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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大名捕斗将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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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40 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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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追命称赞这书生一句,给他喷了一鼻子灰,但也不生气,一迳笑嘻嘻的说:“我哪有学问!我只会喝酒作乐,偶替人跑跑腿。我倒拜读过阁下的名著,《放浪闲话》还有《波澜传奇》,可把江湖异人、武林侠烈之士,写得栩栩如生,写得忒也真好……对不起,我可不会形容!”

    其实,他说的一半固然是谦辞,一半也是真话。

    “四大名捕”当中,要算追命和冷血,最不喜欢读书。冷血是在年少时无书可读,虽然,诸葛先生曾请了位“白首书生”韦空帷来教他读书认字,但他对书总不如剑来的有兴趣。

    追命个性豁达自在,不大讲究学问,他觉得行万里路胜读万卷书,人情世故,远胜文章诗句。所以,他好交友,嗜喝酒,爱浪荡,无聊无事才读书。他刚才提的那册《放浪闲话》,其实他并没看过,只不过,苏秋坊成名极早,文才远播,他曾在“饱食山庄”听一个好说故事的庄客说过,他听得极为入神,而《波澜传奇》他则是听韦空帷提过,内容也很吸引,这种稗官野史、乡野传说、唐人小说、仙怪志异,倒是最合他的口味,他不时送酒听书,只觉过瘾无比。

    他也听说苏秋坊写过诗集,好像叫做《霜中白鹭》,反正他一首也背不出来,心里也有疑问:霜中白鹭,岂不如银碗盛雪,啥也看不见?心是这样想,却不敢问,怕又给苏博士痛骂,更提都不敢提了。

    岂知苏秋坊听了,又瞪了他一眼,没说什么。

    追命以为提他陈年旧作,岂不是意指他新著不值一提,而且记起他曾因敢言力谏而下过几次牢,都能持志不屈,且大难不死,出来后定必有精采著作,连忙问道:“我近日忙,没看书,却不知近日苏学士可有写些比《放浪闲话》、《波澜传奇》等续作,或更过瘾的作品吗?你在牢中必有所悟,可有记录下来,让后世小子得到启发憬悟么?”

    通常阿猪阿猫阿狗,一旦没有看书,都会推说自己没有时间,这是最“无罪清白”的借口,人人都用,人皆如是,这样说了,仿佛看书的人或读书比他多的人乃因太多时间、太清闲之故,却不知其实真正的读书人,其实都懂得争取时间读书,在千忙中仍坚持读书而已,就算是连如厕、休歇时也能读则读。追命也不例外。

    却不料苏秋坊听了之后,叹了一声,“崔爷,你甭讨好我了。读书有什么用?秀才造反,别说三年不成,三十年也一样不成!你看,咱们光用嘴巴喊上两句,人家只要听到不同的声音,拿刀子赶马来就杀个血流成河,我们读书人难道一句子曰就可以使他放下屠刀立地放P了?还是你好,忍辱负重时可以潜入敌旁当卧底,快意恩仇时可脚踢大恶人,一个不高兴时,浪迹江湖逍遥游去也,岂不自在?”

    他顿了顿,又说,“不错,我坐过了几次牢大难不死,反觉写书有何用?立千秋万世名?那太苦了!此际各位父老叔伯兄弟姊妹们尚无宁日,不得温饱,我们写这种百无一用换不了馒头的书干啥?写志怪侠异,讲故事传奇?一旦坐过了牢,尝过了铁窗风味,知道黎民疾苦,明白来日无多,凭良心话,这些可有可无、供人茶余饭后薄哂一笑的小道微技,我也真写不下去了。”

    他摇首摆脑的说:“如果要活得像个人样,便得要做点像样的事给不像话的人看看,光靠嘴皮子跟单凭一支秃笔,是做不了实实在在的好样儿的!我几次坐牢,身在囹圄,虽然自己总算是大难不死,但笔却已死了,只能写写这些个大字,让那些老眼昏花、不中用的狗官,远远也看得见:百姓不是刍狗,群众焉能御用!”

    说罢,无限感慨。

    也十分感伤。

    追命没料自己一时贪嘴,竟会引出他如许话题,知道此人一身唠叨,决不好惹,还是不惹的好。

    只听他的弟子在劝慰他们的老师:

    “夫子,您就别难过了……”

    追命扯了冷血偷偷溜到一旁,耳畔还听到苏秋坊又在说:

    “各位父老叔伯兄弟们……”

    追命“嘻”的一笑。

    冷血惆然:“你笑什么?”

    追命道:“这次他那句忘了‘姊妹’二字………”

    “也少了句‘亲爱的’,”冷血也笑了,毕竟知晓自己不是大将军的儿子,心情上是好过多了,“也许在场的都没有女子之故吧,他就删节了,一切从简。”

    追命笑道:“──这还算从简?不如叫大将军也来从简,当自己没生过儿子算了──”

    说到这句,突然,脸色大变,失声道:

    “不好!”

    少年追命 … 第二章 大局已定

    冷血即问:“什么不好?”

    追命失色道:“大件事。”

    冷血问:“什么事?”

    追命道:“这次糟了。我们刚才任由小骨自行回将军府,你说大将军如此残暴不仁,会不会连小骨他也下毒手──他毕竟是仇人余孤啊!”

    冷血呆了一呆,惊道:“我就是为了自己的事苦恼,却不知有人比我的情形更加凶险。当捕役的本来理应更为他人的事情着紧才是,我这样疏忽,实在惭愧。”

    他刚才为了自己身世而失魂落魄,现知道自己并非凌家骨R,当即神清气爽起来,省悟了自己不足之处。

    “别说你惭愧,我也惭愧,只不过,现在不是羞愧的时候;”追命急道:“小骨是打哪条路回返朝天山庄的?我待会儿追去瞧瞧。依时间推算,我步子快,应能在他俩姊弟返庄之前截得。”

    “小骨既是冷悔善之子,而他又不忍相弃养育他的杀父仇人,迟早都会回到将军府,跟大将军对在一起;”二转子加入意见,“大将军可不见得还顾念亲情。那么,小骨随时都有危险,所以,依我之见,且不管大将军如何,我们都得劝他暂时不要回到大将军身边,比较安全。”

    追命一看这白皙、瘦小、伶俐得有点怜仃的年轻人,说来头头是道,显然足智多谋,便道:“此议甚好。你的脚程也快得很,就一道去追回小骨,到时候,你也多劝几句吧。”

    二转子等人以前在“五人帮”时期,窝在老庙里,怕了大将军的Y威,不问世事,但自老渠一役,被*出手,重入江湖,发现大家联声共气,居然还可以跟大将军势力对抗,虽然已折损了两名兄弟,但反而激出了雄心斗志,而且,他向来是只要一时没得热闹,便耐不住寂寞的人,此际更巴不得要跟大连盟一伙斗得个火红火绿方可!

    二转子一听,大为振奋,况且他刚从老点子那儿得悉,他的老爹自平安崖杀了下去,得以逃生,只不过冲散无踪,绝未遭官兵毒手!这对二转子而言,可以说是放下了多日来的悲恸悬念。这时,阿里也说:“我轻功也好,只不过是你看来快些,我看来怪些而已,不如我也一道儿去如何?”

    追命忙道:“不行。”

    阿里脸上顿时大为失望。

    不仅他失望,看样子,侬指乙也很失望。

    ──阿里若可同去,侬指乙自然也不闲着,如今阿里遭拒,侬指乙当然也就不提了。

    当日“五人帮”一伙中,耶律银冲老成持重,功力深厚,但巴旺老实勇猛,吃苦耐劳;阿里古怪突兀、诡异滑稽;二转子轻灵机警、爱捉弄人;侬指乙则较孤僻小气,出手狠辣;所以,剩下的三人之中,以他的脾性,也较难交友,不过,他一旦跟对方交好,即推心置腹,就算是朋友做得不对他也一力维护。

    这下,他见追命不让阿里一起去,自己自然也没得共赴了,以为四大名捕自视过高,看不起他们,当下不高兴到出了面。

    追命久经世故,一眼就看出来了,无奈追小骨要紧,他只好简单扼要的说:“苏博士这儿是不能留了。而今我们已跟大将军撑翻了脸,他一定会先下手为强,派人尽缉当日在城中召唤起事的书生,所以,一定要找个地方避一避,以免正面冲突,折损过甚!冷师弟负伤太重,我得要借重你及侬四哥,还有马老板、寇掌柜的,把这些义士书生,连同掳押的上太师尽可能迁到安全之地,并保护他们。这件关系重大,国家社稷精英元气,全仗你们了。”

    阿里一听,倒是想到了个地方:“好,这事就交给我来办。”

    侬指乙见有大事可为,脸色才告舒缓些。

    追命问:“你已想好地点了?”

    阿里道:“是。”

    追命道:“却在何处?”

    阿里道:“你现在就要知道?”

    追命笑道:“我要是不知,却是如何与你们再作联系?”

    阿里道:“说的也是,不如就退到老庙去?”

    追命奇道:“老庙?”

    冷血道:“那儿我去过,他们很熟该处地形。大将军刚自那儿撤军,不意我们反而藏在那儿,不失良策。”

    二转子道:“没想到你的脑袋还未生锈,意外,意外。”

    追命便问冷血道:“我这就去一趟。这儿的事,你有伤在身,一切当心,我处理了小骨的事,就会先去落山矶,跟于副将军一晤。”

    冷血诧道:“于一鞭?你找他作甚?”

    追命道:“现在这种局面,看来凌落石是不甘就范的了,我们虽有平乱玦,但若手上无兵,总无法到大将军帐前拿人,我在大将军身边观察了些时日,要在实力上制衡大将军,只怕非得要说动这于大道不可。”

    冷血皱着浓眉:“有把握吗?”

    追命两道淡眉一舒:“无。”

    冷血更不放心:“你只身入于一鞭大本营中,万一于一鞭对大将军忠心不贰,岂不危险?能不去吗?”

    追命一摊手道:“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这句话不见得一定对,很多人吃了许多苦头,都只当成个下人;可是,去得险上险,方得宝中宝,这就有点道理了。只要争得于一鞭这子力,就大局己定,否则,倒要大师兄请调哥舒大人懒残先生前来收拾残局不可了。”

    忽听阿里干咳了一声,黑黝古怪的脸上一脸严肃。追命早有留意:阿里、侬指乙、二转子在一旁咕咕哝哝的不知密谈了些什么,然后三人满脸正经的走了上来,追命忙问:“何事?”

    阿里又咳了一声。

    然后望向二转子。

    二转子望向侬指乙。

    侬指乙伸舌头舐舐鼻尖,然后望向阿里。

    阿里又望向二转子。

    二转子再望向侬指乙。

    侬指乙再也无法按捺,粗声的说:“喂,你们两个听着,我们三个看得起你,不如找个地方一起结义,就叫做“新五人帮”,你们一定不会有异议吧?”

    追命、冷血都为之一怔。

    冷血本来倒跟他们在“大安客栈”结义过了,看来,这三位好汉似已不大记得了,今回又来结义一番。这也就罢了,只不过追命三师兄跟他们并无深交,这下突然提出,就未免有点唐突了,所以他忙道:“这……我们上回不是在老渠结拜了吗?还为叫“八婆帮”还是“八公帮”的事颇费踌躇呢!不如我们就等小骨、小刀来了之后,再一起商议吧!”

    追命对他们也了解不多,而对结义却向来重视;他记得大侠萧秋水说过:一朝是兄弟,永远是兄弟;生死不知,枉为兄弟。他可不当义结金兰为酬酢,但他向来厚道圆滑,于是便藉故推搪道:“好,待大局已定,咱们再来从详计议吧。”他口中是说“大局已定”,但看来诸事辣手,世事纷扰,真的不知何时才能定大局了?!

    侬指乙和阿里都说好,二转子似看出了点跷蹊,但追命已说:“咱们追截小骨要紧,二转哥,咱就去吧!”

    追命偕侬指乙说走就走,冷血在转身去劝苏秋坊等撤离之前,还觉得有点好笑:怎么这“五人帮”的汉子老是喜欢与人结义的呢?但巴旺和耶律银冲丧命未久,他们却是又来结义,总不是结义结上了瘾吧?

    不过回心一想,其实这样也好,他们五人长期相处,感情深厚,要是活着的人对死去的兄弟一味惜念,不但于事无补,且自陷心沼,没什么好处,还不如像这三人处事一般,大颠大痴,大快大活,旧梦不记,力奔前程,岂不更好!

    这时候,耳际仍传来苏秋坊对他们弟子、同志们商谈大计的语音:

    “……各位亲爱的父老叔伯──”

    冷血不由自主的也想跟他一起说:“──兄弟姊妹们”却听有人一起把这五个字喊了出来:“兄弟姊妹们──”

    原来正是侬指乙和阿里:他们也心有灵犀,童心未尽,一时兴起,偏来学苏秋坊说话。

    少年追命 … 第三章 说!说!说!

    追命与二转子脚程极快,原来苏秋坊跟一众志士会聚之地是在帏灯街乐乐市肆旁,这一路到将军府,也不过是两里余的路,两人都一口气就追了里半。

    俟追近两里路时,二转子可有点不安了,问:“怎么还没见到他们──?”

    追命一面疾行,一面用鼻子索闻着,两道淡眉,合了又展,展了又合。

    二转子倒笑了起来。

    追命省觉的问:“怎么?”

    二转子道:“我说了你不要介意。”

    追命道:“说。”

    二转子道:“你的鼻子真像狗鼻子。”

    “幸好不是牛鼻子,否则想不去当道士都庶几难矣。”追命也开起自己的玩笑来了,不但不引以为忤,还洋洋自得,“我这狗鼻子,却还管用呢,总是给我嗅出点东西。”

    二转子好奇的问:“什么东西?猫味?骨头味?”

    “他们不一定往将军府中,”追命一面沉吟,一面说话,但却完全不影响他疾奔的速度,“他们似乎在途中有了变卦……”

    二转子有点不信:“是什么时候开始的事……”

    他发现自己一说话,就难免慢了下来。

    “在金河大道通往‘四分半坛’的支路口那儿开始……”追命边瞄了二转子一眼,“你的轻身提纵术很好,但元气稍嫌不足。”

    二转子坦然道:“不是稍嫌,而是十分不够。”

    追命没料这看来年轻好胜的二转子对这种批评坦然直认。

    二转子急吸了几口气,才能把话说下去,“我自幼身体单薄,而他们又只传轻功,疏于内息,我的杂学,都是自修的,所以驳杂不纯……”

    追命淡淡地道:“你原来是不是姓梁?”

    二转子也吃了一惊:“好眼力。”

    追命道:“只有‘太平门’梁家的人对轻功才有此天赋。”

    他叹了一声:“世上有些事,只要天份高,就会比努力所得来的成就高;正如大富人家做生意,总比小贩赚得多,权贵子弟要当官,常比庶民轻易。”

    二转子笑说:“你的嘴巴说的有道理,你的眼睛也很尖利,但鼻子却不怎么灵光。”

    追命知他有所指:“哦?”

    二转子遥指前面:“哪,他们不是就在那儿吗!”

    果见前头双马,并辔而行,小刀腰背的长发,在亮丽的晨曦中扬晃得像一束黑色的梦。

    追命微笑着看去。

    他也希望没有意外。

    他笑容凝住了。

    二转子看了他的表情,也发现不对劲。

    ──只有小刀。

    ──没有小骨!

    ──小骨呢!?

    追命和二转子立即截住了小刀。

    另一匹马上的人,是张无须,他的鼻子还裹了起来,显然伤仍未愈,所以一见二转子,份外惊怖。

    “小骨呢!?”

    小刀诧然:“你们怎么来了──?”

    追命再问:“小骨怎么不是跟你一道?”

    小刀眨了眨黑白分明得像她心里的正邪对立:“你找他呀?娘亲折去‘四分半坛’上香拜祖,她叫小骨过去陪她,想必有话要说,叫我先回去看爹──”

    忽然,她也狐疑了起来。

    追命急问:“是令堂大人亲接他去的吗?”

    小刀睁大了眸子,对剪着长而弯弯的睫毛,“不是。她是派宋无虚来。你是怀疑──”

    追命再问:“在哪里分的手?”

    小刀顿时恍悟,同时也急了:“就在金河大道转入通往‘四分半坛’的岔路上,我看他们是往走马径那儿驰去的──”

    追命也不打话,突然缩小了。

    才一眨眼间,缩得更小了。

    小如一点。

    ──他正在急速远去。

    二转子看了就喃喃地一拍尖窄的额:“妈呀,原来他一直没真正施展轻功!”

    小刀眼眸里泛起了泪花。

    泪花映着阳光。

    阳光泛花。

    “这是不是爹爹的意思?你说,张无须,你说。”

    张无须不敢说。

    二转子寒了脸。

    转过头去,用比钉子还尖锐的眼光盯着张无须:

    “说!”

    他曾联同阿里和侬指乙,给过张无须和宋无虚“一点教训”。

    “说。”

    二转子似仍平心静气。

    张无须心中又怦的一跳,他跟这小瘦于交过手,自知讨不了好,而且,大将军只下令骗走小骨,必要时翻脸动手亦不妨,但对小刀可没有任何示意──小刀是将军之女,现在看来这小瘦个子又跟她同一阵线的,自己万一个应付不好,这回恐怕真是吃不了兜着走也未必走得成了。

    “说!”

    二转子再也按捺不住,尖叱了一声。

    “是……”张无须心忖:小刀姑娘毕竟跟大将军是父女俩,跟她说实话大概也不打紧吧?“是大将军吩咐属下,属下不敢有违……”

    小刀哀呼了一声。

    “爹他想对小骨做什么?”

    “小的……不知道。”

    小刀清叱一声,马调首,发一抛,咬在唇间,往回路疾骋而去。

    “等等……”二转子叫已不着,喃喃地道:“也罢,谁叫我轻功好,唉,人家骑马,我追马……我追!”

    他的身形宛若电掣星飞,七起五落间已追上马尾,张无须见这煞星远去之后,这才呼了一口气,但旋即念及自己泄露是大将军的意旨一事,想起唐大宗、李阁下等同僚的下场,不觉又胆战心惊起来。

    少年追命 … 第四章 咳!咳!咳!

    追命急窜飞掠。双袖猎猎飘动。真似大鸟一般,这时才见出他上乘轻功的造诣。刚才,他在赶程之时,一方面要迁就二转子,不想让他太失面子,且料想不到大将军为了完全脱嫌,竟不等小骨回府就派人沿路截杀,所以并未全力赶路,加上不欲使路上行人太过触目,而今,救人要紧,也管不了、不理会那么多了!

    到了金河大道的岔路,他直转入走马山径,疾行里余,陡然止住步子,后倒退二十五丈,转入道旁的一处义冢,在那儿仔细搜寻。

    那儿有一个新掘的坑D,追命心下一沉,但俯首看去,坑内并无尸骸。

    但却有血。

    追命以指蘸血,拈到眼前,看了一阵,附近有好几滩的血,半凝未固,他都沾手试过了,然后,似乎又在地上捡到一些什么屑粉碎片,他端凝了一阵之后,把衣裤下摆一束,即飞掠出墓园。

    这时,刚好跟气咻咻赶上来的二转子遇在一起。

    二转子急问:“怎么了?”

    追命一指前路,疾道:“曾有打斗。”

    遂飞足追上去。

    二转子正要追赶,忽听后头的小刀大叫:“等等我!”

    她嫌马驰不速,到了山道,尤其难以驾御,便下了马,提气直奔,现已跑得香汗淋漓,上气不接下气。

    二转子向来好汉惯了,一向独来独往,自了自决,见得漂亮女子,虽心仰慕之,但也嫌烦,所以一直未与女子有过艳遇,而今见小刀赶不上来,本也想一走了之,但一来对小刀颇有好感,心存怜香惜玉,二来这时已入山径,加上危机四伏,谁也不知兽性大发的大将军会不会把小刀也一并杀了,他不忍相弃,便只好略放慢步子,与她并行。

    好不容易又疾奔里余,只见追命在一小径前住足审视,不远荒草之处,有一处不知纪念什么的牌坊,塌下了一半,他就在石碑断裂处整个人发了呆。

    二转子正是跑得气喘,正要发问,只听小刀气急败坏的问:“……崔……三……哥……有没有……小骨……的……”

    二转子一听,连忙强憋一口气,尽量装得神完气足的问:“崔爷,您先行一步,却不知您神目如电,明察秋毫……有没有发发发现现现什什什……什那么个么那个线和索……我唏!”

    他的轻身功夫虽胜小刀,但小刀原也长于轻功的,他这为了逞强,憋住一口气,装得气定神闲的说话,说到一半,气竭元散,反而发音全乱、语不成音,到得后来,也心知自己丢面丢到家了,遂不理一切,乱问一气。

    这可把小刀吓住了,用那对黑白分明的明眸望着二转子,她虽然跑得力尽筋疲,但一对丽目,依然明媚清亮。

    二转子故作悠游,负手嘿道:“看什么?没见过我二转子在练‘团团转神功’,故意以乱声调息?我这下声气愈乱,调息愈匀。”

    这时,却听追命涩声道:“高手,高手!”

    二转子连忙戒备四顾:“什么高手?在哪里!?”

    追命神色凝重,看着石碑断折处。

    二转子定睛看去,只见石柱切口,齐整平滑,宛若刀切──而且还是一口锋利的刀切在豆腐上一样。

    但这不是豆腐。

    也不是木头。

    而是石块。

    二转子瞧见了,心中也想:我们几人中,本来要算是耶律老大的内力最高,但他纵再悍厉沉猛,要崩断这牛腿粗的石柱,也得要分作几次,且非要震得碎片四溅方可,这样一刀切落,直似稀松平常,这功力当真是非同小可。

    于是便道:“好刀法。”

    追命沉声道:“不是刀。”

    二转子道:“哦,原来是剑。”

    “不是剑。”追命马上更正,“是掌,手掌。”

    二转子更为之咋舌:“敢情是冷四哥的剑掌,才有此功力。”

    追命神色更为凝肃,“不,四师弟没有这么好的掌力。”

    小刀听了,心头为之一黯:这么说,来人的武功还高于冷血,小骨焉还有生之望!

    所以她一句话没说,眼中的泪花,已簌簌落下。

    追命虽然心头沉重,因为这石碑敢情是先朝皇帝钦建的,用的是上好的当阳石,八铜二岩,比铁还硬,直比普通石柱更坚固五倍,但却教来人一掌削断,还真不必第二下。同时他也心细如发,小刀黯然流泪,早已发现,当下便把在坟冢坑外发现血渍一事隐去不说,二转子却还在推测:“哗,这人的功力还高过冷血;哇,这人没理由会在这儿出现,既在这里出现,必是大将军派来的;哗,大将军手下居然还有这种高手!哇,这种高手来了,小骨岂有生理──”

    说到这里,才晓得陡然住口。

    追命发现这只是个战场,但显然格斗仍在持续,既然像这种功力的高手来了,小骨居然还能顽抗,情形非比寻常,当下便道:“走!”

    二转子问:“怎么?”

    追命已一路搜寻过去,才走出里许,忽然嗖地转入一处羊肠小径。

    这时,追命沿路都有发现,且路上花草树木,常剩残蔓秃枝,似为凌厉的剑气所摧,他既要分神寻索,行动便迟缓多了,所以小刀和二转于还能勉强跟上。

    进入羊肠小径,约二十余丈,只见一处花圃,原有花卉处处,鲜亮夺目,映衬远山远峰,蓝天白云,本来是好一片世外桃源,但已经摧残得七零八落、花瓣四坠。

    追命游目一闪,只见几朵花瓣,各钉入树干上、石块里,有的还穿过树身、嵌入石中!

    他看了脸色一变,自忖:这种飞叶穿树、飞花入石的手法,武林中有此功力的,也不过寥寥数人而已,这些人,无论来的是谁,只怕自己也未必对付得了。

    ──看来,小骨遭遇,甚为凶险。只怕犹在想像之外!

    ──并且,来人武功高深莫测,今天不打省十二分精神来应付,恐怕未必能全身以退。

    既然如此,他想先把小刀和二转子劝返,跟大伙儿会合一起,而他自行奋力一搏,在无后顾之忧的情形下,尽力营救小骨。

    ──当时,他把二转子一起带来的原因也无非是这样:万一救回小骨时遇上险阻,他即请二转子护小骨回老庙,由他来断后。

    现刻,他未见敌人,便生惧意,这是自他出道以来,从未有过的事;只不过,他虽惧不畏,人是要救的,但像小刀这样的女子不宜涉险,不在身边,反而方便放手一搏。

    ──只是,他也深谙人情世故,小刀姊弟情深,二转子特别好强,如何能使他们先行折返?

    就在犹豫之际,只好拿着葫芦灌了几口酒,忽听得一声怒吼,仿似从地底传来,波的一声,葫芦竟碎裂了开来,酒沾得一身皆是!

    这一声怒吼虽然低沉,但低到极处,却是无比深沉的力量,追命一听,心头一搐,竟有一种撕心裂肺的感觉。

    ──这是炼狱里神魔的狂嚎?怎么竟如此杀力,把追命手中葫芦,为之*破!

    却见小刀、二转子二人,竟然没事。

    二转子还说用手捂心,神色微微一变,小刀根本像没事的人儿,还问他:“三哥,您怎么了?”

    追命心中更是忐忑:原来那人低沉的吼声,对功力愈高的人,反挫力愈大,小刀内力最差,所以反不受其侵害。

    追命却一面用手揩去额上汗滴,一面强笑道:“你们不如先回去──”他衣襟上的酒却忘了抹拭。

    二转子一看,顿即发现不妙,知道追命如临大敌,忙问:“来的是什么人?”

    追命正想回答,忽觉地下微微有些幌动。

    追命连忙沉马立桩,心中更是惊疑:不是吧?敌人竟打到地心里去了不成!?

    小刀却说:“难道是地震?”

    话才说完,地底下传来一声咳嗽。

    这咳声软弱无力。

    二转子道:“地底下有人!?”

    ──这句话他问了自己也不相信。

    这时,追命忽尔觉得远处群峰,忽然幌了一幌,一阵轻摇!

    ──当真是地动山移!?

    就在心中惊疑的一瞥见,他发现山脚下有一处残檐,一簇昏鸦,自檐垣急掠而出,又一声“咳”,在地底悠悠响起。

    咳嗽的人似已欲振乏力。

    ──但这力不从心的咳声,却仍能传得如此遥远悠荡!

    追命问:“那是什么地方?”

    二转子是“老地头”,即答:“庙。”

    “什么庙?”

    “镇鬼庙”。

    小刀瞪大了眼:“鬼!?”

    ──虽然是光天化日,她还是怕鬼的。

    追命趁此说:“不如你们先行回去──”

    这次二转子可是早有防备了:“崔三哥,你别白费心机劝我们走了,你应该看得出来,小刀是说什么都不肯回去的。而我,我对这儿熟路,镇鬼庙后面有个掮鬼D,D上还有赶鬼梯,我都去过,这时候,崔三哥,你幸好有我。”

    此际,地底下又隐约传来一声咳嗽,仿似一头不死神魔,却已濒临油尽灯枯。

    少年追命 … 第五章 脱!脱!脱!

    追命率先进入破庙,只见蛛网四布,到处坍垣破砖,壁上灰尘寸厚,坛上的神像,亦已面目全非。

    因此,地上印着十分凌乱而触目的脚印,追命俯视之时,脚下又传来轰轰隆隆之声。

    追命循声追入内殿,才蓦见一二十余丈高的神的檀木大佛,佛相上伤痕累累、破损处处,可见有人曾在此地恶斗过。佛相伤损多处,可见战斗何等惨烈。

    二转子这时也“闪”了进来,嘘声道:“敢情声音是自掮鬼D传来。”

    追命一面掠身,一面问了一句:“掮鬼D?”

    “对,”二转子如数家珍,“传说这儿有“五鬼二王”,都是十分可怕的人物,后来,出来了个白胡子银发老神仙,用一口布袋,把他们都掮入D里去,用三山五岳九混元一气罡气之力,把他们压到地底,不致出来为祸世人……”

    这时三人已自庙内转到D口,这儿光线难觅,一片幽森暗郁,仿似鬼影憧憧,伸手难见五指,一阵臭气迎面扑来,地面凹凸不平,怪石峥嵘,委实吓人。

    小刀紧紧藏在二转子身后。

    二转子发觉小刀的手指紧紧扯着他的衫尾,心中顿生了要保护她的感觉。

    就在这时,那宛似在炼狱中煎熬的语音又洪洪发发的响了起来:

    “再过来──再过来我就杀了你!”

    这声音似有无尽莫大的威力,小刀、二转子连同追命都陡然止了步。

    追命低声道:“我过去便是了,你们在这里等我。”

    其实,那语音有一击必杀的威力,连追命如此经过大风大浪的高手,都是抱了一种:今日明知是刀山火海、森罗殿里也要闯一闯,否则要是怯了这一关,这一生都得要怯下去了。

    他知道这是自己人生中一个重要的关卡,纵一步踏下是万丈深壑,也不能不凛然举步。

    他是望着小刀说这几句的话:连他都胆气怯了,更何况小小的小刀。

    小刀全身都发起抖来。

    她怕。

    可是她要去。

    “崔三哥,小骨,他不是我弟弟,可是,就因不是我的弟弟,我更要去救他──今天,他已变成无父无母的孤儿了,我若不去,怎能化解爹和他的血海深仇?岂不是让他一个人孤军作战?何况,这地方……不知怎的,我好像来过。”

    追命长叹。他知道末一句是她的借口,但他却不能反驳她前面的理由。

    他转而望向二转子。

    ──留一个在此断后,也是安全之策,万一有个什么,毕竟有人可以全身而退。

    二转子脸色白得连在这幽黯的D里都可以感觉得出来。

    “你知道‘各位亲爱的父老叔伯兄弟姊妹们’曾经说过一句话,让我一辈子都忘不了吗?”二转子居然还能挤出一个强笑,他话里指的当然是苏秋坊,“他说;“想要活得像样,便得要做些像样的事来给不像话的人看!”你知道,三哥,我是咱三人帮中唯一跟你出来混世的,我可不能丢了阿里和老侬的脸!”

    谁都不愿意留下来。

    谁都不肯裹足不前。

    山D已愈来愈窄。

    他们半蹲着身子走。

    扑面的腥风愈来愈臭。

    愈往前走,愈是黑暗。

    小刀忽尔踢到一物,差点跌了一跤。

    追命连忙扶住。

    “一定是尸首。”小刀叫了起来。

    二转子立即晃亮了火折子。

    ──果然是尸首!

    这一刹间,小刀双腿发软,几乎要昏过去了:

    她不是怕死尸。

    她是怕这是小骨的死尸!

    “是宋无虚。”

    ──小刀这才放了心。

    可是她又回心一想,这种想法,岂不残忍?宋无虚也有家人子女兄弟姊妹的,要是他家人发现了他的尸首,定必伤心难过,然而,因为与自己并不亲近,也不熟悉,自己就不悲反喜,这样子,对死去的人岂是公平?

    她想着的时候,立即双掌合什,细声祷拜:宋哥哥,你千万别见怪,待我找到小骨弟弟,再好好给你安葬入殓……

    忽听一个声音道:

    “你们是宋无虚的什么人?”

    这女音十分好听。

    这语音也不是十分清、十分脆、十分温柔,可是,就不知为何,就是令人觉得十分的动人、十分的好听、十分的想见到这声音的主人。

    所以,他们也就立即见到了。

    二转子立时把火摺子一照。

    语音就在附近响起。

    人也在附近。

    这时候,小刀正回了一句:“你又是什么人?”

    火光晕黄,闪烁不定。

    一个黑衣女子,眉很浓,颔很秀,眼神有怨意,她的衫着得颇短,露出了脐,小蛮腰,裤子也短且窄,亮出了自膝而上二尺余长修匀秀丽的腿,她穿得虽少,但腰畔却系了一口黑色镖囊。

    在这黄火映照下,这样一个女子,黑眸也闪烁着两朵黄火,穿着那么少,却是一点也不Y亵,而像一尊给香火供奉着的女神一般清丽脱俗。

    二转子看得心头一震,手也一抖,火星子的在手背上,啪的一声,火摺子脱落,掉在地上,燃烧得只剩一点蓝焰。

    只听小刀低呼道:“神仙。”

    在这一刹里,小刀只想到地狱里传来恶鬼的咆哮,敢情是上天派这仙子来收拾定了。

    二转子平素很少跟女子接近。

    其实,他也是血气方刚的年轻人,平日也好色而慕少艾,心中也常揣想理想对象,但总是苦候未见红鸾星动。

    他有时去看画、还特地买下一张仕女图,挂在壁上,心中默祷那画中女子,能真的飞出来和他相会,那就快活过神仙;结果总是好梦成空,只给他那干结拜兄弟笑得他脸黄!

    他有时等不耐烦了,索性许愿,就算仙姐不来,来个鬼妹也好!

    ──鬼就鬼,反正鬼混一番,聊胜于无,至多鬼打鬼!

    近日,他见着小刀,被小刀的连阳光皓月都为之逊色的清亮脱俗,弄得心神震动。

    但他一开始就知道:他与她既无缘、也无份。

    ──小刀和冷血,天生一对,而自己,跟自己的结义兄弟们,才是天生第二、三、四对!

    所以他一开始就很不喜欢冷血,要跟他作对,但后来因老渠一役,英雄相惜,二转子才对冷血好感了起来。

    所以他一早死了这条心,只把小刀当妹妹来看待、照顾。

    不料,在这样恶臭难闻,Y翳难耐的岩D里,却出现了这么一个女子:

    ──这完全是他的画中仙!

    ──这根本便是他的“女鬼”!

    所以他惊艳惊得连火摺子都丢掉了。

    ──既然是仙,何必有火?

    ──如果是鬼,何需有光?

    因为她就是光。

    她就是他的火。

    在他心中:

    永恒照亮。

    这一年,当其时,追命正好三十三岁。

    他不似冷血,冷血正派坚定,他在认识小刀之前,看剑多过看女孩子。

    他不像铁手,铁手正义凛然,专注办大事多于分心于君子好逑。

    他更不如无情,无情孤僻冷傲,在房中读书多于思慕。

    追命在四大名捕中,带艺投师,年纪最大,除了喜欢说笑喝酒,还有一好:

    ──那就是看女孩子!

    尤其是看漂亮的女子。

    ──他虽没意思要娶尽天下美女,但却望能看尽天下美人!

    这一天合当有事。

    这一年合当有艳遇。

    他就在充满恶臭污糟的DX里,看到这个穿得很少、肌肤给微弱的灯火照得很柔黄、眉色发色衣色都很黑的女子。

    追命眼尖,就在火光一刹里,居然还瞥见她微翘的薄唇上,有一抹细细柔柔的绒毛。

    老实说,追命出道甚早,行走江湖,阅历之多,跟他年纪一样为四大名捕之首,但而今所见,确是他有生以来,见过最美的女子。

    坦白说,追命现在最恨的一件事,就是二转子把火摺子摔跌在地上,以致他不能再多看那少女几眼。

    凭良心说,追命在色授魂销之际,仍然发现在火摺子一亮之际,那少女双瞳也是一亮,他心知那少女不是因为见着了自己,而是见着了小刀。

    小刀一向亮丽。

    就算是在此龌龊污秽的DX里,她也亮丽如故,丝毫不受环境影响。

    那少女只看了一眼,就喃喃的道:“……可惜脸上有一道刀疤。”

    她说的是小刀。

    ──小刀曾险遭蔷薇将军污辱,故而玉颊上留有一道刀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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