笑,显然队长已经急不可耐,按照C作流程,接下来重头戏就要上演了。然而伪军们等了足足一分钟都没有听到女人的叫喊,相反,他们听到的却是队长的低声惊呼。
这是怎么回事?
手下们连忙推开门,只见队长神色慌张地说:“松绑,松绑,送她出去!”
手下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队长惊恐的表情传染了他们,连忙三下五除二地给刘桂芹松了绑,恭恭敬敬地送她出门。
其实这个时候的刘桂芹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刚才她闭着眼睛,本以为死到临头了呢,怎么突然这群色狼变成羊羔了?
她懵懵懂懂地走出门,正纳闷,队长突然又带人追了出来。刘桂芹吓得拔腿就跑,心想别不是这群假鬼子后悔了吧?可不能再让他们逮住。
但是跑着跑着,她觉得不是那么回事,后面的队长在一边追一边朝她挥手,脸上的表情不像是在追击她。刘桂芹壮着胆子停了下来,队长跑到她面前,喘着气说:“鞋,鞋……”
身世成迷(5)
原来是那两双布鞋忘了拿了,刘桂芹连忙接过来,塞进包袱里。
队长的眼睛始终盯着那两双鞋,每只鞋的鞋帮上都绣着一个端正的“秦”字,旁边还绣着一颗红星。
队长讷讷地说:“那个,那个,我们也不知道原来是秦团长……”
刘桂芹这才明白,原来他们猜出这鞋是送到秦团长部队里的了。想想自己真是,怎么能绣一颗红星在鞋底上呢?这不明摆着是跟八路军有关的嘛!不过如果不是因为这颗红星还有这个“秦”字,今天可就难逃此劫了。
后来刘桂芹返程的时候,秦书勇派了两个警卫兵保护她。当然这个时候伪军早就跑光了,实际上他们早就想跑了,只不过是日军强制他们留下来驻守,所以才硬撑着,等到秦书勇打到眼前了,他们哪还能撑住?
刘桂芹为自己有一个这样的公公而自豪,她一直期待着抗战胜利,等着跟未婚夫完婚。但是抗日战争胜利了,又打解放战争,解放战争一打,秦书勇的部队就四处跑了。好不容易等到解放战争也胜利了,刘桂芹找到了秦书勇的部队,但是她没想到,这个时候她的未婚夫已经成了别人的丈夫,而且还丢下一个他跟别的女人生的孩子。
当刘桂芹满脸泪光地向秦书勇提出要抚养这个孩子长大的时候,秦书勇怔住了,这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女人?自己的未婚夫抛弃了她,跟别的女人生了个孩子,她还要把这个孩子抚养长大!有几个女人愿意这样做?是出于母爱还是为了为了报复?可以说把孩子交给刘桂芹,秦书勇有一百个愧疚和一百个不放心,但他经不住刘桂芹的央求,他们秦家欠这个姑娘太多,她要抚养孩子,那就让她抚养好了。秦书勇担心的是,一个没有结婚的女孩子家领着一个刚出生的孩子,那还怎么嫁得出去?
这个孩子就是秦远,不过当年秦书勇并没有想到,刘桂芹不光抚养这个孩子长大,而且还一辈子不愿结婚。
就算是知悉内情的林校长,也始终不能理解刘桂芹的心理,他虽然知道刘桂芹心地纯良,但他还是不相信有哪个女人能伟大到这种程度。所以他猜测,也许这其中还有更大的秘密,只是刘桂芹不愿意告诉他。
这秘密到底是什么呢?
身世成迷(6)
当林校长和刘桂芹赶到镇政府的时候,李责已经等得不耐烦了,而乔书记还在一边道歉一边死命拖,好在正满头大汗的时候看见他的表弟林校长走进镇政府的大院了,跟在他身后的还有秦远的母亲刘桂芹。
“怎么才来?”乔书记连忙招手让他们进办公室,“快,过来我给你们介绍一下,这位是上面过来的,叫李……”
李责打断他:“叫李同志就可以了,这两位是?”
乔书记说:“这位是我们镇中学的林默生校长,这位是秦远的母亲刘桂芹同志……”
“哦?”李责饶有兴趣地上下打量刘桂芹,“刘同志是吧?你从什么时候开始收养秦远的?”
不料刘桂芹冷冷地回答:“他不是收养的,是我亲生的。”
在场的几个人,除了刘桂芹和林校长之外,乔书记、李责以及他的两个手下都面面相觑,没想到她会给出这么一个答案。
乔书记还没搞明白情况,咳了一声,提醒刘桂芹:“李同志是上头派来的,别乱开玩笑!”
刘桂芹说:“我没开玩笑,秦远本来就是我的亲生儿子,只不过他父亲的身份不便公布,所以这些年我一直瞒着别人。”
看她平静如水的表情,乔书记也有点摸不准了,扭头看了看李责。
李责反应快一些,他笑了笑:“刘同志,那我倒想听听,他父亲到底是谁?为什么不便公布?”
刘桂芹也不客气:“都说了不便公布,那还怎么告诉你?”
这话一下子把李责给堵住了,李责倒也没生气,顿了顿,说:“刘同志,相信乔书记已经告诉你了,我此行是为了找一个男孩,根据我们所知的情况,这个男孩出生于一九五零年,被人领养到西塘镇,而且他的亲生父亲姓秦。现在的问题是,我们要找的这个男孩,跟你儿子秦远好像是同一个人……你说怎么办?”
刘桂芹说:“不难办,只要我把实情说出来就可以了。”
李责说:“呵呵,刚才不是说不能告诉我们吗?”
刘桂芹没跟他争辩,自顾自地开口:“秦远之所以姓秦,那是因为我的丈夫姓秦,我家在山西,十七年前跟当地一个姓秦的人结婚,结婚后的第七天我因为受到丈夫虐待而离家出走,逃到杭州,身上没有钱,我在西湖边上饿晕过去,恰好这时候碰到一个好心人,他救了我,带我吃饭,带我散心,我们俩情投意合,但是当时他的情况比较复杂,所以我们就先领了结婚证,但没住在一起,也没告诉其他人,准备等到时机成熟再办酒席,后来我怀孕,生下了一个儿子,我带着儿子搬到他附近去住,为了不让外人知道我们的关系影响他,我决定让儿子姓秦,名字就叫秦远,意思是我已经离秦家很远了。”
乔书记,李责以及他的两个助手,再一次面面相觑。
李责*视着她:“那个人有什么复杂的情况?结婚也不能告诉别人?”
刘桂芹正要回答,旁边自进来以后就沉默的林校长突然开口了:“因为当时我妻子刚去世不久,立刻就结婚不大好。”
“什么?那个人就是你?”
乔书记惊讶地站起身来。
林校长点点头,面有愧色:“是我,当年我妻子刚死,我就喜欢上了别的女人,在良心上说不过去,我愧为人夫,但喜欢就是喜欢,我对桂芹是一片真心,不然我也就不会跟她登记结婚了,只不过当时妻子刚刚去世不久,所以才不好告诉别人……”
李责问道:“那后来呢?第二年第三三年后总可以告诉别人了吧?为什么等了十七年还是没说呢?”
林校长对这个问题早有准备,他点头说:“的确,中间我们有很多次想告诉亲戚朋友的,但都碍于当时的情况,说不出口,第二年第三年,那个时候我刚在镇中学站稳脚跟,当上了高一年级主任,桂芹觉得如果被别人知道我续弦,会影响我的前途,就想再等等,就这么一直等,等到我当上了校长,已经是十年后了,十年后我们觉得时机成熟了,却没想到这个时候我的女儿不同意,她无论如何不能接受再多出一个妈妈的事实,所以就这么拖了下去,一直拖到现在。”
李责聚精会神地听着,眉头微皱,显然正努力想从林校长的讲述中挑出漏D来。
片刻之后他问:“既然你们领过结婚证,能不能拿出来看看?”
旁边的乔书记听到这话,暗自替这个老表捏了一把冷汗,他觉得林校长跟刘桂芹领结婚证这事十有###是瞎扯的,你想啊,整个西塘镇,芝麻点大,谁跟谁领了结婚证还能瞒得过街坊邻居吗?就算瞒得过他这镇委书记吗?他手里可都有资料。
乔书记心想,老表啊,这下你可捅了大篓子了!
身世成迷(7)
哪知道林校长不慌不忙地翻开军绿色的大衣,从里面的口袋里掏出一个硬壳本子,翻开,递给李责,里面正是他和刘桂芹的结婚登记证书。
证书上面的钢印很明显,李责的神情凝重起来。这下就连乔书记都不由得相信起来了,难不成林校长真的偷偷地领了结婚证,把他给瞒过去了?想想这也是有可能的,只要他领证的时候给登记处的工作人员多送点礼,让他们帮忙保密,旁人就很难知道了。
李责仔细检查了结婚证,没发现什么异样,就把本子合上,还给林校长。
林校长平静地接过来,暗自松了一口气,刚才就是为了找登记处的小王帮忙伪造这个证书,他才耽误了这么长的时间,起初小王说什么都不肯,急得林校长一个劲地求他,告诉他是有人命关天的大事,好在小王一向敬重他,这次才肯出手帮忙的。
李责咂咂嘴,问刘桂芹:“这么说,秦远是你跟林校长生的了?”
刘桂芹点点头。
李责呵呵笑了两声,说:“好,那他应该不是我要找的人,没事了,你们可以回去了。”
这下子轮到刘桂芹和林校长两个人面面相觑了,他们本以为这个李同志会大加盘问,都绷紧了神经以防有什么漏D出现,没想到这么容易就把对方骗倒了。
走出门的时候林校长不禁有些飘然,他花足了心思准备一个近乎完美的借口,就是为了将秦远从险境中解救出来。
然而可惜的是,他低估了李责,他不知道一个危险的Y谋正朝他们*近。
第二天,暖暖的阳光像往常一样洒在树梢上,西塘镇的人还没有意识到这阳光中隐藏着危机。
这天上午林校长的女儿林纾从镇医院回来了。其实镇医院离她家只有四五里路的距离,来来回回很方便,林纾之所以很少回家,主要是不愿意见秦远。因为父亲和隔壁的刘婶总是想撮合他们两个。
林校长自从明白自己跟刘桂芹不可能走到一起后,就把注意力放到秦远身上,这个跟她女儿一起长大的男孩让他非常欣赏。在林校长眼里,秦远聪慧,冷静,有着别的少年难以企及的才华。但是在林纾的眼里,秦远不过是一个楞头瓜,眼神迟钝,说话无精打采,而且最要命的是,秦远的鼻子非常容易过敏,动不动就打喷嚏,沾到冷水就有可能肿胀……他们俩虽然一起长大,但是林纾从小就讨厌他,你说哪个男人会这么脆弱?反过来看林纾,出自书香门第,长相秀美,西塘镇没有哪个小伙子不想娶她的。
林校长像往常一样,给女儿安排了一个差事,借口说自己腿疼,让她跟秦远一块,把修改好的两摞作业送到高二年级组的值班处去。林纾一百个不情愿,但她素来孝顺,父亲既然安排了,她也就将就这跟那个楞头瓜一起把作业送了去。
秦远情豆未开,并不知道林校长和母亲的好意,也不知道林纾对他的厌恶是如此之深,或者说从小到大,他已经习惯了林纾对他的厌恶。
事情就是在秦远和林纾赶往西塘中学的途中开始的,镇革委会的一号红卫兵韦大明出现了,他像螃蟹一般,横着挡在两人面前。韦大明对林纾垂涎已久,只是林纾对他不感兴趣。但是他生就一副赖皮相,别的招不会,就是会死缠烂打。
理发匠学徒出身的韦大明握着一把细长的剃刀,一边敲手掌一边笑嘻嘻地说:“几天不见,头发又长长了,皮肤也比以前白了,用的是什么擦脸油啊?”
林纾白他一眼,绕开他继续朝前走。
秦远也学着林纾,绕开他朝前走,但是韦大明没放他过去,而是刀子一滑,把他怀里抱着的作业本给挑翻在地上,哗啦哗啦地乱成一团。
秦远也不跟他争吵,低头把作业本挨个捡起来。
“咦?你小子怎么今天没带个口罩出来?你不是动不动就过敏吗?”
韦大明说完一抬脚,他跟前的几本作业本一下子飞出老远。
秦远还是没跟他发火,继续闷头捡。
韦大明用极为不屑地口气嘲弄他:“真他妈天生就是捡破烂的料!”
走在前面的林纾回头看见这景象,真是双重火气,气韦大明太嚣张,更气秦远如此不争气。然而秦远自始自终的表情都没有一丝愤怒,像是受惯了韦大明的欺负。
林纾索性继续朝前走,也懒得管这个窝囊废了。
韦大明今天有要事在身,见林纾走了,他也不想继续嘲弄秦远了,对着地上的作业本呸了一口,扭头就走。
就在他转身的那一刻,原本蹲着的秦远突然猛地蹿了起来,对着他的右腿膝盖处就是一脚。
身世成迷(8)
这一脚力道虽然不是很足,但是来得迅疾,韦大明只听得后背有风声,等到想闪躲的时候,已经结结实实地被秦远踹上了,手里的刀子也滑落下来。
秦远把韦大明踹倒在地上,并没有罢休,他不韦大明起身,迅速地一弯腰,把剃刀握在手里,然后朝韦大明脖子上一递!
“别,别!”
韦大明头上的汗唰地一下冒出来了,赶紧求饶。
秦远的表情仍旧没有太大变化,不愠不火,有着一种透骨的平静,很难想象这是一个十七岁的高二学生。
刀子下面的韦大明可是被吓住了,他极力地把头朝旁边挪。他还是第一次发现这个傻小子的表情这么可怕,以前一直把这种表情当成傻楞和软弱,现在才知道,那只是没有发作而已。
秦远捏着剃刀顺着韦大明的脖子缓缓地转了半圈,快接触到地面的时候,手腕一翻,把韦大明耳朵边上的一撮头发削了下来。
韦大明吓得N都要出来了,直到秦远收起剃刀,他才朝后挪了几寸,站起身来。秦远剃刀在手里,他不敢上前,只是远远地瞪着他。
秦远蹲下去,把剃刀C在地上,然后捡起那一摞作业本,抱起来就走了,连句话都没说。
韦大明恨得牙痒痒,他身材比秦远强壮地多,根本用不着害怕,可是因为刚才秦远的那一串动作,他怯意未消,直到秦远走出十来步,他才蹲下身子把自己的剃刀拔出来。
韦大明冲着秦远的背影愤怒地喊:“你他妈等着吧,敢削老子的头发,有你们娘俩好看的!”
秦远还是没理他,快步朝前走,一直追了五六分钟,到学校大门口才追上林纾。
林纾看他这么久才跟上来,猜他肯定是在后面被韦大明欺负了,这种连反抗都不敢的男人,实在没法正眼瞧他一下。
秦远一路上总觉得哪里不对,这时候他忽然想起来了,来不及跟林纾解释,一下将怀里的作业本都扔到地上,转身就跑,气得林纾在后面直骂。
他想起来,韦大明说的是“有你们娘俩好看”,母亲要出事了!
身世成迷(9)
秦远撒开腿跑了起来,跑到家里发现大门敞开着,院子里很乱,地面上铺满了东西:破碎的锅碗瓢盆、一层层的鞭炮纸、一堆堆的被子衣服。再抬头看,竟然还有两件衣服悬挂在树上,那是母亲的内衣。
秦远的脑袋轰地一下炸开了,连忙用G子把内衣挑了下来,又把地上的其他衣服抱起来。然后他像没头的苍蝇一样,在院子里打转,转了半天最后一头钻进屋子里,屋子里也是一片狼藉,正中央的墙壁上还有一行大大的红字:
誓做中央文革的铁拳头,横扫一切牛鬼蛇神!
字是红色的,强烈的血腥味让秦远感到窒息。他一把扔掉手里的衣服,朝大街上跑去。
循着混杂的声浪以及唾沫星子的气味,秦远很快就找到了刘桂芹被批斗的现场。刘桂芹站在一个台子上,头低垂到腰部,脖子上系着一块砖头,衣衫不整,鲜血正顺着系砖头的绳子滴下来,跟家里墙壁上的那个血腥味是一样的。她跪在台子中央,台子的两边,一边是韦大明还有另外几个红卫兵,另一边是乔书记和李责。不过秦远并不知道李责是谁,他只看清楚了捏着剃刀的韦大明。
最可恨的是,刘桂芹的头发全被剃光了!
秦远感觉自己全身的血都冲到了脸上,他拼了命地挤上批斗台。这一次秦远可真的动怒了,他不能忍受有人这么羞辱他的母亲。可是没想到他刚充到台上,就被两个人摁住了。
“快看,J妇的儿子来了!”
刘桂芹看见秦远被人摁住,紧张得大呼小叫:“你们放开他,求求你们放开他,这不关他的事!”
乔书记对刘桂芹的情况已经于心不忍了,他有心解救秦远,连忙挥手示意那两个红卫兵松手。
“等一下,”旁边的李责问乔书记,“这就是她儿子秦远?”
“嗯,是他。”
李责点头:“不错,不错,长得还真挺像的。”
乔书记听得愣头愣脑的,秦远跟刘桂芹长得像吗?根本不靠谱嘛。
他不知道,李责所说的并不是刘桂芹。
“先把他押到旁边吧,”李责吩咐,“继续批斗。”
乔书记只好照办,心里窝火,但是谁让人家是上头派来的人呢?其实就是乔书记自己都不明白,为什么李责有权力指挥革委会?总而言之,上面的人,就是比你大的人,他说啥你也只能跟着做啥,否则连书记都保不住了。
今天他听说李责指挥红卫兵以重婚罪和通J罪将刘桂芹抓了起来,他就意识到情况不妙,连忙在暗地里派人把老表林校长给弄到隔壁镇了,骗他说是出差,其实是避难去了。而在革委会这边,他又替林校长开脱,说是刘桂芹多次勾引他,他是受害者。这才换来林校长的幸免于难,现在看到刘桂芹的待遇,乔书记感觉后背冷汗直冒。
红卫兵韦大明把剃刀别在腰间,显示得意地回头看了看秦远,然后一只手拿着红皮子的《毛主席语录》,另一只手里拿着一个大喇叭,在台子上来回走。每对着喇叭念一句,他就走一步,再朝台子上的刘桂芹吐一口唾沫。
后来他念累了,走累了,唾沫也吐没了,他才停顿了一下,把《毛主席语录》交给旁边的助手,清了清嗓子,对着台子下面围观的群众说:“毛主席的指示我已经传达到了,毛主席的精神我们也领悟了,现在,该这个人民的叛徒、革命的罪人坦白了!”
他转向台子上的刘桂芹说:“如实交待!你是从什么时候起开始勾引林校长的?你为什么没有守住无产阶级的阵线?”
刘桂芹什么话也没说,只是无力地、垂死一般地摇了摇头。这些红卫兵们,给她脖子上挂了这么一大块砖头,已经快要把她的腰肢折断了,腿也早就麻木了,但是他们偏偏不准你跪下。你一跪下他们就把你揪住,提起来,直到你不跪为止。这揪不是一般的揪,那些手是很不老实的,会揪你的衣服,揪你的肩膀,揪你的茹房,揪你的腰,揪你的P股,揪你的大腿,甚至会有人伸手去揪你的S处。一边揪还会一边说:“让人民群众看看你这里长什么样!敢勾引我们无产阶级的好同志,你这里藏污纳垢!”
在自己的儿子面前被人这样羞辱,刘桂芹几乎要昏厥过去,她想干脆咬舌自尽得了,但是又放心不下秦远,只能流着泪任由对方辱骂。
这一切都是因为李责!刘桂芹转过头恨恨地瞪着他,他正弯起嘴角得意地笑着,那神态分明是在说:这就是欺骗我的下场。
韦大明见刘桂芹只摇头不说话,就硬是从干得开裂的嘴里挤出一口唾沫来,攒足了劲朝刘婶的领子里吐。这一口吐得相当有技巧,刚好从衣服的空档里吐到刘婶的茹头上,顿时红红的茹头披上了一层白色的泡沫,从他这个角度看,格外耀眼。
韦大明十分得意。他晃了晃脑袋。
不料旁边斜斜地冲出一个身影,照着韦大明的脑袋就是一拳。
众人定睛一看,原来是林校长。
身世成迷(10)
乔书记最先反应过来,他两步蹿到林校长跟前,把他扯到旁边:“老表,你怎么回来了?现在事情闹大了,搞不好要出人命的,你别胡来!”
林校长瞪着血红的双眼:“胡来个P,我就没见过你这么没人性的表兄弟!出了这么大的事情还把我兜出去!你们还有王法吗?说抓人就抓人,说批斗就批斗!”
乔书记慌了:“老表!没你的事,现在他们就批斗刘桂芹一个,你别搀合进来,快回去!”
林校长一把甩开他,朝刘桂芹走过去,看到刘桂芹这个模样,不禁眼圈一红,一把推开她旁边的红卫兵,把她脖子上系的砖头解了下来。
刘桂芹委屈的泪水又滚落下来。
旁边的李责咳嗽一声,说:“这位好像是昨天见面的林校长是吧?据说你们两个已经领了结婚证?来,你跟大伙说说,这个女人是如何引诱你的?”
乔书记在旁边不断地给他使眼色,而刘桂芹也是焦急得很,如果林校长不跟他划清界限的话,那两个人都得倒霉了。
刘桂芹想好了,不管什么罪她都一个人顶下来,哪怕是死罪。为了秦远和林纾两个孩子,她和林校长两个人必须得活下去一个,即使什么都不做,也得亲眼看到两个孩子走到结婚生子的那一步。
哪知道林校长挺胸说:“你们说反了,刘桂芹并没有勾引我,是我强迫她的!她是个好女人,我才是罪犯!”
台上台下一片哗然。
乔书记顾不得身份了,大声呵斥他:“说什么呢!我们大家都知道是这个女人勾引你的,你冷静点!”
李责呵呵地笑了,拍拍手说:“不错嘛,你们两个,到底是谁勾引谁呢?难不成两个人互相勾引?那叫什么来着……好像叫通J罪是吧?”
很明显李责在报复他们,他像看戏一般看着这两个人在生死边缘挣扎。
但是李责的话让林校长一愣,他很清楚通J罪的处罚:抓到一对枪毙一对。
他和刘桂芹对视一眼,两个人都想把罪名抗到自己身上,让对方活下去。此刻,没有办法用过多的语言沟通,两个人不畏死的人互相用倔强的眼神来决定谁去谁留。
最终刘桂芹败下阵来,因为她眼角的余光扫视到了旁边被死死摁住的秦远。那一刻她赴死的心软了下来,她舍不得。
她犹豫了许久,冲林校长点了点头。
林校长释然一笑,随后转过身去,对着李责,也是对着下面的听众说:“我跟大家坦白,是我当年强迫了刘桂芹,还以她的名誉威胁她,让她跟我登记结婚,刘桂芹同志是无辜的!”
刘桂芹鼻子一酸,眼泪又涌了上来。
李责转问刘桂芹:“刘桂芹同志,如果林默生说的是实话,那你现在可得跟他划清界线啊!”
刘桂芹强忍悲恸,哽咽着说:“我向敬爱的毛主席发誓,我没有勾引过林校长,我是被他强迫的,我还是无产阶级的好同志……”
说到这里,她再也说不下去了。
“还有你儿子秦远,也得表示一下对毛主席的忠诚啊!”
刘桂芹无比愧疚又无比紧张地望向儿子,她觉得自己太对不起他了,身为人母,却不能保护他的安全。她很担心此刻秦远不按照他们说的做,那她和林校长的心血就白费了。
还好,秦远明白她的意思,这个少年通红的眼睛像要流出血来一样,但他的嘴里依然在说:“我热爱伟大领袖毛主席,我跟林默生划清界线……”
李责诡异地一笑,他有极其强烈的报复心理,林校长和刘桂芹合起来骗他,他就会让这两个人付出代价。他觉得现在这样比同时让两个人都成为罪犯更好玩,他想弄死谁就能弄死谁,相信见识到他的厉害之后,刘桂芹会乖乖地把秦远送到他面前。
李责向韦大明示意改变批斗对象。
韦大明一伸手,跳出来两个红卫兵,一下子把林校长摁住了:“快跪下!”
林校长没有挣扎,乖乖地跪在地上,低垂着眼角。他的脖子上承受着刘桂芹刚刚承受的压迫,但是能用这样的方式把刘桂芹救出来,他反而感觉轻松许多:这个谎言是我编出来的,也结果就有我来承担好了。
韦大明抽出腰间的剃刀,再一次看了看秦远,掩饰不住嘴角猖狂的笑意。
他站到林校长身后,挥舞着剃刀开始削林校长的头发。
剃之前并没有洒水,就是生生地把头发刮下来,刮伤了头皮算你倒霉,可想而知林校长此时有多痛苦。
韦大明一边剃一边念叨:“林默生,你是卑鄙的资产阶级分子!你是QG犯!你必须在剃刀下改头换面,重新……”
说到这里,他只感觉手中一硬,从锋利的剃刀处传来了刺穿的感觉——
剃刀切到了动脉!
林校长一声惨叫。
韦大明慌了神,他没留意会切到脖子,连忙拔出剃刀,紧接着一股鲜血从切口出喷了出来,足足有半米多高,喷得韦大明满脸的血红!
“不是我干的,不是我干的……”
韦大明彻底吓懵了,扔下剃刀转身就跑。
刘桂芹瞳孔放大,才回过神来,从喉咙里发出一声撕裂般的哭声。
有人大叫:“出人命啦!出人命啦!”
围观的人群慌忙四散而去。
李责夹在人流中,回头望了望,嘴角依然挂着诡异的微笑。这个神情刚好被留在批斗台上的乔书记看见了,乔书记悲愤不已,那一刻,他脑海里忽然升起了一个念头——
这个李责,真的是上头派来的人吗? txt小说上传分享
身世成迷(11)
等到林纾赶来的时候,见到的已经是她父亲的尸体了,林纾眼前一黑就倒在地上,秦远把她背回家。
乔书记带人挖坟掩埋了尸体,一直到日头偏西踩结束。回来以后乔书记悄悄地告诉刘桂芹:“李先生的意思是待会就让秦远跟他走,桂芹,你就别跟他倔了,搞不好你们娘俩也弄得跟老表一样的下场,他要带人就让他带吧,反正也就是调查一下,总不至于搭上性命吧?”
刘桂芹不看他,也不说话。
乔书记是在劝慰刘桂芹,其实他自己也觉得以李责这种狠毒的手段,不可能就是把秦远带走调查一下那么简单。他叹了声:“唉!我帮你朝后拖拖吧,怎么说也得吃完晚饭再走。”
刘桂芹这才勉强点点头,进了厨房。
“还有啊,”乔书记叮嘱,“别让秦远跑,跑不掉的,上头一招呼,整个镇的人都得抓他,到时候还得把你和林纾的命搭上……唉,我想想其他办法吧!”
乔书记背起手,一边叹息一边走开了。
林纾现在正躺在刘桂芹的床上,秦远就坐在床边的凳子上。昏迷了半天,此刻她终于醒过来了,在昏迷状态下她的嘴角都出了血。醒来以后她看都不看秦远,一下从床上跳下来,朝外跑。
秦远连忙跟上去拉住她:“干什么去?”
林纾手一甩:“你滚开!”
秦远用力地拽着她的胳膊,问她:“你要干什么?”
“我干什么不用你管!”
秦远还是不松手。
林纾挣脱不开,气得她手脚并用,对着秦远又踢又打:“滚开你个窝囊废!我还能干什么?我当然去找韦大明拼命!你没有胆量去找他就不要拦我……”
秦远拽着她的胳膊任她打任她踢,等到她踢累了,一P股坐在地上哇啦哇啦地大哭起来,秦远这才放开手。
两个人的动静刘桂芹都听着,要是别的事情,她肯定过去劝劝林纾,但是此刻她自己都无法释怀。锅里正炒着粉丝大白菜,刘桂芹炒着炒着,眼泪就啪啦啪啦地落到锅里去了。
林校长是为她死的,如果不是他站出来,这时候躺在坟地里的就是刘桂芹了。如果不是还有秦远和林纾,她宁愿跟林校长一起死了算了。她想不通,人的生命为什么那么脆弱?昨天还站在她面前有说有笑的林校长,怎么眨眼间就没了呢?
刘桂芹在厨房里哭,林纾跑进卧室里哭。
秦远就坐在卧室门口看着,防止林纾再跑出去跟人家拼命。但是看到林纾那个伤心悲惨的样子,秦远一次又一次地握紧拳头。他能想象出林纾此刻有多么伤心,换做是他母亲被杀的话,他现在不知道会成什么样子。
林纾哭了一会儿,又晕倒在床上。
秦远再也坐不住了,他要开始自己的大行动。趁母亲在厨房里不注意,他嗖地一下跑出去。他不像林纾,脑袋一热就去跟人拼命,他一定会用最周全的方法,达到最致命的效果。可惜在林纾眼里,他始终是个窝囊废。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身世成迷(12)
他直奔农资部,买了一小袋钾肥,又买了一块硫磺。钾肥和硫磺都是镇上农忙的时候常用的东西,蔬菜、水稻、玉米等都需要施钾肥,制作红薯粉条的时候则需要用到硫磺。把粉条集中在一间密闭的屋子里,点燃硫磺,冒出又浓又白的烟雾来,原本黄绿泛青的粉条经过熏陶之后就变得非常白,这种白是不正常的白,可偏偏大家都喜欢白色的粉条,尤其是外地人来到西塘镇,总是觉得黄绿色的粉条很恶心,饭店里也不敢用黄绿色的,怕羊R汤牛R汤卖不掉。到最后大家都用硫磺熏了。
秦远去买这两样的时候,硫磺卖得正俏,钾肥却不是施用的季节,同时买这两样显然有问题。为了不让别人起疑,他特意在镇东头的农资部里买硫磺,又跑到镇西头去买钾肥。实际上跑到第二家的时候,那里没什么生意,门半掩着,里面看门的那位老大爷起来接了这笔生意,跟秦远要了三倍的价钱。
钾肥和硫磺都买了,下一步就是烧制木炭。西塘镇一带较通用的一般是窑烧法。窑的形式、构造很多,有浙江窑、鲤鱼窑、木瓢窑、湖南木窑和四川木窑、速度较快的铁窑、机窑等等。通常以闷窑熄火的方法叫做窑内熄火法,所得到的炭称为“黑炭”。当木材在窑内炭化完毕时,趁热从窑内扒出,然后用湿沙土熄火的方法,称为窑外熄火法。在熄火过程中,木炭与空气接触而进行煅烧,炭的外部被氧化,生成的白色灰附在木炭上,称为“白炭”。白炭比黑炭坚硬。
秦远需要的是黑炭,准确地说是黑炭粉。他跑镇外的槐树坡附近挖了个简单的窑,类似于鲤鱼窑,然后把木材投进去点燃,湿沙土熄火,直到木材变成乌黑。他再用石头把外壳一层层地刮下来,研磨成黑炭粉。
钾肥有了,硫磺有了,黑炭粉有了,终于都准备齐了。
钾肥就是硝酸钾。将硝酸钾、木炭和硫按照18:4:3的比例混合,再加上一点点灰土和一点点的水分,一份威力不弱的硝酸钠火药就制作成功了。当时秦远还不知道,不过知道了也不会在乎:私人制作这种火药是违法的,该火药的军用技术规格为jan…p…362,根据粒度的不同分为a、b、c三级,分别用于礼炮装药,教练炸弹和鱼雷冲击装药。尽管提炼过程粗糙,但凭借着天生对火药气味的极致敏感,他对三种成分的比例以及颗粒大小拿捏得十分恰当,因此他制作出来的火药差不多也达到b级了,危险性很高。
秦远把火药装在一个玻璃瓶中,不过只做到这个程度还是不够的,因为这样的火药瓶必须经过引燃才能爆炸,行动起来不方便。如果你要炸一个人,总不能点燃了以后等他过来或者等他过来以后再去点燃吧?秦远要做的,是小时候玩的“摔炮”那个类型的,只要跌到地上就能爆炸的。摔炮用的原料主要是沙和雄黄,将雄黄撵碎成末,用纱纸将坚硬的细沙粒和粉末包在一起,拧紧之后就制成摔炮。雄黄的主要成份是硫,也是制做黑火药的原料之一。硫的燃点大概在四十度,猛烈撞击下会燃烧,摔炮的原理就是通过沙石的摩擦发热引发硫的燃烧。
秦远知道,如果想让这个装满火药的玻璃瓶达到一摔就炸的效果,那就得加入一些易燃物,光沙石是不够的,还需要一些火柴头上的粉末,成分有氯酸钾、二氧化锰、硫磺和玻璃粉。可加入沙石和这些粉末又是非常危险的,因为沙石、粉末和火药的比例决定了火药瓶的易爆程度。也就是说,你放太多或者放太少都不行,太多或者太少都可能没法引爆。这中间有一个限度,跟火药瓶受到的挤压力大小有关,与此有一个相应的沙石、粉末和火药的比例,只有比例在这个度里,火药瓶从一两米高的地方摔下来才有可能引爆。危险就是,这个度你如果把握得不好的话,有可能两个瓶子撞一撞就爆炸了。
说起来也就是综合了化学物理的知识,幸好秦远对此颇有天赋,做起来还算得心应手,速度也够快。能在这种时候想出这种办法的人,整个西塘镇估计也只有他了。
一切都准备好了,他把炸药瓶谨慎地揣在怀里。
身世成迷(13)
来到镇政府附近,听到碰杯和吵闹声,乔书记、韦大明以及还有其他几个人正在左边的菜馆里陪李责吃饭。秦远知道乔书记是想借这个机会拖住李责,好让他多在家待一会儿,也想想办法。不过此刻他的目标就是炸死这个李同志。说到底这个人才是罪魁祸首,韦大明充其量只是个工具而已,不足挂齿。
这家菜馆是几间连在一起的平房,秦远绕到后面,悄悄地从楼梯处爬了上去。这平房盖得比较高,有四米多,房顶一般是用来晒鱼干的地方,时间长了,就有去不掉的鱼腥味。秦远的鼻子有些异常,比普通人的鼻子敏感许多倍,他几乎承受不住这个刺激,脑袋晕了好几次,勉强撑住。幸好此时镇政府那个门卫不在岗,没人注意他。
秦远找准了李先生吃饭的那间,趴到房门的正上房,掏出火药瓶。
然后他对着下面捏着嗓子喊了一声:“李同志,有人找你!”
没人出来,他又喊:“李同志,出来一下,有人找你!”
下面终于有动静了,嘈杂的脚步声传来。
秦远屏住呼吸,死死地盯住门口,只有李先生一出来,他就会立刻把火药瓶砸下去,火药瓶一爆炸,这人不死也得残废了。
“谁呀?”
李责的头冒出来了,听声音估计酒喝得不少。
秦远毫不犹豫地把火药瓶砸了下去,同时赶紧把头缩回来,防止别人看到。
轰隆一声,火药瓶爆炸了,震得他耳朵嗡嗡响。
响声刚起,惨叫声传来。
秦远本该立刻逃跑的,但是他忍不住探出头朝下面看了一眼,这一眼看得他愣住了。
被炸倒的居然不是李同志,而是韦大明!
这是怎么回事?
实际上秦远跟当初的林校长一样,太过于小瞧对手了。当李责听到喊声的时候,他就已经觉得不对劲了,西塘镇里怎么还会有人找他?就算找他,也得对方亲自来拜访,怎么可能让他出去一下呢?所以他出来的时候留了个心,还装作喝高了的模样,顺手把韦大明拽上了,为的就是万一有什么不测,也好抓个人来当盾牌。
当秦远扔下火药瓶的那一瞬间,李责的预感凑效了,他感觉到头上有一个影子,来不及判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