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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幕
2000年11月当总统和第一夫人步入金碧辉煌的东大厅时,海军陆战队军乐队奏起《向元首致敬》的乐曲。琼莉·帕特森扫视着这个她非常熟悉的地方,发现今晚的嘉宾都是人们熟稔、经常在华盛顿和媒体中出头露面的人物。她突然感到一阵强烈的惊奇:她到这儿来不是为了进行报道,而是成为被报道的对象,对她而言这还是第一次。这种感觉使她不知所措。
第一夫人递给她一杯冒泡的香槟。“你应该喝佩里埃·儒埃,但这里毕竟是白宫,因此只有拿巴峡谷了。”
琼莉笑着呷了一口。“这酒不错。”然后,她又接着希拉里·克林顿的话,以自己的典型报道风格提了个问题:“有时候,觉得这不太刺激,是吗?我的意思是,如果您真的想开一辆凌志,怎么办?”
第一夫人用了一个问题来回答她:“几年前你不是报道过黛安娜在伦敦大街上开着梅塞德斯因而招致舆论抨击的吗?”
“您是说,只要总统在职,您就只能坐克莱斯勒?”
“只有两个多月了。”希拉里露出机敏的笑容。“96年大选前我就对比尔说:‘你不能再竞选了。’他说:‘为什么不能?是因为白水门?旅行门?还是文件门?’我说,都不是,是虚无缥缈的卷云门和层云门。”
琼莉开心地笑起来。第一夫人具有别人无与伦比的幽默感,琼莉希望自己已经把希拉里性格的这一面传达给了公众。不过克林顿总统的任期即将结束。他们渡过了难关,赢得了胜利,带来了经济繁荣,平衡了过去四年的预算,同时还完成了起初被普遍认为是不可能的竞选捐款改革。既然她和希拉里已经成了朋友,也许有朝一日她会写一篇报道,软化人们对希拉里的看法,即认为她是个冷酷无情、狡猾多变、野心勃勃的女人——这种看法曾使他们在1996年的总统大选中险遭失败。
第一夫人举起酒杯,琼莉轻轻地和她碰了碰杯。希拉里轻声耳语道:“不要跟别人说,我有一瓶好酒藏在楼上。搬出白宫之前,我们找个中午一起吃顿饭。只有我们女人参加。”
“别忘了,我是个记者。”
“却是我唯一信任的记者。”第一夫人带着真诚的感激望着琼莉说,“在晚会进入高C、演说开始之前,我想再次衷心地对你说一声‘谢谢’,你的恩情我将没齿难忘。”
琼莉低声说:“这是我的荣幸。”
希拉里放声大笑。“差点让你把命送掉的荣幸。”
海军陆战队军乐队奏起一支华尔兹舞曲。琼莉和她的丈夫史蒂文被引见给挪威女王。他们还看见来自广播界的朋友。接着,副总统——现在已是当选总统——信步走过来,琼莉告诉他说他们夫妇在前厅见到了蒂佩尔。自两星期前的大选以来,这是她第一次见到副总统。琼莉对他取得胜利表示祝贺。“您会成为一位好总统的。”
“哇,这话竟出自一个共和党人之口。”
“我首先是个现实主义者。”
“我很高兴,这一切都过去了。但我不能再去参加一次德国小香肠节了,你知道我的意思吗?”
琼莉微笑着,为他从紧张中松弛下来感到高兴。她一直认为他就如同蜡像馆中一件完美的塑像,但是今年夏天的竞选真的使他精疲力竭了。今晚,他的僵硬呆板却荡然无存,他显得幽默、热情、风度翩翩。
艾尔·戈尔迅速把话题从他即将到来的总统任职转到几天前阿里安娜·霍芬顿发表在《洛杉矶时报》上一篇关于琼莉的文章。琼莉突然感到有些措手不及,一时之间莫名其妙地怔住了。他们在前厅的时候,蒂佩尔·戈尔就提出这个话题,当时琼莉尚能保持镇静,但是现在这个话题却出自这位即将成为自由世界领袖的人之口,她的确有些不大自在。
副总统问她对此作何感想,问她是否很严肃地看待这篇文章。但他看出她正在走神,于是话讲了一半就打住了,转而问她是否不大舒服。
她没有回答,因为她正盯着三个刚刚走进大厅的男人,看见他们正受到全场的问候和奉承。她的肌R一阵紧张。
史蒂文·帕特森也看见了那三个人。他立刻朝她看了看,觉察到她脸上的紧张表情,于是很自然地C进她和副总统之间,用胳膊揽住她,安慰她说一切都会没事的,并把话题从第一新闻网的三位老板身上引开。书包 网 。 想看书来书包网
隐秘计划(2)
不一会儿,仪式就开始了。
总统发表了热情洋溢的演说。“今天晚上,我们要把总统自由勋章,也就是我们这个伟大国家授予平民的最高荣誉,授给琼莉·帕特森,其原因有二。一是因为她用诚实、正直的精神以及一种如今已极为罕见的道德感,全身心地投入美国的新闻报道事业。”他脸上带着挖苦的笑容。“如果白宫记者团的某些成员能理解我的暗示就好了。”萨姆·唐纳森发出一声怪叫。史蒂文在桌子下面碰了碰她的手。他们听出了总统带着嘲讽的弦外之音。“我们今晚表彰琼莉·帕特森的第二个原因是,她救了第一夫人的生命,我本人深深为之打动……”
琼莉意识到总统在讲话,但并没有听进去,因为她的目光无意中落在一位海军陆战队仪仗队队员身上——她的视线凝住了,因为她看见那人的脸在抽搐。尽管大厅那边一个军人脸上似乎无害的表情只是她偶尔所见,她脑后的寒毛却竖了起来。
“……希拉里和我对她的感激之情是永恒的。”
琼莉的注意力放在了那个陆战队员身上。她以前见过他,她认识他。不,不可能,她在军队中不认识任何人。也许他使她想起了某个人,是谁呢?她丈夫看见她盯着门口方向,疑惑地看着她,意识到她根本没听见总统正在赞扬她。
“现在,女士们,先生们,请允许我向你们介绍我们的嘉宾——名闻遐迩、温文尔雅、才华横溢的女英雄琼莉·帕特森……”
琼莉意识到大家都站起身把目光投向了她,她知道该去领奖了。她站起来的时候,思绪非常混乱。即使她真的不认识这个陆战队员,也一定知道一些他的情况,看见过他,遇到过他。他触动了她意识深处某个使她惶恐不安的东西,使她感到不寒而栗。她朝台上走去,与丈夫擦身而过,听见他小声问道:“出什么事了?”
盈盈的微笑遮住了她奇妙的恐惧感,在一片掌声中,她咕哝着“我不知道”。
总统给她颁发勋章时,她的脑海中浮现出那个陆战队员一张不同的脸庞——皮肤要黑一些,头发要密一些,下巴颏要大一些……不,是长着小胡子——她发现自己在颤抖,内心在呼喊。会是他吗?他的白手套下面是不是有一枚金戒指?她看着史蒂文,极力想把只有他才能明白的信息传递给他,但他的眼里充满了骄傲和由于不知她在想什么而露出的无奈。
她突然意识到总统正在拥抱她,于是转身面对聚集的人群,想把那个陆战队员的形象赶出自己的脑海,哪怕片刻也好。她开始发表受勋演说,但她的眼睛却无法离开那个仍在大门右侧站得笔挺、身穿海军蓝制服的年轻人。这时,她发现他的手动了一下,而且还正在移动。
他的动作很慢,不会引起任何人的注意和警觉,包括秘密特工或者出于倦怠而东张西望的人,但是琼莉却看得十分真切。那个英俊的陆战队员的右手已离开先前腰际佩剑的位置,缓缓进入制服前襟。他那锐利的目光扫视着大厅。没人注意到他,因为所有目光都集中在她身上。她脑子里一直在想着那枚金戒指:如果她能摘去他右手的白手套,她就会发现一枚金戒指。接着,又是一阵寒战向她袭来:是不是她在巴黎的楼梯上遇见的那个人呢?身材一样,刚毅的下巴,如果再有小胡子——
就在陆战队员戴着手套的手在上衣下面移动时,琼莉几乎是在机械地背诵那段动人的答谢词。在演说的同时,琼莉看出他制服的肋部下方有一块突起。她觉得蹊跷,好像那儿有个包块或者肿瘤,抑或是他塞了一块卷起的手帕。转瞬之间,当他的手开始握住制服下面的那个东西时,琼莉确信那是什么了。就在他拔枪的同时,琼莉终于尖叫起来。也就在这时,她知道自己没怀疑错,那人的的确确就是他。
两名秘密特工听到她的尖叫,立即作出反应,扑了过去,于是第一枪没能击中大厅前部的预定目标。飞出的子弹击碎了大厅里一盏枝形吊灯上的水晶灯饰。水晶碎片像雨点似的落在此刻已惊惶失措、抱头乱窜的人群头上。
陆战队员趴在地上打出了第二枪。子弹穿过海伦·托马斯的裙子——只差一点点就打中她的左腿——打进离演讲台大约两英尺的墙上。
隐秘计划(3)
等那人的手指准备再次扣动扳机时,总统、副总统和第一夫人已被转移出大厅。一名秘密特工一脚踩碎了他的手骨,使他无法再开第三枪。
琼莉和史蒂文被秘密特工带进弗米尔厅,同时被带去的还有第一新闻网的三位老板克莱顿·桑坦吉罗、詹姆斯·马丁·芬德利和巴尼·凯勒。接着,库基·罗伯茨、萨姆·唐纳森以及两位有线新闻网的记者也被带进去,和他们聚在一起。这是一次出乎预料的新闻业人员的聚会,这样他们就无法将所发生的事件向他们各自的办公室报告了。不一会儿,郁郁不乐的海伦·托马斯由一名特工陪着走进房间。她的裙子前后都是枪眼,已被当作证物收去,所以她只好在腰间很不雅观地别上一块白宫的台布,走路时显得垂头丧气。
第一新闻网的三位老板面对着琼莉和史蒂文,向他们表示“震惊”。第一位说,不允许她进行报道、把消息发回电视台是犯罪行为。另一位大声说出自己的疑惑:枪击的目标是谁呢,总统、副总统,还是第一夫人?第三位则一言不发,只是以一种理解的目光看着她,好像在说:我知道你很清楚……
最后,秘密特工和联邦调查局对他们进行了问话。当然,谁也不知道一个化装成海军陆战队仪仗兵的人怎么能进入白宫东大厅,并企图在自由勋章颁发典礼上行刺。用海伦·托马斯的话来说,这样的剧情是最无法解释的。他们分别被带到隔壁的中国厅,由秘密特工和联邦调查局进行个别问话。第一个被带过去的是海伦·托马斯,部分原因是考虑到她围着用大头针别着的台布太不雅观。接着被带去的是史蒂文,然后是琼莉。
琼莉在回答问话时,说的和海伦、史蒂文告诉他们的一样,而萨姆、库基、巴尼同其他即将宣誓作证的人所说的也是同样的内容:一无所知。
但那不是实话。
琼莉确实知道些情况,而且知道得不少。她知道史蒂文会在外面等她,也知道她和丈夫不会再乘坐接他们来的那辆豪华轿车,她知道他们不得不步行,而一旦离开白宫车道,他们就会从新闻界停车的地方偷一辆汽车开过河去,再也不能回头,再也不能回家。她知道自己现在就像电影里所说的一样,“正在逃亡”。她知道她的生活再也不能保持原样了。
因为她知道,那颗大家都以为是瞄准总统的子弹其实是瞄准她的。
第一部第一章1996年12月
1996年12月14日晚,在小华盛顿酒店那个有宾至如归气氛的餐厅里,两个衣着考究的男人坐在一张餐桌旁。“这里吃的东西全国一流,”巴尼·凯勒用亚麻布餐巾擦了擦嘴,笑眯眯地说,“最棒的。”
另一个人似乎对正经事更有兴趣。“那么告诉我,”雷克斯·希尔德说道,“为什么选她?”
巴尼开始言归正传。“首先,她很清白,没有任何污点。她丈夫也没有。”
雷克斯似乎不以为然。“据我所知,他是个客机驾驶员。这本身我就不放心。”
“不要不放心,他不是个乱来的人。”
“我可不允许出丑闻或者爆炸性新闻。这儿不能有迪克·莫里斯。”
巴尼笑起来。“你就放心吧。12年的美满婚姻。一双儿女像明信片上的画一样完美,一个6岁,一个8岁。她丈夫42岁。她现年38岁,等我们将她扶上台时,她就49岁了,年龄正好。”他对端咖啡上来的侍者点点头,接着说,“出生于佐治亚州亚特兰大市郊,据说家境贫寒,从小就迷上了电视新闻。获新闻学奖学金进入西北大学,后转入普林斯顿大学,毕业后在华盛顿谋到一份工作。在政府部门,不在媒体——”
雷克斯不耐烦地打断他。“她是怎么遇上她丈夫的?”
“在可爱的天空里。班机在暴风雨中向杜勒斯机场降落,着陆后飞机冲出了跑道。他是飞机驾驶员;她很傻,是那天晚上唯一的乘客——也许是出于不得已要赶去做报道。他带着她走出泥浆到达机场候机大楼。剩下的大家都知道了。”
雷克斯在脑海深处搜寻着。“我为什么也要把他和电视联系起来呢?”
“因为电视是他们的共同之处。他曾经干过录像剪辑,在洛杉矶电视台工作过一段时间,是个以做政治宣传为主的自由撰稿人,现在仍然在兼职,据我所知是编辑她的部分节目。他干得不错,但他更喜欢飞行。”书 包 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
隐秘计划(4)
“他们什么时候结的婚?”
“85年。他们在第16大街一个不体面的街区买了套烂房子,在那段街区人模人样地生活起来。她当时主要是为参议员们端端咖啡,没有前途,于是改换门庭,进了当地电视台干起新闻。因为她长得漂亮,所以常在电视上露面。但她确实干得不错,于是被有线新闻网挖走。”巴尼伸手从脚边的公文包里拿出一份文件。“这里有一份早期的评介:她是一位很有力度、具有超凡魅力的年轻记者;尽管她像钉子一样坚硬,却像奥普拉一样敏锐和热情,人们愿意向她敞开心扉。这个姑娘大有前途。引自《华盛顿邮报》。”
“她从来没有能像上面所说的那样大有前途。”
巴尼得意地笑了。“她还没有得到我们的帮助。没有人为她做过我们准备为她做的事。她有潜力,这很重要。她具备成为明星的条件。”
“经济状况呢?”
“不到六位数。不过她丈夫在环球航空公司的年薪是10万。对我们有利的是,他们现在像所有过时的雅皮士一样债台高筑。孩子上私立学校要钱,那套房子需要不断地投钱进去,还有夏季度假别墅要维护,这些你是知道的。”
雷克斯咧嘴笑了。“听起来倒有点像我和我妻子。”他喝了一口水。“宗教信仰呢?”
“你会满意的。他俩不仅是高尚的基督徒,她丈夫还是个有任职书的牧师,看在上帝分上!”
雷克斯怒目而视。“巴尼!”
“我没有别的意思,看在上帝分上,就类似于拯救灵魂那一类的话。”
雷克斯明显地意识到他在开玩笑。“你应该再出生一次。”
“我信仰的是另外一个上帝。”
“是的,我知道。”雷克斯说。他转动着眼珠,根本没考虑这种可能性。“往下说。他是飞行员、录像编辑,另外还是个牧师?他是丈夫,不是上帝。”
“是个文艺复兴时代的人,我还能告诉你些什么呢?事实上,他是经弗吉尼亚一个外围浸礼教派任命的。别以为他真的干过这一行,也许他是为了父母才这么做的。”
“实话跟你说吧,我很了解他父亲。我只是在检验一下你的调查。”
“他父亲怎么了?”
“你还不知道他是谁?”
“我应该知道吗?”
“查尔斯·帕特森。查尔斯·帕特森教授。”
“我知道他的名字,我们掌握这个情况。但他到底是谁?”
雷克斯屈尊地说:“基督教运动中一位温和的领导人,在摄政大学任教。”
巴尼似乎真的呆了。“帕特·罗伯逊的学校?我真该死。”
“那还用说。”
“那是我的奋斗目标。那就再往下说。”
雷克斯接着说道:“查尔斯·帕特森已经写了几本书,是关于——”
“先别说,让我猜猜看:是关于耶稣、上帝之类的。我比较喜欢非小说类读物。”
“真有意思。”
“怎么样,很完美,对吧?”
雷克斯显得有些犹豫。“嗯,这也许对我们很有利。”
“我要说的正是这个。另外,对于还没有加入索耶/库里克社团的人来说,她得过电视行业中最高的q级收视率。还记得吧,几年前他们进行过一次民意调查?结果发现如果沃尔特·克伦凯特是60年代初至80年代初美国哥伦比亚广播公司《晚间新闻》节目的主编和主持人。民意测验认为他是美国最受信任的人,深受美国人喜爱。——一个该死的记者——宣布参加竞选,他将击败其他任何总统候选人。沃尔特斯大概也能做到这一点。明白了吧,美国人相信这个姑娘。她只是需要再多些知名度。再来一点点推动力。”
雷克斯放松下来并承认道:“她是我妻子所欣赏的人,我也喜欢她。”但是今天他在这儿要作出一项重大决定,而这种决定又难以作出。他还有一些疑虑,“她具不具备……这种素质去完成我们需要她完成的任务,去我们需要她去的地方吧?”
“首先,她很聪明,在普林斯顿大学是班上第一名,在伍德罗·威尔逊学院攻读政治学。她有勇气,有干劲,在欧洲进行过采访报道——在有线新闻网的时候,她带着克里斯蒂安娜·艾曼坡的摄像机艰苦奋斗多年——掌握了外交事务方面的工作经验。然而更有利的是,她是华盛顿圈子里的人,但又离那些人比较远,所以不会有他们那种坏名声。听说她还想拓展视野。她没有敌人,对你的事业充满同情,并且是共和党人。她符合条件。她曾经采访过阿里安娜·霍芬顿夫人,阿里安娜说她是唯一知道如何提问的记者。”
隐秘计划(5)
“电视观众可以信任她,我们能不能?”
巴尼突然变得保守起来。“如果你的意思我没理解错的话,我认为现在还没必要让她知道我们长期与全面的计划。”
“那当然。”
“事情会水到渠成的。同时,我们要在一段时期内做到这一点,我的任务是多让她亮亮相,让人们想多了解她。”
“创造明星是有风险的。”
巴尼提醒他说:“这全套荒谬的想法都太冒险,而这也正是我认为它能成功的原因。”
雷克斯看着桌上的鲜花,再度陷入沉思。“通过!听起来可行。”
巴尼微微一笑,向后靠在椅子上。“这么说你给我开绿灯了?”
“另外两个‘骑士’呢?”
“他们已经向我道过‘好运’了。我对《圣经》起誓,雷克斯,我知道这是对的。”
“你这个犹太人,讲起话来倒像个基督徒。”
“肯定是你们这些家伙干的坏事。顺便说一句,圣诞快乐!”
雷克斯放声大笑。“光明节快乐!”
“雷克斯,97年将属于我们。我敢保证,她是你想要的女士!”
雷克斯略加思考后作出了决定。这是一个郑重的声明,因为他是在为一件举足轻重的大事开放绿灯。“好吧,”他平静而自信地说,“那就行动起来,去找她。”
第二章1997年1月
琼莉转弯进入华盛顿国家机场候机大楼时,听到有人喊她。是站在流动售书车旁的巴巴拉·戈登手持一本推理小说在向她挥手。琼莉笑眯眯地急忙走过去。“你怎么这么快就搞到这本书了?”
“我是你的联邦快递。”巴巴拉开着玩笑把书递给她。“我看你行色匆匆——又有什么新消息了?——我会把书钱记在账上的。”
“谢谢你,巴巴拉,你真好。”琼莉把那本精装小说塞进包里,掉头出门向停车场走去。
她从飞机舷窗里就看到外面在下雨,下到现在还没停。她撑开折叠伞,小心翼翼地跨过地上一汪汪的水。快到自己的车旁时,有个人倒车出来,溅了她一身水。她打开沃尔沃的后盖——这辆车是她和史蒂文一星期前才买的——把旅行袋和公文包扔进去,然后跑到驾驶座旁的车门,想赶紧进去免得挨淋。但她一眼就看到车的表面出现了第一个擦痕——一个实实在在的凹痕,她愣在那里,结果被淋得更湿了。正因为这个原因,她恨停车场,发誓再也不把车停在机场了。
她隐约觉得今天上帝是在考验她,这个想法很快得到了证实。乔治·华盛顿大道上交通拥挤不堪,车走走停停,这倒使她有足够时间透过湿漉漉的车窗,欣赏这座美不胜收的城市。华盛顿是她非常热爱和了解的城市。尽管有时候她厌倦自己的工作,但这座城市始终对她有魔术般的吸引力。华盛顿在她的血Y中流动,这一点她很肯定,但她希望自己能对政治新闻的报道怀有同样的激情。她已经变得烦躁不安了。她应该换个环境,干点其他事情,了解这个国家的其他一些地方,再次到欧洲去工作,到亚洲去跑跑,到南非去发掘新闻。她担心自己开始像政治家那样,在华盛顿优越舒适的环境中过着孤岛式的生活,而对自己所处的世界一无所知。
第14大街桥塞车,于是她试着走纪念碑大道桥,走通了。手机响了,她考虑要不要接。她看到对方的号码很陌生,就没加理会。到家之后再查一查留言吧。她已经安排了今天陪陪孩子们,但她像往常一样担心会有具备新闻价值的事件发生,从而打乱她的计划。到罗克克里克大街的时候,她对自己说准备再干一年时间;如果这一年当中,她的经纪人还不能在华盛顿之外为她找一份工作,那她只好辞职——同时解雇经纪人,她自己给自己找工作。
在倾盆大雨中,她从杜邦广场出口下了高速公路。她壮着胆子驶进她家所在地区的街道,因为那里的路上有许多开车的人都是玩命的傻瓜。最后她在r大街和第16大街交会处一座大红砖房子前停下车。她匆匆从侧台阶上去,注意到史蒂文的溜冰鞋挨着孩子们的一起放在门廊上。雨是昨天才开始下的,此前一直在结冰,也许史蒂文带孩子们去过溜冰场了。或者说得更准确些,也许是萨拉和怀亚特带他去过溜冰场,因为这种时候他才是这个家里真正的孩子。史蒂文喜欢比较简单的娱乐方式。这是她嫁给他的部分原因。
隐秘计划(6)
她没有多少时间。她匆匆看了看餐厅里一大堆未拆封的信件,从后台阶上楼,快到顶层时开始脱衣服,很快就洗起淋浴来。之后,她精神焕发地裹着柔软的浴巾,看着大厅里闪烁的自动留言机。她无心去理会它,但又知道无法不去理会它。像往常一样,有工作留言和孩子们朋友的留言。海什曼奥迪公司的迈克问她对新车是否满意,还有休?唐斯诚挚的问候,并对她送的生日鲜花表示感谢。他和她最近为了一篇报道发生争执,他赢了。他个子大,更有力量。她在华盛顿,而他在纽约。这件事本身已成了新闻,而且没有在公关方面对她产生不利。
她从微波通讯公司一号台查出自己手机上的留言,接着从公文包里掏出笔记本电脑,C上调制解调器,调出自己的电子邮件。已经来了几封,但都可以先放一放。有一封是史蒂文发来的,说他认为可能会延迟抵达杜勒斯机场,让她去接他之前先和航空公司核实一下。他还说他想念她,他爱她,并提醒她他们已答应今晚带孩子们出去吃晚饭,地点由孩子们挑选。琼莉笑了,知道那意味着要去麦当劳了。
她穿上牛仔裤和运动衫,而后打了个电话给电视台,确定次日开会的时间,并询问了那边的情况,得知华盛顿没发生需要引起她关注的大事。她还打了个电话给海伦。海伦是一位年长的邻居,现在已成为孩子们的代理乃乃。“孩子们表现如何?”
“像天使一样。”
“告诉我,另外一个‘孩子’表现如何?”琼莉笑了,她知道萨拉和怀亚特只要叫声“海伦阿姨”就能逃脱一切罪责和干系。“你最近怎么样?”
“老了。”海伦一本正经地说道。
“我也是。”琼莉又补充一句,“我要去接孩子们了。”
海伦问:“今晚你们需要我帮忙吗?我已经在日程表上作过记号了。”
“史蒂文要回来了。”
“好,那我就早点儿上床睡觉了。”
“你好好休息,我明天再和你聊。”
“好的。”海伦说道。
“噢,海伦,谢谢你。”琼莉可以听见电话那头的女人对她回报的微笑。
琼莉抓起车钥匙,又回到汽车旁边。她身上又淋湿了,她真希望自己刚才没把车停在街上,可是他们的车库门打不开——他们需要一个新的门把手。她对着汽车的后视镜,抹了些唇膏,以增加一些生气,然后出发去采购一番,再去接孩子。
即使不下雨,星期五的交通也相当糟糕,而下雨所带来的烦恼使行车条件变得更加恶劣。她把收音机的音量开得很大——新闻,别的还有什么呢?——又听完一遍她最近四天一直在报道的埃及危机,她发现自己已不知不觉地来到坦利广场的海琴尔商店。她取回史蒂文在这儿订购的铰链。这是他们打算装起居室和餐室之间的落地窗用的。已经走出大门了,她又想起车库门的把手,她对自己说先别管它了。在新原野超市,她迅速装满了一手推车物品,快得就像抢答比赛的胜者有一分钟时间把能拿的东西全都拿走一样。这些食品的账单高于她采购时精神上所能承受的标准,为缓解精神压力,她用维萨信用卡结了账(这使她感到轻松些)。她把食品袋放进沃尔沃的后面,这时她很高兴地发现只有一点毛毛细雨了,但驾驶座车门上的凹痕依然使她恼火。
10分钟后,她把车开进威斯康星大道的圣阿尔班小学的停车场,正赶上儿子怀亚特拖着背包走出校门。
“背包!”当儿子爬进汽车时,琼莉说了一声,而且特别强调了第一个字,提醒儿子背包要背着。“全都湿透了。”
“你好,妈妈。”他在她脸上啄了一口。
她抚弄着他的金发,看着他那破烂的书包说:“怀亚特,这个书包我们才买了一个月。它应该是背在肩上的,别像飞机上的乘务员一样把它拖着。”
“爸爸就是这样拖的。”
“他的包有轮子。”
他注意到她没有向左,而是向右转了。“我们去哪儿?”
超级女人(1)
旁边有人正在烫发。我忧心忡忡地对着铮亮的镜子打量着自己。一副滑稽相。
每当我坐在理发椅上的时候,我就突然发现,我还从未有过像现在这样好的头发。我忐忑不安地看了看为人随和的理发师。他正忙着给一位老年妇女做头发,面部毫无表情,没有一丝儿笑容。
拉罗发廊坐落在市森林的旁边,确实是一间金碧辉煌的精致小屋,与有着“阿尼塔施蒂姆”这一耐人寻味店名的理发店有些不同。那家理发店就在我们现在居住的地方,一进去便给人一种不放心的感觉。花马克便可在那里洗发和剪发。在那R白色的橱窗里,广告30年没有换过,总是那张已经旧得发黄的照片。我怎么会一下子跑到这家发廊来的·一切都来得那么快!
我抓起一张递到我面前的街头小报(那人大概以为我智商不高),漫不经心地读了起来。我看到戴妃——这位迷人的、但由于减肥而患厌食症(王妃本人对此只在私下里对《玫瑰报》的少数人明确提过)的王妃(上方的照片)实际上非常孤独,因为她那性格内向的王子(这儿左边骑马的那位)同一位玩马球的悍妇(下面这张小照片,可惜有点模糊)关系暧昧,欺骗了王妃13年。女王夫人(封面照片)对此“金口”不言,一味掩盖。
我旁边正在烫发的女士却没有“金口”不言,她似乎有一种强烈的讲话欲,给人一种不吐不快的感觉。
“我男人有一天去了美国,从此一去不归。”她高兴地开了口,打破了发廊里优雅的宁静。
可没有人讲话,正在为她做头发的理发师和学徒都没有任何反应。理发师正兴味索然地瞧着大厅,学徒懒洋洋地给师傅递着五颜六色的发卷。
我越过街头小报的上方看了一眼,觉得这位女士要讲的东西似乎比《玫瑰报》上那些污言秽语要有趣得多。
“您想一想,”那位女士继续说,“当时战争刚刚结束,我和儿子孤零零地站在大街上!”
真卑鄙,我想,是那种典型的一走了之、把妻子和未成年的孩子撇在废墟上的男人。
她和我的情况相似极了。只是我有两个孩子,没有战争,这不用说。从这点上讲,我肯定要比她轻松一些。我不是站在废墟上的女人,无论如何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废墟女人。
我把《玫瑰报》放到一边,抓起了精美的《我们妇女》杂志。这儿云集了一群乐呵呵的姑娘,个个奇装艳服,靠在一面墙上,向观众投去轻佻的微笑。她们这样卖弄风S,也许是因为她们都穿着金银丝紧身连袜裤、喷上了诱人香水(我这位亲爱的女读者虽然没有闻到,但却能感觉得到)的缘故,而且还是有名的拉格罗夫厂出的娜茨丝与高特猛牌呢!
我感到从中获益匪浅。
在“潇洒”这一标题下,在前一页还戴着黑色胸罩、喷洒玫瑰花香水的那位女士现在换上了一件肥大的男士西服,戴上了一顶宽边礼帽,正急匆匆地迈步走去劈木柴。她把一条旧羊毛毯很随便地搭到肩上,身后跟着两条瘦精精的爱尔兰塞特种猎狗。两条狗无精打采地在摄影师的镜头前转来转去。这位姑娘却神采飞扬,看来她还没有两个任性的小家伙,也没有一位总不在家的出色的丈夫呢。我充满忌妒地观察着这位女士。她的一头浓密的鬈发从帽子中飘落出来,从她的发式上我看得出,她大概不是每天而是每小时都光顾像这家这样的精致发廊。我这时真希望面前这位懒洋洋的拉罗理发师也能够在我的头上变出像这位女士这样轻松飘逸的发式来。
我今天平生第一次想找一位房地产经纪人,想找一位真正的成年男人,一位能够给我搬椅子、请我坐下、并且尊敬地称我为“尊敬的夫人”的男人!这便是我今天要找一位高级理发师花两个小时为我理发的原由。
“我男人从此杳无音讯,再没有任何消息了。”我旁边的女士愤愤地说,“他至少得给我们来封信嘛!”
因为还没有人搭理她,我感到有些同情,于是搭讪道:“就是该写封信嘛!”
那位女士听了我的话很受鼓舞,她在镜子里高兴地冲我笑了笑。她大约有70岁左右的年纪。
“我敢说,他当时在美国一定有个女朋友。”她充满信任地对我说,“但至少他得跟我说一声。”
“要是我丈夫有女朋友,他肯定会告诉我的。”我不假思索地说。
超级女人(2)
“您看,”我邻座的女士接过话茬儿,“这样做就对了,这样我们当女人的至少也有个心理准备!”她高兴地冲我笑了笑。“您丈夫是干什么的·”
“电影导演。”我说。
“噢,多有趣的工作呀!”她激动地说,“我听到过他的名字吗·”
“他导演过电视剧《加勒比旅馆》,”我说,“还有《随船医生弗兰克·马丁》。”
“那是您丈夫导演的·”她激动地叫道。理发师不得不停止了卷发,因为她激动地把头转了过来。
“是的。”我谦虚地脸红起来。听到别人赞扬自己的丈夫心里总有一种特别自豪的感觉。
“这部连续剧我从头到尾都看了!”她又兴奋地叫了起来。“您知道,我有的是时间。我的埃诺虽然还住在我这儿,可他大部分时间都呆在律师事务所里。”
“您可终于熬出头了。”我羡慕地说。
女士笑了笑说:“您想到哪儿去了!我的埃诺已经45岁了!”
拉罗做完卷发,给我这位亲切的谈话伙伴罩上了一个烘干器。我友好地冲她点点头,然后又重新读起我的杂志来。
一位面带迷人微笑的时装模特儿正跨越一个齐膝高的竹篱笆,她那扎有蝴蝶结的丝绸衬衣和直筒超短裙似乎毫不妨碍她。背景处有几只绵羊呆呆地看着她,对她的所作所为显得不可理解。
我匆匆翻到下一页。这儿有一根可以扯下来的怀孕测试带,它使用非常简单,要么显示x(怀孕),要么显示“-”(未怀孕)。但如果智力低下的用户连这一点也不理解又该怎么办·!
在“真疯狂”这一标题下,一位显然没有怀孕的女士正用仿豹皮大衣和红色漆革小包遮护着自己,以免遭倾盆大雨之淋。面对吹得她大腿完全L露的逆风,她却在龇牙咧嘴,捧腹大笑。在另一页上,她用一双没有淋湿的干脚漫步在满是礁石的地上,一手扯着马笼头,拽着一匹目光疲倦的耕马。
很显然,她的衣着是专为这一活动而穿的:她身上衣衫褴褛,每走一步,布片似乎都要从L露的肩头上滑脱下来。要是我这身打扮踏进这家发廊,马上就会有人把我悄悄地抓起来。我不是这位名模,我只是整日C劳的家庭妇女弗兰西丝卡·赫尔·格罗斯克特尔,今天要同一位经纪人见面。
拉罗终于过来给我这位没有社会地位的区区之辈做头发了。他拉着一张令人作呕的长脸,用手指拨弄了一下我那一缕一缕的头发,然后低声告诉我,我的头发像乱草一样干枯易折,迫切需要保护,这样才能使头发结构得到恢复。
“我的埃诺是替人打离婚官司的律师!”我旁边的女士从烘干器中喊道,“他是本市最好的离婚事务律师!”
“这工作太有意思了!”我对她喊道。然后我又对拉罗说,如果他认为确有必要,就给我抹那贵重的护发油好了。
拉罗走开了,去取褐色塑料瓶里那种味道难闻的Y体去了。
“我的埃诺打协议离婚官司出了名!他已经替人家打了900件协议离婚官司!这您想得到吗·”那位女士自豪地喊道。
“真了不起!”我由衷地赞扬说,“他怎么那么能干·”
“这是他的天性!他讨厌吵架!他是个非常文静可爱的小伙子!”
他一定是个非常迷人的小伙子。他母亲对他的描述使我对他产生了强烈的好感。在我的想像中,他是一位瘦削、没有胡子的男人,穿着一件水兵服,坐在对他来说显得空空荡荡的办公桌后面,用响亮的嗓门劝说委托人要“和睦相处”。
拉罗开始毫无兴致地捏搓起我的头皮来。
“用的是甘菊和椴花膏。”他用平淡的口吻告诉我,“您是自己染的头发吗·”
“不是自己染的,”我无精打采地说,“是自己变成这个样子的,我是说,在这几年中头发自己变成这个样子的。”
拉罗不相信我的话。“这头发肯定是让人处理过的。”他不高兴地挑剔道。
我觉得自己头发的颜色还蛮好,但用了几次那种柔软上光的定型Y之后它就自己变黄了,这当然是在阿尼塔施蒂姆理发店做的。
“我可以给您做成缕式发型。”拉罗最后开恩似的建议道。
“所有想离婚的人都找我的埃诺!”旁边的女士又大声地C话说,“甚至败诉的一方也把他推荐给自己的朋友!”
这一点我觉得合情合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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