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捷C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转念一想,夏浔又有些犹豫,从永乐皇帝以前的诸般作为,他早就猜测皇帝已决定了储君人选,上一次北巡,特意叫大皇子监国,这就是一个明显的讯号,朝中文武都是些人精,难不成一直无人猜透皇帝的心意,这些时日根本无人进言劝立太子?怎么还得皇帝羞羞答答的亲自来给自已搭架子?
经略辽东不只对眼下的大明,对未来的天下也有着重要的意义,为了辽东,夏浔不遗余力,除了一部分早在他赴辽东之前就被派遣出去执行一桩秘密人物的精干谍报人员,潜龙的其它成员,几乎全被调到了辽东,京城里留守的人员极其有限,戴裕彬去年冬天赶到辽东后,也留在了那里,一直到他这次回来,戴裕彬依旧留在辽东,主持潜龙成员秘密撤离事宜,暂时没有赶回。
而他当初留在京里的少数部属,并不是直接和他联络的,甚至根本不知道自己的大老板就是这位辅国公,自然不可能直接和他联系,以致于夏浔竟然有点灯下黑的感觉,对一些摆在明面上的,就发生在京城里的事反而不甚了解。
夏浔心道:……看来,我得去见见解缙,和他碰碰头,看看他所想的,与我所思是否一致,再了解一下近来朝中发生的事情。”
想到这里,他不禁又想起了纪纲和刘玉珏,这两个人,算是他最初带来的人,最早赶来见他的,应该就是这两个人才对,也许明天他们就会来了。发生在涿州之事,那涿州通判赵子衿言语当中,颇有不尽不实之处,回头得点点纪纲,锦衣卫头几任指挥使俱遭横死,都是飞扬跋扈之故,这纪纲其实是个颇能干的人,他是自已提拔起来的人,还要好生点拨着他,如果他为官能有所警醒,不致利令智昏、骄横跋扈,于国于己都是一件幸事。
次日正是大朝会,夏浔也站班侍驾,候着皇帝退朝之后,出了金殿,先被许多官员围住,问候阿谀一番,夏浔满面堆笑,嗯嗯啊啊地应了,好不容易等到人群散了,便拔腿奔了首辅夫学士解缙署衙办公的安渊阁。
解缙是文渊阁夫学士,做为内阁首辅,如同一国总理,军政司、文教外交,诸般事务无所不管,众多奏章、公函,都要先经他手批阅处置,需要移交皇帝做最终决定的才移交内书房,故而十分的忙碌,散朝之后,他就赶回文渊阁,正聚精会神地处理着公文,夏浔便施施然地到了……
第648章 胸藏峰壑
“哎哟!国公爷,您怎么来了,有什么事儿您知会一声,解缙到您府上听候训示也就是了,哪敢劳动国公大驾。快快快,国公请坐,请上座,来人,快给国公上茶!”
解缙冲着殿里边侍候的小太监吩咐了一声,便很热情地请夏浔上座了,自己在他下首坐下,笑吟吟地问道:“皇上交办的事情,国公可是已经理会出了眉目么?”
夏浔一本正经地道:……不错,我回去后认真想了一晚上,已经理出了一些眉目,特地与大学士商议一下。咳!我是这样想的,关于搜集、整理、编纂、誊抄、印刷……”
夏浔巴拉巴拉说了半天,小太监送茶上来他都没停口,好不容易说完了,又叮嘱道:……我还得再补充一点:建文朝这四年,皇上是不承认的,建文朝的四年,已然改为洪武三十二年直至三十五年,期间许多事情,史中不能有载,这一点要特别注意,补充太祖圣训时,有许多太祖对皇太孙说的话,编排出处时间时少不得要改成是对懿文太子说的,以免犯了皇上的忌讳。”
解缙听得目瞪口呆,听宪了眨眨眼,茫然道:“国公说完了?”
“说完了!”
解缙吃吃地道:“这就是国公认真想了一晚,理会出来的东西么?”
夏浔说这番话,本来就是想试试解缙对圣意的理解是否如自已所想一样,一瞧他这副样子,心中已经有了谱,便微笑道:……自然不止,皇上既然下了旨,这文化宝鉴是一定要编撰的,有些事宜,我就得先说在头里,当然大绅兄文坛领袖,已经编撰过多部典籍,这些方面应该想得到,只是杨某既然总领此事,不能不提一下。”
解缙松了口气,笑道:“我就说呢,圣上宏恩,这是以东宫相托呢,何等器重,国公怎么可能不明白呢?那这事儿,国公打算怎么办?”
夏浔此时已经完全了解,自己所想果然无误,原来朱棣是想要自已牵头请立太子,想想昨日谨身殿里,朱棣那满怀殷切的一眼,结果满堂皆醒我独醉,就他一个人没听明白,不禁暗自汗了一把。
夏浔定了定神便依着解缙的口风,顺势说道:……此事无须计较,慕天光明之事,瞒不得人,也不需要瞒。大皇子立为国之储君已是大势所趋,我等所为,上合天心,下合民意,只消堂堂正正地提出来就是了。
我只是奇怪,前番皇上北巡,以大皇子监国,这不是很明显要立大皇子为储君的讯号么,难道朝中无人倡议立储?怎么还需皇上亲自安排?”
解缙叹了口气道:……怎么没有,可二皇子那里也着实地网罗了不少文武天臣呐。尤其是国公您经略辽东以后,淇国公邱福虽然走了,可国公您也走了不是,这一来二皇子失去的优势,便又扳回了不少以致被他网罗了很多人才,那陈瑛厉害啊!有些官员手里被人揪着小辫子怎能不看二皇子脸色行事?
可是国公经略辽东,出不得岔子,一旦国公那儿出了什么差迟,必然对大皇子的处境不利。再者,国公经略辽东,那是关乎我大明千秋万代的天事,纵然国公您愿意在这个时候回来,大皇子也是不肯的,他哪舍得这千秋业因他而废呢?”
夏浔点了点头,有点明白了:“这么说,皇上给出了立储的意思,也有官员依着上意请立储君了,却因二皇子那边的人强烈反对,而致再度搁下?”
解缙苦笑道:“他们倒不是反对立储,只是反对立大皇子而已。皇上刚刚北巡,民间便有传言,说皇上北巡,自然由大皇子监国,言外之意,只是储君未立,依着长幼顺序,叫大皇子监国,模糊了皇上立储之意,消抵了皇上欲立大皇子为储君的心意。
等皇上回来之后,二皇子竟然抢先发动,率先授意一些官员向皇上进言,请求皇上议立储君,这储君自然是二皇子了,我们先失一着,便陷了被动,双方据理力争,相持不下,二皇子仗着当年靖难有功,多次救陛下于危难之中,皇上当年感动之下,也曾透露过……”多次入宫向皇上哭诉委屈,哭得皇上心软,这事儿就又搁下了。”
夏浔点了点头,脸色凝重起来。
解缙见了,忙宽慰道:“国公倒也不必过于忧心,如今皇上请国公、国师和我这位内阁首辅联名倡议,说明皇上再三权衡之下,还是要立大皇子为储君的,剩下的,就看咱们这戏怎么唱了,要是咱们倡议一次,再被他们搅了混水,皇上的脸面可就真的难看了。”夏浔蹙眉道:他们那边都有哪些官员……”
解缙想了想,便说出一些官员名字来,夏浔听那些官员职位俱都不低,其中还有六部的尚书,当朝一品,不由吃惊道:“我离开南京这一两年夫,二皇子的势力已经发展得这么大了么?”
解缙叹道:“没办法,大皇子做事过于拘谨,许多手段不屑去用,也不能去用,哪怕我们劝说殿下做大事不拘小节,他也不肯,二皇子网罗这么多人,有的是利诱,有的则是威*了,在朝为官多年的,谁能没点事情,那陈瑛就像长了一只狗鼻子,有点什么味道他都嗅得出来,抓住了你的把柄,怕你不为二皇子所用?
这些人位高权重,亦有各自党羽,他们为二皇子所有,他们的党羽自然也为二皇子效力,二皇子自然就声势更振了。本来,二皇子当初网罗纪纲,也是这个意思,幸好纪纲是倾向于大皇子的,要不然,再有他为虎作伥,二皇子如今的力量恐怕更是一发而不可收拾,加上皇上本来就有些倾意于他,恐怕到那时国公您回来了,也无力回天了。
后来没有办法,我们以江山社稷、大明未来,再三向大皇子晓以利害,大皇子才默许纪纲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只是由于大皇子的犹豫,咱们下手晚了,颓势终究不能一下子就扭转过来。而且要做这些事,就瞒不过二皇子那边的人,结果……二皇子终于知道纪纲是大皇子这边的人了,纪纲和陈瑛都有缉察百官之责,现在双方斗得很厉害。”
夏浔这才恍然大悟,如此说来,涿州城外那一幕,恐怕就是陈瑛和纪纲之间斗争的外延了,而陈瑛和纪纲背后又是大皇子与二皇子,如此说来,还真的是神仙打架,地方官员敢C手才怪。
如此看来,情形比他预想的要糟,夏浔不禁站起身来,在文渊阁里来回踱步,解缙见状忙也站起,目光随着他移来移去,好半晌,夏浔还不肯停下来,解缙忍不住道:……国公,现在纪纲那边已经取得了一些成果。你看,是不是要他加紧缉察力度,替大皇子争取更多的官员支持?
国公回来了,咱们的声势便为之大振,借着这个好机会,国公不妨多多宴请朝中同僚,被二皇子争取过去的官员中,有不少原本与国公有些交情,这个情面是难以拂却的,只要他们来了,以国公爷您的威望,或可再争取过来一些,此消彼长,等咱们有了十分的把握,那时……“
夏浔站住,反复想想,先是摇头,继而点头,品砸半晌,沉声说道:“不,还是要马上进谏!”
解缙一呆,失声道:……马上?恐怕光是知会、授意咱们的人都来不及呀!万一失败……”
夏浔道:……没有万一,只许成,不许失败!再败,恐怕圣意真就转到二皇子身上去了!”
他走回解缙身达,说道:……大绅兄,你想想,什么声势,比得了圣上这块牌子更有声势?眼下,编文华宝鉴是圣上的意思,这势如泰山之倾,是最不可抵挡的势,如果我们拖延久了,叫他们已经有了心理准备,甚至跑到皇上那儿连哭带闹,再次说动了皇上的心,岂不亏一篑?
立即行动,也许我们来不及招呼大皇子一派的地方官员们上书应和,可同样的,他们那边一样来不及,我刚回京,还什么官员都没见过,就立即上书此事,难免会叫人心中猜疑,这是皇上授意。嘿嘿,这本来就是皇上授意,只是皇上含蓄了些,咱们就不便直说这是皇上的心意,可是只要这么做了,谁还不猜是皇上的意思?”
解缙听的连连点头,说道:“不错,不错,听了国公此言,解缙心中如拨云见日,豁然开朗。”
夏浔道:“若是按部就班,再与之争相拉拢,那圣意这块牌子就白白浪费了,那些官员既然被人揪了小辫子,又怎肯因为我的面子便改了阵营?所以,与其调兵遣将,布阵对垒,不如突出奇兵,杀他个措手不及!”
解缙振奋道:“……好,那咱们怎么做?”
夏浔道:“我这就去见道衍大师,大绅兄这里,则立即放出皇上命我等三人为大明储君主持编撰文华宝鉴的消息,这等消息传的快着呢,到了傍晚,南京城里就尽人皆知了。
他们想商议对策,最快也得明天早朝之后,哼!明天早朝,咱们三人就联袂进言,请立储君!”
第649章 雄J一唱
皇上要人修撰《文华宝鉴》的消息,解大学士只向人稍微透出一点口风,自有人故作神秘,四下传扬,等到黄昏,南京城的文武大员已是无人不知
仓促之下,朱高煦只把陈瑛找来,商议对策。
朱高煦一见陈瑛,便忧心忡忡地道:“此事不妙,皇上修储君之书,偏偏指定了杨旭、解缙和道衍,这三人有两个是他的死党,道衍秃驴也与那死胖子眉来眼去的颇为友好,看来父皇还是瞩意于他!”
陈瑛微微一笑道:“殿下不要着急,皇上摇摆不定,实属寻常,要知道,大皇子虽不及殿下您功勋卓著,有赫赫武功,可他毕竟是皇长子,这道统就是他最大的护身符,轻易无人可以撼动。殿下能争取到这么多的朝臣拥戴,能让皇上五次三番改变心意,足见殿下众望所归。”
陈瑛安抚了朱高煦几句,又捻着胡须沉吟一番,徐徐说道:“不忙,杨旭刚刚回京,对朝中事务还不了解,他需要一点时间,摸清敌我双方的实力和动向。这一两年的苦心经营,大皇子只知坐守道统,远不及殿下您积极争取,朝中文武已被您争取过来大半。
那杨旭自出昏招,远赴辽东,本以为再立一功劳回来,可以为大皇子锦上添花,孰不知辽东竞是一个泥潭,这一去便难以拔足,前后绵延三年之久。如今,略微倾向于大皇子的朱能和张辅已经远征安南去了,杨旭又是刚刚回京,一时半晌的不会有大动作。咱们既然已经知道了,自可从容布局,等他们调兵遣将,部署停当了,安知不是给殿下您做嫁衣呢?”
朱高煦原本倚重邱福等一干武将,只是这些武将冲锋陷阵没有问题,让他们与人勾心斗角实在并不擅长,为了打击大皇子一派,反把自已弄得元气大伤,邱福被贬谪北京,他也有些失去父皇的欢心,幸赖此后多从陈瑛之计,竟然渐渐挽回颓势,且已隐隐占了上风,所以早把陈瑛视作心腹中第一智囊,闻言不由大喜道:“先生可有妙计?”陈瑛微微一笑,对他跗耳说了几句话,朱高煦听了连连点头,赞道:“妙计!杨旭若要布置停当,最快也得半个月,他若想拉拢更多人手为其所用,壮他的声势,那时间就更长了,咱们可以抢先下手,发动咱们全部的力量,来一场声势浩大的立储之争!”
朱高煦说到这里,冷冷地一笑,面目有些狰狞:“父皇如今做了天子,不比昔年只是一方藩王的时候,他顾忌的更多、需要周全的地方也更多,这么多文武为本王*宫,父皇会不担心靖难之祸重演么?这个皇位,是我帮父皇打下来的,我要定了!”
翌日一早,皇帝早朝,夏浔起了个大早,收拾得停停当当,精神抖擞地上了朝。
大明朝的公务员的假期是比较少的,远不及宋朝公务员那般悠哉悠哉,一年至少有三方之一的公休日,不过夏浔经略辽东这么长时间,假日积累是不少的,再说他是国公,不是在朝的常职官员,可以休息的时间就更长,原本无需这么快就上朝参政,因此他的出现颇为引人注目。
尤其是皇帝令辅国公主持编撰《文华宝鉴》的事情昨天下午就已经传开,他的出现就更加令人注意了,不一会儿,居然连很少在朝堂上出现的道衍大师也堂皇出现,文武百官更是为之侧目。这两个人都是皇帝面前极有份量的重臣,许多文武都要上前拜见,问候几句。
哪怕是二皇子朱高煦阵营里的人,见了这两个人,也不好故作不见,不过他们上前拜见,道衍和夏浔也只是含笑还礼,神态从容,并无额外的话语,文武三五成群,私下议论一番,做出的最合理的猜测,也只是二人上殿面君,为的是编撰《文华宝鉴》一事。
立储,何等庄严隆重之事,尤其是有一个强有力的竞争对手的时候,谁会那么冒冒失失的就出手呢?
官场上一向如此,非无绝对把握,大佬们是不会轻举妄动的,想探风色,顶多派一个无足轻重的小虾米跳出来试探一番,这样才能进可攻、退可守,不至陷于被动,至于那扔出去的小卒子,就连对手都懒得收拾他,谁都知道,那不过就是一个小卒子,对一个小卒子大动干戈,反而显得自已没有底气。
因此,谁都没有想到今天夏浔就会郑重提出立储,就连大皇子一派诸多还没得到消息的官员都不知道。
绛帻J人报晓筹,尚衣方进翠云裘。九天阊阖开宫殿,万国衣冠拜冕族。
日色才临仙掌动,香烟欲傍衮龙浮。朝罢须裁五色诏,佩声归到凤池头。
景阳钟响,百官排列,早朝开始了……
“皇上,自昔哲后,降及近代,莫不立储树嫡,守器承桃。今东宫虚位,为日已久,中外莫不怀忱。世间万物,皆有根本,国家重器,更应早立根本,已安中外、已安天下、已安民心,太子,国之储君,国家根本,根本不力,国本不安,故此,臣杨旭,奏请圣上,请立太子!”
早朝,依着规矩,还是先见外臣和来京的、陛辞的朝廷大员,这就是个过场,哪有那么多的外国使节和来来去去的朝廷大员,过场一罢,夏浔提足丹田之气,高喊一声:“臣有本奏!”说出来就捅了这么一句。
之乎者也的话夏浔说的不太顺溜,昨儿晚上特意看了些书,措了几句辞,这几句话是背熟了的,说出来当真是抑扬顿挫,充满慷慨激昂之气。
夏浔这一句话说罢,整个金饔殿上鸦雀无声。
不要说群臣意外了,连皇上都吓了一跳,朱棣本来估摸着夏浔最快也得三五日功夫,与一些得力的官员沟通一下,商量个进退才出手的,没想到他做事这么天马行空、不着边迹的。
陈瑛也懵了,他是一步步升迁上来的官员,用固有的官宦思维,自然想不到夏浔这么莽撞。这正是乱拳打死老师傅,夏浔这种不按常理出牌的手段,的确打了他个措手不及。
不过陈瑛毕竟十分老练,匆匆四下一扫,发现许多大皇子派的官员也颇为惊愕,便知道夏浔此举恐怕根本没跟几个人商量过,心中不由暗喜。
一鼓作气,二而衰,三而竭。夏浔如此突兀,固然有先声夺人之效,可惜他也太急躁了些,根本没跟几个人商量,若能趁此机会阻止了他,他的气焰便会被打压下去,下次他再想倡议此事,气势上就会弱了几分,陈瑛心下急急盘算,脚下一动,就要出班。
可陈瑛脚下才只动了一步,提着一口气刚要跟夏浔比谁声大,身旁人影一闪,殿堂中央已经站定了一个老僧,一袭玄色僧衣,只在缁衣衣袖、衣领处绣着两道金边,那是御赐僧官的标志,气定神闲地往那一站,单手当胸,宝相庄严地道:“
臣附议。建储,乃为宗庙万世至计,臣本不才,叼蒙恩遇,今又受圣上重托,委以编撰《文华宝鉴》,以授国之储君,皇恩浩荡,固不敢自默,岂敢不思君之所思,不忧国之所忧呢?因此,臣赞同辅国公所言,请陛下,立太子!”
陈瑛一只脚迈出班列,一张嘴张开一半,欲哭无泪:“有这么干的吗?有这么干的吗?在金殿上为了抢着说话,居然连武功都使出来了,这不是欺负人么,还有没有王法了?”
道衍虽是出家人,却是一名僧官,明朝设僧录司、道录司,掌管天下僧道两教。道衍是僧录司左善世,就是天下僧尼的总教主了,属于朝廷的官员,故而殿上见驾,要称臣。
解缙不会什么轻身术,可他会抓机会,道衍大师最后一句话还没落地,他的脚就迈出去了。他是内阁首辅大学士,站在文班之首,要上前说话也方便,一边走,一边便道:“臣附议!古来父有天下,皆当传之于嫡长子,今皇长子资质纯正,足令宗社有托,臣请陛下,立皇长子为太子!”
一连三炮,轰得满朝文武昏头转向,他们这才明白,敢情大皇子这边改变了打法,国公、国师、内阁首辅,这三位头号人物抛开千军万马,赤膊上阵了!
“臣附议!”
“臣反对!”
“臣附议!”
“臣反对!”
金殿上立即乱作了一团粥,刚刚反应过来的两派官员赶紧站出来表明态度。
夏浔、道衍、解缙三人立场明确:“要立储君,要立大皇子!”
这杆大旗一竖起来,大皇子一派的官员立即纷纷应和,而二皇子一派的官员就乱了套,他们也在高声反对,只不过反对的声音却不统一,有的在那儿喊:“皇上春秋鼎盛,立储之事来日方长,如此大事,该当慎重不必急于一时……”,有的在那喊:“二皇子武功赫赫,酷肖陛下,臣以为立储当立二皇子!”
因为意见事先没有统一,像陈瑛这样的领军人物又来不及旗帜鲜明地表明自己的态度,二皇子一派的人急于否定对手的意见,七嘴八舌,各有所持,反而削弱了自己的声势。
眼见朝堂上又乱成了一锅粥,朱棣老大不悦,登时把眉头一放。
夏浔见状,立即抢上一步,先向朱棣一揖,霍地一转身,舌绽春雷,大喝一声道:“金殿之上,谁敢喧哗?统统肃静!”
这一声吼,跳脚招手的、交头接耳的、大喊大叫的,全都像着了定身儿似的定在那儿,都把眼光齐刷刷朝夏浔投来……
第650章 谁敢轰城?
夏浔义愤填膺地道:“杨旭虽然年轻,却也是太祖时候就站班侍驾的臣子了,说起来,与殿上许多老臣一样,都算两朝之臣了,太祖在时,杨旭就从不曾见过朝堂之上乱到如此地步,纵然皇上仁厚,诸位大人也不该如此目无君上啊,这般吵闹,置我皇上于何地?”
真要论起来,夏浔实际上已经算是三朝老臣了,只不过对于建文朝,永乐皇帝是不承认的,虽然这段历史避不过去,可是官面上绝不能提,因此夏浔只好很吃亏地成了两朝老臣。陈瑛都快气晕过去了:明明就是你挑起来的事儿,怎么你倒像没事人儿似的?
朱棣因为按照封建礼法,属于得位不正,所以他和李世民一样,耿耿于怀的就是建立业,超越父祖,以证明自己君权天授,是理所当然的正统,夏浔这句话正刺到他的痛处,本来的不悦果然爆发了,他把脸色一沉,冷冷地一扫群臣,问道:“对于杨旭、道衍、解缙三人所言,众臣工有何见议?”如今的刑部尚书叫吕震,此人的长处是博闻强记,然则为人佞谀倾险,善于投机。他坐上尚书宝座时,正是朱高煦势大之时,吕震权衡一番,便投到了朱高煦门下,方才一听夏浔所言,担心自已所保的主子失势,立即激烈反对,喊得最为大声。
因为他是一品命官,站在最前面,朱棣看得最清楚,这时朱棣冷冷的目光投到他身上,吕震突然发觉自已不该当这个出头鸟,奈珂此时想要缩回去已经晚了,吕震仔细筹措了一下,便躬身下去,斟酌着道:“皇上,臣以为皇上春秋鼎盛,正当壮年,储君之事,不急于议立。”
解缙马上驳斥道:“储君之为储君,正在于一个储字,与陛下春秋鼎盛有何干系?昔日我太祖高皇帝称吴王,随即便立嫡长子为世子;翌年,我太祖高皇帝登极称帝,随即便易世子为太子。那一年,我太祖高皇帝与当今圣上年纪相仿,亦当壮年!如今皇上已御极三年,年纪最小的皇子业已年过十八,为何立不得太子?”
解缙义正辞严,说的确是道理,再者说他举的又是太祖为例,一向趋炎附势、见风使舵的吕震唯唯喏喏,竟不敢言。
陈瑛终于逮着了机会,咳嗽一声,出班奏道:“皇上,辅国公立储之言,臣附议!但解大学士所言,臣不敢芶同。皇长子腿有旧疾,身体虚弱,这是众所周知的事。
一国之君,夙兴夜寐,日理万机,以皇长子的身体状况,如何承担这等重任?反观二皇子则不然,二皇子纠纠英武,酷肖陛下,且文才出众,似这等文武兼备的皇子,立为国之储君,方可安天下、安民心,确保国统万载千秋,是以,臣认为,当立二皇子为太子!”
“臣附议!”
“臣附议!”
带头大哥终于发话了,一帮小弟立即追上去表示赞同。
这是陈瑛一派一贯的伎俩,能拖就拖着,不能拖就搅混水,总之,先把大皇子立储的事给拖黄了,拖黄一次,大皇子的地位便动摇一分,水滴石穿,总有一天,能让二皇子取而代之。
道衍大师双手合什,朗声说道:“太祖遗训:‘国之储君’立嫡立长。凡朝廷无皇子,必兄终弟及,须立嫡母所生者,庶母所生虽长不得立。若J臣弃嫡立庶,庶者必当守分勿动,遣信报嫡之当立者,务以嫡临君位。,今三位皇子俱是皇后娘娘嫡出,符合立嫡之说,然则太祖遗训,尚有嫡中立长之言,故此,大皇子当为储君!”
立嫡立长,封建道统!
它的力量到底有多大?
土木堡之变,朱祁镇被瓦剌掳走,他的弟弟朱祁钰做了皇帝。后来朱祁镇被送回来,成了太上皇,景泰三年,朱祈钰的宠妃杭氏给他生了个儿子,取名朱见济,朱祁钰喜出望外,便想立自已的这个亲生儿子为太子,可是太上皇朱祈镇的妃子周还香偏偏就比他的妃子早了一个月生下一个儿子,就是后来的明宪宗朱见深。
朱祈钰是临危受命做的皇帝,那也就算了,兄终弟及么,这是祖训,兄虽未终,可是被敌国掳去,国不可一日无君,他又没有儿子,自然该由弟弟继位。可是按照立嫡立长的皇室继位顺序,朱见深是先皇的长子长孙,而他这个现任皇帝的儿子却是先皇的次子长孙,应该排在人家后头。就为了这,中国历史上一幕惊世罕有的闹剧开演了,皇帝要派人给内阁大学士和六部九卿、朝廷要员们挨个送礼,低声下气地央求他们表态支持自已的儿子当太子,就这样,还是有许多大臣根本不给面子,闹得朱祈钰软的不行又施廷杖,把个朝堂打得乌烟瘴气。
所以道衍这番话是相当有力的,可是以前因为大家都避着当着皇上的忌讳,这件事都不大肯提。因为朱允炆固然不是正宗的嫡子长孙,可是真正的嫡子嫡孙还活着呢,那就是吴王朱允熥。
朱允炆生得早,是太子朱标的第一个儿子,但他是庶子,他的母亲是太子朱标的侧妃吕氏,太子朱标的正室常氏生下朱允熥就死了,这时才把朱允炆的母亲吕氏扶正。按照帝王家的森严制度,朱允炆的母亲虽然扶正了,最正宗的嫡子仍旧是朱允熥。在宗制度里,两者的地位差的太远了,朱允炆成为储君,这就相当于《红楼梦》里贾宝玉的位子叫贾环给占了!
只是,朱标的正妃常氏,是开国大将常遇春之女,朱允熥的亲姥爷是常遇春,舅姥爷是蓝玉,郑国公常茂是他大舅!开国公常升是他二舅!冯胜、傅友德等二十多位大明帝国的开国名将大多互为姻亲,你说他的后台得有多大?
可就因为这,反而更招朱元璋的忌惮,再加上朱允炆受了黄子澄的点拨,善于在朱元璋面前扮孝顺孙子,孝的都不像人了,太子朱标死时,他哭得死去活来,三日不肯进食,把个痛失爱子的老朱感动的眼泪汪汪的,这皇位就落到他头上了。
结果等老朱过世时,已经不需要装给人看的朱允炆不要说绝食了,连哭都没哭够时间,这边阻止爷爷的儿子们回京奔丧,那边没等帝王停灵时间结束,就把老朱匆匆给埋了,然后就推翻了对他爷爷的保证,心急火燎地开始把叔父们往死里整,老朱一辈子眼里不揉沙子,临老叫他乖孙子给骗了。
别看后人觉得朱棣继位不合礼,于是就大肆褒扬朱允炆,实际上立朱允炆为太子时,朝中大臣同样有许多不满,认为朱允炆名不正言不顺,只是碍于朱元璋的强势,动不动就要杀人,一杀就杀个血流成河,实在是没人有胆子当着他的面叫嚣。
而民间传说朱元璋之所以立朱允炆为太子,是因为朱允炆是他和儿媳妇吕氏私通所生的私生子,固然是纯属胡说八道,可之所以出现这种流言,恰恰是因为朱允炆本来没资格当皇帝,比他有资格的人还在那摆着呢,所以才招人非议。
而今朱允炆“自焚”了,可是根正苗红的真正嫡子嫡孙朱允熥还活着呢,如今被皇上软禁在凤阳呢。朱棣刚要登基的时候,那么多臣子反对,人家主张的就是:你说你是靖难,成!现在你靖完难了,现任皇帝也死了,你把皇位还给人家真正的继承人吧!
正因如此,以前朝议立储之事时,两派的人都不大敢把太祖的这句话拿出来说事儿,就怕犯了皇上的心病,要是不小心摸到了老虎,那就彻底完蛋。道衍这是头一回上朝议立储君,以他和朱棣亦师亦友的私交,他也不忌惮这个。可他敢说,别人不敢说,而且哪怕明知道这句话正好可以利用来大做文章,还偏就没人敢用。
想当年铁铉守济南,把太祖的灵位往城墙上一供,朱棣造反那是冒着身死家亡的凶险呐,就是这样严重的后果,他都不敢用大炮轰城,如今道衍利用他的特殊身份,搬出了别人想用也不敢用的皇明祖训,不亚于铁铉竖太祖灵位于城头,谁还敢轰?
陈瑛暗暗叫苦不迭,他已经表示同意立储了,结果这死秃驴搬出了皇明祖训,如果他引用什么圣人圣言,周礼古制的,陈瑛都敢反驳,可是太祖朱元璋亲口说过的话,他怎么反驳?陈瑛讷讷,万千语言凝于舌端,唯独顾忌着那是太祖遗训,不敢反驳。
夏浔已然逮住这个机会,率先向朱棣行礼,高呼道:“自古帝王统御天下,必以敬天祖为首务。而敬天祖本于至诚之心,不容一息有间。
立储,当务之急:立皇长子为储君,乃祖宗遗训,上合天意,平顺民心,臣请我皇陛下,立皇长子为太子!”
“臣附议!”
“臣附议!”
夏浔这边的小弟们忙也摇旗呐喊起来。
“皇上!”
陈瑛急了,心知皇上只要一声“准”,那便大势去矣,慌忙撩袍跪倒,乞求道:“皇上,立储,国之大事,臣等所言,还请皇上三思。如果皇上决意立储,也请三思而行,至少……至少明日再作圣裁吧!”
夏浔睨了他一眼,心道:“陈瑛这老贼莫不是又要去请朱高煦扮大耳贼刘备,跑到皇上面前去哭鼻子吧?”
他还真猜对了,陈瑛打的正是这个主意……
第651章 三个女人一台戏
朝会一散,陈瑛健步如飞,提着袍裾一溜烟儿地去了,任谁都看得出,他是去与二皇子朱高煦商议对策去了,陈瑛心中焦灼,这时也顾不得掩饰了,哪还在乎旁人想些甚么。
道衍大师一俟离开朝堂便扬长而去,一派飘然气象。他的身份特殊,立场也比较超然,他和大皇子朱高炽交往比较多,性情也比较相投,但他毕竟是个出家人,对于皇家争储之事,不愿涉入太深。皇上的托付、大皇子的交情,他都已经尽到了自己的本份,额外的,你再让他热心参与,那就不太合适了,他也不愿意。可解缙这一辈子都要在仕途上行走的,他本来就热衷做官,如今既已靠在了朱高炽这棵树上,别人解得脱,他可解不了,只能在这棵树上吊死的主儿,自然比谁都急,他立即快步赶到夏浔身边,拉着他行到一边,焦急地道:“国公,要糟!皇上耳根子怎么这软?居然答应陈瑛明日早朝再予决断,这……这……”二皇子跑到圣驾前哭诉一番委屈,皇上心再一软,咱们不就前功尽弃了么?”
夏浔叹了口气道:“我也没想到……”皇上不管是在朝堂上,还是在战场上,都是杀伐决断,利刃当机,可是这立储,虽是国事,也是家事,都是他的亲生骨R,皇上这铁骨铮铮的汉子,竟也优柔寡断起来……”
见解缙垂头丧气,忱心忡忡的样子,夏浔又安慰道:“大绅兄莫要着急,这眼泪的杀伤力,也是逐次递减的。第一次叫人看到你哭心中足生震憾,你哭多了,也就不值钱了,皇上未必还会那么心软,皇上心里比谁都明白,这储君越是不早定下来,朝臣们争的越厉害,那两兄弟的情义也越淡薄。”
他想了想,又自言自语道:“二皇子闻讯,必定要走亲情路线,再去向皇上诉说冤屈,咱们要让皇上定下心来,看来……也不能一味地只在朝堂上争斗了。
解缙急的搓手道:“不然又能如何?你也不是不知道大皇子那性子,再者说皇上疼爱二皇子多一些,二皇子去皇上面前诉苦流泪,皇上会心软,若是大皇子依葫芦画瓢,也来这么一出,恐怕反惹皇上生厌了,岂不弄巧成拙?”
夏浔目光闪动,轻轻地道:“为什么一定要大皇子去哭呢?”
解缙一怔道:“你是说?”
夏浔摆摆手,说道:“大绅兄这事你C不上手,朝堂上,咱们胜了一局,这是国事。接下来,就是拼亲情了,这一关再过了,大局可定,我现在就去安排,你且静观其变便是!”
说罢,夏浔把袍裾一提,健步如飞地去了,朝臣们三三两两地往外走,一个个或交头接耳、或挺胸腆肚,就跟企鹅绅士似的,冷不防后边出来一道人影飞也似的去了定睛一看,竟然是辅国公,不由得啧啧称奇:“陈部院匆忙而去,定是去请二皇子哭宫的杨国公这般着急,要干什么去?难道请大皇子也来一出哭宫?”
“夫人呢?”
夏浔扔开马鞭几步便登上台阶跨进门内,劈面便问一个家仆,把那家仆问得一个愣怔。
“夫人……夫人自然在后宅……”
那家丁还没说完,夏浔的身影已将消失在中门门口了,那家丁抓抓后脑勺,好不纳闷。
“夫人,夫人……”
夏浔到了后宅,问清夫人所在,急匆匆便往里闯,茗儿亲手给自已未来的宝贝儿做了件百衲衣,正拿在手里端详着,唇边满是甜蜜的笑意,听到呼唤,刚刚抬头,夏浔已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不禁嗔笑道:“什么事儿这般着急?”
夏浔几步走到她的面前,说道:“成败在此一举了,娘子,你听我说!”
夏浔对茗儿低声说了几句话,茗儿听了黛眉微微一蹙,迟疑道:“相公,这事有些难,姐姐一向不干预国事的,这你也知道……”
夏浔急道:“国事在我们这里,现在争的是家事,她这当娘的若再不出面,那我这做姨夫的可也不管了!”
茗儿白了他一眼,嗔道:“瞧你,怎么这么说呢?”
夏浔顿足道:“趁热打铁、趁热打铁啊!此番若再让陛下改了心意,再要争取,可真是千百倍之难了!”
茗儿终于动容,迟疑片刻道:“那我该怎么说?直接让姐姐去说服陛下?姐姐若是这般贸然出头,恐怕效果适得其反,你也知道,我那姐夫和皇大爷一个脾气,专冂喜欢跟人顶牛,你说往东,他偏往西的。”
夏浔道:“自然不可以直接干预立储,后宫干政,乃是大忌,皇上怎么肯破例?虽说他宠爱皇后,可若皇后破了这个例,他不责备皇后,也必迁怒于大皇子,你得这样说……”
夏浔对茗儿又小声说了几句,茗儿点点头,小脸也严肃起来:“成,那我这就走一趟!”
夏浔大喜,立即唤道:“备轿!备轿!赶快备轿!赶快……”
茗儿没好气地嗔道:“相公!这是后宅,你喊给谁听啊?”
“哦哦,我急糊涂了……”
夏浔赶紧扶着茗儿向外走,就近侍候的巧云闻讯忙也赶了来,提前跑到前宅咐咐人准备车轿去了。
不一会,一辆健骡拉着的华美车轿驶出辅国公府,在十余骑侍卫的护送下直奔大皇子朱高炽的府邸。
车轿到了大皇子府邸,根本没有停下,提前赶到的一名侍卫早将消息递进去,门扉大张,茗儿的车轿长驱直入,驶进了大皇子府。又过了不到两盏茶的功夫,茗儿的车轿出来了,后边还跟着一辆车轿,两辆车轿径奔皇宫去了,与此同时,二皇子朱高煦打马如飞,也直奔午门而去!
“儿子不服!儿子不服啊!”
朱高煦跪在朱棣面前,涕泪横流,泣声说道:“儿并不是想事事都跟大哥争,是父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