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译林 创刊30周年外国小说巡展(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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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19 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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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快捷C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如金啊!”他们跟着这个急匆匆的人,来到了一扇冰箱门模样的门前,替他打开门。要到里面去,就要先把一根金属G拉到一边,然后使劲扯动一块厚若城墙的钢板。刘易斯明白了,冰箱不在里面,在外面:要是不搬进橘黄色的住舱里,什么东西都会变得像砖头一样硬邦邦的。他们跟在那个运水果的人后面。进门是一个门廊,挂满了大衣,往里走,是灯光明亮灿烂的餐厅,暖意融融,有很多人在兴致勃勃地话别。他们的背包堆在一起,像沙袋护坡。人们都打好行李准备动身了。

    那向导啪地撂下刘易斯的东西,把风镜和风帽往后一推。“我是站长罗德?卡梅伦。”

    “你好。”刘易斯试图认准那张脸,可是穿着风雪大衣,人人看上去都是一个模样。他的印象是,那人有络腮胡子,皮肤都皴裂了,戴风镜留下的红圈使他看上去像浣熊一样。刘易斯觉得奇怪,飞机上怎么没有别的乘客。“没有人来当班吗?”

    卡梅伦皱起眉头。跟寒冷和管理工作打交道,使得他看上去有一种朴实的自信,也同样使得他看上去有点疲劳。极地真是折磨人啊。“一群幼儿园里的娃娃,就想着自己。”他摇摇头。“我的工作就是照看这群猫。我的日子可不好过。昨晚还来了场小小的虚惊。”

    “虚惊?”

    “供暖设备坏掉了。”

    “哦。”

    “我们又修好了。”

    “哦。”

    站长打量着新来的人。刘易斯看上去还很整齐,沙黄色的头发,肤色微微发黑,像运动健将一样矫捷精干。书包网 电子书 分享网站

    暗冬(4)

    会消失的。

    “你的档案带了吗?”

    刘易斯在背包里摸索了一阵,掏出一个破旧的棕色信封,里面是就职表格,医疗记录,牙齿的x光片,还有先于自己到达的发运到南极的个人物品。他的新老板朝里面瞥了一眼,好像是要看过文件之后才能确认刘易斯当真来了似的,然后把那个信封往胳膊底下一夹。“我得到外面去,送最后这班飞机起飞。”卡梅伦说,“以后再带你四处转转,眼下你最好还是去坐下喝点吧。”

    刘易斯莫名其妙地看看餐厅。

    “我的意思是说喝点水。海拔太高了。你觉得很不舒服,是吧?没事儿。新冰碴子就是这样。”

    “新冰碴子?”

    “新来到冰碴世界的小子。新——冰——碴——子。就是你啦。”

    刘易斯咧咧嘴,却没笑出来。“来得晚点儿嘛。”

    “就是新呀。谁开头都做过新冰碴子啊。像这样,到最后一分钟居然能弄到你,我们很运气啊,这一点我们也清楚。吉姆?斯帕科发来电子邮件,说你要来,真像是在宣布主的再次降临。”

    “我当时想要份工作。”

    “是啊,他是那么说的。你甩手就扔了大油田那儿的差事,我觉得你可真酷啊。”卡梅伦赞赏地点点头。

    “我就那样,很讲原则的人呢。”因为海拔高,刘易斯觉得头疼了。

    “当然了,我们需要他们的废物,才不至于冻僵在这里。”

    “可不能从野生动物保护区弄来,你是不要的。”

    “而你呢,抬腿就走。”

    “他们可没打算拿直升飞机送我一程。”

    “可真要有点胆量呢。”

    “不得已啊。”

    卡梅伦试图估量一下这新来的人。刘易斯看上去很累,有点摸不着头脑,胸膛一起一伏,一半是兴奋,一半是担忧。他们开头都是这样子。站长朝门口转回身去,急着想走,又考虑着要不要再说点别的。“我得去送飞机起飞了,”他终于又说,“你明白这意思,对吧?”

    “什么?”

    “就是,在这里可不能甩手不干。”

    跟随卡梅伦出去的还有一队人,有些人好奇地看看刘易斯,其他人则没理会他:他们是要越冬的人员,准备去卸下装备,还有最后一批飞回国的夏季人员。极地的飞行时限只有短短四个月,在这期间天气情况允许航班飞进极地,2月,最后一班飞机像候鸟一样朝北逃逸而去。冬季,黑乎乎的,什么也看不见,风力太大,冰跑道上总有雪,清除不干净,天寒地冻的,也没法冒险降落:翼间支柱可能会断裂,水力闸可能会失灵,舱门可能会打不开或关不上。3月21日的时候,是二分点,太阳就落下去了,要等到9月21日才会升起来。从2月到10月,基地就像月球一样荒凉。越冬人员将撤进圆屋底下,维持圆屋正常运转,还要读取天文和天气数据:今年有二十六个越冬人员,八个女的,十八个男的。就像在潜水艇里,或者在空间站上。你要坚持到底。

    餐厅里空下来了,刘易斯在塑料贴面的桌前坐下。房间的天花板很低,又亮堂又温暖。告示板上挂满了纸片。果汁处理器在汩汩作响,角落里还有一台电视监视器,显示着外面的温度。跑道边的温度是零下五十八度,有微风,风寒度数降到了零下八十一度。这些数据读起来很抽象,但他刚才走进的那扇冰箱门可不抽象,那门已经旧了,寒气从边角处漏进来,朝里的门面已经结了冰霜。冰霜呈条状朝各个方向延伸,就像根根手指。那图案让刘易斯想到了一只巨手,正试图把门猛拽开来。

    “能喝多少,就喝多少吧。治疗高空病,这最见效。”

    刘易斯抬头一看。原来是厨师。他几乎全秃了,只有后脑还耷拉下来一点顶髻。他的脑壳上疙疙瘩瘩的,好像四处碰壁不止一回了似的。他的小胡子是灰色的,前臂上还有狗熊和鹰的文身。这个人物倒很容易让人记住。

    “看上去并不高嘛。”

    “那是因为很平坦。你正坐在一块厚达两英里的冰上呢。我们的海拔是九千三百英里,大气层在两极又稀薄,实际的海拔高度都快到一万一千了。从那运输机走出来,就好比一下子被扔到了落基山脉的顶峰。几天后你的身体就会适应了。”

    “我觉得好像当头挨了一棒。”从飞机走到这里,短短一段路程已经叫他难受了。书包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

    暗冬(5)

    “还没缓过神儿呢,你就会环绕地球飞跑啦。”

    “环绕地球?”

    “就是环绕那根标志着南极的G子呗。”他坐了下来。“我是韦德?普瓦斯基。厨师长兼杂务工。九百英里方圆内,我是最好的厨子。我不敢再往远里夸口了,因为麦克默多站里的卡西?科斯特洛的手艺也很好呢。”麦克默多站设在海岸边,是美国在南极洲上的主要基地。

    “我是杰迪代亚?刘易斯,极地气象预报员。”他握握对方的手。

    “杰迪代亚?你父母信教吗?”

    “我觉得更有嬉皮士味道。当时挺时髦的。”

    “不过却是从《圣经》里来的,对吧?你是个预言家?”

    “凭着暂时的机遇,才成为天气变化的预言家。要论我受过的训练,我是个四处采集奇石的人。实际上那是所罗门的另外一个名字。‘上帝的宠儿’。”

    “那么你很聪明啦。”

    他的脑袋疼得一阵紧似一阵。“我认为我的名字是上帝开的小玩笑。”

    “你说四处采集奇石的人,是什么意思?”

    “地质学家。那是我的本行。”

    “你就这样来到这世上一块岩石也没有的地方?鲍勃大夫可是有意外收获了。”

    “鲍勃大夫是谁呀?”

    “我们这里新来的精神病医生。宇航局派他先来清点我们的人数,然后才会去把太空站安排得人浮于事。他要在这里越冬,趁我们彼此心烦意乱的时候,就写出关于我们的报告了。他认为我们全都是逃跑分子呢。”

    刘易斯笑了。“罗德?卡梅伦刚刚还跟我说,我们不能甩手不干呢。”

    “我也是这么跟鲍勃大夫说的!这就好比拿着工资去蹲监狱呢!”

    “不过我们是自愿的啊。”

    “我已经当了三季班了。”普瓦斯基装做心潮澎湃的样子伸开两臂,仿佛是要表达自己的主人翁姿态。“我可不能袖手旁观啊。要是发电机跟昨天晚上似的不转了,那我们可能就剩几个小时了,但我们总能叫它们再转起来。”

    “怎么会不转了呢?”

    “有个白痴拉错了闸。罗德大发雷霆,也就是说,今天早上还没有人有心情来坦白呢。不过这只是因为愚蠢而造成的小麻烦罢了,并没有什么威胁。你将来就会明白,只要冻不死,这里就事事都遂心,尤其是现在,夏季营地里最后一批人都要走了,而那帮官僚又在万里之外。我给你做的饭,比你在家里吃的要好,在南极这可不是吹的。不用踩着钟点去上班,不用付账,不用交税,不用为交通烦恼,不用看报纸,什么都不用愁。过了今天,一切都平静下来了,这里就会变成世界上最平静的地方。比大部分家庭都要舒适。这样暖烘烘地过上八个月,你出去的时候,头脑也正常了,钱也存下了。真是天堂啊,老兄。”

    刘易斯没有去表示赞同。“你有阿司匹林吗?”

    “当然有。”厨师到厨房里拿回一个瓶子。“你现在觉得一点都不舒服,不过会好起来的。”

    “我知道。”

    “你甚至会很适应这寒冷呢。有一点吧。”

    “我知道。”

    普瓦斯基走到传递饭菜的窗前。他俯下身子,拿出一个军粮罐大小的汤罐,上面的标签已经撕掉了,罐里擦得露出了明亮的黄铜。“给你,接风礼。”

    “这个是做什么用的?”刘易斯发现,因为不适应高海拔,自己已经感觉迟钝。

    “这头一天啊,你白天要使劲喝,晚上要使劲撒N。这是你的身体在适应寒冷和高海拔。这个罐子能叫你往真N罐那边少跑三百趟呢。”

    “夜壶?”

    “新冰碴子,欢迎你来到主球行星普瓦斯基的绰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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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男人与男孩(1)

    第一卷

    戏嬉世上最漂亮的婴儿

    男孩,是男孩!

    一个小男孩。

    我看着这个婴儿——它像老人一样,脑袋光秃秃的,身上皱巴巴的——心里产生了一种异样的感觉。

    它——我是说他——看上去就像有史以来世上最漂亮的婴儿。它——应该说他——真是有史以来世上最漂亮的婴儿吗?或者说,那只是我自己的生物程序在起作用?是不是每个人都有这种感觉?即便那些生下相貌平平的婴儿的父母也有这种感觉吗?我们的孩子真的有那么漂亮吗?

    说实话,我无法回答。

    婴儿安睡在我所钟爱的女人怀里。我坐在床边看着母子俩,内心有一种前所未有的归属感:我是属于这个房间里的女人和婴儿的。

    经历了过去二十四个小时的所有兴奋和激动之后,我突然有一种不能自控的感觉,心底涌起的某种东西——感激、幸福、情爱——就要迸发出来了。

    我担心自己会失态地哭起来,我的眼泪会破坏一切,会玷污这一神圣的时刻。但是,婴儿这时醒了,开始哇哇哭着要吃的。我们——我和我所爱的女人——突然哈哈大笑起来,心里感到震撼和惊奇。

    它是一个小小的奇迹。尽管我们无法逃避日常生活之中的现实——我什么时候得去上班?——真实的奇迹却使这一天充满光明。我们虽然并没有谈什么奇迹,但是却觉得它就在自己的身旁。

    后来,我的父母来了。我母亲抱着孩子吻了又吻,然后开始一个一个地数他的手指,接着又检查他的脚趾。不过,他没有毛病,我们的婴儿没有毛病。

    “这小乖乖真漂亮,”我妈妈说,“真漂亮!”

    我父亲看着孩子,心里好像有什么东西开始渐渐消融。

    我父亲有许多好品格,但却不是一个温柔的人,不是一个轻易流露自己情感的人。他不会在街道上大声逗婴儿发笑,不会对着婴儿呢喃细语。父亲是一个心地善良的人,但是,他一生之中的坎坷经历也使他成为了一个性格坚强的人。然而,他内心深处的坚冰今天开始破裂,而且我看得出来他也意识到了这一点。

    这是世上最漂亮的婴儿。

    我把自己几个月之前买的一瓶酒递给父亲。一瓶波旁威士忌。父亲只喝啤酒和威士忌,笑呵呵地伸手接了过去。酒瓶的标签上写着“老爷爷”三个字。老爷爷就是他,就是我父亲。

    而且,我今天知道我更像他了。今天我也成了父亲。男人该有的全部标志性经历——失去童贞,获得驾驶执照,首次参加选举——只是我青年时代的延伸。我以前虽然经历了所有那一切,但却依然故我,仍旧是男孩。

    然而,我今天却帮助了另外一个人降生到这个世界来。

    今天,我完成了从儿子到父亲的转变。

    今天,我成了男人。

    我25岁。

    1

    当你在迎接自己十分重要的、使你有“我终于成熟”感觉的30岁生日时,有些情况是应该避免的:

    与一起供职的同事有了一夜情。

    在一时冲动之下购买了自己难以支付的奢侈品。

    被妻子抛弃。

    失业。

    突然成为单身父亲。

    如果你即将年届三十,无论干什么都成,可千万别沾上这些事情。

    这样的事情将使你终日难受。

    30岁生日时你应该有这个想法:这些年是我的黄金时代,这些年仅是我人生的开始,人生最好的时光尚未来临,以及诸如此类的老生常谈。

    你仍旧年富力强,可以通宵熬夜,但所经历的岁月却足以使你拥有一张信用卡。青少年时代的种种不定因素和拮据终成过眼云烟——那些东西还是少有为妙——而你身上的活力却仍然与日俱增。

    30岁生日应该是美妙的一天。一生之中的最好时刻之一。

    但是,用什么方式来纪念自己达到这个大写的“三十”呢?找一帮说说笑笑的单身朋友,到某个气氛宜人的酒吧或餐厅去聚一聚?与爱妻一起待在温馨的家里,身旁围着几个流露出崇拜目光的孩子?总得有一种度过30岁生日的方式。或许,这些方式都不错。

    我对这一特殊生日的所有想像看来均源于某部华而不实的美国幽默喜剧。我想到30岁生日时,出现在我脑海里是一对引人注目、年满30岁的夫妇——他们像处于性兴奋期的少男少女一样胡混;一个婴儿在他们的身后咯咯笑着,在一尘不染的镶花地板上爬行。要么,我看到的是一帮模样英俊、妙语连珠的朋友们相聚豪饮,一边炫耀穿在身上的漂亮针织衣裳,一边以讥笑的口吻对约会游戏表示不满。这就是我自己的问题所在。当我想到自己的30岁生日时,脑海里出现的却是别人的生活。书 包 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

    男人与男孩(2)

    然而,那却是30岁应有的样子:稳重成熟且尚未被人遗弃,安居乐业却不故步自封,知晓人情世故但无委曲求全的感觉。你一生之中的美好时光。

    当然,你到了30岁时已经逐渐意识到:自己不会长生不老。然而,那不只会使谈笑风生、品尝牛奶泡沫咖啡的此时此刻显得更加美妙吗?你不应该让无法回避的死亡扫自己的兴。不要让滑向坟墓的漫长过程干扰现在的良辰美景。

    无论你是在享受单身汉生活最后几年的自由时光,还是与自己心爱的人刚刚开始更为成熟、更具责任感的生活,你都难以想像自己会以十分恼人的方式来度过30岁生日。

    可是,我却鬼使神差地遭遇了一回。

    这辆小汽车散发着一股别人的生活气味,散发着自由的气味。

    它就摆放在展示室的橱窗里,是一辆外观呈楔形的跑车。即使去掉了车顶,它看上去仍旧像肌R一样光滑而结实。

    实际上,它是红色的,一种像谷粒那样、充满雄性激素的红色。在我年轻一些的年月里,这样耀眼的、散发着雄性气味的谷粒色会使我要么嗤之以鼻,要么暗中冷笑,要么恶心作呕,或者以上三种情形一起出现。

    但是,我现在发现,它并不引起我的反感。一点儿充满雄性激素的谷粒色看来正是处于人生这个阶段的我正在寻找的东西。

    我并不是那种叫得出各种汽车牌子的人,但是却养成了一种习惯,爱偷偷摸摸地浏览豪华杂志上刊登的广告,以便发现这种小巧、特别的时髦车型的品牌。对,没错。我们曾经见过面。

    但是,它是什么牌子实际上没什么关系。我只是喜欢它的样子。还有那种气味。气味是第一位的。那种任何事情都可能发生的气味。那气味有什么特别之处呢?

    在皮革、橡胶以及那刚喷涂过油漆的钢材的混合气味中,你可以领略到一种令人心碎的新鲜感。那种新鲜感具有很大的震撼力,几乎完全控制了我。那种新鲜感暗示了另一个世界,那里没有限制,完全自由,是一条通向未来所有美好日子的宽阔大道。在那个世界的某个地方,人们从未听说过锥形交通路标,从未听说过体力衰减,从未听说过我的30岁生日。

    我知道那种来自某个地方的气味,而且我意识到它使我感觉的方式。真滑稽,它使我想起自己怀抱新生婴儿的感觉。

    这个类比太不完美——汽车不能像新生婴儿那样细眯着眼睛看我,不能用小手紧握我的指头,不能张开小嘴对着我笑。然而,在那一瞬间,我觉得它可能会做这些。

    “人生在世只有一遭,”汽车推销员说着向我走来,鞋子敲击着展示室的地板,咯噔咯噔地响。

    我礼貌地笑了笑,示意自己得认真考虑一下。

    “你买东西是为了好好地享受吧?”他接着说。“莫里斯f型跑车的惟一目标就是给人以享受。”

    他一边口若悬河地进行推销,一边用眼光上下打量我,心里盘算着是否值得让我试一试车。

    他显得十分殷勤,但是却没有到使人感到R麻的地步。他只是在尽职尽责而已。尽管我一身周末打扮——因为工作性质的原因,我周末的穿着实际上与平时没有什么太大的差别——但是,他却肯定认为我是一个有经济实力的买主。一个寻找与其快节奏职业相匹配的汽车的人。年轻、自由,而且是单身,所过的生活像啤酒广告里描绘的那样无忧无虑。你到底有哪些方面不相符呢?

    “这个型号带有可变阀门控制系统,”他说话的口气似乎充满真正的热情。“通过改变每个凸轮的工作部位的转速,可以改变进气阀的开启过程。”

    他在说些什么P话?那真的与发动机有关吗?

    “小巧玲珑的迷人香车,”他说话时,目光注意到我迷惑不解的表情。“可刺激啦。没有哪一款汽车比莫里斯f型跑车更适合年轻的单身汉。”

    这才是我所喜欢的推销辞令。忘掉那些专业术语吧,直截了当地告诉我,开着这样的车可以尽情享受。那就是我想听到的话。

    街上有什么东西吸引了推销员的注意力。我顺着他的目光,将视线透过展示室的玻璃幕墙。

    他正望着一个身材高挑的金发女郎。那女郎手牵一个穿着印有星球大战图案的t恤衫的小男孩。他们的周围摆满了超级市场的购物袋。他们也在看着我们。

    男人与男孩(3)

    即使挤在那些塑料袋子中间,即使带着小孩,那个女人也属于那种令人回头顾盼的类型。

    她的孩子——他肯定是她的孩子——吸引了我的目光:他手里拿着一根长长的塑料G子,里边有一盏小灯时隐时现。

    如果你在过去二十年中进过电影院,你会发现那是一把神光宝剑——《星球大战》中杰迪骑士的传统武器。小孩手里的那把宝剑需要更换电池了。

    那个靓丽的女郎对着我和推销员嫣然一笑。小孩举起了宝剑,好像准备将我们击倒在地。

    “爸爸,”他在将我们分开的玻璃幕墙的另一侧喊了一声。我听不见他的声音,但是他喊的就是爸爸。

    “我妻子和儿子,”我说着准备离开,注意到推销员那两眼中失望的神情。“我得走啦。”

    爸爸。那就是我。爸爸。

    “你是根本不喜欢汽车的,”我妻子一边提醒我,一边将我们的那辆破旧的大众牌小旅行车驶入傍晚拥挤的车流中。

    “只是看一看而已。”

    “你还没有到中年危机的年龄呢,”她说。“30岁还年轻得很,哈里。照这样下去,你得等十五年,然后才能和一个可以成为你第二个妻子的年轻秘书私奔。到那时,连你套装的袖子我都会全部剪掉,更不用说你的那东西了。”

    “我还不到30岁哪,吉娜,”我咯咯一笑,虽然她的话并不是那么可笑。她总是言过其实。“我才29岁。”

    “只差一个月!”她笑着说。

    “你就要过生日啦,”我们的儿子说罢用那讨厌的神光宝剑敲打我的后脑勺,和她母亲一起笑了起来,尽管他根本不知道她笑什么。

    “喂,不要这样,帕特,”我说。

    他坐在小车椅上,身上系着安全带,旁边是为这一周采购的东西。他小声嘀咕着,假装正与哈里森?福特一起坐在《星球大战》中“千年猎鹰”号的座舱内。

    “我已经失去了右边的发动机,”他喃喃自语说。“准备好了就开火。”

    我转过身去看着他。他4岁,肮脏的金发耷拉在眼前,眼睛的蓝晕和他母亲的一样。淡淡的蓝色。他见我在看他,脸上露出了小孩特有的纯真而开心的笑容。

    “生日快乐,亲爱的爸爸,”他唱着。“生日快乐,快——乐。”

    对帕特来说,我的生日是他将自制的贺卡正式送给我的机会。贺卡上画着天行者卢克用他心爱的神光宝剑劈砍太空魔鬼的场面,他一直将它藏在床下。对我来说,我的生日意味着最好的时光已经完结。的确是这样的。

    我什么时候能够再有那天晚上听到妻子说要嫁给我的那种感觉?我什么时候能够再有那天早上见到儿子出生的那种感觉?生活什么时候——我不知道——能够再有那么真实?什么时候?

    “你是什么时候对汽车感兴趣的?”吉娜问。她不会轻易放过我看汽车的事情。“我打赌,你甚至不知道我们这辆车用的是哪一种油,对吧?”

    “好啦,别说了,吉娜。”

    “那么,是哪一种呢?”

    真见鬼。

    “环保类汽油,”我瞎猜。“就是——无铅汽油。那种每次使用都有助于保护热带雨林的汽油。”

    “是柴油,你这个笨蛋,”她笑了起来。“我从来没有见过像你这样对汽车毫无兴趣的男人。刚才是怎么一回事?”

    我能给她说什么呢?你不会告诉妻子,因为某种原因,某些没有生命的物品代表着所有你自认为绝不可能拥有的东西:你绝不可能去的地方,你绝不可能爱的女人,你绝不可能做的事情。你不可能给妻子讲那样的东西,即使你十分钟爱的妻子也不行,更不用说你不爱的了。

    “那车只能坐一个人,”她说。

    “什么?”我嘟哝说,故作木讷状。

    “你心里明白我的意思,”她说。“那车只能坐一个人——一个身段苗条的女乘客。”

    “你仍然十分苗条,而且是女的,”我说。“或者说,我刚才看见你时仍是这样。”

    “这一切怎么回事,哈里?行啦,说给我听吧。”

    “可能这是对我变为傻老头的补偿,”我说,“我准备加入傻老头俱乐部,所以在感情上希望重新抓住我辉煌的青春年华。即使我心里明白,这最终是没有作用的,即使我的青年时代并不怎么辉煌。难道那不是男人们该做的事情?”

    “你就要满30岁了,”她说。“我们要开两瓶酒,吃一个C上蜡烛的生日蛋糕。”书包 网 。 想看书来书包网

    男人与男孩(4)

    “还有气球哦,”帕特说。

    “对,还有气球,”吉娜说。她摇了摇她可爱的脑袋。“我们不会让你不开心的,哈里。”

    吉娜比我大两个月。她的30岁生日过得轻松愉快:朋友和家人如众星捧月,她手里端着香槟,和儿子一起在威猛乐队的流行曲声中跳舞。那天晚上,她漂亮极了,真的。但是,我的30岁生日看来会出毛病。

    “你没有觉得后悔的事情,对吧?”她问。

    “比如说?”

    “怎么说呢,”她说着,突然变得一本正经起来。“比如说我们的事情。”

    我们结婚时很年轻。在举行婚礼那天,吉娜怀上帕特已经有三个月了。现在回想起来,那是我一生中最幸福的日子。可是,那天以后,一切都变了。因为过了那一天,就不可能掩盖我们已是成年人这个事实了。

    我工作的那个广播电台给了我一周假期。我们回到了自己狭小的公寓房中去度蜜月,白天呆在床上看电视,大嚼从马克斯宾塞超市买回来的三明治,谈论将要出生的漂亮孩子的事情。

    后来,我们谈到了怎样过一个正式的、成年人的蜜月——一个不仅仅是在床上看电视和吃三明治的蜜月。但是,等到我们有了一点积蓄,有了一点闲暇时,帕特出生了,我们的生活似乎被固定下来。

    吉娜和我发现,结婚戒指将我们与世界隔离开来了。我们认识的其他已婚夫妇至少比我们年长十岁以上。与我们同龄的朋友们都处于短暂的过渡阶段中——以前和母亲住在一起,将来会住在自己抵押贷款买来的住宅中。我们却独立支撑着自己的小家。

    晚上,我们的朋友们在夜总会里跳舞欢度时光,而我们却听着儿子磨牙的声音彻夜不眠。他们担心的是找不到合适的伴侣,而我们担心的是如何支付我们新家的日常开支。然而,我并不因此而有任何后悔的感觉。不错,我们放弃了自己的自由。但是,我们由此而得到的东西却更好。

    我爱我的妻子,我爱我的儿子。他们俩使我的世界有了意义。我无法想像没有他们生活将会怎样。我明白自己是一个幸运的男人。但是,我近来发现自己在思考,我是什么时候不再年轻的——真是没有办法。

    “我只是不喜欢生活随着人的年龄增长开始逐渐萎缩的状态,”我说,“不喜欢选择人的范围变窄的状态。我的意思是,我拥有一辆那种车的主意是从什么时候变得荒唐可笑的?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笑话?我想知道。事情就这么简单。”

    “我的这艘飞船能量强大,”帕特说。

    “红色赛车,”吉娜自言自语说,“而你是根本不喜欢开车的。”

    “听我说,我只是看一看而已,行了吧?”

    “祝你生日快乐,”帕特一边唱,一边用他的神光宝剑敲打我的耳朵。“笨蛋。你——的——样——子——像——只——猴,你——的——动——作——也——像——猴。”

    “这样不好,”我告诉他。车流停了下来,我的耳朵开始疼痛。

    吉娜拉上手刹,然后看着我,似乎努力在想她当时最喜欢我什么地方。她看上去略微显得为难。

    我想起了她那时的迷人之处。她的双腿修长,是我见过的女人中最长的。但是,我仍旧不知道那是否是自己热爱生活的最佳基础。

    或者是最坏的基础。

    2

    我再也无法忍受那辆锈迹斑斑的白色面包车在我前面慢慢爬行的样子,我将自己的莫里斯f型跑车转向迎面而来的车流,然后踩下油门。

    我的新车信心十足地吼叫一声,呼的一声超过了白色面包车。当我回到原来的车道,驶在它的前面时,我瞟了一眼开车的人——一个满口坏牙、文身刺眼、面相可憎的家伙——那个模糊的形象随即从我车子的后视镜中消失了。

    我感觉良好。这辆莫里斯f型跑车意味着,我再也不用看那些锈迹斑斑的白色面包车,再也不用看坐在车里的驾驶员了。所有的一切都被抛在了我的身后。我这下可以驾驶着这辆敞篷车,接受人们羡慕的目光了。这时前面出现了红灯,面包车在我的旁边停了下来。

    上帝,我心里想。道路纠纷。

    “你这个白痴小杂种,”他对着我叫骂,放下了车窗玻璃,露出一张可憎的面孔,就像一个漂浮在啤酒杯中大汉堡包。“下来推车吧。”

    他开走了以后,我愣愣地对着绿灯发抖,不知道刚才应该怎样回敬他。

    男人与男孩(5)

    如果我下去,伙计,我会对他大吼,会把你那辆破面包车推到你那文过身的背上去!如果我推这辆车,伙计——刚才叫他伙计才好呢——我还是会比你跑得快的。你这个腆着啤酒肚的白痴!你这个胖杂种!

    我看见自己很好地控制了情绪,然后发动了车子。车轮发出了一阵尖叫,我的脸上闪过一丝激人发怒的冷笑。不过,实际出现的情况是这样的:我只是坐在车里发抖,发呆,直到我后面的车子开始鸣喇叭,而开车的人则吼叫着,说是绿灯了。

    于是,我开动了车子,心里想着我父亲遇到类似情况会如何对付。

    他肯定不会坐在车里一言不发。他不会浪费时间去斟酌,以便想出家奥斯卡?王尔德式的言辞来回敬对方。

    我父亲会径直跳下莫里斯f型跑车,几拳打得那个开面包车的人两眼直冒金星。他真的会那样干。

    给你说实话,这并不是说我爸爸喜欢时髦跑车。他认为跑车是给赶时髦的人开的。

    我爸爸开着那种白色面包车时感到更自在。

    在购买莫里斯f型跑车这件事情上,吉娜表现出了令人难以置信的理解态度。甚至在我开始觉得购车的想法有点儿愚蠢时,她也鼓励我回到展示室去与那位推销员谈一谈。

    而且,我有足够的理由来说明购买跑车是一时心血来潮的举动。它的后车箱还没有超市里用的推车大。我们真的不需要两辆汽车。在伦敦,14岁的小混混们肩上挂着金属片,袜子里C着小刀子,而软顶篷车正是他们眼中钉。可是,吉娜根本不考虑这些。

    她要我买下这辆汽车,要我不再觉得因为自己过了30岁,青春年华便不复存在了。她说我那是在故作伤感,但是接着却笑了起来,然后伸手抱着我,轻轻地搂了搂,好像要把某种信念装进我的脑子里。好机会。

    在过去七年的共同生活中,我们连好一点的二手车都买不起。事实上,我们甚至连陈旧不堪的二手车也买不起。我们买的第一辆破车没用多久也被卖掉了。

    但是,我们现在已经不再为每次收到账单而心里犯愁了。我的工作终于有了眉目。

    我是电视节目《马迪?曼访谈》的制片人,那一档深夜谈话节目每逢星期六播出。在那之前,我曾经是广播谈话节目《马迪?曼访谈》的制作人。那个节目当时在地方电台上播出,全国大部分听众根本没有听说过它的疯狂的杂种主持人的任何情况。现在回想起来,那似乎已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在过去的十二个月中,我们把一档无预算的广播谈话节目变成了低预算的电视访谈节目。二者之间的区别小得令人感到吃惊。但是,跨过那条分界线就足以使马迪?曼成为明星人物。

    如果你和他一起走进餐馆,那里的每个人都会停止吃喝,停止交谈,以便能够一睹他的丰采。在几年前,姑娘们即使戴上外科手套也不会碰他,而现在却把他奉为爱神。他即使在没干什么特别的事情时也频频出镜。马迪的名气如日中天,他为人不错,对我多有提携。

    那些评论家们——至少是那些欣赏他的评论家们——称马迪童心未泯,认为他心不设防,语言坦白,直觉良好。在他们看来,他往往能提出其他节目主持人觉得最好不提、甚至最好不想的那种问题。这种看法千真万确——马迪的头脑里根本没有我们大多数人都有的斟酌言辞的过程。而且,他的答案随口就来,甚至在他该被大打嘴巴时也是如此。

    不喜欢马迪的评论家们也称他童心未泯,认为他自私自利,头脑简单,不讲情面。但是,马迪实际上根本没有什么童心。有时候,我观看我们的儿子帕特摆弄那些星球大战的塑料小玩具,几个小时都安安静静的。那才叫童心未泯。马迪的注意力根本不可能维持那么久。马迪根本没有什么童心。他只是发育不全。

    我和马迪是在一家地方电台工作时认识的。那里的员工处于要么提升,要么走人的状态。电台设在一幢荒废的小楼之内,里面充满了已经变质的雄心壮志和刺鼻难闻的烟草雾气。大多数打进电话来的固定听众要么感到非常孤独,要么处于发疯的边缘。然而,我总是有点儿怀念那个地方。因为我是在那里认识吉娜的。

    电台总是不顾一切地争取邀请更多的嘉宾。由于某种原因,想到我们那里去挣钱的人从来都不多,支票上面填写的数额太小,R眼几乎难以看见。所以,我们在预约登记方面常常有临时凑合的做法。书包网 电子书 分享网站

    男人与男孩(6)

    例如,当最初几家日本银行开始倒闭时,我们约来探讨这方面情况的人既不是经济学家,也不是报道金融新闻的记者,而是在电台对面的一家学院中讲授日语的教授。

    还好,总算请到了一位教日语的。可是,如同别的语言教师一样,他也热爱自己所教语言的那个国家。要讨论亚洲老虎是如何变成被阉割的小猫这个问题,谁是更好的人选呢?当然,或许大有人在。但是,他是我们当时能够请到最佳人选。但是,他最终却没有来。

    似乎是对日本泡沫经济的破灭表示同情,那位日语教授在预定到场那天早上阑尾破裂。我们临时把他的得意门生吉娜从学校请来作为替身。

    身材修长、魅力四S的吉娜。她讲一口流利的日语,看上去颇像一位日本文化方面的专家,那修长的双腿使我想入非非了好几个星期。我把她带进播音室,根本没有勇气和她交谈,甚至不敢正视她的目光。她容貌漂亮,举止迷人,脑袋聪明。但是,最重要的是,她与我根本不是同一类型的人。

    后来,播音室的红灯亮了,问题来了。不,或者说,根本没有问题。吉娜由于过分紧张突然呆了。她说不出话来。

    刚才见面时,我以为她是无法接近的。然而,当我看着她结结巴巴,汗流浃背,东拉西扯地讲述日本经济衰退的经过时,她突然变得很有人情味了。而且,我意识到自己有了机会。可能是非常渺茫的机会。或许,是一个在火热的地狱中滚雪球的机会。但是,总算是一个机会。

    我也确切地知道她的感觉。自己面对那盏红灯时也总是有同样的遭遇。我面对话筒或照相机时从来都不自在,甚至今天想到那样的经历仍然会使我出一身冷汗。

    当节目播完,马迪把她从苦难中释放出来时,我向她表示同情也不是什么难事。她心情不错,对刚才的紧张状态付之一笑,并且赌咒说她的播音经历就此结束。

    我的心一沉。

    我想——那么,我们什么时候能够再次见面?

    吉娜的特别之处在于她对自己的美貌并不张扬。她知道自己长得漂亮,但是对此却不怎么在意。应该说,她认为,那是她身上最平常一面。然而,如果你在街上见到我,你是不会多看一眼的。像我这样相貌平平的人绝对不会像吉娜那样不把美丽当一回事。

    她请我到索戈去吃寿司。索戈是皮卡迪利大街上最大的日本百货商场,那里的员工都认识她。她用日语同他们交谈,他们叫她“吉娜…桑”。

    “吉娜…桑是什么意思?”我问她。

    “不好确切地翻译,”她笑着说,“含有‘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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