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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大名捕斗将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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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87 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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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了救人,他必须先做一件事:

    踢人!

    救人先得踢人!

    ──他是谁呢?

    他飞身掠出。

    他一手抄住飞扔中的戟。

    他接戟的手势非常巧妙:戟身十分沉重,加上一扔之力,何等强劲!但他先用脚,往戟身处一点一捺,待铜戟飞掷之势消弭,然后一扭腰,伸手就抄住了戟。

    之后,他用戟尖,往地上一点。

    这一点之力,把他原本正要落下之势,凭空撑高。

    高得恰好迎上那飞扑而至的骑士,不凑不巧,正好在他的肚皮下掠过。

    他就凌空朝天踢出一脚。

    这一脚,踢向骑士的肚子。

    那骑士功夫、应变也着实不弱:他只是没料到会突然冒出来那么一个轻功绝妙的汉子!

    他要避已迟!

    在半空,不着力,他只好强行一扭身形,那一脚,踢不中他肚子,只踢在他P股上!

    “呼”的一声,别看他这一脚似浑不着力,但却足以把那个穿着沉重胄甲的骑士,他那偌大的身躯,藉势直踢飞过围墙,掉到蔡卞府里去了,只听哗啦啦一声连响,不知还撞倒了什么东西,压倒了什么事物。

    这汉子一招(不,一脚)得手(不,得脚),巧妙的借脚尖蹴中P股之力,身形一折,正落在奔马上,一束缰绳,那马儿前蹄一竖,往上一跃,正好跨过仇烈香和无情的头上,不让他俩践踏于马蹄之下。

    这汉子先接戟,再踢人,跟着才夺马,一气呵成,身手利落,连那在中庭的猥琐中年人,看了也不禁喝了一声彩:

    “好!”

    那落拓汉子在马上躬了躬身子,表示回礼,形貌依然潦倒,但形象潇洒,好像刚才表演了那么一下子,才挽回了些刚才他给关七一招就扔落在土坑里的狼狈印象。

    这时候,剩下的剑手和刀客,依然目光凶残,围拢着无情和仇烈香。

    这一战迄今,二十名黑衣人伤亡枕藉,红衣杀手也所剩无几,紫衣刺客更一个不剩,四名胄甲骑士全军覆没,只剩一个生死不知。

    那落拓汉子策马冲了十几步,绕了个圈子,这才放得住烈马的冲势,向这些仍不肯撤走的杀手叱道:

    “你们再不罢手,是不是要全部死光了才甘心!?”

    那猥琐的中年汉子道:“你是什么人?我们要杀的是盛崖余,这儿关你啥事!?”

    那落拓汉子笑道:“你们要杀的是崖少捕头,当然就关我事。”

    那猥琐Y亵的中年人诡笑道:“看你的身手,莫非你就是──”

    那沧桑的汉子解下腰畔葫芦,拍拍尘沙,拔开葫塞,咕噜噜的喝了几口酒,在月下仰天哈哈道:“我当然就是世叔麾下最不像样、最晚入门也最近才入门的子弟,我姓崔,得之,我幸,失之,我命。我是诗人,多于捕快;我是酒徒,多于侠士。──大师兄,你可安好,略商在此拜见了!”

    少年无情 … 第七章 画眉不成画个心

    “果然是你。”无情道:“我见你摔下来叉开一对腿丫子向着天空,就认得这一双长腿,又听到吟那一句‘但愿人长久’之声,就猜到…………真的是你。”

    仇烈香有点愕然:“你师兄?”

    无情答:“不,我师弟。”

    仇烈香奇道:“他怎么长相比你老那么多?”

    无情道:“我们入自在门,以先后论班,不以年龄论序。”

    那个飞腿落拓青年汉子,正是诸葛先生新收的弟子崔略商,他这时已悟得“追命腿法”,加上他的江湖经验,一上手已办成了十几件案子,其中还破了几件大案,名噪一时。他虽然失恋成了专家,失意成了专业,但在侦破、追缉上,却连立大功,名头也愈来愈高,一时也算意气风发,好不得意。

    他的意兴算是飞越的。

    但心情却是沉落的。

    他的爱已埋葬在那山坡上、小坟里,千千万万摇摇曳曳的小白花丛里,向他招着小手呼唤。

    当时,他因入门未久,而入京较迟,见无情也不过二三次,多遣外办案。诸葛先生就因他人生经验丰足,常派他解决江湖风波纠纷。由于自在门是以入门论班,不以年岁分序,故无情虽比追命年幼多了,但仍份属无情的师弟,排行还在铁手之后。

    追命听仇烈香这般说法,便把头摇得拔浪鼓也似的,指着自己的鼻子道:“我老?我老?我才不老?我只不过比大师兄大几个月而已!”

    仇烈香“哈”地笑了一声:“大几个月?究竟大了几个月呀?”

    追命嗫嚅道:“就那么……那么个一百几十个月而已呀!”

    “哦,一百几十个月。”仇烈香这下是明白了,“你们既然是师兄弟,那么你躲在屋檐里偷听我们讲话、偷看这儿的事作啥呀!”

    追命心里叫了一声:惭愧!口里却道:“非也非也。我不是在偷听、偷看,而是大石公一早安排下来,他算准蔡卞不下令进攻一点堂则已,一攻击必极为凌厉;不派人狙袭大师兄则已,一发动必用调虎离山之计。所以,让萧寒僧兄弟和二师哥与他们虚与委蛇。果尔,他们引走萧兄弟和铁二师兄,我则按照布署,留在屋檐上接应大师兄。只不过,没想到……”

    仇烈香掩咀笑道:“你给那个狂人一揪就揪了下来了,还跌了个饿狗吃那个……那个……”

    追命也觉赧然:“吃屎就吃屎。这狂人好生厉害,他真有意杀我,我决活不了。”

    仇烈香也没想到他那么诚实,楞了一楞,问他:“那么,我刚才跟你师兄说的话,你都听到了。”

    追命想想,才说:“该听到的,我都听到了。不该听到的,我都假装听不到。该看到的,我都看到了。不该看到的,我都装作看不到。”

    仇烈香嗔叱道:“你──!”

    随后又噘唇儿说:“反正,我们也没什么话让你听去,有什么事让你看去的!”

    追命居然涎着笑脸说:“是呀是呀──”

    仇烈香不知怎的,一听他那么顺着她的话就光火:“反正,本姑娘一不高兴,就连你也一并杀了。”

    追命在马上似乎微微吃了一惊。

    那马也长嘶一声,往后退了一步。

    那匹骏马,似对追命策缰,很是听话驯服。

    追命伸了伸舌头,说:“姑娘你的杀性好大哦。”

    仇烈香冷笑道:“死了那么多的人,杀性还会小得了么!”

    追命在马上,居高临下,看看仇烈香,又看看盛崖余,忽然兴至来潮的说:“我看到你们,就想起我的一首诗。”

    无情唉了一声。

    仇烈香马上警觉起来,“怎么了?”

    无情慢慢且谨慎的,用手扳正了轮椅,“看来,三师弟又要吟诗了。”

    仇烈香双手轻拍于胸前:“吟诗?我喜欢。”

    “你喜欢就好。”那追命当真在月下、马上、立即吟诵起诗来:

    “落花剑影茅店小,

    小雪初晴假如真。

    静香飞过重楼梦,

    画眉不成画个心。”

    仇烈香听了,眉心一蹙,本要赞上几句,忽尔满怀心事,有点幽怨。

    无情轻咳了一声:“这首诗…………”

    追命兴致勃勃地道:“怎么,作的好吧?”

    无情慢慢扶坐到轮椅上:“这诗……好像是洛阳温晚温大人写的吧?怎么又变成老弟您的……大作了?”

    “这这……”追命讪讪然道:“我可没硬说是我写的呀,我只是说,我想起了一首诗……便是这首,温晚温嵩阳的大作了,这不算雷同吧,所以也没有抄袭。”

    只听一阵掌声。

    不,是两阵。

    两种掌声都不同,但都很响亮。

    一个是用手掌,刮自己的脸。

    也就是说,这所谓掌声,是打自己的耳刮子,严格而言,也不能算是掌声,而是刮耳光的声响吧?

    另一个更奇特。

    他的确是拍掌。

    只不过他不是用两只手。

    而是用一只手掌。

    ──不是说一个手掌拍不响吗?

    不是,至少在这人的手上不是。

    他是用四只手指在掌心上,就发出了拍掌的声音。

    甚至比两只手互拍更响亮。

    来的是两个人。

    两个白衣人。

    一老。

    一少。

    老人很累,很疲乏,很苍老,也很悲凉、辛酸,在他脸上,完全可以观察得到他在生命历程里忍怒含忿、屈辱求存的痕迹。

    另一人,是个少年。

    他甚至看去,比无情年纪还小。

    样子很清,皮肤很白,修眉灵目,还有点腼腆,甚至有点含羞答答。

    他好像还不敢抬头看人。

    那神态猥秽的中年汉子,见了他们两人,就退开一边,不再说什么。

    他的神态,好像是表示:既然这两人来了,他已不必说话了,或者,已轮不到他说话了,又或,他说啥也没有用了。

    然而这两人却似没有恶意。

    毫无敌意:

    只是拍掌。

    ──用极特殊方式拍掌。

    而已。

    少年无情 … 第八章 虎行鹤立

    追命在马上又欠了欠身,表示谢意。

    “你们来了。”他说,“有失远迎。”

    老的冷笑道:“你认得我们?”

    追命道:“任氏双雄,神惊鬼恐,鹤立虎行,祸隙凶终。”

    老的目光闪动。他平时满脸皱纹,错综交杂,但一旦说话、遇敌时,忽然就像一头老狐狸、一只凶R横生的白额虎一般。

    “你果然认得我们。”他说,眯着眼,眼里似乎横着两支针。

    “你是任劳。”追命笑嘻嘻的说,“他是任怨。”

    无情接道:“你们是少保府两位最高强的护院,高强得连相爷府也要争取你们过去为他们效命──听说你们害的人比见的人还多吧?”

    “他也真的认识我们。”这次是任怨在说话。“最近,大概就是他稽查我们的人吧?”

    他仍是羞答答的,说话也细细声的,样子也十分纯真。

    追命似兴致大发,高声吟道:“鹤──立──霜──田──竹──叶──三────”

    仇烈香用手捂住了耳朵。

    追命却一点也不以为忤,继续吟诵:“──虎──行──雪──地──梅──花──五────”

    这次到任劳、任怨都掩起了耳朵。

    两人都苦着脸,互觑了一眼。

    “看来,他是真的知晓咱家的来历。”

    “听来,他吟诗真的很难听。”

    “不是很难听。”仇烈香答腔道,“是我不会欣赏,听了耳朵很痛,胸口有点闷。”

    无情微微笑道:“可是,老三一向都是喜欢吟诗。”

    “你们不喜欢,但世上总有人喜欢我诵诗的。没关系。”追命呵呵笑道:“我还喜欢喝酒。诗与酒,就是我的命。”

    无情小小声的说了一句:“酒倒真是,诗是充的。”

    追命没听清楚,问:“你说什么?”

    无情忙答:“没什么。”

    仇烈香人在无情身边,倒是听得一清二楚了,嗤的一声笑了出来。

    现在到任怨问他们:“你们知道我们为啥拍掌吗?”

    追命不加思索就答:“那是因为你们太佩服我的轻功,也太欣赏我们了。”

    任怨淡淡定定的道:“你轻功是高,但最高明的是你们三个,居然在这时候互相介绍认识,还闲话家常,甚至还有心情吟诗作对──这才是了不起,这才是让我们鼓掌的地方。”

    追命侧着头看了看他,忍不住好奇的问:“你年纪那么轻,但目光却似老鹰隼那么锐利,心思像老狐狸那么狡诈。”

    任怨像给看得有点不好意思,“我也知道,不该一语点破:你们其实在拖时间,让你的大师兄和这位仇姑娘多点时间恢复元气,你们毕竟杀伤了不少人了……或者正在偷偷的装好暗器。”

    任劳忿然道:“你们原来在这儿鬼扯,为的是要回一口气!”

    追命啧啧地道:“那是我们知道你才是这杀手集团的两大主力啊──要争取回气,那是对你们的重视,你们应该觉得高兴才是。”

    仇烈香轻咳一声,道:“我澄清一句。”

    任怨侧视着她,目光很澄澈,静若处子,脸目姣好,但谁也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

    “你说。”

    他以为她要解说并不是蓄意在回气。

    ──女孩子总是脸薄。

    他最喜欢脸薄的女子:

    ──因为那样的女子凌辱起来这才够意思!

    但仇烈香只是说:“我姓唐,不姓仇,你记住了。”

    她原来是澄清这个。

    任劳却冲着追命说:“你对我们倒是很熟悉?”

    追命斜睨着他:“‘夏侯’这杀手集团,早已非常著名,你们作过六十几起大案,动辄灭门百千人,血腥遍地,哀鸿遍野,我们的确早已闻名已久。”

    任怨痨气的道:“大概,诸葛老儿也派你去侦缉我们吧?”

    追命点点头道:“可是,你们一旦给收揽入‘少保府’里,就是官府里的人了,没有上令圣旨,或直接犯案在我们手里,还真的有些不好动。”

    仇烈香忍不住问:“‘夏侯’是什么?刚才他们出手前,不是嚷嚷着这两个字吗?”

    追命乐于解说:“‘夏侯’是他们原来组织的创始人,他原名叫夏侯四十一,JY掳掠,可谓无恶不作,手上收买了不少死士、杀手,后因作恶多端,终殁于元师叔之手。”(详见“说英雄·谁是英雄”故事之“惊艳一枪”)

    仇烈香蹙起了秀眉:“我听说过夏侯四十一这个人,以及他的劣行,这些人都是他的徒弟吗?”

    “不。”追命道,“不完全是。夏侯四十一丧命后,这个杀手集团为另一个武林败类所纵控,就是三鞭道人。三鞭跟夏侯臭味相投,原是生死之交。夏侯死,三鞭悲。三鞭为纪念夏侯,就把这杀手集团定名为‘夏侯’。之后,他们连犯数十起大案,血洗五大派,歼灭七大门,他们的人手也折损不少。可是,三鞭道人总把杀手人手,分层论班,定在四十一人,用以纪念这个生前跟他一样荒Y无行的、狼狈为J的老友!”

    任怨听了,只淡淡的道:“看来,你知道的也真不少。”

    追命叹道:“实不相瞒,我现今接办的,也正是你们的案件。也正好,你们杀到这儿来,犯在我们手里。”

    任怨一笑道:“现在,谁犯在谁的手里,到底尚未得悉呢!”

    仇烈香有点感慨的说,“这么个大J大坏、六亲不认、无恶不作的人,也有他的知音好友!”

    追命淡淡一笑道:“臭坑出臭草,在所多有。乌龟王八,都是一窝蛋。这‘夏侯’集团,杀手也有给人杀的时候,人也换了一批又一批,但仍是保留四十一人这数字,不过,换作三鞭道人来调训而已。说来,只有任虎行,既从未给淘汰下来,也从未失过手,可是,这位任鹤立,却年少有为,一下子就给擢升到这样崇高的地位,这两位才是真正‘夏侯’集团的主力战士。”

    任怨微微一笑。

    “说对了。”

    他说。

    “但也有料错的。”

    他补充。

    “如你所说,‘夏侯’的确是这样子的集团,可是我们还不是最高强的,最高强的当然是──”

    任劳知机的接道:“我们的师父:三鞭道长。”

    “所以,我们会让你们趁机磨菇回气,其实也只是各怀心思而已。”任怨也一样好整以暇的说,“我们也在拖延时间,让师父他老人家及时赶了过来收拾你们……”

    “他显然是遇到了一些障碍,”任怨充满真诚、纯情的说,“不过,我们这一耽搁,他老人家显然已把强敌解决了──”

    最后,他再加上一句:

    “他老人家已经来了。”

    少年无情 … 第五十五集 可怜白发生

    第一章 我爱她

    第二章 燃烧的佛陀

    第三章 一点堂保卫战

    第四章 千手观音遗落人间的一只手

    第五章 怕怕

    第六章 因怕深情伤人情

    第七章 秘笈也有盗版本

    第八章 唯恐多情故无情

    第九章 太在乎就是太易受伤

    少年无情 … 第一章 我爱她

    三鞭道人来了。

    至少,是快来了。

    可是无情,还有追命,马上感觉到有一个人来了。

    这个人还没有到,香味,忽然变了。

    变淡了。

    血腥味忽然也变了。

    变浓了。

    香味,当然一向是来自仇烈香的身上。

    不知怎的,这女子所在处,就像是一蓬蓝色的勿忘我一起盛开,总是幽香好闻,好像在向人细诉:这就是我,这就是我的气味,你不要忘记,你不许忘记,你不可以忘记。

    可是,现在香味忽然变了。

    不知变淡,还是变厉了。

    本来院子里此刻正洋溢着血腥味,现在忽然变浓了,相形之下,香味自然就消淡了些。

    不过,这也不完全是血的腥味,因为是血味少,而腥味较多。

    那是一种很奇特的腥味。

    那就像两头异兽,不同种类、形状,但却一样穷凶极恶,而相交配时所发出来的异味:那其实像膻味多于腥味。

    就是那种味道。

    仇烈香蹙起了眉。

    这女子除了眼睛很俏丽之外,笑容更俏更丽,但她的眉毛,尖秀得像两把倔强坚清的黑刀,刀口就向着云鬓。可是,现在,她的眉头,就几乎对着眉心打了个结。

    郁结。

    难舒。

    就像两把小刀的刀锷后端的环口,相互扭在一起,我见犹怜。

    追命发现这女子皱了秀眉,忽然,也瞥见无情也皱起了剑眉,陡升起了一种感觉:

    这两人皱眉的时候怎么那么相似呀!

    他发现了这一点,也因而想起了一个人:

    一个倩影。

    ──一个梦回率萦的女子。

    一个让他失之我命得之我无此之幸的女子。

    一念及此,也不禁幽幽一叹。

    “唉。”

    夤夜里,这一声长叹,划过有情人间,掠过无情苍穹,也许,人易逝,梦难醒,荣华富贵一场空,但这一声永恒怀念的长叹,依然金石灭寂、此情不忘,哪怕半壁江山,就算万古长空,依然可以天长地久,地久天长。

    这一刻,追命心中浮现他永远追忆的女子:

    小透。

    小透。小透。小透。小透。小透。小透。小透。小透。小透。小透。小透。小透。小透。小透。小透。小透。小透。小透。小透。小透。小透。小透。小透。小透。小透。小透。小透。

    以及在她孤伶伶坟前开满山坡的小花。

    漫山的小白花,就像满山张着她伶仃的小手。

    招招。

    曳曳。

    ──这一幕永远盛开在追命的伤心深处,深情使伤情的他,早生华发。

    可堪情未忘,可怜白发生!

    追命一直想跟她说一句话:

    可是他从来没有机会对她说过。

    他一直只把话隐藏在心里。

    甚至他想鼓起勇气跟她说的时候,她已不在人间。

    她的死,甚至是为了他。

    他竟然不知道。

    她迄死仍未听到他那句话。

    他那句心里的话。

    他那句他最想说出来的话。

    他酗酒。因为酒醉之后,他可以放声大喊:我爱她!

    他剧战。剧斗之后,他可以抚着伤痛低声呻吟:我想她!

    他狂奔。因为飞奔之际,他可以边走边唱,唱的人睚眦欲裂,唱的歌还是唱不完,唱的歌词只有一句:

    我爱她!!!

    可是,这句话,他从来没有当着她的面前说过,她死后,他在她坟前说了,可是,她能听得到吗?他甚至怀疑她,一辈子,从来没有跟她说过这一句话。

    可是他一直想说的。

    一直要说的。

    一直在说的。

    ──且不管她听到吗!

    而今,他看到仇烈香和大师兄,忽然让他想起,白小透;还有这种一辈子遗憾没及时对她说出来的话!

    (追命与小透的恋爱故事,请见“少年四大名捕”'四大名捕斗将军系列'之“少年追命”。)

    你心里是否有话,要说给自己心爱的人听?

    如果有,赶快说去。

    对自己所爱的人,最应该做的事便是:

    去爱!

    ──一刻也不要犹豫!

    片刻也不要迟缓!

    不知怎的,追命看到烈香,竟想起小透,虽然烈香侠烈,小透秀弱,两个完全不同的人,两个是性情完全不一样的女子。

    可是追命还是从烈香想到了小透。

    还想到了那句话:

    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了什么。

    三鞭道人要来了。

    他的人未到,气味已变。

    无情看见一点堂前殿的大门打开了。

    一条身影,长长的跨了进来。

    前门是向着前堂,那儿有非常宽敞的院子,缀以假山流水,十分雅致。

    无情看不见有人从那儿进来,然而前殿的门就打开了。

    一条长长长的影子,挂入殿里来。

    一大殿的侧门,是向着后侧院的,也就是无情与烈香相会,给他们私下唤作“寻梦园”的地方。

    无情从这儿斜睨过去,是可以看到大殿的情形的。

    ──虽然他不知道为何大殿:即是“食佛殿”,为何完全没有了防守,可以任由刺客驰马来去自如,而他也明白,就算有在“食佛殿”里把守的子弟,只怕此际已凶多吉少。

    他现在目睹:有一条长长长长长长的影子,跨入大殿。

    大殿香火袅然。

    七星灯光亮。

    殿上供着三尊佛陀。

    忽尔,三座佛像,都着了火。

    燃烧了起来。

    那三尊着了火的佛像,从侧面看去,就像三个入定的高僧,正在引火自焚。

    然后,那道长长长长长长长长的影子,又打开了侧门,跨了出来。

    那人像一道影子,多于像一个人。

    或者,他根本原来就不是人。

    而是影子。

    一道暗夜里才伸出魔爪的影子。

    也许,唯一能肯定他不是一道影子的理据是:

    他的味道。

    他的人未到,一种妖兽交尾时的腥膻气息,已充沛了整个院落。

    少年无情 … 第二章 燃烧的佛陀

    殿堂的佛像在燃烧。

    在烘烘的火光中,一条长长长长长长长长长长的影子,向他们蔓延了过来。

    无情瞳孔收缩。

    他记得哥舒懒残替他看相。

    还替他测字。

    那时就在“食佛殿”。他见幔前供着三尊大佛,就写下一个佛字。

    哥舒问他要测什么。

    他就回答测近运。

    哥舒懒残端详了他好久,才以一种悲天悯人的语调道:

    “你就在这五年内,有三次大战,跟‘佛’有关。你的重大战役都是佛战。”

    然后他问无情:“记住了吗?”

    无情虽半信半疑,但他知晓这位世叔座上首席贵宾的来头非浅,便答:“记住了。”

    见无情这样应答了,哥舒懒残才说下去:“另外,如果出外办案,小心跟‘佛’音有关的敌人。”

    然后用手去轻拂无情的额角:“有没有记住?”

    无情心中有点恍惚,答:“是。”

    哥舒懒残当时再看了看他,目光深刻,欲言又止。

    无情忽然想知道下文和全部,于是就问:“我……我选了这个字,我是不是很有佛缘呀?”

    哥舒这回摇头。

    全不犹豫。

    也没细虑。

    这点令无情有点以外,当时就嘀咕了一句:“哦,我与佛没缘么?”

    “不。”哥舒懒残那时是近乎肃然的望着他道:

    “你不是没有佛缘,而是你本身就是佛。”他语重深长的道,“你早生慧根,已种佛相。”

    这次无情不服气。

    他知道自己样貌。

    他在镜中照过。

    照出了一脸苍白。

    他在水中映过。

    照出了一团寂寞。

    他在剑锋瞥见。

    照出了一阵寒意。

    他几乎打碎了镜子,捣乱了水影,拗断了宝剑:

    因为他不喜欢自己的孤寂冷漠。

    ──这样的长相怎会具有佛相呢!

    哥舒懒残仿佛也看出了他心中所思,“怎么了?”

    无情撇了撇唇,“我……不像。”

    “你像。”哥舒懒残微笑慈蔼的说,“你自己也没觉察出来吗?”

    无情仍不可置信,“佛是福相,我?”

    “你坐着,你一直坐着。”哥舒懒残说,“你一直坐着布施,笑看人间,待你能做到八风不动、一心不乱之时,你就是佛──人家顶多是向佛、学佛、相佛、拜佛,你却已是佛了。你没看过,佛像多是趺坐着的吗?”

    无情这才有点惋然:“我是因为……”他觉得有点赧然。

    可是哥舒懒残那时已起身离去,临走回头,说:“真正的佛不是皮相,”他用手指了指胸口:“在心里。”

    真正的佛在心里。

    ──真正的爱呢?

    那道长影愈走愈远。

    它背着火光。

    火光越来越炽热。

    这时,连任劳和任怨,以及在场所有的杀手,神色都肃穆了起来,垂手而立。

    看他们的申请,好像是表示:

    只要这人来了,一切都可以解决了。

    任劳本来火气猖得冲天冒,但一知道这人来了,就把头鞠躬也似的往胸膛挂,好像这人来了面子就不要也算了。

    任怨则非常宁静。

    十分文静。

    垂手肃立,像个大家庭里最和最驯最听家长话的小儿子。

    可能就是因为他吊诡,追命忽然笑了起来,说:“你们两个,真像……”

    由于知道这汉子是无情的“三师弟”,仇烈香对他也有了些好感,“像?像什么?”

    问了之后,她忽然觉得自己不该问,脸上无由的一热。

    追命笑嘻嘻地道:“像……皱眉的时候更像──”

    仇烈香的心不知何故,忭忭的跳动着,她不问了,反而说:“你刚才给人甩下来的时候,样子真像啊──”

    追命讪讪笑然地问:“──哦?像什么?我跌得够帅吧?我已尽量卸力借势摔得潇洒飘逸一些的了。怎样?够帅吧?……”

    却见小姑娘还在哈哈的笑着,更厚着脸皮问:“啊哈哈,还满意吧?可以收货了吧?──能逗姑娘这么开心笑,就算成功了哦!”

    仇烈香看了看这落拓汉子,也真有几分潇洒、几分可爱,遂想起刚才他给那高人一手甩下来的样儿,不禁忍俊不住,又哧地笑出声来。

    笑的时候,粉靥绯红,娇憨无限,无情几看的痴了。

    追命心里一痛,也不望她,望别处去。

    ──他故意这么一闹,整个场中的气氛立即柔和了,诡异肃煞之气,也给冲淡了不少。

    这原就是追命说这番话的目的。

    这是他江湖跑惯的对敌经验:

    对方要是戏谑着来,他则以严肃对待。

    敌手要是肃杀着来,他则以轻松应敌。

    人家要是施以吊诡氛围,他则以清晰明辨。

    对手要是以霸气相迫,他则心平气和拒敌。

    ──总之,不要顺着敌人的方式走,因为,敌对方面所施之法,一定都是他们平时惯用的方式,所以,更勿给对方牵着鼻子走,一旦为敌方惯用伎俩带动,自然就先落了下风。

    这是追命向来的应敌经验。

    所以三鞭道人与“夏侯杀手集团”杀气腾腾、妖气娆娆的迫近来,追命就以戏谑对待──不过,他真的希望自己跌得好看些,不然,像那样裤裆绔儿朝天的也着实太那个难看了……

    他也竭力想跌得好看一些,但那人的力道实在太高妙了,他无法避,也不能卸,要不是自己真有一身绝命轻功,而对方似乎也无意一手把他摔死,他只怕早已跌成十七八截,死翘翘了。

    ──居然幸得不死,还好摔进一个掘深了又没填的土坑里,泥土松软垮散,卸去不少力道,才能幸得不死,但却已摔个荤昏八素的,好一会才能恢复战斗之力。

    他本来就是负责保护无情的。

    是世叔安排他在“一点堂”,多保护无情的。

    因为世叔算准:

    “如果我们打了胜仗,平乱荡寇,蔡京、王黼、梁师成准一定会寻衅灭了一点堂,让我回来加官也失去了后援,不能有作为。如此,在这儿守堂的崖余一定当殃。”

    “要是我们出征铩羽,那蔡氏党羽定必趁此追究,落井下石,启奏加罪,说不定还趁此灭了一点堂,肃了后患,这样说来,无论崖余在这段期间有无生咎冲突,蔡京父子都必然会找到借口下毒手。”

    “所以你和游夏,这段时候不要在外办案,多些留在一点堂,在隐处协助大师兄,守护一点堂。”

    世叔也算的真准!

    一切都真个发生了!

    然而,让他伏身屋檐,今夜潜藏此地应合拒敌的,却是大石公。

    “你这几天晚上要留在这儿。”那时,看大石公的脸色,就像放冷了两天前的猪肝,不知是病了?还是负了伤?或是中了毒?“只怕蔡京的人即刻就要发动,大举来犯。”

    果尔。

    少年无情 … 第三章 一点堂保卫战

    (幸亏今晚自己来了。)

    追命心中这样思忖:

    (要不然,今晚就由大师兄孤军作战,而二师兄把强敌引走,只怕也一定陷于苦战,我岂能独安然于自在门!)

    追命今晚因念起小透,酒瘾大发,几乎就去市肆喝个痛快,醉他妈个三百日!

    (幸好没醉!要不是,这一场一点堂保卫战,自己赶不上,这辈子也抬不起头来做人了!)

    这是他的想法。

    居然他看到仇烈香和盛崖余那么要好──那种好,已经不用说出来,表达出来,已经可以感觉到,他是为了她好,她是为了他好的那种“好”──他心里陡然忆起了小透,很有点疼,可是,能尽一分力保护他们两人,仿佛在坟里的小透,也会用盛开的白花来微笑一样。

    这样他才安心。

    这样做他才欣心。

    这就看出有几种人的应事态度:

    当有劫难来时,包括剧战与格斗──一种人走之不迭,用尽各种正当理由借口:忙、病、累、家人有事、恰好不在,总之,一个“闪”字了当。

    另一种却只怕自己未能与兄弟、战友、姊妹、同道,一齐并肩作战,联袂应敌,他们不惜奋身力战,千里赶快,撇下一切,只求同苦共难。

    是以,武侠是在刀光血影中的人性。

    侠就是绝境患难中的人情。

    一个人,有没有义气的本质,有没有侠者的性情,在历难时,一试,就可以试出来了。

    所以,折腾可以释放出侠情。

    磨合正可以让朋友成为兄弟。

    斗争,正可以*出真本领。

    一个好领袖不是去完全避免这些历劫。

    而是要让这种历劫正好试炼出哪一把才是锋锐的宝剑。

    一个优秀的领导人不应该绝对的避开战争。

    而是要把战争导向团结、和平以及正义的一面。

    这才是关键。

    那道长影子已经在火光熊熊中,越*越近。

    追命在马上。

    那匹马已忍不住惊恐,见着那道影子,几乎要吓得瘫痪于地了,像见到雄狮暴龙也似的,要不是追命纵控得好,那匹马已撞墙而去。

    ──看来,它宁可撞死,也不愿遇上这样的一名恶魔。

    不过,追命的反应,完全不像他跨下的坐骑。

    他表现非常热烈:“哈哈,你就是三鞭道人?喝不喝酒?”

    对方没有回应他。

    追命抓住腰畔的葫芦,抽了出来,拔开盖子,咕噜噜喝了几口,又哈哈笑道:“你不喝酒?那太可惜了!听说有一种至宝三鞭酒,是世间最好的补酒,还掺合了些波灞儿根的名贵药材配制的,喝了之后啊,可有劲得紧啊,看来,正合道长这种泥淖里的鳝鱼,撞上了鳄鱼的鼻D去了。”

    对方停了下来。

    追命所讲的,正好是这个人的“死X”。

    也是他的“罩门”。

    这个人已经到了无恶不作的地步,但他所作的恶事,十件里有八件都关于色情的,而他自己,到了这把年岁,这个光景,那回事早就不太行了,所以就越荒唐,越是变态。

    追命这么一说,可把他激怒了。

    追命就是要激怒他。

    ──仿佛,还生恐激得不够怒似的!

    追命又在马上笑道:“你不是号为‘三鞭道人’吗?怎么看来只有两条鞭?”

    的确,这人手上只有两条鞭。

    一条长。

    一条短。

    长得大概足有二丈三那么长。

    短的大约有二尺三那么短。

    一长一短。

    长的细,短的粗。

    大小二鞭。

    这个人,是个瘦子,很瘦很瘦,眼睛很大,大得像个无底深潭,像把他自己和人家的一切生命力,都扔在他那一对“深潭”里算了,别的部位,包括鼻耳嘴等,全都显得陪衬,不重要了。

    只不过,这个人,不知怎的,总是觉得他的影子很深很长。

    仿佛,影子才是他的真身,R身反而不是。

    另外,较特别的就是:他脑后、头上,盘着一条鞭。

    发鞭。

    追命这回看清楚了,他“嗯”了一声,道:“噢,对不起,这回看清楚了,一,二,三……确是三条鞭。”

    三鞭道人的人是停了下来。

    可是他的影子,还随着身后熊熊的火光,一伸一缩,蠕动吞吐,像是独立存活似的。

    三鞭道人仿佛在盘点:

    他仿佛在清点剩下来的杀手,又像在衡量眼前敌人的战力。

    “你们杀伤了我们不少人。”

    追命叹了一口气:“那就要怪为什么大人物总要最后才到了。也害我们久等了。”

    三鞭道人好像也不太急,“这跟大人物有什么关系?”

    追命又咕噜噜的灌了几口酒,“大人物就是你这种人,总是要手下、兄弟,为他死战,然后他才施施然出现,所以伤亡必巨,要是他打从一开始就蹦出来,就可以挽救不少个为他战死的无辜性命了。”

    三鞭道人听了,仰首看天,忽然,一张口,笑了一笑,露出一口黄牙:“真正高手,总是最迟才出现的。大人物是压轴的,最迟出阵是理所当然。”

    追命就要跟他找蹩:“不对,我认识有的领袖、高人、大人物都不如此。”

    三鞭道人左边眉毛一扬:“哦?那些能算是大人物和领袖么?”

    追命哈哈笑道:“张三爸对阵,从不在弟子之后。苏梦枕杀敌,红影刀光,永远在前。沈虎禅为群寇之首,但一把阿难刀,从来只当关,不守城。关七统领迷天盟,但他喜欢单打独斗,一个兵卒也不带,已把人摔得个半死。”

    他摸摸腰背,唉声道:“好痛,好痛……”一提关七,他就腰酸背疼。

    然后涎着脸,问:“他们……这几人,总不能不算高手、领袖、大人物吧!”

    三鞭道人一时为之语塞:“这四人……哼……嘿嘿……大家作风不同。不过,我是以为:这儿只有这小残废的在,没想到,引开了铁小哥、萧面具和朱刑总之后,还有你这个酒鬼在。”

    追命哈哈笑道:“我一直就住在这儿。我只是不常回家。我是一个不常回家的人。”

    “我看你也是人才。”三鞭道人道,“我就深居在相爷府里,那儿的比这儿荣华富贵多了。你不如搬过来住。”

    追命笑道:“我怕我住不起。”

    三鞭道人道:“有我引介,乞丐也可住皇室宫殿。”

    追命还是笑道:“我就怕我住不惯。”

    三鞭道人道:“你住着住着,就习惯了,然后赶你也不走了。”

    追命仍是笑道:“我浪迹天涯,本无家可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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