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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桑,是我不好,不该任由你去看荼靡,知道吗?北里的雪花也很美,晶莹剔透,纯洁无暇,想不想看?”
云桑点点头,也不挣扎,任由他抱着。宿离只觉得一切都是冷的,只有云桑才有温度。 远处的马蹄声越来越近,他侧头凝望,在她不明白的时候,那些哀伤爬上他的眼角儿,攀上他的唇。
其实,哀伤就是一种冷,冷到彻骨……
云桑,若有来世,我定不会再让感情走到荼靡花期……
手起刀落,不周山山脚的艾草丛中,红梅点点,有什么颜色能比血,更缠绵?
不远处,连惑直挺挺的站立着,那手中的虎符深深的嵌入掌心的肌R里,眼角处的湿润在刀斧砍下的那一刻化为冰冷,他怔怔着看着漫天的红色血雨扬起,又消失于无形。
那一刻,他如坠寒冰,往事一幕幕地在脑中回现,宿离的,云桑的,连城的……
“宿离,我不说对不起,因为我不配……”
红色的朝阳中,他的身影渐渐消失在山道上,道不尽的落寞与寂寥……
正午的不周山口,阳光灿烂,风声喝喝。
“冷不冷?要不要把披风披上?” 风佑贴在连城耳边,一如既往的体贴,只是此刻的连城听来,没有一丝感动。
连城摇摇头,走到栏杆处望向山下,风中的黑色旌旗猎猎作响,她回头,正看见风佑对着她笑,那含着六分冷峻的笑,让她感到一阵从未有过的哀伤。
风佑倾身闻着连城耳际的体香,手挑起她长长的青丝,轻声呢喃:“你还会回来的,回到我身边!”话语虽轻,那意志却坚韧如铁。连城忽然觉得害怕,在他温柔的眼神里到底藏了多少东西?那除了欲望和野心,其他的东西!
“王,时辰到了!”
风佑身后走来一名副将,连城双唇一抿,见风佑的剑眉蹙到了一起。
“走吧!”
连城不等他的手伸来,自己走下台阶,一步步,她看见叶姜正站在对列的前沿,风鼓起了她的衣袍,吹散了她的盘发,可她依旧镇定的微笑,连城觉得那笑容很假,她不相信此时此刻,自己心爱的男人拿你去换另一个女人,有谁能真心的笑出来?于是她看叶姜的目光带着鄙夷,但随即看到她身旁的连惑时,却又充满了哀伤。
垂在一旁的手被另一个滚热的掌心握住,连城看到连惑眼中瞬间而生的杀意,风佑还在耳边说:“丫头,记住我的话,我不放手的!”
那一瞬连城觉得好冷,她转身,对着他嘲弄的笑道:“佑,如果你这一生有得不到的东西,那一定是我……”
然后她没有看他的表情,大踏步的向着黑旗军而去。
叶姜看着连城走了过来,她眼中的坚韧和那些哀伤不可抑制的泄露出来。叶姜注视着她的神情,那是绝望后寂寞无语的沧桑,以及她无法参透的深沉……
叶姜离开的时候,眼角看见连惑的手伸了出来,可连城却没有接,她停在他的面前,仰头静静地看着他的脸,前方的风佑双拳紧握,看得却不是正在走来的叶姜,僵持间,忽听“轰隆”一阵巨响,山中顿时硝烟弥漫开来,众人惊惶未定,连城用袖口掩鼻,却依旧痛苦于那浓浓硫磺的味道。待到沙石漫开,连城看见不远处的小山被炸了开来,土石纷纷的下落,在山脚出堆砌起天然的屏障,旁边一条古道恰到好处的延伸至脚下。连城一怔仰头看向连惑,见他正看着前方风佑。
“罗刹鬼,不周山口不是只有一个,只要我想,还会有第三个、第四个,我东隐的土地也不是这么容易就踏上的!”
风佑冷笑一声,道:“连惑,我不会用西泽那招来对付你,我若要打你,定是两军在野,堂堂正正的一战!到时候,别说你一座土山屏障,就是刀山火海,我也踏给你看!”
说完横剑于面前,右手抚上剑柄,一寸一寸的拔出覆海剑,剑身反S的光映在他带着邪肆微笑的脸上,唰的一声,长剑亮刃,一股Y寒之气散发出来。
“总有一天,你的一切……都会是我的……”
他说话时,剑锋指着连城,说不尽的张狂,连惑和连城都蹙着眉,连城心里有一种悲哀慢慢涌了上来,仿佛一些东西被越拉越远,沙尘在鼓涨的风中挥洒满天,弥盖了每个人的脸,而那日风佑的覆海剑在翻飞的衣袂中越发显得肃杀而沉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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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天不能更新啊!痛苦!
身若两分 心亦两分
青松成坡,幽竹引路,连惑和连城缓缓前行,此时已是初晨,阳光洒落在林间,暖暖的。一个月来,连城一直在紫菀宫静养,闭门不出,连惑知道她有心事,却惆怅于他们之间的隔阂,如今这么多年过去了,连城再也不是那个只为他围绕的姑娘,可偏偏自己的心却早已遗落在她的身上。
走了半个时辰,两人一直无语,连惑本想就这样走下去也好,至少连城还站在身边,到了一个转弯处,此间有个亭子,竟是落叶覆盖的琴台,台上一把古琴,斑驳陈旧,连城走上前缓缓触摸琴声,想起桃花坞最后的那夜,不由莞尔一笑。连惑不知她为何而笑,只是见她娉婷地立于亭内。远山如黛,流云若纱,清风入林时,松动声如涛,竹叶落如雨,两人皆痴,一个为景,一个为人。
连城沉吟半晌,道:“哥哥,宿离呢?”
连惑的拳头一下紧了起来,却听连城幽幽叹道:“有些人,不消失,永远是心口的一根刺啊!”说完看向连惑,手指在琴弦上轻轻一划,响起清脆的声响。
“你到底还是没放过他们!”
“能死在一起也是一种幸福!”
连城听完嗤笑了一声,抬头看向连惑:“那哥哥和我死在一起,是不是能满足呢?”
连惑的唇抿了起来,眼神越加犀利。
“哥哥,我已经厌倦被利用了!”
连城缓缓做了下来,一曲《破军》在指尖激扬地流泻出来,仿佛透着丝丝的恨意。连惑突然想起叶姜的话,他与风佑之间是不同的,那里不同?不一样是利用吗?自己对连城的爱从没有停止过,但同样的,自己对他的利用也没有停止过,他以为连城一直是甘之如饴的,却不料她会说出这样的话,为什么?是因为她爱上别人了吗?
“哥哥,我记得我说过,人总有自己想守护的东西!”
连城突然停下手中的琴,双手猛地覆于琴弦之下,双目恨恨地盯着连惑:“为什么害墨蛟?他是最无辜的人!”
“害他的不是我!”
“你撒谎!你封闭了我被北里掳走的消息,不就是引他去鹿关吗?你要是有心救他,那一千墨骑要求见你时,你就不会因故推脱而耽误了时辰,哥哥,你太狠了,你杀了宿离,杀了云桑,骗了墨蛟,你是这世上最忘恩负义的人!”
连城说的咬牙切齿,连惑的神情也僵硬起来,不肖片刻,就听他冷冷地说:“连城,你从没这样跟我说过话!”
“那是因为我从没有像今天这样了解你!”
“咔咔”连惑拳头被捏地刺耳的响,连城不甘示弱地盯着他,眼中完全少了往日的柔情似水,谁料连惑突然大笑了起来:“连城,你是跟我讲仁慈吗?什么时候你也变得善良了?对于你心爱的人,还不是一再背叛吗?再说,他又给了你什么?到头来,只有墨蛟是好的,可是现在的他还会娶你吗?”
连城一怔,仔细体味连惑的意思,墨蛟对她的误会,风佑对她的利用,这一切似乎是自发,而深深想来,却都是有联系的,连惑放纵风佑掳她,是为了墨蛟到来时更加刺激风佑对付墨骑,这样一来不管这两方谁胜了,都有一方要削弱势力,而从感情上来说,墨蛟因为墨骑肯定不会再信任连城,而连城因为风佑的利用,也会对他绝望伤心,连惑这招远远不止一箭双雕,更深层的来说,除却军事上的有利外,连惑还很巧妙的离间了连城和风佑以及墨蛟的关系。连城想到这里,胸口一口恶血就硬生生堵了起来,她濒临崩溃地看着连惑,浑身颤抖地说不出话来。
“连城,你是我的,谁也带不走,是不是?”连惑走时留下这么一句话,笑容里有苦涩,话中有勉强,连城觉得他现在已经完全背离初衷,什么权势、地位?现在的他,眼中只有仇恨,在失去了幽兰、云桑和自己后,他因孤独而仇恨一切,连城下身瘫软,斜靠在栏杆上,望向远山。一袭轻纱罩衫席席翻卷,心中涌起的说不出是恨还是怜。
“姑娘刚刚为何不将曲子弹完?”
身旁突然穿C进一个声音,连城抬头,见不远处一名老者捻着胡须笑吟吟地看她。
“老夫的琴可合姑娘心意?”
连城顿觉鲁莽,自己和哥哥踏青来到山涧,两人想的太多,倒是忽略了这亭、这台,都不是自己所拥有的。
“老人家怎么称呼?”
连城起身微微一福,眼角迅速扫视四周,心里奇怪,在重兵围守的山上,这老人是怎么靠近的呢?
“哈哈,他们都说我终日一身癫,惟得‘琴痴’二字!”
连城突觉好笑,倒是少有人说自己“痴傻”的,心下不免对这位老者好奇起来。
“姑娘的的曲子未完,定是嫌弃老夫这琴不好!”
说着,他有些沮丧起来,连城连忙摇头,说只是自己心情不佳,让他不必介怀,谁料到他瞬时又气愤了起来。
“姑娘可知,老夫原也有把绝世的好琴,谁料被个臭小子骗走了!”
连城心一落,隐隐有了预感,却听那老者说道:“老夫本有把焦尾琴,名为‘碧流’,谁料那日在琴台遇见一个臭小子,他一见老夫的琴就不走了,非要我卖他,我不肯,他便日日坐在琴台外,不论Y晴就是不走,我本想他也是个懂琴的痴人,便与他三个条件,若是他做得到,我便将琴送给他,他当日一口就答应了。”
“是什么条件呢?”
老者笑着捋了捋胡须道:“第一,我要他打扫琴台,即使琴弦缝隙处也不可有一丝灰尘;第二,我让他捻琴弦,需双腿跪地,那小子也是够毅力,一日为我上好八十八张琴弦,双膝红肿,愣是没叫一声;第三,我试他的音律,将一首曲子弹唱一遍,要他不能有一丝偏差的哼唱出来!”
“他都做到了?”连城急忙问道。
“都做到了。”老者说到这里颇有些欣慰,但随即神色一变道:“我试他,是看他是不是惜琴之人,谁料到他拿到琴后竟说要赠与他人,我不依,想这风雅之物怎可当作俗事的馈赠之礼呢?可你猜那小子怎么说?”
“怎么说?”
“他说我是‘琴痴’,他是‘情痴’本有共通之处,不必互相为难,说完就带着琴跑了,真是气死老夫了!”
连城愣在一旁看他跳脚,心里五味杂陈,原来风佑所说的买琴并不是骗她的,他当真是为此而日夜奔波,而自己是误会了,并设好了圈套等着他往下跳。
想到这里,连城心口一阵酸,一阵疼,想起风佑那日在桃花坞的话,即使到最后一刻他也是相信她的,相信她不会害他,可她手中的刀明明高举着,难道说还不让他伸手挡一挡吗?
“我没有错,我只想活着!”风佑在营帐内曾跟她说过的话,是啊,谁也没有错,他们都只是想活着。
“姑娘?姑娘?”
老人见连城发愣,好奇的碰了碰她,连城一惊,连忙抱歉。
“老人家不必为一把琴挂念至今,那人惜琴,所赠之人也必定惜琴,老人家既早已允诺要将琴送他,那您与这把焦尾的缘分也便是尽了,其他的一切,顺其自然便好!”
老者听完哈哈大笑起来:“姑娘的话让老夫豁然开朗,真是聪明的孩子,可惜老夫没有另一把焦尾,不然,必赠与你!”
连城淡淡一笑,缓缓走近琴台坐下:“老人家,我这就把曲子奏完,曲终以后,你我都不要再有遗憾了!”
说完十指轻扣,美妙的乐音流泻出来。曲之将终,连城是说给自己听的,风佑的笑也好,怒也好,柔情也好,霸道也好,都终结于不周山巍巍的青葱之中,从此两人身若两分,心亦两分……
黑暗的夜,没有任何光亮,身旁未燃烬的纸钱烟尘里,有火光一闪一闪。连惑搬了把椅子坐在屋檐下,对着月亮,把□的双脚放在走廊的石凳上,一口口啜饮着烈酒,享受习习的凉风,享受暗夜里白昼没有的静谧和和谐。然后回忆起一些和宿离、云桑甚至是和幽兰的往事。那时候,与宿离的莫逆,云桑的柔情,幽兰的娇媚,都是幸福的过往,尽管他没有珍惜,但又怎能说他不曾动过心?而连城呢?连惑不愿去想,也许幽兰说得是对的,连城会恨他也是他的自作自受!但是他没有选择,低头看着手心中荧光灼灼的虎符,宿离的脸仿佛就在掌心,尽管是带着嘲弄的。
连惑低语:“你笑我吧,哪怕一切努力都是痴心妄想,我也不愿放弃,因为我什么都没有了!”
他什么都没有了,包括连城,她的心悬在另一个人身上,他却还在坚持着当初送走她时的诺言。可是这又能怪谁呢?如果上天还记得留给他连惑一点点的东西,他也不会变得如今这样狠,手刃自己妻子和兄弟的痛楚不是什么人都能承受的。
起身在回廊下踱了几步,连惑还是向着紫菀殿走去,尽管他知道此时的连城并不想见他。
行到大殿的入口处,发现依旧的冷清,连城独自坐在花园内,身旁袅袅的薰香将甜味送出十里。
“你在做什么?”
连惑问,连城知道他来,却依旧一个姿势,背对着他望向夜空。
“哥哥在做什么?”
连城不答反问,连惑走到她身边坐下:“刚刚再想过去,现在在想未来!”
连城一笑:“我在不在你的未来里?”连城的话多少有些讥讽,连惑心口一涩,苦笑道:“你就留在这里,在我身边!其他的事我来安排,从此以后你不必过问!”
连城摇头轻叹:“有人说,一个人之所以会愿意在困难的时候去努力,是因为他记得快乐和幸福时候的感觉,尽管快乐和幸福在人的一生当中,并不是十之八九,可那仅有的一分快乐,还是会令人难以忘怀,就仅仅是为了这一分的快乐往往有人会为了它一生奋斗。可是哥哥,你快乐幸福的时候是什么时候呢?如今你记忆里的人一个个都离你而去了,到最后你还能找回你的幸福吗?”
连城的话像一把锐利的刀刺入连惑的心口,他会记得和宿离比剑、赛马;会记得他们四人一起在雪地里堆的第一只雪人,会记得他和宿离背着云桑和连城满世界的疯跑,我会记得送给云桑第一只花时,她满脸的娇羞,会记得宿离将黑棋军副督统的印信交与他时,自己曾经那么的感动过,会记得云桑曾经那么认真那么深沉地爱过自己……
但他明知道最后众叛亲离的痛苦远超于得到权力的快乐,可他还是不愿放弃,至少他现在还有连城,只要连城活着,一切就有希望。可他不愿用这一借口将她束缚住,宁愿让她以为他的野心大于求生的欲望,他要的不是她的怜悯,如果不能得到她的心,留下一个躯壳又有什么用呢?
“也许……”
连惑的目光不如白日里的冰冷,他看着连城,着几分无奈、几分怜悯、几分压抑的爱意,或许自己就是这样的人,如果什么都不会忘记,那么就永远都不会爱上别的人,他的感情世界只有连城……
连城突然不明白连惑的目光,他在怜悯什么?怜悯自己那遭到亲人算计和爱人利用无望的爱情?胸中突然积攒起一股怨气,男人有什么?权力真的那么好吗?既然这样,我也可以!
她站起身,半垂下眼睑对连惑冰冷的说道:“哥哥不必帮我安排后路了,前日我已修书往天都,向那加禀明我愿意嫁与他为妻,从此以后我便是天后,咒语由我来破!”
连惑定定地看了连城许久,这样一个女人已不是自己能掌控的了,嫁了也好,只要不是风佑,不管咒言能不能破,他现在希望的也只是她能幸福,离开那个人也许就能幸福了吧?!
连惑转身只淡淡说了句:“随你!”便消失在夜幕之中,连城眼睛被泪水压抑的生疼,总觉得事情不该这样,于连惑的,于风佑的,于墨蛟的,可偏偏要走到这样一个结局。至于现在,她愿意一个人留在黑暗中摸索自己的爱情,愿意把对风佑的爱永远保留下去。 爱情说难不难,说简单不简单,虽甜且苦,虽美也悲,也许自己真的不需要而已……
望着夜空发着呆,觉得很累很累,闭了眼睛,却睡着了……在连惑越来越远的脚步声中睡着了……
情人霸道 北国苍茫
一月后的驿路古道旁,艾朝凄凄。连城一身火红盛装在东隐高高的城门口盈盈而立,连惑眼中似遥远的海涛,只以为轻轻翻滚,却实则波浪汹涌。连城心口一软,看惯了哥哥得意飞扬的眸子,却不知他也会有今日这般的哀戚,像黑D一般要将人整个吸进去。她确信哥哥对她的爱大不过权力,她确信一次次的远嫁只是成就他霸业的踮脚石,她确信如今的哥哥心冷如冰,她确信……可连惑却向她伸出了手,仅仅一个拥抱?
如果仅仅只是一个拥抱,她不想拒绝。连惑伸出了手,将连城拥住,连城一闭眼,发髻上的荼蘼花簪轻轻滑落,“叮”一声落在地上,仿佛心碎的声音。
连惑放开连城,弯腰拾起那雕金镂花的花簪,缓缓扬起手为连城C起,手指下落时轻划过连城白玉般的面颊,却感受到连城身体轻微的颤抖。
“连城……”
他开口,头顶的梧桐叶绿意融融,投在连惑的脸上,摇曳出一片伤感的扑朔迷离。
“这里永远是你的家,我永远等着你……”
连城本想坚强的说离别,不料眼泪还是止不住的流,她失态得背过身去,哽咽了声“保重”便急急登上嫁车随着大队人马而去。
嫁队离城门越来越远,连城忍不住撩起帐帘回头看去,连惑的身影依旧立在驿道边,由近而远,由清晰到模糊……
看着他的身影,连城心中的千言万语都哽在喉咙里,无法出口,只能怔怔的流泪……
虽说陪嫁丰厚,但连城的此次出嫁并不风光,天都的长老们极其反对这门亲事,一说连城不洁,二说她有祸国之貌。可那加还是顶着层层压力派来了迎亲喜队,为此,天都皇城闹得不可开交,那加的表哥燕王唐青乘此大力讨好各大长老,民间流传,长老们却有废王新立的想法。
天边的太阳艳红如血,地平线上有紫灰色的云彩,太阳慢慢西沉,晚风阵阵,黄昏于这一刻终结,黑夜自这一刻交替。连城抬头看着过早现于天际的天狼星,不由的微微蹙起眉头,心中有了不好的预感。
就在她转身退入花轿的霎那,震天的呼喝声顿时响彻了山谷,马蹄狂乱,数以百计的野蛮大汉骑着着马向着嫁队冲来,登时间,杀声遍野,血色飞溅。
连城双目所及之处都是触目惊心的血,她恨,恨风佑的残忍,恨他的纠缠,甚至恨自己心中那一点点的雀跃,前方大路上的身影越来越近,在黄昏最后的阳光中渐渐清晰,熟悉而陌生的脸,如湖水般湛蓝而美丽的眼睛,以及那有力的双手。同样这双手给过她痛苦,给过她快乐,现在它却又紧紧的将自己抓住,他低沉的嗓音夹杂着侍从的惨叫声在耳边响起,他说:“我只知道你是我的女人,这辈子只能是我的女人!”
然而身心巨大的疼痛在这一刻,完全遮掩不了整个人投身在他怀抱的那种剧烈的幸福感,我爱他呵,连城悲哀的哭着,尽管他欺骗自己、利用自己,却怎么也停止不了对他的爱。在这个黄昏的时候,在驿道飞扬的尘土中,最心爱的男人,用他坚壮的手臂让她栖息在他温暖的怀抱,就这样在马上狂奔着,穿过群山,越过河流,连城多么希望他要带自己去的不是寒冷的北里,而是最永恒,最不灭,真爱一直停留的方向,眼前是一片黑暗,但是自己仍可以抬起眼穿透一切的黑暗和苦痛,看到他微微昂起的脸容上随风飞扬的金发,这个让自己又爱又恨的男人,多希望狂奔的情路上能忘掉了他的风雪,忘掉了他的身份,任凭他的金发缠绕自己的面颊,代替所有可能的泪水……
一天,一夜,连城终于踏上了北里的土地,在这个苍茫冰冷的世界里她却看到了热血鲜活的生命,那是鬼军,西泽的征服者,他们毫不遮掩的展示他们的残忍,他们以物欲为自己最高的追求,连城真的被震撼了,在“抢粮!抢钱!抢女人!”的震天呼声中,她看到了最真实的蛮荒,而先前所待的叶姜军中,与之无法相比,那样一支军队在掺杂了女性特有的柔美后,变得礼貌而严谨,而现在的鬼军才是真正男人的世界,那□的欲望,那喷发的阳刚,让连城身不由己的战栗。
夜,深深的夜。
连城尽可能的蜷缩起自己的身体,身体内外是一样的冷,风佑坐在离她不远的地方,一口一口饮着酒,双眼却停留在连城的身上,看她像刺猬一样缩在一起,他相信此时若是给她一个壳,她会毫不犹豫的钻进去。
他起身慢慢走到她的身边,伸手碰了一下她的肩膀,却见连城剧烈地抖动了一下,风佑苦恼的皱起眉头,她在怕什么?难道说自己让她看士兵们的生活,真的是对她太残忍了吗?可是连城不该是个胆小的女子,在记忆中她应该是勇敢坚强的,更何况他还要带着她争霸五陆,她怎么能怕呢?
“佑……”
一声虚弱的声音从下面传来,风佑不置信地瞪大双眼,那真的是连城的声音,带着祈求:“佑,放我走吧!”
风佑有些恼怒地看向连城,扳过连城的身子看她的脸,“你哥哥到底施了什么法术让你为他什么都不顾了?你还要嫁多少男人?你到底有多爱他?”
连城使劲摇头:“不,是我自己要嫁的,佑,我不能等了,我身上有诅咒,还有两年,只有两年,你知道吗?”
风佑急切的打断连城的话,用力抓着连城的双肩:“你不要再骗我,这次是什么?苦R计吗?”
说完不等连城反驳狠狠吻上她的娇唇,这个日思夜念的柔软触感让他瞬间狂乱起来。舌尖很快便窜进她的口中,肆意翻搅。连城无助的喘息,他不信她!是啊,在自己欺骗了他多次以后,他怎么还会信她?可她要怎么办?就这样在他霸道的臂弯下渡过余生吗?可哥哥呢?那给了她生命的人,她曾经允诺要助他到最后,她又怎能放弃呢?风一边吻,一边用手在她的身体游走,攫取她细致如雪的肌肤。汗水不住地从他额头滴落,舌头却没有退回的意思,仿佛是沙漠中干渴以久的旅人终于攫住了清潭。连城被他的吻感动,他是如此炽烈的爱着自己,在他毫不掩饰的爱面前,自己显得懦弱而卑微。她口是心非的面对着他,又自欺欺人的面对着自己,然而身体是诚实的,她爱他,渴望他,只有迷失在激情中的时候自己才是幸福的,可醒来后的路呢?
“丫头,不要逃,不要结束,我们说好的,不放手对不对?”连城听着他的祈求,心如刀绞,她想睁开眼睛阻止他再说下去,可是他这句话后面包含了无尽的彷徨和质问意味,还带着无奈两难,慢慢在充满了皮草味的帐篷里回荡,让她睁不开两眼再去反驳。
接下去他低笑了一声,好象是在嘲笑,却不知嘲笑的是他还是自己,因为那一声笑后,他的手,紧紧握住了自己的手,一切化成长久缠绵的沉默。
连城的目的地一直是那个遥远,繁华的天都,她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一走就走得这么远,后来才知道,遇见风佑,她的每一次逃避,都使它离得更远、更远……
激情退后,连城却无丝毫的睡意,她侧过身看向风佑的睡颜,这么近的距离,仿佛他的每一根发都能看得清晰,他的双睫微微轻颤,像蝴蝶扇动的羽翼,连城情不自禁的抚上他的脸颊,不明白自己为何就这样傻傻的爱上了?若说文采他比不过连惑,若说性情他比不过墨蛟,若说地位他比不上那加,可他就这样深深的吸引自己,不管是笑闹时也好,霸道时也好,甚至他毫无理智的执着都让连城动心。也许爱情真是盲目的,一切都不能列出理由,唯有缘分到了,心弦动了,即便是爱上了。
一声轻叹后,连城意外的看见风佑睁开了眼睛,那最深、最美、最柔的潭水。他伸手捉住连城想要退缩的手指,将她放在唇边轻轻吻着,低声问:“刚刚有没有弄疼你?”
连城摇头,脸颊增添一丝窘色,他总是这样毫不避讳的谈及男女之事,每每过后都要问她“好不好?”“喜欢怎样做?”,甚至在激情时刻他也常常问她“是不是这样?”“还要不要?”而且一定要*她做出回答,他才肯停下来。连城的矜持被他这样一个无赖击的粉碎,无措地任由他将她带入癫狂。
身旁的他笑了一声将她带入怀中,身子紧紧相贴,风佑的手绕过背后,在连城光滑的脊背轻轻抚摸,指尖滑过高耸的蝴蝶骨,不由地蹙紧眉头。
“丫头,你太瘦了!”
连城推开她的怀抱起身,伸手点燃了床头案台上的烛火,一室黑暗顿然消失,周遭孕育在一片温暖的淡光之中。连城背对着风佑,将长发撩起,垂散到肩头的一边,用手指轻轻梳理,眼睛打量着风佑的营帐。鬼王的营帐很简单,除却卧榻上抢眼温暖的皮毛外,就属案台正上方那张五陆的地图最为抢眼。风佑斜着身子靠在卧榻边,下滑的毛毯袒露出他结实的胸膛,他看向连城光L的背部,有些怔仲,那纤细的背影勾起他沧桑的怜惜。手指沿着她美丽的颈项下滑,停止在她腰间的右侧,那里有一块J蛋大小,血红的癍纹,纹路像四周扩散,一丝丝,让人隐隐起了不祥的预感。
“这是什么?”
风佑在那里重重按了一下,连城诧异的扭过头,用手叠住风佑的手掌。
“什么?”她问。
“那红色的,是什么东西?”风佑的话语有些紧张,连城心口一沉,屏住呼吸问道:“有多大?”
“比J蛋小些,呃……也不是全部,一块块的,好似什么的花纹。”
连城的手垂了下来,她放下肩头的长发,那如瀑的青丝完全掩盖了背部,以及那美丽的蝴蝶骨和红色的斑纹。她转身前熄灭了烛火,在黑暗里把头慢慢贴上风佑的胸口。
“没事,吃药的一些后遗症。”她说,风佑却怀疑的追问:
“什么药?”
“补药!”
伸手掩住风佑喋喋不休的口,她主动吻向他敏感的喉结,风佑浑身一颤,随即将她搂得更紧,双唇滑过她的肩头停留在那白玉般的双R中再不愿意离去。然而□中,风佑仿佛听到连城的嗓音如梦般在耳边轻轻响起:“佑,如果有那一天,我要你永远记得,你看到的,爱过的我,她还站在最初最美的时间里……”
红帐纠纷 泼辣女子
风佑又回到了幼时的梦,梦里的花朵依然娇艳芬芳。他有些惊惶失措,从成年起,他越来越少的梦见那个情景,直至后来的完全消失。而如今梦境再起,意味着什么呢?
“英招!”那熟悉的声音也再次出现在耳边,依旧清脆的如同檐下的风铃,让人心头一醉。他转身想要寻找,却没有那女子的身影,忽而腰部一热,自己被紧紧的抱起。
“哈哈,抓到你了,吓到了吧!”
她说话时的热气喷在腰间,温暖湿热,风佑看见自己的手缓缓抚摸她的黑发,此刻她正抬起头,风佑心口顿时紧张了起来,梦里的那张容颜和连城慢慢重合,一样的金瞳,闪着天真善良的光。
风声,萦绕在他的发鬓,他看着她的脸慢慢模糊,只留下一双眼睛是清晰的,脸孔是自己虚幻的想象,她不是连城,那么她是谁?忍不住,在梦里风佑开口问她“你是谁?”
可是那声音没有对他再说话,依稀只听到仿佛她在笑,又仿佛在叹息,这样的梦在风佑童年的黑夜里重复,而她带笑的眉眼深深印在风佑的心里。
“连城……”
连城被风佑的呼声惊心,睁开眼却看见风佑满头是汗的坐在床沿,她握住他汗湿的手,小指关节处意外的冰凉。
“怎么了?”
听到连城的问话,风佑挪开盖在脸上的手掌,甩了甩头转身将连城搂进怀里。
“没什么,做梦了!”
话语轻描一带,梦醒后的他突然有种茫然若失的感觉。连城见他不愿多说便也不问,顺从的躺在他的怀里。
“我们这是要去哪儿?“
半晌,连城轻轻的问,从踏上北里的那天起,连城随着大军颠簸于雪山之间,天越来越冷,连城渐渐感到身体的乏惫,也许只是自己的不适应,也许……
手指慢慢滑过腰际,那里有一块红斑正慢慢扩散,现在多大了?连城不想知道,只记得在东隐时,它还只是淡淡的一抹纤红,是血咒啊!逃不掉的。记得哥哥说过,母亲的背后也有,白玉如暇的肌肤上振翅欲飞的血蝶,待到成形之时也是她魂断之时吧!
连城悄悄收回手,为了怕风佑发现,她每晚都不让他点蜡,也由于她少有的安顺,风佑倒是极顺着她的,心情也好了起来。
“去苍空!”
连城心口一涩,他终要是带她回家的,冰川绵延的苍空之城,北里的护国,他的国家,是否也是将他的善良和天真埋葬的地方?
北里是个神奇的地方,这里有雪山也有戈壁,大自然似乎要将所有的磨难都留给这块土地,所以,连当地人也常常笑说,自己是被神祗流放的族群。
马儿行走在戈壁滩上,没有风雨阻隔,没有云雾遮掩,一望无际的沙滩石砾映衬在蓝天白云下,将视线拉得很直很远。失血般萧杀和枯衰的戈壁滩,历经千年风雨滋润,雪霜浸染,平静而安详地敞开胸襟,展示着它的坦坦荡荡,以及岁月难以打磨的原始与粗糙。
连城深吸一口气,身后的风佑用披风裹住了她的身躯,并低声问道:“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第一次看见!”马儿一路飞奔,群山的雪影朦朦胧胧地浮空而出。放眼望去,皑皑雪山蜿蜒逶迤成一种气势和性格,仓促间让人无法咀嚼透其中的内涵。连城有些感慨,从没见过这样一种美可以如此气势磅礴。
“要回去吗?”连城听见风佑的问随即点点头,两人随军行进了好些日子也是乏了,借着风佑的提议便出来散心,风佑说这里的山中产硫磺,若是寻得一处硫磺温泉倒是极好的,可惜两人逛了一天竟是败兴而归。风佑看连城也乏了,赶紧快马加鞭的向着营帐奔去,远远看到冉冉的烟火知是到了,马儿也不减速一路冲了过去,惹出一小阵慌乱,风佑心情极好,一路大笑,到了营地中央将连城放了下来,说是先去军帐瞧瞧,连城本要自己回去,忽听身后一阵泼骂,甚是尖锐。
“滚你个狼崽子,一子儿不带也想玩老娘!”
“你个贱货,摆什么架子给老子看?就你这皮松R跨的货色也配老子给钱?”
“呸!老娘我下面紧着呢!就你那卵蛋都没长全的,给钱老娘也不伺候!”
那女人说完,周围一片哄笑声,那名男子的脸面明显挂不住了,气的通红,袖子一撩横道:“你他妈说什么?老子今天非当众干死你!”
说着就向那女子扑去,那女人尖叫一声,满场乱跑起来,场面上其他士兵嗷嗷高叫着,乘机起哄,远处的帐篷边有几名女子围成一团向着这边指指点点,连城有些怯,转身寻找风佑,却不知他早已走远,失神之际,有个物体撞了过来,力道之大,让她整个人扑到在地上。
“哎哟,我说你是死人啊,看我过来也不说躲!”
连城先是懵了,随即又气,心想明明是我先站在这里的你跑来撞我倒是我的错了?正想着,那男子已经追了过来,一把拉起女人凶狠的压在地上,死死钳住她的脖子,那女人歇斯底里地大叫着:
“你敢在这里动我,我就让王杀了你,别忘了军规里红帐女子不露宿的条例!你放开我!”
啪,一个巴掌扇过去,女子脸颊红了一片,男子狂乱地扯着她下身的衣服,恨恨地说道:“鬼王才不管你们红帐的事,别以为他妈的上过王的床,就成了圣女了!老子今天非让你知道自己到底有多贱!”
女子的尖叫声和男子的谩骂混杂在一起,连城死在无法忍受这种事在眼皮下发生,随即忍无可忍的大叫了一声:“住手!”
她这一喊,大家都安静了下来,全场零散的人都看着她,包括那名凶悍的男子和衣着凌乱的女子。大家看她的目光渐渐在变,尤其是男人们,一个个的眼睛都眯了起来,连城下意识的低头看了看,为了方便骑马,风佑找了套小号的军装给她,但路途中盘发散了下来,将原本精致的脸庞衬得有些慵懒。
那男子经抓住女子的手渐渐松开,他站起身向着连城走了几步,连城害怕的后退,那男子说道:“你是……”
“放了她,你们虏了那么多异国的女子不够糟蹋,难道连自己的族人都不过吗?”
连城边退边喊,心里一直埋怨着风佑为何要将她一个人丢下,在她需要他的时候,他死到哪去了?
“你是……王的……”
“楞头冲,怎么看到美女都傻了?她是王的人,你敢动吗?你不是说什么都不怕;什么女人都敢上吗?你上啊?”
连城不置信的盯着那披头散发的女子,看她从地上爬起来毫不避讳的系着腰带,对着那男子嘲弄,一边说一边用怨毒的目光看她,连城觉得她一定疯了,她在帮她啊,可她在干什么呢?
“楞头冲,你不是男人!你想要的吧?想要还犹豫什么?”说完她在四周跑了起来,指着一个个士兵喊道:“你们都想要吧?都上啊!”
连城慢慢后退,她看出了那些士兵眼中如狼似虎的目光,再看那女人,她惊讶于她眼中的恨,她为什么恨她?
碰,一声巨响,那女子被那唤作“楞头冲”的男人撂倒在地上,男人铁锤般的拳头狠狠在她小腹砸了两拳,然后骂道:“□,想害老子你还嫩着呢!”
说完起身头也不回的走了,连城看着在地上痛苦翻滚的女人发愣。忽而肩头被人一拍,她惊惶的向后看去,见那日抢婚时的年少统领正站在她身后,目不转睛的看她。仔细在记忆里搜索,他叫什么?、
“貘狼!你不是在军帐吗?”
那名男子又折了回来,脚步毫不留情的从女子的发丝上踩了过去,貘狼看了看女子又看看同他说话的人淡淡应了一句:
“王让我过来看看!”说着便转身引导连城向风佑的营帐走去。
连城走时还扭过头来看了那女子一眼,只见她执拗的将头扬起,带着恨意的目光紧紧锁在连城的脸上。
“别看,走了!”
貘狼的大手擦过连城的面颊,遮住她的视线,示意她往前走,连城一惊,讶异的看了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