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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衣夜行(精校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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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46 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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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眼看无法摆脱夏浔和萧千月,他们追的越来越近,谢雨霏忽地掏出几张一百文面额的宝钞一扬,惊叫起来。街上行人忽地看见几张宝钞飞舞在空中,立即猛扑过来,大街上一片混乱,人影错动间,夏浔和萧千月抢前几步,再去看时,已不见了那瘦削男人的身影。

    这是一条长街,前边还有很长的一段路,如果那个可疑人趁着混乱向前跑去,是不可能这么快逃出二人视线的,两个人的目光不约而同地投向他抛洒宝钞的那个地方,路边是一家衣帽店。

    夏浔目光一闪,急道:“你堵正门,我抄后路!”

    “好!”

    萧千月答应一声,急步冲向衣帽店正门,夏浔则一提袍裾,贴着旁边小巷飞快地跑向衣帽店后边。

    换衣甩人、换交通工具甩人、穿堂甩人这三种方式是现代反跟踪方式中最常用的,其中最有效的方式就是利用商场、饭店、胡同、小区、住宅、楼房等有多门的场所和设施穿行而过,甩掉尾巴跟踪。这种方法是最容易奏效的,想不到这个机警的家伙居然也懂得这一手。

    夏浔急急跑到衣帽店后巷,堪堪看见一角衣袂闪过前边又一条巷子,夏浔立即想也不想,便拔足追了上去。金陵城的巷弄如J肠一般狭窄,偏又交错盘织,形如蛛网,要在其中跟踪一个人非常困难,亏得夏浔眼明手快,那人虽然滑溜如鱼,却始终摆不脱他。

    夏浔紧紧跟着那人,眼看钻出一条小巷,就见那人站在两个巡街的公人面前,正向自己这里指着,急急地说着什么,夏浔虽然看见了,脚下却止不住步子,仍然快步冲过去,那两个公差看见他,立即抽出铁尺向他扑来。

    “乃乃的,好滑溜的小贼,连报案甩人法都懂。”

    夏浔又好气又好笑,他现在只想知道这人到底是何来路,是不是杨氏家族的人已经发现了他的打算,所以不闪不避,只往怀里一掏,摸出一件东西。

    应天府是天子所居,这里的捕快还是很有几手真功夫的,日本柔道的前身柔术中,就曾借鉴吸纳了不少中国明代捕快的擒拿摔跤动作,他们的功夫很有些实用价值,若真正的正面交手,夏浔还真不能轻而易举摆脱他们。

    问题是正因为这里是天子脚下,还很少有人作J犯科,被官差发现了并不逃走还敢反抗的,所以两个公差大意了,被夏浔一个缠手架开一个公差,掌中腰牌向他一亮,趁他一怔的功夫,反手向后一拍,“啪”地一声拍在另一个公差的额头,然后便从两人中间闪了过去,前后几乎没有耽搁多少时间。

    那公差被他拍得头晕脑胀,迷迷瞪瞪地道:“好大……胆子!竟敢拒捕,他什么人?”

    另一个公差弯着腰凑近了,摸了摸他脑门上很清楚的一个印记,讶然道:“咦?是锦衣卫的人?”

    夏浔追着那人跑进一条狭长的小巷,一见小巷幽仄,旁边又无岔路,不由心中大喜,立即拿出百米冲刺的速度追赶上去。

    “站住!”

    夏浔一声大声,大手一张,便扣住了那人肩头。啧,这男人骨架够细啊,肩头居然被扣得死死的。

    那人一急,身子一扭,一拳便捣向夏浔的小腹,动作够快,可惜软而无力。

    夏浔出手如电,一把叼住他的手腕向外一开,把他低在墙上,右膝便向他下T猛撞过去。

    “嘎?!”

    电光火石间,夏浔突然看清了那人的模样,这一惊非同小可,腿上的力道急急一顿,失声叫道:“是你!”

    天幸,他的膝盖没有撞中谢雨霏的胯间,没有造成不可挽回的严重后果,他只是……紧紧地抵在了那里而已。

    谢雨霏腿都软了,面红耳赤地叫:“放开我,放开我,你……你这该死的!”突然一低头,张开一口小白牙便向他手上咬去。

    “啊!”

    夏浔这才反应过来,连忙向蜇了手似的,攸地往后一退,和她拉开了安全距离:“对不住,对不住,我以为你是……,又怕你腿脚太俐索,一不小心被你溜掉,所以我……”

    夏浔晃晃拳头,又指指膝盖,语无伦次地解释。

    “不要说啦!”

    谢雨霏又羞又窘,他不说还好,被他一说,刚才被他抵住身子时那种又酥又麻,身体发烫的感觉又来了,她的两条大腿突突地打颤,脸蛋红了,脖子也红了,那模样就像一条刚出锅的大虾。

    “好好好,我不说,不说。对了,你鬼鬼祟祟地跟着我干吗?”

    夏浔突然反应过来,张口问道。

    “我……”

    谢雨霏语塞起来,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

    夏浔看着她手足无措,满面羞红的表情,眼中慢慢露出一抹戏谑的笑意:“听说了我的事,怕我想不开做傻事,不放心,所以跟着我?”

    谢雨霏红着脸道:“才没有!”

    夏浔揶揄地道:“一日夫妻百日恩,何况你我做了十六年的准夫妻,我就知道,你哪能不关心我。”

    谢雨霏被他调侃得无地自容,狼狈不堪地道:“你少臭美,我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觉得……,觉得你帮了我的忙,帮我……”

    谢雨霏口是心非地说着,垂下头,幽幽地道:“帮我瞒着我大哥,我欠你的,所以……所以想帮你做些事。”

    夏浔眼中带着笑意道:“真的?”

    谢雨霏恼羞成怒了:“我是不是上辈子真的欠了他的?为什么每次都不等我说完,他就能猜出我的心意?”

    眼见谢大小姐要抓狂了,夏浔忽然收敛了笑容,很认真地道:“谢谢。”

    “嗯?”谢雨霏抬起头,茫然道:“叫我干吗?”

    夏浔道:“我是说,谢谢。”

    “喔……”,谢雨霏吸了吸鼻子,模样有点糗。

    “谢谢……”

    “不用……”谢雨霏没有说完,看着夏浔的眼睛,她突然读懂了她的意思,这一次他不是说“谢谢”,他的确是在叫“谢谢……”

    她哥哥每天都在叫她“谢谢”,可这两个字从夏浔嘴里叫出来,她的心一阵悸动,突然有些痴了……

    杨充的P股伤还没好,却硬撑着跪在阶下。

    黄子澄怒喝道:“混帐,真是混帐。你逐他出宗门那也罢了,为何不勒令他自己将父母棺椁由杨氏祖坟迁出?你如此作为,虽不违法,却不合情理,是我名教弟子该做的勾当吗?”

    杨充叩头道:“先生,先生,此事实非弟子所为啊。那杨旭是我杨家的害群之马,祖父偏偏拿他毫无办法,因此杨充才劝祖父找个借口将他逐出宗门。至于掘坟一事,实是那些叔伯恨杨旭目无尊长、不睦亲族,激于义气自发作为,不但杨充对此一无所知,就连弟子的祖父,也因出外访友而不知其事,要不然,祖父是仁厚长者,岂能不予阻止?”

    “你……,唉!这般愚民误事啊……”

    黄子澄怒气冲冲地一拂袖子,走到廊下站定,仰身向天,长叹一声。

    经过五军都督府对此案的审理,再加上太学生们的一闹,杨旭与家族的这桩恩怨已经吵得满金陵无人不知了。虽然太学生们振振有辞,对夏浔大加贬抑,但是普通老百姓的感情是朴素的,他们说不通那么多大道理,也不明白夏浔为了亲爹亲娘和不太地道的家族对着干,怎么就破坏了宗法制度,怎么就破坏了天下基石,怎么就不仁不孝不义不礼理应革除功名,他们只觉得杨氏一族把人家逐出了家族,又把人家父母的棺椁强迁出去,这事干得已经够缺德了,纵然杨旭真有不是,再追究人家什么责任,革人家的功名,那也有些太过份了。

    与此同时,不知道是谁传出去的,一个说法在金陵城迅速传扬开来,说这个杨旭,就是曾在山东府蒲台县义救民女,揪出J恶乡绅仇秋的那个义士,这一来更给夏浔增加了印象分,同情他的人更多了。

    杨旭做的事固然也有不对的地方,不过黄子澄觉得,对杨旭这样的人,还是应该严惩的,他跟杨旭并没有私仇,这么做的目的,是对天下读书人予以警示。再者,许多人都知道他曾经支持杨充了,如果这个时候毫无作为,那么他的官场威望将一落千丈,这个太孙太傅岂不贻笑天下?藩王和武将,在他的理念中,根本就是祸乱朝纲的两大根源,杨旭的背后站着中山王府,如果让杨旭赢了这场官司,勋臣武将们必然气焰更为嚣张,是可忍孰不可忍?

    基于这些理由,此时此刻,他是无法置身事外的,可是皇上……,皇上是姜桂之性,老而弥坚,这么做会不会触怒皇上,弄巧成拙呢?毕竟,皇上仍然在位,皇太孙还未登基大宝啊。

    身在庙堂,必须慎之又慎,一步行错,后果难料啊。

    黄子澄左右为难。

    第146章 犁庭第一枪

    黄子澄微微眯着双眼,在廊下轻轻地踱起了步子。

    许久许久,他轻轻地站住了。今年春闱,刚刚发生了丁丑科考案,朝廷取士五十一人,全部是南方人,北方举子大哗,礼部的大门差点被告状的举子给砸烂了,大批北方考生沿路喊冤,上访告状,闹得整个金陵城沸反盈天,十几个北方籍的监察御使联名上书,告主考官循私舞弊,偏袒南人,皇上正为此事如何善后而烦忧呢。

    南北学子们在吵架,朝堂上,南北籍贯的文官们也在吵架。如果这时候文臣和武将两大派系再发生激烈冲突,皇上是会像以前一样,使雷霆手段,断然处置呢,还是会息事宁人,做出让步?回想着近年来当今皇上在朝政上的一贯态度,黄子澄胸有成竹地微笑起来……

    太学生们在国子监的祭酒、监丞、教谕们的沉默支持下,继续进行抗议,朝廷对杨旭一案一直保持缄默。又过了几天,几个南方籍的监察御使开始状告中军都督府大都督徐增寿滥用国法,误判错刑,朝廷还是保持缄默。而北方籍的监察御使们没有空,他们正忙着为家乡的学子们打抱不平,抨击春闱大试,考官舞弊呢。

    同样的,由于这些高层官员高屋建瓴、高瞻远瞩,他们真正想要达到的目的和想要对付的人根本不是杨旭,所以这场风波虽然愈演愈烈,他这个当事人依旧安然无恙。只是这并不意味着他没有凶险,一旦这场较量分出个胜负,或者双方各退一步,达成某种政治协议,那么他必然是要成为双方媾和或决裂的祭品的。

    “秣陵镇上以杨氏为第一大姓,杨嵘是杨氏家族的族长,所以他也就是秣陵镇的粮长。粮长主要负责所辖区域内田粮的征收和解运。而粮长本身就是当地最大的乡绅,在乡间就是土皇帝,权柄极重,这样,如果粮长有了贪心,想要上下其手,侵吞钱粮,逃避粮差,就非常容易。

    以前,我们锦衣卫也曾查缉过这方面的罪案,有几个有经验的胥吏,现在正好派上用场。据他们讲,粮长侵吞钱粮的主要手段就是团局造册、虚出实收、就仓盗卖、妄起科征,飞洒粮差、诡寄田粮、洒派包荒、揽纳私吞、脱逃夫役、贪污赈济。

    他们去户部查验了杨嵘例年来的通关斟合,再与江宁县的各粮户的完税条子逐一核对,发现杨嵘确实做了手脚,他做手脚的主要手段,就是虚买实收。”

    夏浔不解地道:“虚买实收?”

    萧千月Y笑道:“对!如果他是官,这种贪弊手段就叫……‘卖放!’啦。呵呵,洪武十八年户部侍郎郭桓卖放公粮舞弊案,你听说过吧?”

    当然听说过,明初四大案之一,夏浔怎么可能不知道?当时户部侍郎郭恒将收上来的秋粮一半上仓,未入帐的一半和一群贪官私分了,结果被人举报,在整个大明掀起了一片腥风血雨。

    夏浔点点头道:“当然听说过,杨嵘贪没了多少?够判刑么?”

    萧千月道:“这些年,杨嵘贪墨的粮食不下一千八百担,浙江曾有一个官员,贪墨米两百担,你知道皇上是怎么判的么?”

    夏浔道:“怎么判的?”

    萧千月Y恻恻地道:“皇上在他身上压了两百担米,米还没压完,他就被活活闷死了,然后,剥皮,做成人皮灯笼,就挂在粮仓门口。”

    夏浔机灵灵打了个冷战,这老朱不但嫉恶如仇,而且做事很有针对性啊,颇有一点佛家因果报应的味道。你贪米?好,你贪多少,我往你身上压多少,然后再把你剥皮做灯挂在粮仓上,以警示后人。

    其实老朱做过很多类似的事,比如有个曾经跟着朱元璋打天下战功赫赫的将领,开国之后主持贡院建设,建造学生宿舍时偷工减料,贪污了两千贯钞,事发后朱元璋怒不可遏,砍了他的头埋在贡院门口的石板路下,让学子们每天都从上面踩过。

    萧千月嘿嘿一笑,说道:“不过,皇上最恨的是做官的贪污,杨嵘是民,不会用这种特殊的刑罚的。依我大明律,揽纳粮物,隐匿入己,虚买实收者,处死,籍没其家(没收家产)。你看够了么?”

    夏浔目光沉沉地道:“不够。还不够!家母是被族人的馋言*死的,家父为此背井离乡;如今父母之灵又受大辱,而我……,要不是侥幸搭上了中山王府,现在是个什么下场?既然撕破了脸面,我就要让他们彻底低头!”

    萧千月翘起大指道:“这才是我锦衣卫中人该说的话!哈哈,你放心,我还另有计较呢。”

    他向夏浔挤挤眼睛,蘸着茶水在桌子上比划起来:“喏,这是杨家族老杨崂的宅子,杨崂是杨嵘的亲兄弟,与他向来一个鼻孔出气。朝廷制度,官员百姓,造宅不许用歇山及重檐屋顶,不许用重拱及藻井。百姓屋舍不许用斗拱和彩色。而杨嵘家的内花厅,有贴金彩画,砖石有镂刻花纹,这是僭越之罪……”

    例朝例代都有一定的制度。就算是风气最宽松的宋朝,也规定六品以下官员不能在宅前造乌头门,庶民屋舍只许进深五架,门屋只许一间,不许用飞檐、重拱、四铺作、藻井和五彩装饰等。而明朝更加制度森严。可尽管如此,仍然架不住官员百姓们有意无意的逾越规矩。

    比如大将军周德兴宅舍逾制,因为他是朱元璋同乡,又有赫赫战功,由朱元璋亲自特赦,这才免罪,否则少不得人头落地。这样的事发生过几次后,在官场上混的人就开始注意了,以免为政敌所乘,而民间却不大讲究,江南富有人家在屋宅修饰上或多或少都有逾矩的现象,杨家自然也不例外。

    只是不怕没好事,就怕没好人,别人违禁没事,你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那你违禁就要有事了。

    萧千月道:“这儿,是杨峄的宅子,东西厢房及倒座各为二间,正屋、两厢和倒座之间并无廊子联结。其形制符合庶民屋舍的规定,只是正屋梁上有单色勾绘的密锦纹团科纹饰,逾制。而杨羽,就是杨峄的孙子。”

    萧千月手指向下一划,又道:“这是杨文武的宅子,杨文武是个破落户儿,三间破房,叫他逾制也花不起那个闲钱。不过……,他后院儿里有一座水泡子,是当年家里还没败落时的一个水池子,内有假山石两块,我再给他凑一块,一池三山,帝王之制!”

    萧千月并掌如刀,向下一拉,恶狠狠地道:“量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这一招够砍他满门的了!”

    夏浔摇摇头道:“冤有头,债有主,他的妻儿老小,我不想牵累。”

    “呃……”,萧千月道:“他家里就光G一人,一人吃饱,全家不饿。”

    夏浔白他一眼,嗤道:“那你吹的甚么牛。”

    萧千月干笑两声道:“我只是想说,不该放过的,我一个也没有放过而已,这回……够了么?”

    “不够!”

    这回轮到萧千月吃惊了:“你想怎样?族诛么?这可有点难……”

    夏浔道:“我们这样做,只能利用刑法斗垮他们,他们现在已不仅仅是他们,他们背后有许多同病相怜的宗族、同仇敌忾的读书人、自以为在主持大义的官儿,我们斗得垮吗?”

    萧千月茫然道:“那你还想怎样?”

    夏浔道:“还要把他们斗臭。斗垮,斗臭。”

    “他比我还狠……”萧千月望着夏浔那张看似无害的脸,开始崇拜起来:“可这个……我们还真没干过,一般来说,弄死他们也就够了,呃……,我该怎么做?”

    夏浔道:“我已经托了人帮忙,这件事,她会比你做的更好。杨充的伤,养得怎么样了?”

    “差不多了。”

    “好!”

    夏浔缓缓站起身来,萧萧地道:“那么,就从他开始吧!”

    杨充的伤好得差不多了,皮外伤而已,结了痂,只要动作不太剧烈,迈着四方步倒也行走自如。

    傍晚时分,杨充迈着四方步离开国子监,仿佛是饭后散步,在J笼山下漫步行了一阵,渐渐踱到了一条小巷子里,看看左右没人,立即闪进了一处黛瓦白墙的宅院角门儿。

    这小巷子里少有人行,大户人家的角门儿平时都是锁着的,此时门却只是虚掩着,分明是有人故意给他留门儿了。

    柴房内,一对男女紧紧地抱在了一起。

    “绯衣。”

    “充哥,你怎么样了?这几天急死我了,又不能去看你,只听父亲提过你几句……”

    “我没事,这几天我走到哪儿都不太方便,要不是看你让云儿接连递了几次条子,我今晚也不便过来的。你怎么这么大胆,不怕被你爹知道吗?”

    “人家担心你嘛,今晚爹出去了,我才约你出来。只想看看你,伤真的不要紧吧,人家吓坏了,偷偷的哭了好几回……”

    杨充感动地亲吻她道:“绯衣,还是你对我最好,我没事,过两天就生龙活虎一如平常了。现在为了我的事,朝廷上已经吵翻了天,你看着吧,这笔债,我一定要他十倍偿还。原本只想削他的功名,这一回,他想不死都难,哼!”

    “哎呀,别管那个该死的杨旭了,快趴下,让我看看你的伤势。”

    看过了杨充的伤势,多日不见的两个人情性生了起来,虽因杨充身上有伤,不能尽情畅快,但是抠抠摸摸搂搂抱抱却也在所难免,两个人衣衫不整口舌相咂正在亲热的当口儿,外边忽然传来绯衣的贴身丫环云儿的一声惊叫:“啊!老爷!”

    紧接着一记清脆的耳光,随着小云的一声尖叫,房门哐啷一声被踢开了,国子监祭酒武齐安闯进柴房,看见不堪入目的这对男女,气得几乎晕厥过去,他颤抖着手指点着杨充,向后面提着G棒的家丁仆役们咬牙切齿地喝道:“打!把这小畜牲给老夫活活打死,打死!”

    第147章 做事要绝!

    “打!往死里打!”

    武齐安脸色铁青,喝令仆役们动手。那些人G棒齐下,打得杨充惨叫连天,一开始还有挣扎,到后来头上挨了几棒,打散了簪发,鲜血披面,连挣扎呼救声都弱了。

    武绯衣被父亲突然带着家人闯进来,撞见了她的丑事,本来羞得无地自容,可这时眼见情郎危在旦夕,也顾不得女儿家的羞涩了,连忙上前阻拦,武齐安一见更加气恼,喝道:“把这不肖女拖走,押回房去。”

    武绯衣连哭带喊,却怎及得家丁力大,被他们硬生生拖走了,眼见那杨充仆在地上,浑身浴血,武齐安自家丁手中夺过一根大棒,又往他头上狠狠抽了三棒,一跤跌坐在旁边地上。

    “老爷,老爷,绯衣虽然做下丑事,终究是咱们的女儿,你怎么可以做得这么绝啊。这一来闹得尽人皆知,你让女儿今后如何做人、如何嫁人啊?”

    武夫人闻讯匆匆赶来,见杨充已被活活打死,披头散发倒在地上,衣衫不整形如厉鬼,连忙赶开所有下人,向丈夫痛哭起来。

    “你以为我想?你以为老夫不想保全女儿的清白,不想用个更妥当的办法解决了这件事么?”

    武祭酒捶胸顿足地道:“家门不幸,家门不幸啊,老夫也是没有办法了呀。你以为……你以为老夫被那不肖女蒙在鼓里,是如何知道这件事的?瞒不住,已经瞒不住了啊!不打杀了这小贼漫说女儿的名声,就连老夫一生清誉,我武氏门风,都要毁于一旦。老夫是国子祭酒,教书育人,授道解惑可自己的学生却与自己的女儿做下如此丑事、败坏名教……我武家祖宗都要为之蒙羞!”

    武夫人呆了一呆,无力地哭泣道:“我这是作的什么孽,我这是作的什么孽呀……”

    第二天一早,国子祭酒武齐安就向朝廷递交了告老还乡的奏章而且托病当天就不去国子监上班了。但消息还是以最快的速度传扬开来,最先知道消息的就是国子监的太学生和武祭酒的同事。这件事令得他们立即陷入了尴尬之中,他们扛着名教大旗,竭力维护的人竟然败坏名教……做下如此丑事,这让他们情何以堪?

    武家的人动私刑打死了杨充,当晚便向应天府报了案,先是来了两个巡捕察看了现场,记录了情况,把尸体抬回应天府。第二天一早禀报了王洪睿。王府尹判得很快依古例:“死了活该!”

    自从秦始皇“会稽刻石”中明文规定:“夫为寄,杀之无罪”这一条规矩就被例朝例代所采用了如果武家只是报官,依着惯例会对杨充和武绯衣责打二十大板,罚款充了劳役,然后就会顺水推舟,要他们成亲。杨充不是官,私通罪对当官的来说是极其严重的,对民还是相对宽容的。

    只是那样一来,就不是武绯衣一人清白受损,整个武家的名声都要臭到家了。

    虽然官府规定中官员和百姓犯了私通罪,处治的后果并不相同,但是如果人家动了私刑,那么打死的这人不管是官还是民,待遇都是一样的:“死了白死。”

    王洪睿和武齐安是老朋友,知道武齐安这么做是牺牲女儿一人,保全武家名声,他的心中必然也十分悲痛,处理了公事,正想换上便服去探望探望他,官服刚脱了一半,衙门口的鸣冤鼓就“嗵嗵嗵”地响了起来。

    王府尹匆忙穿袍戴帽,重新升堂,堂下被带进来一个穿短褐的小民,虽然他尽量扮出一副老实本份的良民模样,可那灵活狡狯的目光以王府尹的阅历看来,却总觉得是个游手好闲的乡间无赖。王府尹倒是有些好奇,不知道他有什么大案,敢到应天府衙门来敲鸣冤鼓,待那状子递上来,王府尹不由大吃一惊。

    这人貌不惊人,告的案子可不小,难怪他是江宁县人,却越过江宁县,直接告到了应天府。他告的是僭越的大罪,再一看他所告的人,王洪睿立即意识到昨晚发生在老朋友武齐案府上的通J案不是一件偶然的独立案件,恐怕……

    刚刚想到这儿,又有人击鼓告状,带进来一问,又是告杨嵘的,这个人是秣陵镇的一个小粮吏,告的是粮长杨嵘虚买实收,贪污公粮。

    王洪睿突然间什么都明白了:那个杨旭,开始反击了!

    “咬人的狗,是不叫的。”

    这是应天府尹王洪睿说的。

    “低调不是低能,要有随时高调的本钱,那才叫低调。”

    这是锦衣卫都指挥佥事罗克敌说的。

    罗克敌为了笼络夏浔,虽然给他人手,让他放手去做,其实暗中也在观察着他,萧千月奉夏浔之命所做的一切,他都了如指掌。如果夏浔只

    图一时之快,做此不计后果的事来,他还是要把握全局的,但是了解了夏浔的全部计划之后,罗佥事大笑三声,完全放手了。

    杨充死了,因为偷J,被女方父亲武齐安武祭酒使唤家人活活打死。

    消息刚刚传到秣陵镇,杨氏族人还未从惊骇中清醒过来,大批的马快、步快就冲进了抹陵镇:杨嵘,杨鼎盛父子被捕走,抄没一切违禁物品带回公堂做为物证;杨嗥、杨鼎兴、杨羽祖孙三代被捕走,抄没一切违禁物品;光G一个,穷得哂叮当山响的杨文武突然发现自己家后院那个破水泡子里居然多出了一块石头,三块大石头矗立在水中,这要是晚上看,还挺有三泉映月的味道。一池三山,帝王之制,“梦想当皇帝”的杨文武犯了帝王家最严重的忌讳,抓走,至于那“三座大山,“终究是太沉了些,只绘了图,未把原物带走。

    一大票公人拉着几车证物,捆着一帮人犯,浩浩荡荡刚离开秣陵镇,应天府汇同江宁县又冲来了第二拨人,把刚被翻了一遍的杨嵘的家再度抄了一遍,尤其是书房、帐房,凡是上边写着字儿的,全都抄走了,据说杨粮长贪污公粮的事情发了。

    杨崂是杨嵘的亲兄弟,在杨家是地位仅次于杨嵘的一位族老,杨嵘的事把杨崂吓得魂飞魄散,回到家里就赶紧烧帐本,凡是有字的都烧。

    他那儿媳妇不识字,听公公说凡是有字的全都烧了,要不然就要大祸临门,吓得连年画和灶王爷都扯下来塞进了炉灶儿,儿子脖子上戴的长命锁也让她砸烂了丢进了茅坑。

    没人注意她干的这些荒唐事儿,杨家全家上下都在忙,到处冒烟,烧得乌烟瘴气,熏得一家人跟小鬼儿似的。杨崂忙完了这些事,心有余悸地跑进内花厅坐下,又开始担心大哥杨嵘熬不住刑,把他招出来。

    他躺在罗汉床上,正暗暗揪心,忽然看见棚上的贴金彩画儿,不由腾地一下跳了起来。

    亏得他虽然家境富有,却也常干农家伙儿,身子骨硬朗,这一跃当真俐落,连他儿子都自愧不如。

    “糟了糟了,怎么忘了这碴儿,快快,快点,把棚壁全给我拆喽,那贴金彩画,可是僭越之物呀。搭梯子搭梯子,斧头凿子呢,快点快点,快拿来。什么?你这个蠢货,锄头也行啊,快点刨!”

    “还有哪儿?还有哪儿?”

    老杨崂满屋子转悠,突然看见花厅隔壁墙的镂刻青砖,登时像杀猪似的叫了起来:“还有这儿,还有这儿,快点,把这堵墙也拆喽!”

    杨崂不放心,正要对全家的一草一木,一砖一瓦进行一次大检查,杨旭带着萧千月,昂昂然地登堂入室了。

    “你……你来干什么?”

    杨崂色厉内茬地问,堵在花厅前不敢让他进去。

    杨旭笑道:“平生不做亏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门。老爷子像防贼似的,可是做了什么亏心事么?”

    “放P!老夫,老夫能做什么亏心事?把他赶出去,儿啊!快来,把他们赶出去。”

    萧千月冷哼一声,一把推开了他,便闯进了花厅,只见花厅里头杨家人这番折腾,拆棚子的拆棚子,砸墙的砸墙,正忙得不可开交,一见他闯进来,不由怔在那里。

    萧千月捏着鼻子四下看看,嗤笑一声,又转出了花厅,杨家人面面相觑,也不知该不该继续砸下去。

    院子里,夏浔从怀里掏出一摞东西,随便抽出两张,递到杨崂的手里。

    杨崂接过来一看,脸色顿时变得苍白如纸。

    夏浔道:“这是老爷子亲笔画押的征粮条子,全都在我这儿,如果你那老哥哥攀咬你,没有这些证据,官府也不会定你的罪。如果我把这些条子送到衙门里,就算杨嵘不咬你,就算你把自己家的帐本儿……”

    夏浔嗅了嗅空气里的烟火味儿,继续道:“全都烧了,杨嵘事发,官府一番彻查,你也一样完蛋,户部和江宁县可是有存根的,两边对不上……嘿嘿,老爷子是明白人……”

    杨崂颤声道:“你……你到底想对老夫怎么样?”

    夏浔道:“如果不是我有意维护,方才应天府来人,就把老爷子父子、祖孙一齐抓走了,你说我对你是善意,还是恶意呢?

    杨崂不答,只是紧紧地盯着夏浔,想明白他真正的来意。

    夏浔笑笑,说道:“好吧,我对你,的确谈不上什么善意,不过我把你的罪证都抽出来了,让你那老哥哥一个人去扛,对你……怎也算不上恶意吧?我只是……想和你做一桩生意!”

    第148章 齐往南来

    香案上,摆着祭果香烛,杨鼎坤的灵位端端正正地摆在上面。

    香案前,一凳,一盆。

    盆是铜盆,水是泉水。

    杨家侥幸没有入狱的族老们围着铜盆,用洁白如雪的丝棉手巾蘸了清澈的泉水,清洗着杨旭亡母的灵牌。几个老家伙脸孔胀得发赤,这本是晚辈才该做的事,他们可是比杨夫人还长着一辈啊,却被迫做着这些事。当初利用宗法、利用族权欺压排挤杨鼎坤一家,他们高高在上,杨家每一个晚辈似乎都是乖乖任由他们摆布的,而今天……

    灵位被清洗得干干净,用丝帕拭干了,恭恭敬敬地请上了香案,几个老家伙不由自主地长出了口气,他们都低头,根本不敢往香案上看,那是他们的晚辈,一个生生被他们*死,另一个被*得背井离乡,郁郁而终,看着这两个晚辈的灵位,刺他们的眼。

    冥钱在空中飞舞,一位身穿紫色八卦道衣的白须道长手执一柄紫如意,身后是十六位道长,神情肃穆,亦步亦趋。

    “以此真香摄召请,当愿亡者悉遥闻,仗凭三宝力加持,此时今日来赴会。运心平等,法力无边,恭对亡灵前,称扬宝号,无量功德,慈尊广现身。法延开,出苦海,摄召亡灵来赴会,出离苦趣,来享玄功,一如诰命,风火驿传……”

    佛教法事是把亡者往生西方极乐世界。而道教法事是把亡者往生东方长乐仙境。一个是阿弥陀佛负责,一个是太天尊负责,都是救度苦难只是把灵魂送达的目的地不同罢了。杨鼎坤夫妇的棺椁事先被送到了天师观,夏浔总不好再找一群和尚来超度,便请了道家弟子来做法事。

    在他身后扶麻带孝,扶棺而行的各有八个大汉,都是杨家鼎字辈的男人,抬棺送葬的人群在秣陵镇里转了一圈,整个镇上的人都用异常复杂的目光看着这支特殊的送葬队伍,没有人敢说话,杨氏一族的人更是在全镇人面前低下了他们一向自觉优越、自觉高人一等的头颅。

    他们眼中那个离经叛道、胆大包大的族中小辈杨旭仍然住在秣陵镇上,却已与秣陵杨氏全无关系了,他已自立堂号:“夏浔堂。”

    一个氏族的堂号由来可以有许多种来历,比如孟姓的“三迁堂”,来源于孟母三迁;赵氏的“半部堂”来源于赵普的半部论语治天下;周姓的“爱莲堂”来自于周敦颐的《爱莲说》,刘姓的“蒲编堂”来源于刘备的织席贩履,还有人用自己书斋的名字自立堂号,而“夏浔堂”的源由是什么呢?

    据夏浔说,夏”是“面向南方”。自古以来,国人以南为生以北为死,以南为阳以北为Y,以南为前以北为后,以夏为名就是为了他这一门杨氏要永远站在秣陵杨氏的前面,至于浔字,浔是水边陆地,南方多水,故而名之,他要这么说,大家只好这么听。

    真正的原因当然只有夏浔知道,他自立堂号,无异于武师或学者开宗立派,可是他的本名本姓或许一辈子也见不得光了,做人不能忘了祖宗,如果自己和子孙的姓氏只能姓杨,那就在堂号上做做文章,对真正的自己做一纪念,让自己的子孙也能念起真正的祖先名字吧。所以,他自立堂号“夏浔”,他在表字文轩之外,便也有了自己的号…“夏浔”。

    因为杨充的丑闻和杨氏家族僭越、贪污的犯罪事实,失去了为之奋斗申张的目标,缺少战斗经验的太学生们集体噤声,他们不知道该怎么进行下去,该为什么人主持正义了。

    而文官们倒底是经验丰富的,他们对杨充和杨氏家族的丑行避而不谈。杨充偷J,已经被打死了。杨氏家族犯了国法,自有朝廷律法的制裁,但这和杨氏家族对族人子弟的管教约束并不相干,眼下杨旭自立堂号,可这并不能改变他和秣陵杨氏共同祖先的事实。夏浔堂是秣陵堂的分支旁号,秣陵堂虽对他没有了直接约束管教的权力,可他也不能蹬鼻子上脸,要同祖的长辈们为他父母抬棺扶灵,这是有悖礼制的,不能因为杨家的罪,就抵消了杨旭的错。

    他们揪住一个“礼”字,继续不断地上告,务求正义得以伸张,杨旭得到惩罚,可是奇怪的是,以中山王府为首的反对势力却突然停止了对抗,论心机、论Y险,黄子澄之流实在是差了十万八千里,他们只以为自己正中要害,迫使对方哑口无言了,于是更加振奋,奋起余勇,天天晚上秉烛夜书,希望籍此一案,在朝堂上打败勋戚权贵集财,大长文臣志气。

    可是仅仅三天后,在他们正得意忘形的时候,杨家更多的丑闻被揭发出来了。

    正在狱中受审、只字不吐的杨嵘如五雷轰顶,他的亲兄弟杨崂大义灭亲,上书揭发兄长逾制、贪污的详细情形了,并且详细叙述了兄长身为族长,为一己之私,为自家之利,迫害族侄杨鼎坤、谗言*死侄媳妇,在族孙杨旭返回故里后,又三番五次排挤打压的事实,乃至他如何裹挟各位族老设局,在修祖祠和设义田两件事上故意刁难杨旭,有意迫他反抗,从而把他*出家族的Y谋都说了出来。又说他是出于歉疚,这才发动族人,以扶灵抬棺向杨旭赔罪。

    事实上这些事,有些确是杨嵘干的,有的只是族中子弟揣摩他的心意,主动讨好所为,现在杨崂迫于把柄揣在夏浔手里,为了保全自己,全部污水都泼到了杨嵘身上,杨嵘终于尝到了被人诬陷坑害的感受,而且毫无辩驳的可能,外边谣言越传越广,他却关在狱里,无能为力。

    杨嵘的Y险、伪善面目被揭穿,一个苦心维系家族、宗法的慈而威严的长者形象轰然倒塌,文官们懵了,正满心羞愧不知所措的当口,更多的杨氏家族的丑事被揭开,一位丈夫死后再嫁,被赶出杨氏家族的妇人跑到江宁县告状,说她本欲为丈夫守节,却因为她这一房只剩下她一人,于是族人对她欺凌压迫,软硬兼施强迫她改嫁了别人,结果她这一房的八亩上好水田因为无主而被族长杨嵘收为己有。

    紧接着又有人揭发,杨家另有一房的妇人年轻守寡,耐不住寂寞在外边与人私通,事情被发现后,她这一房的大伯子小叔子们一核计,却把这件丑事瞒了下来,照样向官府申报节妇,请求表彰。朝廷的贞节牌坊颁发下来之前,他们就把自己的田地全都挂靠到了这个寡妇名下,因为节妇的田产是不需要纳税的,这一来他们就偷逃了大量的税赋。

    挖出这些事来的,自然是谢雨霏和南飞飞这对善于捕风捉影,套问他人底细的风门高手,一件又一件丑闻连续不断地被揭露,彻底轰碎了黄子澄向武将集团发动的这次进攻,原本是出师有名,这一下变成了为虎作伥,就连一直站在幕后,并未亲自站出来的黄子澄都觉得羞怒交加、狼狈不堪,更遑论其他人了。

    斗垮了还不成,还要把他们批臭。

    这就是夏浔全部的报复,也是罗克敌大笑放手的原因。因为这件事已经根本不是杨旭一人与其家族的恩怨了,你哪怕巧施手段把杨氏一族名正言顺地杀个精光,也无法阻止这场因杨氏家族私怨而挑起的朝中文武之间的对冲了,唯有釜底抽薪,才能将一场大乱消弥于无形。

    不知多少不想受到波及,却又不得不硬着头皮准备表态参战的官员们暗暗松了口气,丢人总比丢命强呀。一直冷眼旁观、渐渐杀心生起朱元璋也松了一口气,放下了他那口擦得雪亮的宝刀。

    “孺子可教也。”朱元璋微笑着说了一句话。

    正在读《周礼》的朱允炆以为皇祖父说的是他,于是读得更加用心了。

    这时候,奉命对黄子澄进行了一番秘密调查的罗佥事,入宫复旨了……

    “你是说,那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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