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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浔凶巴巴地举起了拳头,威胁道:“信不信我一拳下去,就能把你的头打成烂西瓜?”
“我信,但你不会动手嗒。”
徐茗儿一点也不配合,她伸出一根纤细的手指头,把夏浔那钵大的铁拳轻轻拨到一边,笑眯眯地道:“行啦,行啦,别装啦,再装就没意思了。”
夏浔的拳头就像被戳破了的皮球,软绵绵地垂了下来:“我不但瘦了许多,还留了一脸大胡子,你怎么认出来的?”
“你先放我下来好不好?”
“哦!”
夏浔这才发现自己还揪着人家的衣领把她抵在墙上呢,忙把她放下来,下意识地还想帮她整理一下揪乱了的衣襟,手还没拍到她胸口,就被徐茗儿狠狠地拍了一下,看见人家小姑娘有些羞愠的神气,夏浔这才醒悟过来,不禁讪讪一笑。
“想知道我怎么认出你来的么?很简单。”
徐茗儿慢条斯理地道:“其实,我根本就没认出来你来,只是有些眼熟罢了。”
夏浔听到这里,已经在后悔。
徐茗儿又道:“如果我跑到你面前去,指着你的鼻子问你是不是杨旭,你也一口否认,再带上点诧异吃惊的模样,那么,我就不会怀疑你了。我只是左右无事,上了岸跟来瞧瞧,是你自己太小心了,你不抓我,我怎么确定是你呢?”
“所以……”
徐茗儿理直气壮地道:“不怪我啊,是你草木皆兵,把我抓来。该开打的时候你又不打,看我的眼神,又那么古怪,我要是还认不出来你是谁,你当我是瞎的么?”
夏浔叹了口气道:“是啊,我很笨,是不是?”
小姑娘心好,柔声安慰道:“也不是啦,你只是……从来没把我当成敌人,相信我不会害你,对吧?”
夏浔揉揉鼻子,无奈地道:“你堂堂郡主,扮成这副模样干什么?眼下你失踪了,中山王府指不定有多着急,还不赶快回去?”
徐茗儿道:“不成!没看到你也就罢了,既然看到了你,哪能叫你这么走掉?”
夏浔苦起脸色道:“那你还想怎么样啊?”
徐茗儿道:“我不管你到金陵来又想干什么坏事,反正我不会说的。不过我眼下有了麻烦,你可要帮我!”
夏浔左右看看,拉起她道:“这儿也不安全,快要搜过来了,边走边说。”
徐茗儿走在他旁边,把事情前前后后说了一遍,最后说道:“我大哥*我嫁,可我不想嫁。我答应给你保密,你得答应我,如果我大哥*得紧,你得救我出去。”
她盯了夏浔一眼,说道:“你那么大本事,我大姐夫三个宝贝儿子你都救得走,龙潭虎X,直若无物,要救一个小女子,不困难吧?”
夏浔心中一动,不期然地想到了双屿岛,如果小郡主真想离开,把她送去那儿,倒是个极安全的所在,不过……
夏浔想到这里,说道:“郡主,要救你走,倒很容易,不过朝廷与燕王已经走到今天这一步,如果你突然失踪,不管你去了哪儿,朝廷都会认定你投靠了燕王殿下,这对中山王府……,郡主可曾想过么?”
“我想过!”
徐茗儿很认真地道:“朝廷对我徐家,早就是百般戒备了。我若走掉,大不了我徐家再也领不得兵,还能怎么样?掌握权力,就那么重要?”
她站定脚步,看向夏浔,月色下,小脸非常严肃:“为了家人的安危,我徐茗儿不怕牺牲自己;可我不会为了大哥头上的乌纱,出卖我自己。三哥做的事比我更危险,他可以有他的选择,我为什么不可以,就因为我是女儿家吗?”
夏浔有些意外地看着她,因为她换了一身男装,像个半大小子,夏浔没有注意她长大了多少,可是听着她的话,看着她的神情,夏浔忽然意识到,当初那个穿一身毛茸茸的白,好象一只小白兔似的小萌丫头,如今真的已经长大了,她已经有了她的想法。
夏浔也严肃起来,像对着一个大人似的承诺:“好!我答应你,一旦魏国公迫你出嫁,我就助你离开!”
徐茗儿刚刚绽开笑脸,远处就有一队巡检追着一个人从巷口大呼小叫地跑过,夏浔赶紧打个手势,二人继续往前赶路。
“对了,我还有一件事。”
“你说。”
“你当初告诉我的话,我已经告诉三哥了。可是,他不以为然……”
徐茗儿很为难地道:“我知道,这么要求……有些难为了你,可我真的怕三哥出事,能不能……请你尽可能的帮我关照他,如果我三哥真的出了事,而你又能帮得上忙的话……”小姑娘倒是个通情达理的,没有强迫夏浔答应她甚么。
夏浔心中一动,忽地想到他的秘谍组织还没有在上层打开门路,能不能把徐增寿吸纳进来呢?
但他很快打消了这个念头,原因无它,就因为徐增寿是燕王朱棣的小舅子、燕王妃的亲弟弟。如果要打他的主意,连策反都不用。问题是,如果他一旦因此出了事,谁能保证他背后那一大家子不会迁怒于自己?
何况,由于他和燕王朱棣的亲戚关系,现在他几乎没有任何参预军机的机会,他能得到的情报本来就有限,而且锦衣卫的使命就是侦缉背叛君主的重大不法事,虽然朝廷早就撤消了锦衣卫的这项职能,只保留了他们的仪鸾司,可是罗克敌从未放弃这项神圣的使命。
如果他正派人监视着徐老三的一举一动,自己与他接触,岂不是……,收益与付出太不成比例了。想到这里,夏浔打消了本来的想法,只是轻轻点点头。
徐茗儿开心起来,凝视着他道:“杨旭,谢谢你!”
夏浔笑了笑,刚想客气一下,徐茗儿就像突然又想到了什么似的,“啊”地一声轻呼,说道:“对了,我还有一件事!”
夏浔的脸好象包子一样地揪起来:“大小姐,你还有完没完了?”
锦衣卫都指挥使司衙门。
罗克敌盘膝而坐,静静地看着面前的三个人。
刘玉珏道:“卑职已经查过了,有人扒窃了几份礼部颁发给进士的‘告身’,以假身份登船赴宴,籍机偷偷散发了揭贴。只是……,礼部官员发现之后,惊慌失措,担心事态闹大,所以赶紧收缴揭贴,取消诗酒会,轰人上岸,以致……不能对那些人逐一进行排查。”
罗克敌冷冷的目光又转向陈东和叶安,陈东从怀中取出几份揭贴,讪然道:“大人,卑职只得到这几份揭贴,本来,卑职看见一个人形迹非常可疑,想把他扣下查问清楚的。只是……他一路逃去,故意闹出许多事来,应天府和五城兵马司的差人胡乱抓人,结果……被他趁乱逃掉了。”
罗克敌寒着脸伸出手,陈东赶紧把那几张揭贴递上去。
罗克敌接在手中,并不去看内容,他只是轻轻捻了捻纸,纸张微微发黄,表面略显粗糙,这是用竹筋、草筋制成的竹纸,是当下印刷坊里使用最普遍的一种印刷纸。
而那字是雕版印刷的,看那形体笔划,应该是元朝书法大家赵孟畹恼蕴澹蕴遄衷缑乙皇保懦啤吧舷挛灏倌曛洌莺嵋煌蚶镏兀奕丝捎肫サ小暗氖榉a庹窃┟鞒踝钗餍械挠∷8濉?br />
“最普遍的用纸、最普遍的印刷字体,想要查其源头,无异于大海捞针,看来对方做事很小心呐!”
罗克敌伸出一根手指,在纸上蹭了蹭,然后伸直了仔细看看,说道:“这是松烟墨!玉珏,你去查一查!”
刘玉珏躬身道:“卑职遵命!”
罗克敌瞟了他一眼,问道:“你打算如何着手?”
刘玉珏欠身道:“是,纸张想必是从造纸坊进的,雕版的笔体也是民间最流行的赵体,要查,并不容易。但是,每一家印刷坊的烟墨,大多是自己造的,烟墨或深或浅,多多少少总会有些差异,卑职打算从这方面着手,找出相近用墨的印刷坊来,然后逐一排查,总有机会把他揪出来的。”
当时印刷主要用油烟墨和松烟墨,油烟墨制造不易,价格昂贵,民间使用的大部分书籍仍是松烟墨。所谓松烟,就是用松木烧,刮取烟囱上沾着的黑灰,然后拿面粉拌成膏状,再用酒醋等秘方调配好,埋起来发酵,这种墨墨色如漆,久不变色,愈久弥香;对印版和书又具有防蛀作用,而且印刷时纸张不会收缩,墨也不会把纸印得揪起来。各家书坊的印刷烟墨大多是自己造的,书坊后院里经常埋着数十口大缸,用来发酵烟墨。刘玉珏是读书人,这种事他也很了解。
罗克敌伸出食指摇了摇,说道:“烟墨本身,只是可查的一点,还有一点,是时间。”
刘玉珏微一错愕,不解其意,便垂首道:“请大人指点。”
罗克敌道:“这里是天子脚下,有家有业的人,很难这么快就被他们拉拢过去的。所以,他们的耳目只能是最近才安C到金陵城来的,这样的话,他们是来不及自己制墨的,松烟墨至少要埋在地下三年才能使用,他们只能从别人那里买。
所以,时间才是最重要的线索。你先把半年之内金陵城里所有刚成立的、刚换了主人的印刷坊、书斋、甚至文房四宝店,统统都罗列出来,再与它们的出版印刷之物校对烟墨痕迹。用时间,锁定盘查的范围;用油墨,锁定可疑的人,嗯?”
刘玉珏心悦诚服地道:“是!”
罗克敌摆摆手,三人赶紧退了出去。
罗克敌双手按膝,沉默半晌,轻轻地笑起来:“杨旭,是你来了么?”
第367章 断尾
金陵城内北极阁,东北端的山峰上,就是J鸣寺。
这座寺庙原叫同泰寺,始建于南朝粱武帝时期,为了建造该寺,粱武帝四次到同泰寺“出家”,迫使大臣们为他赎身,共筹得钱几亿枚,得以建造了规模宏大的寺庙。可惜,二十年不到,该寺就遭雷击,烧毁了大半。
等到朱元璋当了皇帝之后,这位做过三年小和尚的草莽皇帝饮水思源,下令重建,这才改名为J鸣寺。本来J鸣寺香火极为鼎盛,但是朱允炆登基以后,这个叛逆的小孩儿处处和他祖父对着干,不但朝廷制度来了个翻天覆地的大变样儿,而且祖父崇佛,他偏抑佛。
平头百姓不管那些,信佛的依旧来上香礼纬,可是金陵城里的官员士绅们家大业大,却不能不考虑皇帝的看法,尤其是非常厌恶佛教的方大博士的看法,因此J鸣寺冷清了许多,大香主们轻易不来了,这香油钱就少了许多。
今天却是个好日子,一大早儿的,J鸣寺方丈晚空和尚就听说应日本国使节和山后国使节所请,礼部要引领再国使节来游J鸣寺并参拜佛祖。晚空和尚大喜过望,连忙叫知客僧安排一切,小沙弥们到处洒扫,把个J鸣寺整理得干干净净。
礼部侍郎孟浮生领了岛津光夫和何天阳一行人来到J鸣寺,晚空和尚身披大红袈裟,头戴卢帽盛装出迎,抢了知客僧的生意,亲自引领两国贵使游览J鸣寺。
为了欢迎两国贵使,晚空和尚精心做了一番安排特意隔离了一些重要地段,禁止普通香客进入,引了两国使节进了大雄宝殿,岛津光夫立刻毕恭毕敬地跪倒在蒲团上礼佛,何天阳和萍女便也有样学样,请了柱香,一同上香礼佛。
上过了香,晚空便领着他们同游寺庙,不时停下,亲自为他们解说一番。逛到胭脂井时,晚空指点道:,“此井本名景阳井,又称辱井。当年,隋兵南下,陈后主叔宝与爱妃张丽华便是藏在此井中,结果被隋兵发现生擒活捉。”,“纳尼?”,岛津光夫一听很有兴致,连忙往前蹭了蹭,探头往井中看去,可惜井中没有美人儿,只照出一个鬼影儿似的东西,把他吓了一跳定晴一看才认得是他自己。
就在这时那位被方丈抢了生意的知客僧突然领着一行人往这边走来,一路走一路指指点点,眉开眼笑的。晚空一见,白眉一皱登时不悦起来。他连忙向孟侍郎等人告一声罪,便双手合什匆匆迎了上去。
“师弟,师兄正陪同礼部侍郎和两位异国使者游览寺庙,不是告诉了你,其他香客暂且……”,晚空话还没说完,知客僧就兴冲冲地迎上来,小声道:“师兄啊,这一位来头也不小,这是中山王府的小郡主啊!”
“啊”
一听是位郡主,晚空大师脸上的不悦之色登时一扫而空,定晴望去,果不期然,人群簇拥下,是一个发结双鬟丫髻的妙龄少女,身穿湖水绿的窄袖上衣,下身着一件翠绿色的襦裙,细细的一条带子,在腰间缠出非常动人的纤柔曲线。
不施脂粉,不戴首饰,清汤挂面,却自有一种贵气扑面而来,小姑娘一双妙目正瞬也不瞬地盯着他看,晚空和尚连忙稽首,高宣了一声佛号,脸上便堆出了亲切祥和的笑意。于是,方丈大师亲自接待的贵客,便又多了一位客人:中山王府的小郡主。
九层浮屠七层塔十面金佛,这一座J鸣寺游览大半的时候,偶然避追的中山王府小郡主徐妙锦和山后国王世子妃萍女,一见如故,成了极好的朋友。观音殿内,大士面北而坐,殿门的楹联上写着:“问菩萨为何倒坐,叹众生不肯回头”。
徐茗儿笑靥如花,拉着萍女的手道:“萍女姐姐,你我今日得以相识,是莫大的缘分。不如,你我二人就在观音大士面前,结成异姓姐妹、金兰之好吧。”,今日这番遭遇,其实走出自于徐茗儿的要求。她要与山后国王世子妃萍女结识并义结金兰,今后也就有了机会与她来往,那么万一徐辉祖真和方孝孺达成合作,夏浔想把她偷偷送走的机会也就多了。
徐茗儿的这种担心并非没有可能,方孝孺有皇帝的信任,缺乏的是在朝中的根基,而徐辉祖在朝野间拥有庞大的人脉、雄厚的根基,欠缺的只是如方孝孺一般的皇帝的宠信,两个人如果缔结联盟,对彼此都是大为有益的。这不需要是一个多么成熟的政治家,方孝孺只要略有眼光,就不会拒绝徐辉祖的好意。
一旦缔结联盟,方孝孺将得到一个极为强大的盟友,获得极大的助力,他所需要付出的,仅仅是一个与徐家结亲的门生罢了,而他的权力将因此更加巩固,他的理想和他的抱负都将有更大的贯彻实施的可能,他会不答应么?
事关一个女儿家的终身幸福,夏浔不敢大意。他现在已经察觉,左右天下大势的不是他。但是左右天下大势的那些人,他们的命运正在一定程度上受着他的左右,他可不敢保证自己这只小蝴蝶的翅膀,就不会影响方孝孺和徐辉祖,从而干涉到徐茗儿的未来。
萍女早已得了夏浔的嘱咐,闻言立即欣然说道:“我与妹子一见如故,也正有此想呢,就依了妹妹,请观音大士为你我做个见证,结成金兰姐妹吧。
”,二人欢欢喜喜拜倒在观音大士面前,等到二人起身,晚空和尚一脸笑容上前道贺,二女笑着还礼”不经意间,徐茗儿一双妙目便在夏浔脸上定了一定,那眉梢儿微微地一挑,娇憨中隐隐透出一抹得色。
莫愁诗酒会的第八天了,散布“谣言”,的歹徒一直没有抓到,应天府尹和五城兵马司的主官三天两头被朱允炆唤进宫去训斥一番,两个人灰头土脸地出了宫,便要在民间大肆搜捕一番,弄得J飞狗跳,除了进一步扩大了燕王秘谍所造成的影响外,毫无用处。
坊市间做生意的人还是比较担心的,不知道什么时候应天府的差人或者五城兵马司的巡城兵丁就会抽疯似的跑来一通盘问搜检,张俊的“松竹梅四宝店”却要清静的多。
他这家店,开在贡院角门旁”在一条巷弄里,不大起眼。角门一开,里边就是书院,学生们出了角门,正对面就是绘着岁寒三友图画的很雅致的一副匾额”走进去,墨香扑面,便是张俊这家文房四宝店了。
天已经渐渐冷了,江南的冬天,是湿冷的。并不非常冻人,你永远也感觉不到那刀子割R似的寒风”但那潮湿的、Y冷的空气”粘粘的叫人难受。
一个穿着青色棉夹袍的书生”就在这湿冷的天气要,举步走进了“松竹梅”,。
“这位公子,你瞧,这方砚台”泥质细腻,色泽浅黄”造型新颖,纹饰古朴大方,看,砚额处这椭圆处就是砚池,多方便,您要是买了,再赠您一方漆盒儿,您看这方玉色的漆盒儿怎么样?”,正在买东西的那个书生明显是个穷书生,穿着单薄,Y冷的天儿,冻得脸色有些青白,被张俊一番忽悠,他终于咬咬牙,摸出了那攥得冒汗的一串铜钱。张俊麻利地给他打包装好,这书生便抱着砚盒宝贝似的走开了。这时,后边那个穿青色夹棉袍的书生才笑吟吟地上前。
张俊笑呵呵地道:“这位公子,你想买些什么,文房四宝,咱这店里样样齐呢……”
那个俊俏的公子浅浅一笑,说道:“我不买文房四宝,只是想印点儿东西。”
张俊一怔,答道:“不好意思,小店只卖文房四宝,不印东西。”,“呵呵,只是简单的几篇东西,雕一次版不值当的,印坊书店都不肯接这买卖,我看贵店倒还清闲,真的不接这笔买卖么?”,那位公子说着,从袖中摸出一张纸来,轻轻向前一堆。
张俊拾起来一看,登时脸上变色,那张皱巴巴的纸,正是莫愁诗会当晚散发的揭贴。对面,那位公子已经不笑了,薄唇一抿,眼中透出凌厉的杀气。
张俊大喝一声,抬脚一踹,一张书台都被他踢得飞了出去,那书生早已有备,侧身一避,一张书台哗啦一下撞在对面墙上散了架儿,与此同时,几个锦衣卫的大汉已经扑进门来,张俊退了一步,一猫腰,便从搁放文房四宝的架子下面抽出一柄狭锋单刀。
那英俊书生轻轻退了两步,背负双手,淡淡地道:“要活的!”,“听说“松竹梅,出事了!”,“怎么着,张老板是燕王的人?”
“朝廷叛逆?没看出来呀,挺和善的一个人,不是说,燕王麾下的兵,都是塞外的野蛮人,个个凶神恶煞吗?”,最先传出消息的,是巷弄里经过的两个做小生意的,然后巷子外便跑进来许多看热闹的百姓,一个个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很快,他们就看到身上带血、五花大绑的张俊被人押出了“松竹梅”文房四宝店,隐隐的可以看见店里面还有几个人正像拆房子似的搜检着。
张俊被生擒了,他垂头丧气地被人押着,一步步走出巷子,路边围观的百姓越来越多,谁也没有注意到,人群中一个卖“状元糕”的小贩,正把他挎着的篮子悄悄对准了张俊,篮子上有一个小孔,但是谁会注意到他呢……!~!
第368章 解腕
核桃补脑、红豆补血,状元糕就是以核桃和红豆为主料,再加上其它一些提神醒脑的食物做成的。考生入考场时,经常就带些这易于食用又提神醒脑的东西,因为要防止夹带,这糕点入考场时都要切成一寸见方的小块,时间久了,平时在街上卖糕点的,也都切成这么大小的一丁。
在贡院附近卖“状元糕”的小贩很多,人群中有这么一个看热闹的,谁也不会注意。
“卟!”
张俊腿上微微一麻,正精神恍惚、满腹懊恼的他没有注意,又往前走了几步,这才眼前一黑,腿下一软,一下子跌跪在地。一个锦衣校尉粗鲁地一揪他的衣领,喝道:“装甚么死,起来!”他一揪衣领,张俊的脖子便软绵绵地一仰,那锦衣校尉定睛一看,只见张俊眼神涣散,口鼻中都溢出血渍,不禁惊叫道:“总旗大人,刘总旗,这人服毒自尽了!”
走在后面的刘玉珏一个箭步窜到面前,一看张俊模样,俏脸顿时变得铁青。
张俊还没死,但是谁都看得出来,他已经离死不远了。
弥留之际的张俊,脑海中依稀幻现出夏浔那冷肃的面孔:“不要以为,你们所做的,就是吃吃喝喝、听听消息,你们比在殿下身边冲锋陷阵时将更加危险,在战场上,一旦失败,你们未必就死,但是在敌人的心腹之地,一旦失败,就只有死路一条。
我相信你们每一个都是忠于殿下的,都是不怕死的,但是这世上,有许多事比死更加可怕,锦衣卫的十八般刑法,绝对可以让一个根本不怕死的人,为了求死而供出一切。所以,我不会让任何一个咱们的人,有机会落入锦衣卫手中,包括我自己。不愿意去的,现在退后一步!没有人退后?那么,你们记着,从今天起,你们的命,就交给我了!”
“原来,头儿在这里还安排了别人!”
张俊想笑,但是肌R已经僵硬,留在他脸上的,就只剩下一副似笑非笑的模样,看着非常诡异。
刘玉珏直起腰,冷冷地扫向人群,人头攒动,许多人踮着脚儿往这里看,后边还不断地有人挤向前来,哪里还找得到那动手的人。
锦衣卫的大牢里,血锈斑斑的大铁床上,躺着张俊赤条条的尸体。
这张大铁床,一般是用来“刷洗”罪犯用的,一边提着大铜壶,把沸水淋在犯人身上,一边用铁刷子向下刷洗,于是血块和着腐R,就会一片片地掉下来。有时候,还可以在床下架上炭火,像烤炙R似的,把人光溜溜地绑在上面,直到飘出扑鼻的R香。用刑的大爷们如果想找点乐子,还可以把人绑好了,然后抽肠,用钩子从G门里把人肠子抽出来,拖得老长老长,那时人还没有断气……
眼下,张俊已经是一具死尸,不需要用刑了,这张一床多用的铁床,现在唯一的用处就是搁放尸体。
罗克敌在死尸大腿上乌青的一处点了点,说道:“在这里,是见血封喉的毒针!”
他沉吟道:“这个人,孤身一人经营文房四宝店,连伙计都没有一个……,唔,店里可搜出了什么?”
一旁的刘玉珏答道:“没有,连那块雕版都已被他毁去,不过,相同的纸张、烟墨,却已找到了。除此之外,没有搜到任何有用的东西。”
曾经那个受了委曲就想哭鼻子的文弱书生,也许已经见惯了生死,面对着铁床上的尸体,刘玉珏已面不改色。
罗克敌冷冷一笑,说道:“孤身一人,身在金陵……,一个人,是很难忍受孤独的,对,松竹梅,附近居住的百姓、经常游弋于此的商贩逐一盘查,问一问这个张俊平时都去哪儿吃饭,还去哪些地方,查!只要再找到一点线索,我就可以向皇上请求,由我锦衣卫接手此案!”
“是!”
“张俊被发现了,不过…他还没有机会供出来什么!”
夫子庙泼皮大哥蒋梦熊的密室内,夏浔沉着脸,缓缓踱着步子。
“张俊平素和你们之间可有来往?”
蒋梦熊摇了摇头:“除了上次蒙大人召见,我们平素并不来往。”
他想了想,又犹豫道:“不过…”
“嗯?”
夏浔目光一厉,如箭一般盯向他,蒋梦熊瑟缩了一下,吃吃答道:“张俊……,经常……经常去徐石陵的花船……”
“怡红舫?”
夏浔眯起了眼睛:“你们也经常去么?”
蒋梦熊脸色有些发红,可是在夏浔的*视下,却不敢隐瞒:“是,我……我和张俊,的确经常……,不过…不过,我们平时去的时候,只是扮作普通客人,并不与徐石陵接触…”
夏浔森然道:“你要找女人,非得去怡红舫么?还有那个张俊,他一个经营文房四宝的,小本经营,比得上你这泼皮大哥财大气粗?居然也上怡红舫!”
蒋梦熊脸红脖子粗地道:“我们不是核计……肥水不流外人田么……”,
夏浔气极,厉喝道:“混帐之极!”
蒋梦熊还是头一回见他如此暴怒,不禁吓了一跳。
夏浔却顾不得再向他发火了,匆匆说道:“你的身份,出入怡红舫也罢了,张俊的身份…,恐怕徐石陵也不安全了,得马上通知他转移。王冠宇……没有去过吧?”
蒋梦熊道:“是,冠宇这人,不大喜欢女色的,除了上次大人召见,从不曾往怡红舫去。”
说到这里,他又有些不服气地道:“大人,朝廷未必就能查到张俊去过怡红舫吧?他的笔墨店打了烊之后,哪儿不可去,谁会注意…
夏浔怒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这一次,他们不就凭着一张纸,找到了张俊?”
蒋梦熊狠狠地道:“大人,要不要动用人手,干掉他们一些人,免得他们肆无忌惮。”
夏浔冷冷地道:“你给我本份着些,咱们的目的,不是刺杀几个不痛不痒的人物,我有大事要做,不要乱了阵脚。”
“是!”
蒋梦熊答应一声,见夏浔走向门口,忙跟上来道:“大人要走了?如果有急事,卑职往何处去见大人。
夏浔回头看了他一眼,淡淡地道:“有事,我会找你。”
蒋梦熊心中一凛,连忙点头,他根本不知道夏浔在金陵城的真正身份。这些天,夏浔神出鬼没,每次都是主动找到他们,每一次乔扮的身份、穿着的衣服都不同。
这一次,夏浔扮的是个赌徒,到了这地下赌坊后,他还在外边很认真地赌了几注,输光了。袋里的几十文钱之后,才找机会与他联系的。对夏浔的小心谨慎,蒋梦熊
一直有些不以为然,但是现在,他终于意识到小心无大错、一错误终身了。
“张俊暴露,你亦危险,速离!”
徐石陵不知道是谁给他送的消息,但是上边的密押清清楚楚地表明,这是来自夏老板的命令。
按照夏浔事先规划的部署,人员撤离和隐藏,在各个机构设置之初就已经安排好了。他可以从容撤离,如果锦衣卫真的找到这里时,他早已鸿飞冥冥,不知去向。但是他没有走,他没有马上走,因为他不舍得。
他原本只是燕山护卫中的一名小校,为人机警干练,作敢打敢杀,可是一夜之间,他成了阔绰的大富豪,锦衣玉食、美女如云,这样的日子,是每一个男人的梦想。他从不觉得,在这里开开花船,听听消息,会比战场上的枪林箭雨还要危险,得到消息之后,他马上开始动作了。
他首先把一切能够转移的资产全都转移了,这其中有夏浔拨付的经费,也有他经营花船之后自己攒下的私房,同时,他还要把微莲安排好。
微莲是他接手这艘画舫时一块接收下来的姑娘,美丽、大方、温柔,善解人意囗
一个刀头舔血,今日不知明日事的男人,忽然遇到了这样一个可爱的女人,他如何能够不爱呢?他爱上了这个女孩儿,不再要她做些卖笑生涯,双宿双栖,俨然夫妻,他已经决定娶她了。他要把微莲姑娘安置妥当,才能放心离开。
临行之际,他把自己的身份向微莲姑娘合盘托出,然后拿了些金银细软给她,陪她先去城中寻了一处房子租下,与她约定了相会的日期,这才依依不舍含泪吻别。他接到指令的时候刚过晌午,等他安排完这一切,急急返回画舫时,已是华灯初上,星月满天了。
徐石陵带齐了一切能够带走的财物,正打算按照事先部署好的撤离方案离开。可他刚刚背上两个包袱,就有四个黑衣人登船了。弄明白了对方的身份,徐石陵放下了手中刀,松口气道:“我已经接到大人的指令了,这正要走,怎么又派你们来帮忙了?”
他有些好奇,他以为夏浔在金陵只安排了他们几个人,可是这四个人他从来都没见过,而且看起来这些人都是直接受命于夏老大的人。他自己的身份就已经够隐秘的了,看起来这些人的身份比他更隐秘,夏老大在金陵到底安排了几拨人?
四个黑衣人沉着脸,其中一人森然道:“你早该走了,可你还没有走!”
徐石陵辩解道:“这些财物,就这么放弃了么?时间还来得及,大人只是担心锦衣卫会找上门嘛,哪有那么快呃…”
黑衣人冷冷地打断了他的话:“军令如山,你有任何理由,都该马上执行军令!”
徐石陵失笑道:“四位老弟,这儿并不是战场……”
“这就是战场!这就是军令!”
徐石陵忍怒道:“好吧,我……会向大人请罪的,咱们赶快走吧。你们这么大剌剌地登船,恐怕秘密是守不得了。”
那黑衣人眼中露出嘲弄的笑意,冷冷地道:“财,你舍不得!女人,你舍不得!这世上,有这么多你舍不得的东西,还有什么秘密是你能够保守的呢?”
徐石陵变色道:“什么意思?”
黑衣人将手探进怀中,缓缓地道:“战场上,违抗军令者,是甚么下场?”
徐石陵猛地退了两大步,直到后背贴到舱壁上才脸色苍白地吼道:“你们想干什么?我是殿下的亲兵,为殿下出生入死,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你们是从哪儿冒出来的,你们不能动我!带我去见大人,我向大人请罪,我向大人申辩,我……”
“晚了!”
为首的黑衣人冷冷地一挥手,掌中亮起一抹寒光。
徐石陵没有死不瞑目,因为官兵比他预料的来得还要快一些,以致于那四个黑衣人都来不及确定他的死亡,就匆匆跳水逃生了。徐石陵是北方人,他不会水,他也
不知道神通广大的夏大人,从哪儿找来一帮水性这么好的人,他伏在船头,看着他们跃入水中,就像一条条鱼儿似的,攸忽之间就不见了踪影。
弥留之际,徐石陵看到许多双官靴在他身边走来走去,其中只有一双是女人的脚。一双很纤细的、很美丽的脚。他曾经无数次在灯下赏玩,又怎么会不认得那是微莲姑娘的脚。脱去鞋袜,你将看到骨R均匀,指涂丹潜,晶莹别透,如同玉笋的一双美足,令人销魂。
他还能听到微莲的声音,那声音依旧甜丝丝的,仿佛恩爱缠绵时在他耳边春风一般温柔的昵喃,只是她此刻说出来的却是:“官爷,就是他,他就是燕逆的J细!”
“在战场上,你们都是悍不畏死的英雄豪杰,在这里,你们以为就只是笙歌曼舞么?错了!这里,比战场更残酷!不能成器者,便做弃子!”
这是徐石陵死后,潜伏在金陵的每一个飞龙秘谍都收到的夏浔的一句话。
罗克敌踌躇满志地进宫了。
莫愁湖畔,他被摆了一道。
今日,他又扳回一局。
谁胜,谁败?
他相信,夏浔还会出手!
第369章 随风潜入夜
金陵城里,一场暗战开始了。
在两个情报点相继被破获之后,盛怒的飞龙秘谍们最直接的反应就是要以牙还牙,投毒、纵火、刺杀……”在金陵城里展开一系列的恐怖活动,让朝廷晓得他们的厉害,这个苗头马上被夏浔严厉制止了。
他们在金陵展开的是一场特殊战斗,与锦衣卫、应天府、五城兵马司之间的猫捉老鼠的游戏只是表象,任务的实质是对正面战场提供有益的帮助,其主要手段是情报的刺探和人员的策反。
针锋相对地展开报复行动,杀几个衙门的胥吏巡检、公差捕快,除了在对耗中把自己苦心部署在金陵的潜伏力量消耗殆尽,还有任何益处吗?
投毒、纵火一类的把戏更不能用,这是大明的内部斗争,是大明皇室之间的一场斗争,如果那样做,他们的确可以把朱允炆统治下的金陵城搞得人心惶惶,却也要彻底失去民心民意。
朱棣能以悬殊的实力支撑到现在,甚至逐渐壮大,正是因为除了一小撮朝廷的既得利益者和部分唯正统是尊的读人视之为寇仇外,士农工商乃至军队的大部分成员对朱棣并没有强烈的敌意和抵触,飞龙秘谍岂能做些与敌有益、与己有害的事情
在松竹梅文房四宝店和怡红航画船相继被锦衣卫破获之后,潜伏在金陵的飞龙秘谍们彻底偃旗息鼓了。在这段时间里,夏浔对秘谍主要做了两件事情,一是纠正他们的思想,他的这些部下底子并不差,能在万马千军中成为虎卉精锐的战士,各方面素质又岂能差了?他们所差的,只是还不能适应这种特殊的战斗,一遇到事情,总是用战场狭路相逢的思维观念去解决问题
夏浔做的第二件事就是严肃“军纪。”严肃身为一个秘密间谍应该遵守的纪律。在这个特殊战场,传统战场的纪律是不适用的,夏浔精心炮制了一份秘谍人员应该遵守的纪律和注意事项,借着张俊和徐石陵之死,搞了一次十分严格的整风运动,对一些进入金陵之后,迷失于花花世界、于纸醉金迷之中忘乎所以的害群之马,甚至进行了铁血清洗。
在此期间,他允许部下做的唯一一件事,就是不断散发传单,撒在大街、塞到门缝里,不断抨击朝廷的伪善,揭露战场的真相,他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要有存在感,要让金陵城里的士农工商各个阶层,始终意识到燕王的存在。
当他的内部整顿告一段落之后,行动开始升级。
他的人开始利用各种场合,散布真真假假的各种消息,引导和左右民意。
夏浔安C在三教九流中的密谍细作们,竭力鼓吹朝廷讨逆大军的第三任统帅盛庸是当世名将、战无不胜。在他们的鼓吹下,盛庸被吹捧成了大明第一名将,朝廷鼎柱之材,似乎没有盛庸,朝廷大军将不堪一击、一溃干里,种种战绩、全赖盛庸一人。
北伐诸将,吴杰、平安、朱荣、刘江、邓戬、陈鹏……”资历最浅的都不在盛庸之下,如果不是盛庸守济南一战成名,资历比他们甚至还要低一些。这其中吴杰老侯爷爵高辈尊,资历远在盛庸之;平安骁勇善战,功勋赫赫,同样犹在盛庸之,这种对盛庸一人的鼓吹,传到他们耳朵里会有什么想法,那就不得而知了。
夏浔的造神运动,表面是有益于朝廷的,因此在瓦子勾栏、坊市酒肆间传播这种消息,很难引起官府秘探的警惕和怀疑。
民意是很容易盲从的,很快,就有越来越多的人加入了推波助澜的行列。于此同时,夏浔的人也不忘抨击嘲讽李景隆,盛庸打的胜仗越多,李景隆就显得越无能。
群众的智慧是无穷的,群众的恶趣味也是无穷的,夏浔的人只是开了一个头,他们就能自发地添油加醋,把李景隆嘲弄成了古往今来、天地下第一无能大将军。甚至还编出了诸如河南发了大水,只消把李景隆扔进去,就能堵塞决口,因为曹国公大人是天下第一大草包之类的笑话。
兵无常势,朝廷兵马自然也有打败仗的时候,朝廷打了败仗的时候,李景隆更是受到了无数人的唾骂,胜利的荣耀是属于皇帝的、是属于皇帝身边那些辅政大臣们的,是属于英明神武的盛大将军的,可是失败呢?失败是属于李景隆的,因为李景隆两次大败,令得朝廷元气大伤,所以朝廷才会失败。
朝廷打了胜仗,李景隆就被当成小丑牵出来,以证明他是废物,被大家嘻笑怒骂一番;朝廷打了败仗,李景隆就被当成替罪羊牵出来,还是证明他是废物,如果不是他的过失,朝廷怎么可能打败仗?于是,可怜的李大帅哥就会被大家再一次狠狠唾骂一番。
能有一个出气筒转移朝野间对朝廷的攻讦,提升百姓们对朝廷大军的信心,这无疑是对朝廷有利的,更是对因为郑村珼和白沟河两番大败不得不引咎辞职的方孝孺、黄子澄、齐泰等人有利的,以朝廷对这种民间风向,采取了默许甚至纵容的态度。
在如此强大的舆论攻势下,李景隆千夫所指,他的脸皮再厚、心理素质再好,也吃不住劲儿了。原本用佯狂装颠来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