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捷C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官度觉出了某种固执的认真。好吧,就归结于每个人都会有点小嗜好得了。既然手下爱将很想这么做,又能替他省钱,官度也不会反对。
不在计划中的是与哈氏决裂的时间比他们任何一个人想象的都要提前。还有很多重要的环节都没安排好。所以才会有了现在这个场面,原本两个各行其事的部门聚到了一起,一边快速地协商一边对外传出指令。随着他们指尖在键盘上的轻击,或者某个简短的话语变成电波流窜,大笔的钱象无声的潜流,在金融海洋里复杂地调进调出。随之而来的还有产权变更。这世上的一些事实被另一些所替代。
官度在心中盘算着何日宣布哈楚天的死讯。
各方面的怀疑和施压都越来越重。最多也只能再拖一两天。不过官方的核查也同样需要漫长的时间,在这之前一切都可妥善完成。凤飞和刚才那个年轻男子程采之都向他这样保证过。
那么,他还有点事要办。看了看表,官度站了起来。
“还是做boss好。我们在这里忙得要死要活,他就能话都不说一声走人。”
程采之瞥见官度带着保镖从侧门悄然而出的身影,不由对凤飞发了句牢S。
凤飞头也不抬,笑了笑:
“怎么,累了?”
“被这样用法,谁能不累。”程采之的眼圈下也有层淡淡的黑,那是缺少睡眠的表示,不过他此时更担心的是这个同伴,“我还撑得住,倒是你,脸色白得让人害怕,要不要去休息一下?”
“我常这样,没事。”
“好吧。我去冲杯咖啡。要给你也来一份吗?”
凤飞想了想:
“那就麻烦你了。不过请用一次性纸杯,谢谢。”
之所以会破例接受别人的饮料,是因为在场者都经过官度严格筛选,可以信任。另一方面,凤飞确实需要更多的体力,以支持住接下去的一场秘密会见。
起因是今天早上。一个电话将凤飞从短暂的睡眠中吵醒。
“关于阿然,我有件事想跟你谈一谈。”
杜亦南的声音穿过清晨的蒙昧,沉稳清晰地传来。凤飞在瞬间清醒。
“有这个必要吗?”
“要是你还在意他性命的话。”
凤飞默然。杜亦南就算有再多的缺点,也不是个会夸张其辞的人。
“你想在哪里谈?”
“由你决定。当然,如果你不反对,我提议在我们上一次喝茶的地方。”随即又补充了句,“不过,要保密,一个人来。”
凤飞犹豫了一下。
杜亦南似乎觉察出凤飞的怀疑,苦笑一声。
“请相信,我至少还是个警察。”
因为这句话是杜亦南说的,所以凤飞才会在午饭时间找了个借口出门。
茶的清香袅袅飘荡,空气中浮动着不知名乐曲和柔和灯光交织的幽静。茶杯的摆布和上次一样,连雕花木格窗都保持着斜开一线的格局。
不同的只是心境。
“什么事,快说吧,我能出来的时间有限。”凤飞的声音很冷淡,连客套话都没有。
虽然已经知道了他的遭遇,也见过几张跟踪拍摄的照片,但此时亲眼所见,凤飞的模样却比想象中更要憔悴。
杜亦南默默打量着对方。永远一丝不苟的着装,虽能掩盖肢体的虚弱,却隐藏不了动作的迟缓。原先白晳的脸色此刻转成纸质般的黯淡,只有眼中冷漠如针的锋芒依旧,甚至更利,利到令人不敢轻视,或许这才是他能骗过其他人,扮作正常的唯一原因。
吞下询问身体或类似关心的话,杜亦南从纸袋中抽出几份报告。
夹带的照片有些模糊,看得出是偷拍的缘故。相对而言,文字资料则详尽清晰,虽只寥寥数十页,已足够有心人看出端倪。
不大的室内一片寂静,只有茶香幽幽,和纸张偶尔轻翻的悉索声。杜亦南一句话也没有多说,他知道凤飞看得懂这些东西。
凤飞翻阅的速度如往常般不疾不缓,心中却象渐渐压上了一块重石。
怎么会出这种事。还真是……要命。凤飞不是妄自菲薄之人,但这确已超出了他能解决的范畴。或者说,事态已严重到谁也无法控制。
就是因为这个缘故,杜亦南才会找上自己?如果这是寻求合作的一种表示,那么他会开出什么条件,而自己又能答应到哪一步?
一瞬间,凤飞脑中盘算过多种可能。最后还是淡淡合上文件,以纯公事的语气开口:
“不知杜警官的意思是……”
抬头时,正对上杜亦南深邃了然,似乎还微带苦笑的目光,不由一怔,突然觉得自己的话有些多余,也再说不下去。
是啊。曾经是一起踢球喝酒,犯规违例的校友。一起谈论案例,指点江山的同伴。虽然现今行走的道路并不相同,甚而为敌,可他们终究是互相熟悉的。
这一刻,甚至比以往更加熟识。
对敌是件奇妙的事。做朋友时不大能留意到的细节,做敌人时反而会瞧得清清楚楚。此刻视线相接,对方眼中的含意,居然彼此都能一览便知,无需解释。
这算不算是一种更默契?
凤飞轻轻叹了口气。不再套用公式化,礼貌而生疏的词句,那也确实有点累。代之以简洁、熟人间的询问:
“除了方洪,当真没人知道?”
“是。方洪一向狡猾,帮中大部分资金,都由他亲自控制。没有他的密码,谁也提不出那笔巨款。”
杜亦南就事论事地叙述,胸中却因为凤飞撤去冰冷,素不相识般的态度,而泛起一阵不经意的喜悦。
来之前,他早做好准备,要一直面对凤飞的冷漠无视。这不能怪凤飞。毕竟他自己对凤飞做过的那些事,也实在算不上光彩。
多年枪林弹雨的刑事生涯,杜亦南早养成了果断直接,不计手段的行事准则。利用同学情份接近凤飞,伺机取得机密确实是他当初的计划,至今也不觉有错,但……如果那时换种方式,是否两人今天的局面就不会这样生硬僵持。
凤飞一直是个非常奇特的存在。当年在学校,虽然多数人畏于他的冷淡不敢接近,但那么多道视线仍然暗暗追随着这个俊秀洁净,冷静敏锐的法学高材生。凤飞当选学生会财务部长是全票通过。每年的校园风云人物榜他必定名列前十。情人节总会收到一大堆礼物和巧克力,虽然都知道他不会吃。
而这一切凤飞甚至没有刻意去做什么,无所谓的态度倒更象全不在意。
当时杜亦南以为凤飞是少年老成,善于掩饰,现在才知道,凤飞是真的不在意。
--对于这个世界,凤飞想要的,和他们并不相同。
只是发现这一点时,他已经不知不觉想着凤飞这个名字太多,多到超出了办案应有的限度。
那种奇怪的,如同焦虑般的情绪。
比如这次会面。明明只是公事公办,之前却一直忐忑不安,害怕他不会赴约,见面后还是放松不了,很想说句类似和解的话,又平生第一次不知要不要开口,怎样开口。
这件事完结后一定要去休假。杜亦南自嘲地甩开无关的心绪,将注意力重新集中到凤飞的话上。
“……如果你想知道方洪的下落,那么,我可以告诉你我的猜想--仅是猜想。我想,象他这样仇家遍天下的人,一旦失踪,大概很难再重新出现了吧。”
凤飞深黑的眼眸中闪着静静的光芒。那是双方都心知肚明的暗示。
那日被袭,方洪当场就受了重伤,不治而亡。凤飞也是那次事件的亲历者,对于方洪的生死,自然再清楚不过。
黑道自有黑道处理事件的方法。虽然就道义而言,遗体应该还给家人,举行风光大葬。可是对于不知对手是谁,无法解释方洪死因的哈氏,那纯属自找麻烦。
所以这世上的失踪人口只好又多出一个。
“不会再出现了是吗?”杜亦南低语,随即又笑了一笑,“你放心,我们对他本人并无兴趣。上面只是担心西港那边没了头领,会乱来一气。”
只是失踪无法立案。就算警方有兴趣,又能怎样。
但凤飞并没有将这句话说出口。他微微眯起眼睛,原本清冷的气质在这刹那越发明显。
“优胜劣汰,自然法则。他们互相杀来杀去,总会有一个人活下来当头的。你们警方不是最擅长坐山观虎斗么?为何这次会好心想要阻止?”
杜亦南怀疑是否在凤飞眼中瞥见了一闪而过的嘲讽。不知为何,他心中一松,回以若无其事的一个微笑。
“是吗?不过,下个月会有一个大人物要秘密访问我国,可能会暂居本地,这种时候,谁也不想出事吧。”
“所以?”
“当然,警方也做了点工作……具体就不用细谈了。总而言之,西港那边已经达成了协议,谁能找回方洪保管的那笔巨款,将帮中即将冻结的产业重新救活,度过这个难关,就由谁来当老大。”
叫死人说话吗?这件事可真有点难度。
凤飞默默想了下西港的众多地盘。偌大一块蛋糕,想抢的人必定不在少数。
“哈氏不会C手这件事。”
“不是哈氏,是阿然。”杜亦南微微一笑,直接点出凤飞仍在回避,不愿提起的关键,“听说,阿然是最后一个见过方洪的人,在方洪失踪之前?”
就直说方洪死时阿然在他身边好了。凤飞在心中低低诅咒一声。理所当然,每个人都会关心方洪是否有说遗言,遗方的内容又是什么。
这种该死的麻烦啊。
“阿然不知道密码。”凤飞直截了当,“否则他一定会跟我说。这是件大事。”
“我可以相信你,那些人会相信么?”杜亦南笑了笑,突然心情微妙地很好。他已经看出,凤飞对这个弟弟的关心仍同从前一样。这表示凤飞不得不在接下去的日子里继续和他打交道,“谈谈条件?”
正午烈阳正灼。
打开茶室的木门,由暗影中走出的凤飞一刹那有着无比眩晕。眼前漆黑一片,各种声响都从耳中远去,全身的力量都仿佛抽光一样,再也剩不下半点。
杜亦南本准备再坐片刻后才离开,突然看到凤飞在拉开门的瞬间,摇了两摇,手指无意识地抓住门框,还是支撑不住,蓦然软倒下来,不由吓了一跳。幸好他离得极近,弹起身一伸臂,便将凤飞稳稳地接在了怀里。
凤飞双目紧闭,面色瓷器般地冷白,连嘴唇都失却了血色。
杜亦南铁青着脸,立刻扯开凤飞颈间系得极严谨的领带,又解开衬衫最上面的纽扣,同时探了探凤飞的心率。还算好,虽然快了些,仍然平稳,这才稍稍放下了心。
以手帕沾了凉茶,轻拭凤飞额头,杜亦南动作依旧稳定,心跳却极为急促。看到凤飞倒下的倾刻,他心中闪过的居然是惊慌。
“唔……”
凤飞很快便清醒过来,微微睁开双眼,视线有些茫然。
杜亦南对上他迷濛恍惚的眼神,身体突然一僵。
“喂,对待病人不是这个样吧。”
斜刺里蓦地伸出一双手,毫不客气地将凤飞抢了过去。杜亦南稍稍一惊。他知道他刚才有些分神,一时没防备,但能轻易将人从他怀中夺走,这份身手,也不是一般人能做到。
“你是?”
冷冷地将目光上移。来人是个一袭长发,浑身散发不羁气息的英俊男子。杜亦南几乎不用看第二眼,就可以肯定这家伙身上必然带着枪。
但凤飞并没抗拒这人的怀抱。甚至倚在那胸口上时,神色还是松了口气的。杜亦南大约有点猜出了这个人的身份。
勉强露出一个微笑,凤飞看向杜亦南:
“这是我带来的朋友。虽然你说过要我单独来……可你觉得我还会无条件地相信任何一个人么?”
“没什么,你觉得安全就好。”
杜亦南神情镇定。
来人明亮的眼神扫过杜亦南,唇角仿佛微微冷笑了一下。那瞬间,杜亦南几乎要以为他已经看穿自己方才的纷乱了。然而那是不可能的。杜亦南自认并未有任何超越常规的行动。
“带我回去,快迟到了……”
凤飞不适地皱起眉,对抱着自己的男子低声道。
“回去你个头啊,你看看你这样子,是不是想找死?”男子的口气出奇地火爆。
“没办法啦,你也知道……”
凤飞的声音在来人迅速将他抱离的过程中逐渐消失。那人没有再多看杜亦南一眼,杜亦南也静静地没有再多说一句话。
然而从前听凤飞提起时还只是可有可无的印象,现在却已转成尖锐的探询。
是否那个人,有何目的,与凤飞……是什么关系。
就在凤飞与杜亦南密谈时,官度也在做着一件很不喜欢,却又不能假手他人的事。
宽敞,充满阳光的起居室内,哈玉珠凌乱着头发,坐在床上低泣,娇弱恐慌的神情楚楚可怜。在她面前,摊着几份待签的文书。
纵然这女人看起来如此柔弱,官度却知道,那只不过因为她没有任何出手的机会。如果她手上现在有枪,一定会毫不犹豫将子弹S入他的心脏。他肩上的那道刀伤,就是拜她先前所赐。
她是个怎样的人,在她以往对那些女子做过的事中就可见一斑。然而他的残酷较她更甚。
官度突然对这样的自己生出一种厌倦。
他是从贫民窟生死线上挣扎过来的人。他擅长抓住机会,一步步靠近想要的目标。十多年来他从未偏离过自己的预定计划,也都达到了目的。
连婚姻也只不过是一场互相利用。这是在一开始就已经明白的事。
而最后的获胜者是他。
一阵无效的哭闹发泄后,哈玉珠还是在那叠法律文件上签了字。
笔尖划过纸张,发出清晰的沙沙声。
官度站在一旁冷冷地看着。无论是哈玉珠哭泣着求他,还是将能扔的东西都摔到他身上,并伴着最恶意的诅咒,他脸上的表情都始终如一潭深水,不起任何波动。
还需要多说什么呢?哈玉珠虽然是女人,究竟还没疯狂到失去理智。知道如果不想见识黑道刑堂,听命行事是她唯一的选择。
而这一纸文书过后,他们之间就两不相干。
离婚。官度冷淡地想着这两个字。他倒不在意名份与否,反正在他心中,从来也没受过它的约束。但是法律需要这个。有了这道程序,他们的财产就能割裂开来,原本绑在一起的人顺理成章地变成陌路。
哈氏还是哈玉珠的。包括它庞大的债务和即将破产的事实。而官度则会有独属于自己的王国。
--就是这样简单。在人类公认的规则之下。
官度突然想起了凤飞。凤飞曾说过,他想要解释法律的权力。那的确是一种权力。
手机铃声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官度也不介意哈玉珠在旁,伸手接通。听了两句,脸色微微地Y沉起来。
“医院?……知道了。做得很好。继续。”
回过头,见哈玉珠已经签完所有的条文,正以奇异的眼神看着他,不由皱了皱眉:
“你不是一直很想去欧洲旅游么?回头会有我的律师来跟你详谈。想去哪里,可以跟他说。”
所谓旅游,不过放逐。这点哈玉珠自然意会。
“……不是凤飞吗?”
“什么?”官度拿起文件,一时没能明白。
“我说,不是凤飞来和我谈吗?”哈玉珠的声音里有种尖锐的冷静,令官度很不舒服,“毕竟那么多律师中,你最看重的就是他。处理这种私人事件,他最合适吧?”
“这种小事,还用不着他。”官度无动于衷,仿佛谈论天气一样给了个回答,“何况他才从西港那边回来,身体不大好,精力也有限。”
“为什么会选择他?”看着官度纵使带伤仍然笔直挺拔的背影毫无留恋地走向房门,哈玉珠终于忍不住,爆发似地叫了出来,“就因为交出他,你才会背叛哈氏,是不是?他有哪一点值得你这么在乎!”
官度身形顿了一顿。
就算没有这回事,也一样会有今天的状况。只不过是时间早晚问题。但凤飞可以很轻易就看出来的他的心志和脾性,哈玉珠与他同床多年,却至今仍未能了解。
官度沉沉地扔下最后一句话。
“因为,他比你们都有用的多。”
有用?真是这样吗?只因为能干,所以才不想失去他?
哈玉珠跌坐床头,失神地盯视着官度的身影掩没在白色房门后。每个人都知道官度很冷酷,事实也确如此。但他不是完全无心。
哈玉珠并非如旁人所想般对官度一无所知。认识之初,她就已察觉出连官度也不自知,深藏不露的那部分寂寞。她正因此而爱上了他,并认定自己终将会是占据他心的那个。然而--
没经证实之前,她便直觉地忌惮凤飞。得到他们床事的报告后,除去凤飞的念头几乎是本能地浮起,比哪一次官度有外遇都来得急切。
算是身为人妻,无由来的敏锐吧。官度太关注凤飞。就象刚才,虽然她听不清电话,却知道,一定又是那个冷淡,精明,一丝不苛的青年出了事。除了他,没人能让官度的情绪裂开一条缝。
同样的天空下,同样的风。城市的另一处,凤飞却无暇想到其他什么人。此刻他正忙着与身旁的狱卒争取自由。
“两瓶营养Y都输完了,你现在可以让我回去了吧?”
“不行。”虽然人懒洋洋地靠在病床旁的座椅上,回答却是斩钉截铁的。郎寒搁起长腿,举起心爱的酒瓶在空中扬了扬,喝了一口,“医生都说了,什么药也不能代替休息。你就死了那些心,好好睡一觉吧。”
这并不是第一次争执,可想而知只要不死也不会是最后一次。
凤飞素向冷漠的面部线条因虚弱而现出柔和。他的笑也变成了轻微的苦笑。
越窗而来的日光有着与病室不相称的灿烂,跳跃着落在雪白的被褥间,就好象一场明快的人生舞曲。这么大好的时光,实在不该浪费在病床上。
“我真的有很多事要做。郎寒,你何时变得这么罗嗦?”
--如果不让他做这些,那么他的存在还有什么价值。官度救他,不是为了救一个废物。
郎寒不动声色地俯下身,眯起眼,凑近凤飞。
“你以为我是为什么?”
凤飞正色回看他,若有所悟:
“……你爱上我了?”
啪地一声,郎寒顺手抓起一边的杂志,用力地敲在凤飞脑袋上。
“你就不能想点重要的?钱!你记不记得,你还欠我多少帐单没付?”
“才那一点。不过欠一下,又跑不了,你急什么。”
凤飞懒懒地笑着,避开头顶再次落下来的凶器,心中却不由歉然。这几天事多,他还真忘了向郎寒的帐户上汇款。
对于钱财,凤飞一向信奉明算帐的原则。准确及时,决无拖欠。这次居然将这种事给忘记,自己也有些惊讶。
“什么叫一点?”郎寒斜睨着凤飞,说到钱时,他的眼中总是无一例外地闪闪发亮,“你没看清单吧。还有这一次。话可说在前面,除了医药费你得还我,你还要付我陪同费,精神补偿费,这里吃的饭,喝的酒,也都要由你开支。”
“精神补偿?”凤飞不屑地瞥了一眼身旁坐地起价的家伙,“该是你赔给我吧。真不知你是剥皮律师还是我是。”
“我会杀人!”郎寒纠起双眉,凶狠地掐住凤飞的颈项,露出一个狞笑,“你要是敢说个不字,我就卡嚓一下--你知不知道陪人有多无聊?还有你那白痴弟弟,我简直受够了当他保姆--”
“放开我哥!要钱,我还你!”
房门突地打开,传来一声虽然有点发抖,还算坚决的呵斥。屋内两人尽皆愕然回头间,来人已冲到了病床边,从郎寒手中抢过凤飞,护在身后。
明白过来后,莫名其妙的动作让凤飞心中一暖。脸色却沉了下来,语气也重又严厉:
“你来干什么?不是要你呆在家里,什么地方也不准去么?”
C在两人中间,俨然保护者模样的,正是凤飞同母异父的弟弟,阿然。
郎寒任由阿然拉开凤飞,若无其事躺回椅上,饮了口酒,喃喃道:
“奇怪,似乎有人发了财……果然人一有钱,说话的架势也不一样。蠢倒还是没变。”
凤飞不是没看出阿然全身都换了行头。同是休闲样式,质料却从几十元一件的地摊货改成了上千的精品名牌。头发也细心打理过,柔软黑亮,看似随意中透出恰到好处的棱角。这种搭配品味,绝非一般街店可得。
真正人要衣装马要鞍,这一换,阿然整个人都象不同,一刹间仿佛精神气派了许多。
可是凤飞现在一点也不想关心这个。拉过面颊涨得通红的弟弟,冷冷道:
“既然你在家里呆不住,那好,我立刻安排你上飞机,你出国念书去吧。”
“我不要……”阿然抗议般地回了一句,眼光却不敢与兄长相触,垂头看向地下,小声道,“我……我想留在这里,做……”
“做什么?”凤飞的目光象要结出冰来。
“我……那个,官先生说我可以去西港……我……”
“你也该猜到了,又何必为难他。不明白的,直接问我好了。”
正在阿然越说越低,支离破碎不成语法时,门口突然传来悠悠一声,沉稳而清晰。不用抬头,凤飞已知来者何人。
目光在空气中纠结。凤飞的唇愈抿愈紧,几乎绷成了一条发白的线。官度却好整以暇,悠然地俯视着他。一片死寂中似乎有什么紧得几欲断掉。
“他是我弟弟。”凤飞终于开口,声音有点沙哑发涩,还潜伏着一股敌意。
“我也没*他。”官度耸了耸肩。
凤飞转向阿然。
“我不知道你宁愿告诉他,也不告诉我。”
向来犀利冷锐的黑眸中透出掩不住的失望和心痛。第一次瞧见兄长这种神色的阿然吓得脸都白了,急急分辩:
“不是,我起先不相信,后来相信了,一直想来找你,可你总是很忙,然后官先生问我有什么事……”
阿然这样的孩子。官度要从他嘴里掏出什么,简直易如反掌。
凤飞心灰意冷:“然后你就全告诉了他,再然后他要你去争西港的帮主?”
“没有全告诉……官先生没问我那串密码。”阿然呐呐地道,“他只是说会帮我……我想,其实做帮主,也没什么不好……小茵也这么说……”
不用想都能明白,小茵又怎会无缘无故重现在阿然身边。除了官度一手安排,还会有谁。
阿然并不呆。很多事他不是不清楚,只是无法解脱。人一旦牵涉到感情,就会盲目得跟白痴没有什么区别。尤其这样初动情衷的少年。
凤飞已经没有力气再去劝说什么。没有用的。
“我只是想他能平平安安过日子,你又何苦将他扯到枪口上来。”凤飞低语。不看别人,却都知道他在对谁说。
“我倒是想说,你又何必将他当成另一个自己,而执意要替他安排一切?”官度目光闪动,淡淡道来,看不出任何情绪。屋内却很静,每个字都听得很清楚,“各人饮水,冷暖自知。你终究不是他,他的人生,你就还给他吧。”
还给……他……么?
原来,一切都只是自己在多事。因为愧疚,因为害怕,因为赎罪,才一定要按自己的想法,塑造阿然的未来,全不管他心中想要什么。
该放手了。
凤飞唇角牵动,在众人惊骇的目光下,笑了笑:“阿然,如果这是你选的,那么,去吧。我不再拦你,而且以后都不会再问。”披起衣服,下了床,轻快道,“我也该去做事了。再拖,也还是放在那儿,少不掉的。”
从来没人看到过这种模样的凤飞。甚至比得救那天还要苍白恍惚。明明笑着,伤痛和脆弱却毫无遮掩地写在眼中。连面具都已无力再戴起,那是怎样的精疲虑竭?
“我送你吧。”
官度皱眉,向凤飞伸出手,却在半途停住。凤飞神色中的某种冷漠阻止了他。
“我看你还是改遗嘱吧。”郎寒冷眼旁观良久,终于扶住凤飞,“免得突然死了,我一分钱也拿不到。”
“你放心,”凤飞哼了一声,“就算死,也不会欠你的。”
“那就好。”
两人谁也没有回头看一眼,竟就这样走了出去。
官度沉着脸,突然分不清涌上心头的是什么。他现在无暇对付西港。利用阿然,就算不能进而控制这股势力,至少让那边平静到自己有实力出手。这个计划并没有错,实施得也很顺利。包括找到小茵,劝服阿然,以及幕后台前的一系列布置。
无论是谁,也不能让这些停下。
他也料到凤飞必会不悦。但……或许,该找个时间单独相处一下。似乎从上次故意伤了他之后,两人就再没在一起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