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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前面说话的那几人却认为他们是“五个人”,这么听来,至少有两个人被其他五人认为“不是自己人”了。
冷血熟悉这些语音。他当然知道来的是谁。
想到他们,他冷峻的脸上就现出了笑容。
第二种笑容。
──那是融冰消雪的笑。
朋友。
──这世上有谁是不需要朋友的?
而想到她的时候,他心里掠起一阵几乎连剑也捏不住的温柔。
小刀。
──这世间确是有一种温柔的感觉,象风过严寒、陌上花开一样。
这时候,冷血发现了一些事。
首先是包围的军队,靠近村口那一面,忽然“飞”入了一只大蝙蝠──一个象大蝙蝠般的人!
他“飞”入的姿势无疑十分难看,单看他脸容五官的表情,就象一头老鼠在啜着一只大海螺一样。
虽然难看,但是极快。
──实用不一定好看。
这人“扎手扎脚”的“飞”了起来,姿势笨拙,但无疑十分实用。
他掠起来的时候,手脚并用,士兵都用长枪、矛盾来戳他,但都给他十指上套着的尖棱铁环砸断,连他的短发短髭也似戟刺一样,刺着了人比针还锐利,俟他落下来,就正好落在场心,冷血身边!
他咧嘴一笑,闪烁着三只金牙。
这人就是但巴旺!
与此同时,冷血也看见泥地上忽然急速的蠢动着一件“事物”──极快的、甚速的、奇急的,“它”已钻过一众士兵的脚底,一直钻入场中,然后“噗”的一声,一个“泥人”弹了出来。
这泥人抖去身上的泥,眨了眨狗眼,还伸出了真和狗一般长(还带着几块花斑)的舌头,向冷血嘻嘻一笑。
这“泥人”就是阿里。
接着,冷血看到了一个“波分涛裂”的场面。
“裂开”的是在场包围的官兵。
人墙分左右裂开。
左边的是侬指乙。
他使得是一把弯刀。
──一把弯弯的钩镰刀,挥舞的时候,它又会突然弹直,象一柄长刀。
刀锋所及,人人倒下。
*近的官兵都伤在刀下。
侬指乙一面疾行,一面挥舞镰刀,很快的就杀出一条路来。
右边的是耶律银冲。
他完全没有动手,可是他每走一步,都把正要向他动手的人*退。
他象一座走动的山。
山一样静,内蕴着力。
他昂然而行,敌人纷纷而退,未退的敌人,仿佛也给施了什么魔法,定在那里,动弹不得。
是以,右边也荡出一条路来。
后面还跟着两个人。
一男一女。
──奇怪的是,并没有人向他们两人动手。
是不敢?还是不便?
他们:侬指乙、阿里、耶律银冲、但巴旺,还有小刀和小骨,已迅速行到广场中心来。
他们就在冷血身边。
──正好面对冷血的五名“师父”。
小骨皱皱眉,道:“好象还差一个没来。”
阿里笑了:“他?”
侬指乙说:“一定是二转子。”
但巴旺道:“他早来了。”
耶律银冲向上指了指,道:“他正与乌鸦聊天。”
大家仰首望去:冷血身旁有一棵树。
枯树。
树丫直伸入天空,勾勒出苍穹的孤寂。
树枝上伫着有十数只乌鸦。
它们扭着头伸着喙子在看树下的人,看去十分无聊的样子。
较大的一枝树丫,却停着一个人。
他蹲在那儿,像一只收了翅膀的鸟。
──鸟人。
这“鸟人”当然就是二转子。
──不知什么时候,他已“翱翔”到了树上,看他的样子,象是在跟乌鸦聊天。
蔷薇将军这回就象冷血乍见自己从前的五名“教练”,全一齐出现一样,微微有些色变。
显然的,这几名从容闯进阵来的人,都有一身非同小可的本领。
这种本领相当可骇。
──一个冷血已足够头疼了,何况还有这些在众目睽睽下仍能不知不觉的“飘”到了树上还不惊走任一只乌鸦的人物!
不过,蔷薇将军脸上也掠过一种十分特异的神色。
──那是在他看到小刀和小骨出现的时候。
那神情,就象一个骑士看到一匹好马。
──那还是一匹原来就属于他牧场里逃出来的久违了的马。
爱马。
──那眼神里有爱惜之意。
不过,无论怎么爱惜,那都只是他胯下的马。
──如果这匹马不再是他所能纵控的坐骑呢?
他会更爱惜这匹属于自己的马?或是转而憎恶这匹别人的马?
恨一向比爱久远。
爱是软禁。
恨是吞噬。
人很少象记住仇恨一般深刻的记住爱。
──到那时候,他会不会因恨而杀了自己所爱的马?
杀马!
少年冷血 … 第五章 光明与黑暗的一次对决
耶律银冲道:“我们这次来,讲的是武林规矩,你们出来一个,咱们也出来一个,决不群殴,也不围攻。这样做,可免连累无辜百姓士兵,以免伤亡过多。”
冷血一见他们几个人闯了进来,精神抖擞,觉得跟这班人相交虽浅,相知却深,有他们在一起并肩作战,就有一种死亦无枉的感觉。
“好极了!只有我们一个人对你们数个,没有我们数人打你们一人的!”冷血大声的道,“于春童,你要是真有本领,就不要让士兵枉自牺牲,不要让人们惨遭屠杀!就在这儿,你们人多,我们势单,咱们来一次对决。”
“好!”蔷薇将军答应得倒是利落,“我最喜欢爽快的人,咱们就照江湖规矩来行事!”
冷血眼神大亮,道:“有种!那我就留给你了!”
蔷薇将军于春童转目向阿里等五人,拱手道:“没想到你们五位真的就在老渠。想当年‘五人帮’在江湖上响当当,威风得很,名动朝野呢。”
职律银冲道:“这个不敢。我们倒几次有劳朝廷出动军队来征剿我们,殊感荣幸;我们有感于当今朝廷权贵:蔡京、梁师成、李彦、朱勔等‘四人帮’横虐称霸,故自称‘五人帮’,打明着是别别苗头。后来‘四人帮’党羽越来越多,加上王黼、童贯,合称‘六贼’,我们见事已不可为,心灰意懒,且把肃J除恶的事交给‘七大寇’沈虎禅他们去干吧,我们退隐老渠,隐居老庙──没想到还是让你们*了出来。”
蔷薇将军笑道:“你们既已多年不出江湖,何必在此时此境出来冒这趟混水?这些年来,朝政革新,形势一片大好,天下太平,上下一心,全没半句反对的声音了,你们又何必多事?既然各位已洗手不干,我们亦不想追往究昔,你们纵再逞一己之勇,对这新局已无法因应,又何苦自讨没趣,自取灭亡!”
二转子口快,马上就说:“没半点反对的声音?因为声音早就让你们压下去了,发不出半点声音,所以鸦雀无声。”他在跟他身边一只乌鸦说话。
有趣的是,那乌鸦也不怕他,还“哑”了一声,象是应和了他的话。
耶律银冲则道:“因应之法就是知已知彼、能守能攻,水来土掩、兵来路挡。我们对你们这班人,已‘知’到骨髓里去了。我们本没去惹你们,你们却杀到这儿来。我们也想打不还手,骂不还口,以期你们天良发现,可是你们早已天良尽丧,颠倒是非,不动手主持公道是不行的了,不错,如果长期不面对敌人,就会失去面对它的能力,对变局也失去了应对之法──我们正好借这一战来重新起步,重出江湖了!”
蔷薇将军又飘飘然的笑了起来:“我可事先警告你们了,可怨不得人!我们的军队是来保护村民,抓拿几个反贼的。你们不听,我们总不能由得你们胡作非为而置之不理!”
但巴旺“呸”了一声。
二转子打了一个大大的哈啾,这回倒是惊起了一树伫立的乌鸦,拍翅呀呀的簌簌没入渐暗的东天去。
原来暮色降临了。
难怪昏阳特别灿亮。
──大概这就是濒殁前的怒光吧?
冷血忽然想到,这就是一场黑暗与光明的最后对决了,把这些凶残的人赶出老渠,或者,就战死在这里。
冷血还十分年轻。
──他当然不知道:黑暗和光明的确会在此地进行一次对决,但不管谁胜谁败,都决不会是最后的一次,甚至也不会是最初的一次。
有时是魔消道长,有时是(虽然大部分的时候都是)道消魔长。
这种对决还是会持续下去。
也一定要继续下去。
但巴旺却不再想骂下去。
“虚言伪语,多说个P!”他跳了出来,挑战,“站出来吧,你五个,我五个,一对一!什么骂不还口,打不还手!这样死了谁报仇!”
他这一跳出来,对方五个人都动了手。
向他动手。
这五人一动手,但巴旺的四名结拜兄弟也跃了出来,一个对一个,捉对儿动起手来。
一动手,两个人就倒了下去。
一个人却站了起来。
但巴旺叫嚣挑战,陈金枪最恨。
他平生最恨人对他不礼貌。
谁对他不礼貌他就要打倒谁。
──当然,他自己并不知道,他这种激烈反应,不是来自自信,而是因为自卑。
他双枪一挺,急刺但巴旺。
这一霎间他已算定一切变化,包括但巴旺退他如何追击但巴旺闪躲他如何截击但巴旺反击他如何宰了他!
可是他一动,侬指乙就也动了。
侬指乙刀快、狠、急!
侬指乙的人也狠、急、快!
他的身法也是急、快、狠!
他冲过去的时候还没想到如何应付这批可怕而封绝人一切活路的枪。
所以他先中了一枪。
“哧”地枪尖没入R里。
但在第二枪未刺中他以前,侬指乙的镰刀已掠起一道血虹。
──对方已给他砍倒。
当然,他自己也倒了下去。
不过,他很快的又站了起来,还对仍倒在地上起不来的陈金枪说:
“我看在这位冷老弟当过你徒弟的面子,这一刀才没砍掉你的头。”
听他的语气,那一枪虽然刺得他血R飞绽,但只不过是刺出他的斗志来!
侬指乙和陈金枪倒地得快,胜负决定得亦快,但怎么快都快不过另外一对:
“求败刀”牛寄娇和“五人帮”老大耶律银冲的决战。
冷血到这个时候才知道:牛寄娇不但“刀道”修养极高,连“刀法”也有极高修为。
他真的有点怀疑:以前他是初生之犊不畏虎,冒险取胜──到底是不是这位“牛教练”有意让他?
牛寄娇一上场,就出刀。
布刀。
一刀砍下去。
他选场中看来武功最高、实力最强、辈份最大的敌人:
耶律银冲。
──这一刀,换作冷血自己,也情知避不过去。
换作是他,只有反击。
──只能以攻代守!
牛寄娇一出手第一刀,就令人招架不住。
可是耶律银冲根本没有招架。
他也没有避。
──是因为避不了?还是故意要挨这一刀?
冷血不知道。
他只知道这一刀,砍在耶律银冲头上,只不过是一下子,耶律银冲的头发完全湿了。
是给鲜血浸湿的。
然而牛寄娇却长叹一声。
他丢弃了“刀”。
──那虽然只是一把“布刀”,但这一刀的“柔力”,要比任何“刚劲”更可怕!
然而他说:“我败了。”
然后他就走了。
到这时候,冷血又明白了一件事:
他了解牛寄娇的心情。
──对方既不闪,也不接,硬吃了他一刀,可是仍砍他不倒,也就是说,以对方的实力,要是反击的话,牛寄娇早就倒了。
牛寄娇不是个无耻的人。
──既不能胜,赖着缠战又有何益?
所以他立即就走。
是以牛寄娇和耶律银冲交手只一刀。
两人都没有倒。
只一伤。
一败。
杀手刘扭扭对上的却是但巴旺。
刘扭扭是个脾气诡秘的人,
他“授艺”于冷血,只不过是“很短的时间”,就发现冷血对他不服,便要冷血和他“决战”,一较高下,以定“师徒”。
在那段“很短的时间”里,冷血觉得刘扭扭古怪得不可思议。例如,他不吃饭,也不喝水,只跟鱼一样,爱吃红虫。平常人只有二十四只牙齿,至多三十六只,他却有四十二只,而且上下两排牙齿,可以拿出来又放回口腔里去。他有一架四方的匣子,里面长出一条筷子般粗的“线”,时可拉长,时可缩短;匣子里时常忽然亮起一只发红的“眼”,然后匣子里就发出一些奇怪的声音:有时是人在说话,但说的语言完全不知所云,有时是人在唱歌,但唱的完全不知是什么。他坐过的地方都有蜗牛经过的留下的那种黏Y,睡过的地方都有血渍。他的鼾声永远只在一只鼻孔发出来,另一只鼻孔却发出啸声。他喜欢在树上出恭,并爱在月下L舞,见到麻疯病人一定过去拥抱,一看到小童,就十分痛苦。
然而这只不过是他诡异性情中的星星点点,不过也总算可见一斑。
他的剑法更是诡异。
冷血曾和他交过手,交手的时候,他的剑上突然出现了一只会眨的眼!
然而他虽诡异,但巴旺却更古怪。
他黑脸、金牙、白发斑斑、满脸雀斑,但凡看到绿色的事物,眼神就显出一种激动;就算看到路上的一只猫,他也会显出生死对决的戒备神色来。
他连轻功也比人古怪,飘上去似只蝙蝠,落下来的时候,就象一只刺猬。
现在,他也象是一只在戒备状态中的刺猬。
但巴旺敌视着刘扭扭。
刘扭扭也盯着但巴旺。
但巴旺:“请吧。”
刘扭扭:“请。”
但巴旺:“你是用剑的吧?”
刘扭扭:“是。”
但巴旺:“但你手上还没有剑。”
刘扭扭:“我手中无剑,心中却有剑。”
但巴旺:“这样老土的话你都好意思说得出!”
刘扭扭沉声道:“我说的是千真万确。”然后,他猛然扒开了衣襟。
“嗖”的一声,他胸口里真的“伸出”了一支剑,以极快、极急、极诡的速度和角度,刺中了但巴旺。
他倒真的是“手中无剑,心中有剑”!
给刺中一剑的但巴旺,发出了杀猪般的叫声。
然后他随剑锋回旋而上,一把扭/搂/揽/抱住了刘扭扭。
刘扭扭顿时觉得有三十只刺猬一齐吞入胃里去。
但两人骤分之际,身上都流着血。
不同的是,但巴旺的伤口只一个,喷着血泉。
刘扭扭的伤口有三百多个,全都冒着血珠。
两败俱伤。
这时,暮色已至,彩霞把天角一方打扮得妖娆多娇,又把另一方涂抹得Y晦灰黯。
这一边艳丽得几乎可以听得到燃烧的声音。
那一边却似昏睡千年,连雷声都冲不出来。
夜已开始挂上了窗帘。
──一轮新月,却悄然挑了出来。
少年冷血 … 第六章 两大高手之间的月亮
贺静波和韦空帷面对的敌手是二转子和阿里。
阿里伸了伸舌头,说:“我们还等什么?”
二转子摩拳擦掌的道:“开始吧!”
冷血忽喊:“慢。”
阿里愕然:“怎么?”
冷血很有点担心。因为据他所悉,“白首书生”韦空帷似乎并不会武功。——他不想让这个真的教了他很多学识的“教练”或死或伤在他朋友手上。
韦空帷忽然道:“你担心我?”
冷血干咳道:“不如就由弟子先向韦先生求教——”
韦空帷笑了,忽然向贺静波厉声道:“怎么还不动手?!”
贺静波锵然拔剑。
这剑一出手,握剑的人反成次要。
好一把喧宾夺主的剑:“主”!
却在这时,韦空帷一刀就C入贺静波背门里去!
贺静波大叫一声,一剑自后贯穿韦空帷。
——这一战最是突然。
——也最是惨烈。
两人都死。
“你别怪我为何要暗算你。”这句话韦空帷是向贺静波说的,“我是读书人,别的没有,气节我仍是有一些的。你出卖了诸葛先生,把一切机密,都告诉了蔡京,然后投靠惊怖大将军——象你这种人,我卑鄙的用暗算的手段,也要手刃你。”
“我的家人是落在惊怖大将军手里,”这句话韦空帷是对冷血说的,“但我知道,他们早就不能活了。我为诸葛而死,也为报仇而苟活到现在,所以——”
冷血立即沉痛、沉重、沉哀地说:“你放心,我会为你报仇的!”
韦空帷一直熬到听见了这句话,才死。
贺静波已早他一步而逝。
白天是那样的热。
夜晚却这般的清凉。
——这使人们怀疑:这阵凉快是不是愈渐明媚的月色带来的?
“该我们了。”
蔷薇将军策马走近冷血。
他要动手了。
——他“亮”出来的五个人,全都垮了。
他非出手不可。
可是他仍然在马上。
“下马。”冷血冷冷的道。
“为什么?”
“我不想伤你的马。”
“伤人先伤马,擒贼先擒王——你大可不必客气!”
“你该死,可是马不该死。”
“——其实世上无论该不该死,到头来总免不了一死!”这句话说得意兴阑珊。
但话一说完,蔷薇将军就进击。
那是一匹健马。
也是一匹好马。
蔷薇将军的扫刀已不是刀。
如果是刀,为啥刀风未起,刀意已伤人?
如果是刀,为何刀锋未至,刀势已侵人!
如果是刀,为什么刀尖未亮,刀气已杀人?!
刀是好刀。
刀法更好。
但对冷血而言,更可怕的,不是人,也不是刀,而是马!
刀的攻势只三分,马的攻势是七分!
蔷薇将军人并不高大,还相对的十分文弱,可是,他的骑术极佳,他的坐骑也是良驹!
他的马完全配合他的刀、他的攻势。
蔷薇将军使的是大扫刀,长而有力,厉而锋锐,居高临下,威力更盛!
他砍冷血易。
冷血攻他难。
剑毕竟太短。
马太高大。
这确是一匹神驹。
冷血不忍伤它。
——他是在山野中长大,对动物是有情的;人要杀他,他就伤人,可是,动物是无辜的。
他不忍伤害这匹有灵性的马。
所以他只有挨打的份儿。
这匹马甚为灵动,而且似是完全通晓主人的意思,使冷血倍觉难以应付,左支右绌!
不杀马,就杀不了人。
杀不了敌人,就得被杀!
可是他是爱护这匹马的。
他不能枉杀一匹好马!
——但局面却是:马若不死,他死!
冷血突然做了一件事。
他电跃而起,迎着马头,剑刺蔷薇将军!
马向他疾奔而至,撞了一个空。
蔷薇将军一个急回刀——这时,在场众人(甚至连苍穹那轮明月)都看得出来:冷血在如此不伤马而依然抢攻的情形下,只要蔷薇将军一旦反击,冷血的下场只怕连伤都不可能,唯死而已!
扫刀力大!
刀先自保!
这一回刀,格在剑上,格登一声,剑折为二!
剑锋却巧妙的飞钉蔷薇将军!
蔷薇将军眼看一刀得手,心中正喜,忽见飞剑疾至,急中生智,忙向后一个大仰身,背贴马臀,避开那一抹飞剑!
但当他的身子拗弹回原位之际,却见冷血已端然坐在马颈上,断剑已冷然指着他的咽喉!
这一霎间,胜负已定。
小刀只见马上面对面坐着两人:冷血的剑正抵着蔷薇将军的咽喉,两人之间,还有远远天边一弯明月,冷冷,清清,不凄不惨不戚。
断剑也是剑!
——有时,剑断就是绝世的剑招!
正如壮士断腕一样!
蔷薇将军一晃间,已为人所制,只呆了一呆,立刻低声道:“你在我右胁上划一口子,我就称败而去,便不再伤村中一人。留下伤痕,回去好向大将军交差!”
他语音极低,场中只有跟在贴近而坐的冷血听到。
冷血心忖:这也没什么不好!
所以他把剑一抹。
他要在蔷薇将军右胁拖一道口子!
他用力极轻。
他无意使蔷薇将军受伤太重。
——所以他自己要受害甚重!
蔷薇将军穿着厚厚的袍子,剑锋过处,袍裘裂开,嗤地S出数缕腥臭的Y体!
冷血大叫一声,飞身而起;但身上已沾了一些。
冷血甫一掠起,蔷薇将军已回刀一斩——
要是这一刀是砍冷血,冷血还抵挡得住!
达一刀却是砍向马颈!
血光暴现。
马哀嘶。
马首断而为二。
冷血狂怒,一阵心痛,“你连马也——”马血已喷到了他身上。
饶是他躲得快,也溅上了好些马血!
蔷薇将军大笑,飞身而下,一刀向他砍来!
冷血恨极了。
他不退。
他要反击。
他、要、出、剑。
他,要,出,剑。
他。要。出。剑。
他——要——出——剑——
他……要……出……剑……
他一向快、准、狠。
可是现在已不快、不准、不狠。
那一剑,完全攻不出去。
甚至还不能动,完全不能动——
(怎么我竟完全失去了气力!)
(怎么我肚里象有一只活的动物!!)
(怎么我的头里似有人在用巨斧砍伐!!!)
(怎么——?!)
那两种血,在冷血身上冒出了烟。
轻烟。
——也是青色的烟!
这烟使月亮也映得惨青一片!
“五人帮”一齐飞掠前去,怒喝声中,要救冷血!
可是变生肘腋,他们已迟了一步。
蔷薇将军计赚冷血,施放双重毒血,早有预谋:这一刀来得既快,来势亦厉。
——先斩马,后斩人!
马就是人!
“停手!”
忽地一声清叱,来自小刀姑娘。
“是!”一向傲悍的蔷薇将军陡然收刀,抱刀而立,向着在月华下一片清幽的小刀稽首为礼,“小将谨奉小姐之令——至于如何处置此人,尚请小姐指示!”
稿于一九八九年六月中
少年冷血 … 第六集 深喉
大家在一起共事,可以说是为了共同利益;两人在一起谈天,可以说是为了性味相投;但男女能生活在一起,会相爱在一起,最重要的,就是缘分。
第一章 不管黑狗白狗,咬主人的就是衰狗
第二章 黑血
第三章 不论黑马白马,跑不动的就是劣马
第四章 黑雪
第五章 平安节
第六章 九八由来
少年冷血 … 第一章 不管黑狗白狗,咬主人的就是衰狗
冷血一向能拚、善战、勇决、猛烈。遇上强敌,他比强敌更强;碰上问题,他比问题更大。
他一向只攻不守。
因为攻就是他的守。
他不必守。
他一向只知急流勇进,不知勇退;逆流而上,顺流也得飞纵百丈暴瀑。
这是他。
冷血。
可是这一回他却倒下了。
彻底的倒下了。
他不是战败。
而是中计。
──他中了两种毒。
“毒水”:
从蔷薇将军身上喷出来的血,不是血,而是“黑血”。
从马颈上喷出来的血,是血,但却是加了“红鳞素”的“血”。
这两种毒药的名字,令“五人帮”一听,不是变脸,就是动容,在悲愤当中,第一件想起的事,就是:
──哎,要失去这样年轻有为的一个朋友了!
因为这两种“毒”都是岭南、老字号、温家的绝毒──除非是温家的人出手,否则,那是没得医的。
可是,要“老字号”温家的人出手解毒,恐怕比登天,会容易一些些,只一些些。
他们是从小刀姑娘口中得悉:冷血中的是这两种毒。
“于春童!你竟用‘红鳞素’和‘黑血’来暗算人!”小刀倏地抢出,身子拦在蔷薇将军与冷血之间,激动得连声音都有点抖,“这样比武,算什么英雄!”
蔷薇将军谦逊地笑了,仍执礼甚恭的道:“不管黑狗白狗,会抓贼的就是好狗。他是捕快,既不帮官抓贼,还一道造反,这怎了得!现在他倒了,我制住了他,我们是在战斗,不是比武,也不是在论英雄。”
“不管黑狗白狗,咬自己人的就是衰狗!”小骨突然说话了,“你的卑鄙手段,只怕连主人都照咬不误──你看准冷血不忍杀伤动物,便拿一匹无辜的马作牺牲,用计赚他!这匹马还是爹赠予你的‘雪鸦神骏’呢!实在太不象话了!”
阿里悄声向但巴旺说:“我发现现在我开始不那么讨厌那小子了──原来他也说人话。”
但巴旺却向二转子道:“我倒是担忧,小刀和小骨原来是来卧底的!”
二转子眼珠一转,向侬指乙道:“我看不是卧底,但他们是跟蔷薇将军一伙的!”
侬指乙没好气的说:“什么一伙!你不长耳朵吗──小刀和小骨就是惊怖大将军的宝贝女儿和儿子,不信你问老大!”
耶律银冲却向小刀沉声道:“小刀姑娘,请表明你的身份。”
小刀赧然地说:“我原是惊怖大将军的女儿,小骨是我的弟弟。”
阿里、二转子、但巴旺三人一齐长长的“哦”了一声,也不知是愕然,还是释然。
耶律银冲又问;“那你们两位,来到老渠又意欲为何?”他的语气已极表生疏之意,全不似先前对小刀和小骨的亲切诚恳。
小刀忙道:“耶律大哥,我们姊弟两人,全无恶意。那次,我在‘三叛斋’听得军师苏花公向爹爹提到,有个捕快自京师而至辅京,这几天就要入城,构陷爹爹,使之入罪,所以我和小骨就想过来截住这人,也要看看他是何方神圣……但这几天我们大家在一起,我弄清楚了一些事情,至少,事情……不是我和小骨原先想的那么简单。”
蔷薇将军即道:“小刀姑娘,你万勿受这些不法之徒和闲杂人士的造谣生非。”
“住口!”小刀的语音比冷月还冷,“是谁叫你来*害良民的?”
“是大将军遣我来的。”蔷薇将军道,“这些都是暴民乱党,目的是要造反叛乱!”
“你不许再有任何行动!”小刀气忿的说,“有什么事,我自会去跟爹说清楚。”
“可是,大将军命我──”
“有什么事我负责!”小刀叱道,“我这就去找爹爹。”
然后,她在月下伸出了皓皓玉手、纤纤葱指:
“拿来。”
蔷薇将军似是不解:“什么?”
小刀道:“解药。”
蔷薇格军道:“什么解药?”
小刀道:“你别装傻,能解‘黑血’和‘红鳞素’之毒,只有‘一元虫’。”
“我没有‘一元虫’,就算我有,你也应当知道,‘老字号’温家的毒,只有‘老字号’温家子弟能解。”蔷薇将军表示遗憾,“对不起,我只能施毒,无法解毒。没有一元虫,没有人解毒,他绝对活不过三天。”
小刀气得跺跺脚:“那你的毒是谁授给你的?”
──“老字号”温家的毒,一向管制森严,限量配给。如果身分不够高,功力不够厚,理由不够充分,就算是温家的人,也不可能分得到他们的“独门毒药”。有毒药的也未必就能有解药,能下毒的未必就能解毒。因此,“老字号”的毒,必得要由“老字号”的高人方能破解。
──“老字号”里:制毒、藏毒、施毒、解毒,全是由四个完全不同的部门来负责。制毒的叫“小字号”,藏毒的叫“大字号”,施毒的叫“死字号”,解毒的叫“活字号”,全都由温家重将来负责,总名总称‘老字号”,门规森严,高手如云,有人觉得“老字号”直比蜀中川西暗器世家唐门还要难惹!
蔷薇将军笑道:“当然是大将军的义子,你的义兄温辣子了。”
小刀随即问:“他现在在什么地方?”
蔷薇将军道:“他?他不是奉了大将军之命,回岭南去调其他温门好手北上吗!就算你找得着温辣子,一是他未必能解此毒,二是待你找着他时,中毒的人早已变成了一具毒尸了。”
小刀忿忿的摇了摇头,恨恨的说:“于春童,你太过分了,我不相信爹会着你做出这等事!”
蔷薇将军耸耸肩道:“我只是奉命行事,你可以去问你爹爹。”
小骨忽道:“姊。”
他们两人一直都隐瞒身分,自进入老渠之后,这才首次以姊弟相称。这使得阿里、二转子和但巴旺几天来闷在心里的“疑虑”和“妒恨”,都一扫而空,反而,对小骨有了好感。
小刀回顾道:“什么事?”
小骨道:“温辣子确已给爹派去岭南,但这儿附近的四房山,还住着一位姓温的高手。”
小刀喜道:“温老大?”
小骨点头:“温约红!”
小刀高兴得差点没跳起来:“对!听说‘三绝公子’就是‘活字号’解毒的高手,我怎么没想起他这个人!”
阿里的狗眼亮了亮,道:“对,是有他这个人──不过,听说他已退出江湖许久许久了。”
侬指乙C口道:“管他退不退出江湖,只叫他救人,又不是叫他重出江湖。”
二转子却酸酸的道:“还叫什么‘公子’,他如今早已成了‘老公子’了。自从‘在水一方之战’之后,他已不理江湖事。”
但巴旺也说:“他好酒如命,江湖上原称之为‘三缸公子’,每日饮酒三大缸,但因为他又有剑、毒、酒三绝,故又称为‘三绝公子’。一个既好酒又嗜毒的人,怎肯救冷血?”
耶律银冲也愁眉不展的道:“我也怕他不肯出手解冷血所中之毒。再说,四房山那四个怪物也不好对付得很。”
小刀忽问:“四房山?”
侬指乙道:“对,就是四房山那四个宝贝!”
小刀又重复了一句:“我有办法。”
二转子、但巴旺和阿里一齐都问:“什么办法?”
小刀满有把握的道:“只要他还有所好,我就有办法可想。”
看她的样子,胸有成竹,但似不愿当众说出。
这时,忽听冷血迸出了一句话:
“不、要、管、我……护着老渠要紧!”
冷血给两种“毒血”喷着以来,一直还没有说过话。
他一中毒,立刻端然趺坐。
冷月下,他的脸色冷若紫金。
他试图以内力*出毒力。
可是完全没有用。
一是他内力不算十分精湛,二是这两种毒力混合在一起,已成了一种完全不可解的毒力,根深蒂固的潜伏在他体内。
这毒力十分奇特。
他并没有觉得特别难受。
他只是脱了力。
──完全失去了力气。
他把剑C入土中,才趺坐调息,现在,他连自土中把剑拔出的力量也失去了,连再站起来也力有未逮。
他的神智也开始有点迷惚了。
不过他还很清醒。
──没想到自己在诸葛先生所委派的第一件任务中就送了命。
──自己死,不要紧,但大家一定要保住老渠百姓的命。
──蔷薇将军能胜自己,不是靠实力,而是用计;可是,他和蔷薇将军这才是初会,何以他能算计得那么准?!
这时,他体内遭几种逆流冲激,元气虚弱,血气倒行,整个人都似坠到冰窟里,全身的骨筋都似冰雕成的,冷得不可开交,人也迷迷惚惚,但这几个想法,一直在脑中盘旋不去。
“你怎么知道……”冷血吃力地道,“我不忍斩马?”
关键是在“斩马”。
──要是他一早斩杀蔷薇将军的坐骑,情形就一定不会弄成这样子了!
蔷薇将军笑了。
他笑得很漂亮。
比女孩子还秀气。
他指了指地上一具尸体。
“他说的。”那尸首是贺静波,“一个好的敌手,通常都只有一种杀他的方法,就象写一首诗,只有…个最佳妙的表达技巧,当然,同一个题材的诗,也可以试用不同的方法来处理,可惜人只能死一次,通常都用不了多种方法。贺静波跟你相处时日虽不甚长,但已摸透了你。你号称冷血,外表冷血,但对动物却婆妈得很,而且,你喜充好汉……我这身裘袄着得未免太不合时宜了吧,也太难看了吧?我认准你会听我的话,在我胁上划一道口子,其实只割破身上绑着的血囊,溅你一身‘黑血’,加上饮了‘红鳞素’的马血,就算有绝世本领,也动弹不得,而且,你再也不能受伤,哪怕是只流一点一滴的血!你身上的血这回倒跟你的名字名副其实了。”
小刀骂道:“卑鄙!”
蔷薇将军象听到了一句赞语般笑了起来。
冷血还想说点什么,但几乎连说话的气力也凝聚不起来了。
小骨说:“姊,咱们是不是要救冷血?”
蔷薇将军即道:“小刀姑娘,此事确是秉承令尊之意,望请三思。”
“救!”小刀斩钉截铁的说,“为什么不救?”
小骨道:“好,给我两匹快马,我带他去找温约红。”
“你去恐怕还不行。我自有法子要温约红出手救人。”小刀说,“我也去。”
自从冷血中毒之后,小刀比谁都急。
但巴旺即道:“我也去。”
阿里马上接道:“我也一起去。”
二转子立刻就道:“有我在,会好一些。”
侬指乙怒道:“大家都走了,谁来守老渠?!”
一时间,但巴旺、阿里、二转子都不敢作声。
冷血忽然又说话了。
“我没有事。大家都不必走。我们跟老渠共存亡。”
他缓缓站了起来,并且,拔出了C在土中的剑。
他的人也象是出了土的剑,在冷月下,重新发出精锐的锋芒。
少年冷血 … 第二章 黑血
冷血这一站起来,小刀、小骨、五人帮本来横着的眼也差点没跟着“站”了起来。
他们都知道“黑血”和“红鳞素”的毒力:听说第一个制造出“黑血”的“小字号”高手温吞水,在制作成功之后,手指让碎瓷割开了一道比纸还薄比睫毛还短的小小伤口,那小小伤口上恰好沾了一丁点儿的“黑血”,立刻,他的伤口变成一个杯子那么大,那么深。他马上叫他的堂弟温大听去叫解毒高手“活字号”的温小听来。温小听刚好就在隔壁。大听、小听两人赶过来之时,温吞水的伤口已几乎比他的身体还大,早已返魂乏术了。
“黑血”毒性之烈,可想而知。
“红鳞素”原是“小字号”温哥华研造出来解毒的,没想到这种解毒之药也是一种比毒更毒的毒药,温哥华宅心仁厚,研造之后,发现自己已中奇毒,在未断气之前,把这“红鳞素”的药粉全撒入溪中。
没料,溪里的鱼,全中了毒。这毒就奇在下在动物身上,毒力并不立时发作,俟人跟中了毒的动物接触之时,就会给传染上。蔷薇将军在雪鸦神骏体内下了毒,中毒的反而是冷血,就是这个道理。鱼沾了毒,到了下游,给一名“大字号”的高手温次次吃了,吃的时候,正好打喷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