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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说,那人说自己是彭子期?”
“是啊!”曾在北平与彭梓祺打过交道的那个混混道:“切口、手语一字不错,嗯……,长得也与你十分相似,是你兄弟?”
彭子期没说话,只是扭头看了看他的三叔彭峰。
彭峰沉着脸道:“当时她是在为杨旭办事?”
“杨旭?是吧,他一会儿叫杨旭,一会儿叫夏浔,谁知道呢,如此神秘,想来也是个江湖人物,不过能让你彭家子弟供其奔走,应该是个江湖上响当当的大人物了,可惜,我一直未能与他攀教。”
那个混混笑嘻嘻地拱了拱手:“大家同气连枝,本该相互扶助,这点小事算不了甚么的,想不到这次来济南,盘缠用尽,兄弟摆下杯语,向道上同源求助,接济兄弟的,恰恰是你彭家的子弟,呵呵,缘份,缘份呐,来,咱们再喝一杯。”
彭子期咬了咬牙,低声对彭峰道:“三叔,那个姓杨的王八蛋骗我!”
彭峰冷哼一声道:“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咱们去江南!”
凤阳府狱,蓬头垢面的万松岭爬出地沟,YY一笑:“区区高墙,就想关住我万松岭?姓谢的臭丫头,你等着,老夫不会放过你的!”
第149章 借好风
谨身殿内,罗克敌向一身便服的朱元璋叩头行礼:“臣罗克敌,奉皇上密旨,查黄子澄事,今日复旨。”
“唔……,情况如何?”
朱元璋不叫起,罗克敌便也不敢妄动,跪在地毯上,恭声答道:“臣奉密旨后,立即行动。今锦衣卫可资使用的秘探太少,不过皇上的旨意,臣不敢怠慢,立即集中了所有人手,对黄子澄明暗间进行监视,注意他的一举一动。”
朱元璋喝口茶,淡淡一笑。罗克敌的弦外之音,他当然听得出来,不过锦衣卫缇骑天下的权力,是他在特殊时期的一个特殊决定,现在天下已经渐渐稳定,他是不会再起复锦衣卫,让他们凌驾于刑部、大理寺之上的。
罗克敌顿了一顿,又道:“从臣这些日子监视得来的情报看,黄子澄对杨家的所作所为并不了解,只是受其弟子杨充蒙蔽而已。前几天,黄子澄曾与兵部左侍郎齐泰在集贤楼饮酒,臣的属下扮作小二靠近他们,听黄子澄所言,也尽是为杨家打扮不平,并未与齐侍郎私议结党,攻讦朝政。”
“这两天,杨嵘倒了,杨家的丑事陆续被人揭发出来,黄子澄得知真相后大为沮丧,这几天一下了朝便径自回府,不见外客,臣重金买通黄府家人,得知他在府中时常醉酒大骂,骂杨充误他,毁他清誉。以此种种看来,黄子澄……当无私心,还请皇上明鉴。”
朱元璋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忽又问道:“那个杨旭,是怎么回事?怎么就成了你锦衣卫的人?”
“这个……”
罗克敌面有难色,只好放低了声音,伏身答道:“皇上动问,臣不敢不答。这夏浔……本是青州一生员,家中有田产,亦有店铺经营。而齐王……,咳,齐王府中得济的一些内臣、侍卫,也经营了一些产业,却苦于不能脱身经营,也不通此道,便都委托了杨旭,因此上,杨旭与齐王府过从甚密。
杨旭为齐王府赴北平采买皮货的时候,巧巧的救了中山王府的小郡主,于中山王府有恩,此番摊上了官司,求庇于中山王府,中山王府知道应天府尹王洪睿与黄子澄交厚,恐怕他处断不公,因此找到微臣,要给杨旭一个武人出身。臣想,杨旭先前为皇子王爷效力,不无微功,今番又是中山王府请托,是以……,就把他录取为锦衣校尉,一个闲差,只是……只是为了应付请托罢了。”
“哼齐王府的内臣侍卫?”
朱元璋冷嗤一声,什么内臣侍卫,明明就是他的儿子在外边捞钱,他的儿子他还不知道?每年大把的俸禄,还嫌穷么?可毕竟那是自己儿子,他不只是大明的天子,也是一个外表严酷,对子孙很是慈祥关爱的父亲、祖父,儿子干的那些事,只要不是太过份,他也不想追究。
沉吟片刻,朱元璋摆摆手道:“知道了,就这样,你下去吧。”
“是,臣告退。”
罗克敌又叩了个头,站起身来,躬身退下。
转身出了谨身殿,罗克敌刚要出宫,就见一位官员脚步匆匆,急急行来,定睛一看,正是刚刚才被他提到的兵部左侍郎齐泰,罗克敌眉头一皱,立即转身沿殿廊行去,避免了与他迎面相遇……
“大人,咱们也是武人,这一次文武之争,何不借势扳倒了黄子澄?如此一来,咱们不但能籍此维护取悦勋卿武将,若是皇上一怒严查文臣,咱们还能趁势东山再起。大人怎么反而替他掩饰起来了,他这种人目高于顶,能领大人的情么?”
萧千月是锦衣卫军官,自然也能进宫的,只是他未到谨身殿前,只在外殿候着,此时陪着罗克敌一齐往外走,顺口问道。
罗克敌淡淡一笑,反问道:“哦?那么,你说黄子澄是李善长还是胡惟庸?亦或是蓝玉大将军呢?”
萧千月不解其意,不免有些发怔。
罗克敌轻蔑地道:“就凭他,皇上若想杀他,只须一言,何必大动干弋,皇上会因此起复我们么?”
萧千月道:“那么……,大人也没有必要维护他,替他掩饰呀。”
罗克敌道:“皇上年迈,将来必是皇太孙当国。而黄子澄届时就会成为帝师。皇太孙虽然忌惮诸皇叔,可是原本也没有如此心切,还不是这黄子澄想做拯国危难、力挽危澜的柱石,这才一再蛊惑皇太孙?有他怂恿着,皇太孙才会削藩,皇太孙要削藩,还能不倚赖咱们?那些镇守藩国的王爷们,才是有资格和胡惟庸、蓝玉一较长短的人物。你说我怎能不维护他?帮他……就是帮自己”
萧千月恍然大悟。
谨身殿内,齐泰慌慌张张地道:“皇上,紧急军情,紧急军情。”
齐泰没有看到罗克敌,一进谨身殿便卟嗵跪倒,来不及叩头,便急急叫道。
“嗯?出了什么事?”朱元璋的目光凌厉起来。
齐泰道:“皇上,兵部刚刚收到消息,陕西勉县白莲教造反。”
朱元璋身子一震,自御书案后倾过身来,厉声道:“仔细说来,什么情形?”
齐泰道:“回皇上,陕西勉县,有白莲教徒传教,自开香堂,称为香主,此人名叫田九成。上个月,他与沔县小吏高福兴、僧人李普治策划造反,因人告发,勉县推官率巡检缉捕,抓住了和尚李普治,田九成与高福兴便率两县教众仓促造反,自称汉明皇帝,年号龙凤。高福兴称“弥勒佛”,其徒众死党王金刚奴、何妙顺等称“天王”。攻破略阳等地,占据川陕险要,声势颇盛,现在反众五六万人。”
朱元璋脸色大变,略一思忖,立即下旨道:“马上传旨,命长兴侯耿炳文为讨逆大将军,立即统兵十万,赴陕西平叛”
“臣遵旨。”齐泰也知军情如火,迟延不得,叩一个头站起身便往外跑。
朱元璋缓缓坐回龙椅,喃喃自语道:“朕克勤克俭、夙兴夜寐,C劳天下,忧心万民,何尝有一日懈怠,如今立国三十年矣,想不到仍是不得太平。”
目光缓缓落在御书案上那厚厚的一摞文官弹劾武臣的奏章,他又轻轻叹了口气:“这些书呆子,你道天下承平,外敌尽疲了么?读了几本诗书,便要踩到武人头上去。若少了你们眼中这些粗鄙不文的武夫,这天下就能安定了?一文一武,一刚一柔,你们就不能文武相和刚柔并济么?”
“来人”
一个小内侍连忙上前三步,躬身站定。因着陕西突然发生的这起造反,对这次文武两大集团利用杨旭与家族冲突发生的争斗,朱元璋心中已经有了定案了。
“传旨礼部,太学,育才之地。朝廷厚廪禄,广学舍,延致师儒,以教诸生,期于有成,为国家所用。近者,师道不立,丑闻迭出;学规废弛,诸生惰业;至有不通文理、不精书算、不谙吏事。甚者抗拒朝纲、违越礼法。甚非育才教养之道。饬令礼部,重申条陈学规,俾师生遵守。”
“奴婢领旨。”
“还有,锦衣校尉杨旭,允文允武,知进退,懂礼仪,明是非,悉荣耻,封御前三等带刀侍卫,即着宫中学礼,三日之后,随朕坐朝,殿上当值”
“奴婢领旨。”
谁都知道太学生们闹事,背后怂恿支持的就是以黄子澄为首的文官,朱元璋既已得知黄子澄确无私心,外面又闹造反,不想再横生枝节严厉追究,却也不能不有所表示,尤其是此时,陕西有人造反,更须稳定武人军心。这一次虽是惩戒学子,谁都知道他在敲打文官。
给杨旭这个被文官们贬谪得一文不值的家伙这样一个评语,又让他站殿侍驾,百官入朝时把他杵在那儿,那就是明摆着扇文官们的脸了。
鼓楼都是南北朝向,朱元璋偏在凤阳建了一座东西朝向的鼓楼,还是天下最大的;陵墓神道没有对着墓茕的,朱元璋给自己修孝陵,偏就让神道对着墓茕,出奇冒泡;别人修皇宫,务求天然盛地,朱元璋相中了一个地方,那下边是湖,不适合盖房子,他不换,他把湖填平喽。
这就是老朱一贯的性格,不循常理,率性实诚,喜欢针锋相对地表过自己的爱憎。你贪粮,我就用粮食压死你;你在学舍上偷工减料,我就让学生天天踩着你的脑袋去上学;你们把他骂得一文不值,我偏把他杵在那儿恶心你
与天斗、与地斗、与人斗,其乐无穷。
皇上下旨,礼部自然奉行不渝,礼部尚书、侍郎左右侍郎匆匆开了个碰头会,揣摩着朱元璋的心意,定下了惩罚政策,便匆匆赶去国子监传礼部命令了。
国子监现在国子祭酒暂缺,监丞、教谕们汇合了全校学生和外国留学生共计八千多人,站在宽敞的空地上,听着礼部右侍郎抑扬顿挫地向全校师生宣布学规教条:“各堂教官所以表仪诸生,必躬修理度,率先勤慎,勿惰训诲,使后学有所成就,斯为称职。
从即日起,诸生每三日一背书,日读《御制大诰》及本经四书各一百字,熟记文词,精解理义,或有疑难,则廉慕质问,务求明白。不许凌慢师长。若疑问未通,阙疑勿辨,升堂背书,必依班次序立以俟,不许逾越。
每月作本经四书义各二道,诏诰、章表、策论、判语、内科二道。每日习仿书一幅,至少二百字,以羲、献、智、永、欧、虞、颜、柳等帖为法,各专一家,必务端楷。
旦暮升堂,必衣冠严整,步趋中节,坐堂必礼貌庄严,恭勤诵读,不得脱巾解衣。往业别班会馔,必敬恭饮食,不得喧哗。朔望随班谒庙毕,方许与假出近处游访,不得放肆醉饮,颠倒街巷及与人争斗,有伤风教。其余时间,一概不得离开国子监。
一应事务,必先告本班教官,令堂长率领升堂,告于祭酒,可否行之。若有疾病无妻子者,养病房调治,每夜必在监宿歇。虽在诸司办事者,亦必回监,并不许群聚酣饮。遇有选人除授及差遣办事,从祭酒公选差遣,违者治罪。祭酒、监丞、教谕,每日唱名查人,每晚宿舍查岗,但有无故擅离者,一概退回故乡……”
与此同时,夏浔也接到了命令,他的官儿太小,用不着皇帝亲自下旨,皇帝一个调令,调知了五军都督府,五军都督府再通知锦衣卫都指挥使司,夏浔家里就欢天喜地的迎来了一道盖着鲜红的五军都督府关防大印的任职文书,御前三等带刀侍卫,听着好牛叉。
至于这官儿是干什么的,夏浔还不知道。
第150章 夏浔当差
今天夏浔第一天上班。
准确地说,是正式上岗前的第一天培训。
夏浔骑在白马上,穿着大红的飞鱼服,交领右衽,阔袖束腰,前袖后背、两肩通袖及膝澜处彩织飞鱼、飞云、海浪、红崖,在夕阳下金光闪闪,一眼望去,
极似蟒袍。腰佩绣春刀,挂穿宫腰牌,头上一顶乌纱。
帅,帅呆了。
躲在茶楼里的南飞飞凭栏而望,满眼小星星,原来明朝的小姑娘也有迷恋兵哥哥的。
谢雨霏吃味不已,冷哼一声道:“不就是换了身衣裳吗?人还是那个人,有什么好看的。”
“真的很俊俏啊!”南飞飞摩拳擦掌:“姐,你真的不要了啊?你不要我可下手了。”
“下什么手啊,不要你的西门大哥了?”
“说到西门大哥……”
南飞飞垮下了小脸:“都这么久了,也没见他来找我。这个没良心的,亏我把家里住址都告诉他了,他不是回头就把我忘了吧?不成,我都老大不小的了,
再等下去就成了没人要的老姑娘了,我可不能等他,我要把握自己的幸福。”
“你成老姑娘了?”
谢雨霏鼻子都快气歪了:“你要是成了老姑娘,那我算甚么?你不要找这么拙劣的理由好不好?”
南飞飞捂着嘴笑:“那只能证明,你比我更老。可怜喔,三年之内不能谈婚论嫁,你就独守孤枕吧,妹妹我就不陪你了,这杨旭嘛,要官有官,要才有才,
要貌有貌,要钱有钱,反正是你*着人家和离的,我也不算是抢了你的人。”
谢雨霏已镇定下来,晒笑道:“好啊,你要真喜欢了他,那就去追好了,凭你的手段,一定能把他勾搭到手的。等那西门庆兴冲冲跑到金陵来找你,谁也不
要怪,只怪他自己来晚了。”
南飞飞不笑了,拉着她的衣袖,嘟起小嘴,怏怏地道:“姐,他说很快就会来找我的,怎么还不来啊,你说他这人到底靠不靠得住?”
“你真的喜欢了他?”
南飞飞想了想,使劲点点头:“嗯,真的!他很会哄人,很会照顾人,有时候我明明是故意欺负他,气他,他也不恼。在他身边,我特别快活。”
谢雨霏叹了口气,轻轻把她揽到身边,幽幽地看着骑马的夏浔从楼下缓缓驰过:“那就……耐心地等等吧。姐姐以前等他,等了十六年呢,你这才几天,至
少……你还有个人可以等……”
“少爷回来了!”
“哇,太英俊了。”
“咱们家少爷一看就是当大官儿的料。”
“不对,是当大将军的料。”
“你看那官袍,像王爷不?那绣的什么,好象是金龙啊……”
杨家一家人站在大门口等着头一天上班的夏浔回来,夕阳下,白马红袍,一人突现,全家人顿时雀跃起来。
早被夏浔打击得也没了气焰的杨家人都贴着门缝向外看着,一脸敬畏,不敢高声。
夏浔到了自家门前,一家人都围拢过来,夏浔端坐在马上,却没动弹。
彭梓祺欣赏够了,忍不住笑嗔道:“好啦好啦,别摆谱了,还不下来,等着人扶你不成?”
夏浔苦笑道:“你还真得扶我一把,我的腿……迈不到哇……”
夏浔房里,夏浔坐在榻前,彭梓祺和小荻一左一右,给他洗着脚,小心翼翼的,夏浔的脚上已经磨出水泡了。
小荻好奇地问:“少爷,御前侍卫就在宫里头,需要跑很远的路吗,怎么累成这样?”
夏浔愁眉苦脸地道:“唉,我也以为很容易呢,谁知道有那么多事做呀。皇上上朝的时候呢,我就是站殿武士,皇上处理多久的公事,我在御阶下就得站上
多久,得一动不动,屹立如山,目不斜视,直到散朝。所以,平时不当值的时候,要苦练站桩功。”
他叹了口气,又道:“皇上如果没去后宫,而是到文楼、武楼、华盖殿、谨身殿处理奏章、会见朝臣,做为御前侍卫,我也要随行左右,在殿门口站着,一
动也不能动。可要是皇上出巡呢,皇上走到哪儿,我就得跟到哪儿,要是出京还有马骑,要是在京里头,就得两条腿走路了。
好吧,其实皇上轻易不出宫,朝会也不是天天看,如果皇上在殿里面批阅奏章,偶尔也能偷偷懒,不是那么累。问题是,午后皇上回后宫歇着了,我还要巡
弋皇宫,就是佩了刀,一圈圈地走,走啊走,一直走,其实一个鬼影子都看不见。
我是真不知道御前侍卫这么累啊。这也罢了,其实不用天天当值,有轮休的,问题是,侍卫不当值的时候,天天都要锻炼武技、奔跑、攀爬、站桩,根本不
闲着啊。”
小荻道:“这样啊,还以为少爷当了官很威风呢,早知如此不如在家享清福了。”
夏浔又道:“也不能这么说啊,我现在是太清闲了些,要不然这些苦哪能吃不了?锻炼一下也好,你不知道,那些侍卫们在宫里头都是小人物,你也看不出
张三李四,可要放到外面,没有一个吃素的,要知道能在宫里做侍卫的,几乎全都是功臣子弟,家里没有点背景,想进宫当值难如登天。就是这些在家里当大少
爷的人,在宫里边,个个一丝不苟,军纪森严,不敢有丝毫懈怠。这可都是些一生下来家里就有人做大官的少爷秧子,他们做得到,我为什么做不到?”
彭梓祺给他擦干了脚,见他脚上起了几个大水泡,心疼地道:“挪床上去,我给你挑破了吧,敷上点药,一晚上也就好了,要不然明儿还要学礼练功,怎能
坚持下来。”
彭梓祺取了一根银针,小心地给他挑破了水泡,又敷了点药,小荻拿来一双柔软透气的蒲草拖鞋给他换上。
夏浔笑道:“好啦好啦,你们真要把我宠坏了,不过是脚上走出个水泡,不是多大的事。我刚才进来,看见前院的花圃好象修好了?我去瞧瞧。”
夏浔走到门口,忽又想起了什么:“喔,对了,你们两个都是好动的性子。前些天咱们家里事情多,什么都顾不上,紧接着我又给安排了这么个差事,没时
间陪你们,你们两个不用整天守在家里,有空就出去转转,这秣陵镇一带的山水还是不错的,如果去金陵城里转转,路也不远,天子脚下,不会出什么乱子,有
空就出去走走。”
彭梓祺低下头,幽幽地道:“是,可是……肖管事说,女人嫁了人,就要安份守己,要有点少乃乃的样子……,他没明着跟我说,可我知道是说给我听的。
”
小荻也道:“是啊,爹管的越来越宽,他说现在咱们家名气大了,别人都盯着咱们家呢,又说少爷做了大官,叫我学着些规矩,我这两天,也连后院都不敢
出了,整天和梓祺姐蹲在那儿斗蚂蚁……”
夏浔摆摆手道:“不用管你爹,凡事有我呢,咱家不讲那些规矩,整天把你们闷在家里,有什么好?”
抛开对梓祺和小荻的信任和关怀不谈,古人把女人关在家里的作法,夏浔也不赞成,那些人似乎以为把女人关在家里就安全了,孰不知那些年轻的女人不会
因为关在家里就能消磨了她的精力。
恰恰相反,她们每天锦衣玉食,却没有任何事情可做,谁没有七情六欲?渐渐的空虚寂寞起来,会让她变得比普通女人更敏感、更容易跨越法律和道德的界
限,人家几句甜言蜜语,说不定就跟人家跑了,雪莲、妙弋、武绯衣,莫不如此,夏浔不想把梓祺变成关在笼中渴望自由的金丝雀。
夏浔刚一出去,彭梓祺和小荻两个装可怜的小女人就欢呼着拥抱在一起。
“哈,这回得了少爷的令,我爹就不好说甚么了。梓祺姐,上回去栖霞山,我没去成,明天咱们去栖霞山走走吧,听说那儿还有庙,咱们去拜拜,保佑少爷
做官一帆风顺。”
听见栖霞山,想起与夏浔在山涧前的旖旎浪漫,彭梓祺不禁红了脸,说道:“不要去栖霞山了,我才知道,这个地方是春看牛首,秋看栖霞,春天的栖霞风
光可不及牛首山美丽。”
小荻倒没什么特别的意见,便道:“好啊好啊,那就去牛首山,然后还要去金陵城走走,我还没认真逛过这座帝京呢。梓祺姐,你看少爷对你多好,旁人的
相公,可不像我家少爷这般随和。”
彭梓祺笑道:“旁人家的少爷,可也没有像我家相公这么随和的呀,对吧?”
小荻听她话中有话,不由得俏脸一红,没敢再接她的话碴儿。
夏浔穿一袭燕居常服,趿一双蒲草拖鞋到了前院,见正门、照壁、前庭、花圃、主屋都已大致完工,花圃中已植了花草,绚丽芬芳,心中也自喜悦。
夏浔心满意足地叹了口气:“这下好了,杨旭一房与杨氏家族的恩恩怨怨已经完全了结了,老朱一句话,我被调去了宫廷里做侍卫,俸禄高、待遇好,又安
全,根本没机会在靖难之役中给任何一方当炮灰,我终于可以安下心来,好好享受一下自己的人生了……”
幸福自然有,可他真能年纪轻轻,就此太平一生了么?
只有天知道。
第151章 道义之争
经过三天的短暂培训,夏浔对自己的站位、走位,上朝的程序总算是掌握了,今天是他第一次随朝伴驾。夏浔站在御座左侧,按刀挺立,旁边是一个十一二岁眉清目秀的小黄门执着拂尘。
往常,文武百官上朝,根本不会注意那些武士和太监,但是这一次不同,他们已经知道杨旭做了御前三等带刀侍卫,几乎每一个上朝的人,不管是文臣还是武将,不管是哪一派系的人,都要着意地看他一眼。
这些都是跺跺脚四方乱颤的大人物,任何一个都可以高高凌驾于夏浔之上,但是在这里,在金鸾殿上,却只有一个权力核心,那就是朱元璋,站在他的旁边,来自于其他人的威慑,似乎全不存在了。
夏浔站的位置,大唐开国皇帝李渊也站过,当初他就是殿前侍卫牛千备身,非皇亲国戚、功臣子弟不能担任的角色。现在站在御座其余三角的三个侍卫,同样都是皇亲国戚,夏浔能得到这个位置,能站到最前边来,只是因为朱元璋想要向臣子们示威。
朱元璋正坐在龙椅上,很多时候,一些国事他会交给皇太孙去办,再点评他批阅意见的得失,这是他在有意识地培养接班人,但是重大事件,他还要自己把握。今天要讨论的就是一件大事关乎国运,必须由他来把握的大事。
文武百官,勋卿国戚跸集,皇帝升阶,坐定,百官膜官,三呼万岁,整齐划一,刚劲有力。
虎已老迈,但威严犹在,朱元璋坐在高高的御座上,苍老的脸上仍然透着自信和主宰一切的坚毅。功臣宿将、元老勋旧、朝廷新贵,大明帝国的智囊和人才,这个伟大时代的精英们,全都匍匐在他的脚下,山呼万岁,顶礼膜拜。
他们站得很整齐,同样给人一种众志成城、气壮山河的声势,可是经历过这许多的夏浔站在这儿,看着控制着整个帝国的文武官员们,心中却有一番完全不同以往的看法和解读。
官员们或直谏或逢迎,各人的见解、立场和利益,彼此的争执、磨合与算计,还有帝国事务的大大小小、方方面面,以及朝廷里众多官员与各个派系之间的分分合合、勾心斗角、逢场作戏,这是普天下最大的一座名利场、狩猎场,看着鸟语花香,实则危机四伏。
今天朱元璋要亲自临朝听政,是为了今年的科考案。
今年二月,春闱会试,当时夏浔正在返回金陵的路上。到了三月,榜单出来,五十一名中举考生全部是南方人,北方举子为之大哗,联名上疏,告考官刘三吾、白信偏袒南方人。北方籍的御史言官更是激愤弹劾,告考官贪污索贿,一时南北对立,满城S动。
这样的考试结果确实是前所未见,闻所未闻,朱元璋起了疑心,不免怀疑三名南方籍的主考官有徇私舞弊的可能。他是穷人出身,一生最恨的就是“贪污腐败,营私舞弊”。
为此,朱元璋特命侍读张信、侍讲戴彝、右赞善王俊华、司直郎张谦、司经局校书等十二人重新取阅考卷,所有涉案官员全部禁足府中,听候查缉结果,今日正是十二人调查小姐公开调查结果的日子。
这十二人中,侍读张信当初也是怀疑考官舞弊的官员,严叔载、董贯等人以博才多学著称,周衡、黄章等人则以忠直敢言闻名,这些调查成员的选择,真是做到了公平公正。
今日的调查结果,朝野上下人人都在关注,天下举子都在等待。北方举子从三月中旬皇帝下旨重新阅卷调查,就一直压抑着心中的怒火,一直等到今天,今天的调查结果,要么是一场甘霖,扑灭他们心中的火焰,要么促使他们爆发,带动整个北方士族对朝廷的反抗,带来难以估计的后果。
今日早朝,人人都知道要议论这桩大事,其他但凡不是十分紧要的事情统统为之让路,因此也没有人不识相,弄些乱七八糟的事去请示皇帝,站班太监一声“有事早奏,无事退朝”刚刚喊罢,侍讲张信便出班站定,抱笏施礼:“臣张信,奉旨查春闱科考案,今日复旨。”
朱元璋道:“卿奉旨重阅试卷,结果如何?”
张信又是一礼,把笏板往腰带上一C,转身自另一名复审官怀中取出几份卷成筒儿的试卷,捧在手中,高高举起,说道:“皇上,朝廷取试,只以文章定优劣,务求公道,以服天下,臣等一十二人,遵皇上旨意,仔细复审,特别留意北方举子的试卷,经反复品鉴,找出这七份试卷,文章通顺,韬略可行,堪称北方举子中之佼佼者,可以成为国家的人才,以其才华论,臣等以为可以中举。”
金銮殿上一阵S动,人人都想,哪怕只有一人可以中举,都说明主考官循私偏袒了,皇上最恨官员循私枉法,何况此事已轰动天下,岂无严惩之理,怕不是又要血雨腥风,大肆杀戮了?
朱元璋听了却是微微一蹙眉,心道:“才七个?本科取士五十一人,北人只占这么少的名额,如何令黄河以北半壁江山的百姓们归心诚服?”
不料张信紧接着一句话,差点把朱元璋闪一个大跟头,张信把卷子交给了小内侍,又从另一位官员怀中抱出一摞考卷,说道:“皇上,这里还有七份试卷,是中榜的南方士子中最后七名的考卷,臣等将方才北方举子的七份试卷,与这居于榜尾的南方举子七份考卷逐一比照,发现南北考生成绩实在相差悬殊。
中榜者最末一名的文章,也远远高出北方学子中的佼佼者,皇上,开科取士当以文章定优劣,臣等深体万岁之意,虽觉北方举子那七篇文章所显才华,其人亦可为朝廷所用,但朝廷取士名额有限,无视学籍,只依成绩,臣等调查结果,前榜公平无私,不宜更改,今科应试的北方举子,确该落榜。”
这句话如平地一声雷,把所有人都惊呆了。文武百官全未料到复审官员居然得出这么一个结论,朱元璋也是大出意外,怔了半晌才冷笑一声,拈起案上一封奏章,怒道:“张卿真是公正言明,好会做戏!你带人取阅试卷时,朕就收到密奏,说你与前任主考官刘三吾串通一气,因你一向在朕身边行走,朕还不信,想不到……果如其言!”
朱元璋把御案一拍,真的怒了。
这倒不是朱元璋见不遂己意,随意寻个名头挤兑张信,而是确实有人告发张信舞弊,告发者乃河南籍御史杨道,是北方籍的官员,北方籍官员因为这次科考对北方人的排挤,勾起了他们北方籍官员在朝堂上一向受南人排斥的积怨,已经快气疯了。
一开始朱元璋并未想到张信不体察圣意,会做出如此结果,因此并未把这封举报信放在心上,此时听了张信的调查结果,怒气勃发,不免便提起了这封举报信。
张信又惊又怒,连忙辩解道:“臣自奉旨审卷以来,与所有阅卷官均未与他人有任何接触,且贡院内外防护森严,臣如何与刘三吾串通舞弊呢?”
“皇上,这是蓄意污蔑!”
一个白发苍苍的官员鼻息咻咻地跳了出来。这人须发洁白,已经七十八岁了,正是今科春闱主考官刘三吾。刘三吾是当代大儒,元朝时候曾任广西提学使,大明立国后又做了明朝的官儿,建树颇多。
明王朝的科举制度条例就是由他制订的,明初的刑法《大诰》也是由他作序的,此外他还主编过《寰宇通志》,与汪睿、朱善三人并称为“三老,为人慷慨,胸无城府,自号坦坦翁,可谓是人品才学俱佳的士林领袖。
老刘慷慨激昂,怒气冲冲道:“臣自受皇上斥责,禁足府中,不曾离开一步,如何与张信大人串通?北人不能上榜,非是我等舞弊,原因实则有三。”
朱元璋冷冷地道:“原因为何,你且道来。”
刘三吾道:“其一,北方人先受金人统治百余年,又受元人统治百余年,金人、元人俱是蛮人,不兴礼教,故而民间向学之风不盛,北方举子文学根基不如南方人;
二是穷,相比南方,北方人穷者居多,念不起书,求不起学,故而愈显疲弱;
三是北方人不熟悉科举制度。帝都在金陵,南方举子耳濡目染,对八股取士诸般要求规矩了如指掌,北人不解其窍,不习技巧,纵具真才实学,亦难写出合乎标准的高分文章。”
朱元璋气笑了:“先生既知此情,为什么不特拔几名北方士子,以鼓励北人之心呢?”
刘三吾答道:“臣为国取才,只以试卷文字优劣为标准,不以南人、北人为依据,不管其疲弱根由。”
朱元璋拿这头倔强的老驴没办法,只好缓和了语气商量道:“先生,依朕之见,不妨在北人中择优选上几名,以安定人心,平息众怒,不如……就把方才这七人增选入榜,如何?”
刘三吾抱住 “真理”不放,嗔目大喝道:“会试榜次已定,当选人名副其实,岂能更换?”
朱元璋大怒道:“先生执意不换,其中岂无私情?”
刘三吾不服,把脖子一梗,振声道:“那就请皇上再派第三拨人去查,连老臣一起查,臣光明磊落,有何惧哉?”
第152章 和朱八八侃侃
朱元璋恼羞成怒,气得浑身发抖,拍案而起,怒吼道:“翰林院官官相护,不以公正为怀,反而互相包庇。着刑部立即将张信、刘三吾等缉拿下狱严加审问。张信复阅结果无效,待朕亲自批阅以定取舍,退朝!”
夏浔冷眼旁观,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不由暗暗感慨,不管双方谁对谁错,可人家这才是大义大道之争,与黄子澄之流实不可同日而语。
朱元璋怒气冲冲退了早朝,转身去了谨身殿,夏浔做为当值的武士,便也随之到了谨身殿,往宫廊下一站,门口站着两个侍卫,身姿修伟,站姿笔直,目不斜视,左边的是夏浔,右边的是他的同伴,叫成锦羽。
片刻功夫,就见几名小内侍飞快地跑出来,想必是皇上召人商议对策了,此时的天Y沉沉的,和朱元璋那张忿怒的老脸一模一样。
攸尔一声春雷响,黄豆大的雨点噼沥啪啦地落下来,夏浔长长吸了口气,刚把一股新鲜潮湿的味道吸引肺腑,就听叽叽喳喳一阵笑,扭头一看,就见一个穿水田衣梳双丫髻的俊俏小姑娘领着一个不到四岁穿白绫袄儿的小丫头,嘻笑着从花丛中钻出来,手遮着头,向宫廊下跑来。
夏浔拿眼一扫,见跑过来的两个人,那穿水田衣的俏皮小丫头正是茗儿小郡主。”
、郡主穿一件三色缎子斗的水田小夹袄,束一条洁白的汗巾,底下是靛青色的撒花夹裤,散着裤腿,脚上一双小蛮靴。
那白如玉、洁如瓷的脸蛋上还沾着几滴雨水,另一个穿白绫袄的小丫头生得粉嫩嫩的,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也很可爱,她的手里攥着个用麦芽糖做的小糖人儿,也不管沾了雨水,还有一下没一下地舔着。
夏浔此刻是天子侍卫,守的是天子门户,站在那儿不管谁人进出都无需行礼的,问题是茗儿并不打算进屋,她一看见夏浔,就站住了身子,兴致勃勃地道:“啊哈,听三哥说,你进宫当差了,想不到是真的呢。
人家主动跟他说话了,他就不好继续扮桩子了,夏浔只好欠了欠身道:“府军前卫三等带刀官杨旭见过郡主。”
茗儿指了指旁边正眨着眼看他的小丫头:“这是宝庆公主。”
夏浔吓了一跳:“公主?没看出来,老朱偌大的年纪,在床上还是龙精虎猛的,居然有个这么小的女儿。”
夏浔连忙再度欠身施礼:“府军前卫三等带刀官杨旭见过宝庆公主。”
宝庆公主好奇地看着他,扭头问茗儿:“姐姐,他是谁呀?”
茗儿吃吃地笑:“他呀,他最大的本事就是能说,他能把死的说成活的,黑的说成白的,方的说成圆的,把你骗去卖了,你还帮他数钱,你说他厉不厉害?”
宝庆公主登时两眼放光,她看看夏浔,很大方地把手里的糖人儿递过来,奶声奶气地道:“给你。”
夏浔一脸窘然,可公主是君,他是臣,君有所赐,不能不接,只好尴尬地接过来“小公主又奶声奶气地道:“你吃!”
“吃?姑乃乃,上面全是你的口水好不好?”
夏浔苦着脸看了眼站在对面的成锦羽,成锦羽也是功臣勋贵子弟,见他认识中山王府的小郡主也不觉得奇怪,眼见如此情景,不禁有些想笑,他的嘴角抽搐了一下,又赶紧忍住。茗儿也掩嘴偷笑,等着看他笑话。
小公主见他不动,很奇怪地道:“你吃呀。”
“喔,臣……臣遵旨。”
夏浔把袖子往面前一挡,趁机把糖塞进了袖子里,袖子一放,小公主登时张大了眼睛,惊奇地道:“咦!糖呢?”
夏浔眨眨眼,双手一摊道:“吃啦。”
小公主叫道:“吃啦,这么快?”
夏浔道:“臣嘴大,一口……就没啦。”
小公主到底年纪小,信心为真了,便露出笑脸道:“讲故事!”
“喝!原来小公主的东西不白吃呀,还要付出代价的,这么小的丫头就这么精。”
夏浔回头看看,弯下腰小声道:“嘘,皇上在里边处理国事呢,小点声儿,让皇上听见就不好啦。”
小公主是朱元璋老来得女,极受宠爱的,并不像其他皇子皇女那么怕父亲,再说她现在年纪太小,阶级、尊卑、权威在她的一颗童心里尚未成形,哪肯理会夏浔的恐吓,执着地扯住他袖子大声道:“你吃糖啦,讲故事!讲故事!”
夏浔无奈,蹲下身子连哄带骗“小公主哪里肯听,一旁茗儿解围道:“好啦宝庆,不要闹啦,一会儿姐姐讲给你听。对了,今天皇大爷下朝怎么这么早,有什么大事发生吗?”
夏浔苦笑道:“是啊,的确发生了大事,惹得皇上非常生气。那群可敬……又可恨的人啊……”
算了,国家大事,咱们不要议论那么多,眼看着雨要下大了,请郡主带小公主回后宫去玩吧,一会儿各位大臣就要来议事,看到你们在这里不太妥当。”
他却不知,朱元璋隐约听到童语稚声,像是自己的宝贝女儿,所以离开御案,从殿里边走出来,刚刚踱到门口,恰好听到了这句话。听他说“可敬”二字,朱元璋两道虽已花白却仍酷削如刀的眉毛登时竖了起来,待又听得“可恨”二字,神色忽又缓和下来。
一旁成锦羽虽看到皇上出来了,但是被他一个手势,便即噤口不言了。徐茗儿听说有外臣来见皇上,便牵了小公主的手,对夏浔笑道:“宝庆很粘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