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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棣沉默了许久,这一次真的是许久,一滴冷汗渐渐自夏浔鬓边渗出,缓缓滴了下来。
这时,朱棣终于说话了:“妙锦快生产了,你为朕奔波四方,忙碌天下,以致于先后几个孩子出生,你都无法守在身边,这件事朕其实一直都记着的。这一次,难得你在京里,回府去,好生歇养歇养,尽一尽为人父、为人夫的责任!”
,…谢主隆恩!”
夏浔绷紧的身子突然松驰下来,一刹那,竟有一种脱力的感觉。
目视着夏浔消失的殿门口,怔忡半晌,朱棣用自语般的语气道:“狗儿,你是不是有些奇怪,朕为什么没等三保回来,听到他的禀报,便勒令陈瑛迅速结案?因为…
朕根本不相信,杨旭有反意!”
他自嘲地一笑,又道:“文轩呐,你可知道,你赢了官司,却输了朕的信任!”!。
第709章 天心人心
狗儿知道朱棣现在心情极度不好,便小心翼翼地劝道:“皇上息怒,奴婢一旁静观,辅国公确实心有愧意,从香林寺传来的消息也说,国公胜诉之后,丝毫没有骄狂自矜之色,他……”
朱棣道:“朕知道。杨旭于国有恩,于朕有恩,白莲教一连两个会首死在他手中,他岂会与白莲教勾结。他若心存反意,经略辽东时,便该寻机久镇辽东而不归,可他却迫不及待地回来了,与他一手扶持起来的万世域张俊两人,此后也没有太密切的交往。”
朱棣顿了顿,又道:“有人举告,自然要查。谋反大案,朕岂能以一己信任取代有司的职能。朕查此案,是想知道,都有什么人会跳出来,到底是谁要扳倒朕的臂膀,是汉王心犹不死呢,还是朝中仍有徐辉祖、耿长兴之流潜伏。”
“自然,朕让三保去山东,也是想查一查,彭家到底是怎么回事儿,纵然是诬告,一点影儿也没有的事,谅来也没人敢用以诬攀杨旭,大做文章。可是朕没有想到,欺朕最甚的,居然就是他杨旭!”
朱棣冷笑道:“锦衣卫在山东府无缘无故折损的那些人呢?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彭家船行海上行商已非一日,居然早不出事、晚不出事,三保刚刚带回来的消息说,前不久彭家出海的几条大船,连人带船全都‘葬身海底’了!你说巧是不巧?
林家勾结大盗石松,也是早不出事,晚不出事,这边纪纲刚查到蒲台县,那边就剿灭了匿伏蒲台数十年的一伙大盗。而那大盗石松呢,居然随即就因试图逃走而被杀。这一桩桩、一件件,如许巧合,纵无证据,就可以把朕当成白痴一样欺瞒吗?”
朱棣厉声一喝,骇得满殿内侍纷纷跪倒,喘气儿都不敢大声。
朱棣道:“杨旭,朕信他是没有反意的。可他对朕所言俱是狡诡之辩啊,彭家结交三教九流,内中不免有些不轨行径?哼哼,说的好不轻巧,彭家这不轨勾当就是白莲教么?
愚民愚妇,若肯幡然悔悟,原也不妨,我大明自立国就剿白莲教,可我大明当年,不少军兵将校,亦是明教中人。狗儿,你知道朕最恨的什么吗?是欺骗!自恃有功,就可以忘了君臣纲常?朕称孤道寡,却不想做个孤家寡人呐!
朕对他宠信有加,从没亏待了他,可他……竟然以为朕如此好欺,他竟然欺君!这且不说,为了掩饰真相,他又干了些什么?哪一桩不是干犯国的?他好大的能耐啊,这等事,锦衣卫南镇竟也甘为之用!方才,朕给了他机会,他还是执迷不悟!”
狗儿犹豫了一下,说道:“皇上,奴婢有句话,不知道当不当说。
朱棣乜了他一眼,”多道:“你什么时候也学得文诌诌的了,有P就放!”
狗儿尴尬地一笑,说道:“是!奴婢好习武,不好读书!皇上常教训奴婢,说要明事理、做大事,还是要读点书的,奴婢听了皇上的话,跟着宫里的先生也读了些书。奴才觉得,辅国公对皇上的忠心,是没有假的,辅国公之所以欺瞒皇上,只是因为……他不明白皇上的心意,这就是天心难测了!”
“唔?什么意思?”
狗儿舔舔嘴唇,说道:“皇上,臣听先生讲的书本上说……做人当敬,天地君亲师!”
“嗯!”
“奴婢就想,先生这话说的是对的。天和地,是人生存之本,立足之本,天地等同于和人一体,天地不存的话,人在哪里呢?所以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说得就是这个道理了!”
朱棣虽在气恼当丰,听这不读书的混蛋曲解的圣人道理,也有些忍不住想笑。
狗儿又道:“这接下来呢,就是君,其后是亲。可是这世间的人,却未必都是把君排在前边的,有那先敬君而后重亲的,也有那先重亲而后敬君的。君能给臣的是什么呢?是名、利禄、前程。亲能给人的是什么?只有亲情。敬君在亲者之前的,图的是名利禄,把亲人放在君王前边的,重的就是情义了!”
朱棣的神色一动,眉头一剔道:“照你这么说,他欺骗朕,倒是因为他有情有义了?”
狗儿讪讪地道:“奴婢没读过几天书,说不出大道理。奴才只是觉着吧,辅国公肯定也想了,他要是对皇上说实话,那就得大义灭亲,帮着皇上杀了他的妻子还有他的丈人全家。可他瞒着皇上呢,凭他的本事,管着那些家人,再好好的教导他们,让他们走正路、干正事,别给皇上您捣蛋,也就不会做出对不起皇上您的事来,这么着,不就两全齐美了么?”
朱棣哼道:“凭他对朕立下的劳,救朕性命的大恩,如果他对朕照实直言,朕难道还会*他杀了自己的亲人?朕不会开恩赦免他那丈人的罪名吗?”
狗儿道:“皇上,辅国公那是人心,皇上您是天心,这人心,怎么能猜透天心呢?”
朱棣乜了他一眼,问道:“你收了杨旭甚么好处,要替他这般说话?”
狗儿卟嗵跪倒,连忙磕头道:“奴婢不敢,奴婢对皇上忠心耿耿!奴婢跟辅国公只有数面之缘,根本谈不上亲近,奴才是看皇上恼恨辅国公欺瞒皇上,又怜他才学,爱他本领,奴才才斗胆说了句大实话!……
狗儿跟了他这么多年了,这话朱棣倒信,要说来往,内侍大太监里只有郑和与夏浔来往最多,如果是郑和这么说,或许还是想帮杨旭说情,狗儿这么说,肯定是向着他、宽慰他的心思。
狗儿又道:“皇上,您想,当初太祖皇爷那是多么厉害的一位天子,满朝文武,谁不怕太祖爷啊,那时候辅国公不过是个站殿侍卫,就因为娘子被娘家人带走了他愣敢误了上朝当值的事儿,结果挨了太祖皇爷的板子,这得多大的胆儿。您说他先站殿当值回头请个假,哪怕是对管事的将军装病呢,再去接他娘子有何不可?可他就愣是敢惹太祖皇爷生气!”
朱棣想了想,撇撇嘴道:“哼,为了一个女子目无君上不过是个色胆包天的混蛋罢了!”
朱棣开口骂了人,脸上却不觉露出了几分笑意。
这时木恩蹑手蹑脚地又走到殿门口儿,小声道:“皇上,纪纲受刑已毕,见驾谢恩来了!”
朱棣把脸一板喝道:“叫他滚进来!”
纪纲真的是爬进来的,一来P股上的伤太重,两片P股蛋子都被打烂了,没人扶着站不住,二来也是有意做可怜相,纪纲爬进大殿,向朱棣磕了个响头颤声道:“臣纪纲,叩谢皇上隆恩!”
朱棣哼了一声道:“知道朕为什么要打你么?”
纪纲连忙道:“是,臣知道臣御下不严,朱图和陈郁南竟敢为了取媚于臣大胆包大构陷国公……”
他还没说完,朱棣便冷然道:“别说废话了!彭家虽非教匪,却有误交匪类之罪,朱图和陈郁南举告不实,或因失察之故,朕恼你作甚。朕恼你的,是你将这正正当当的公事,偏要挟杂了私心进去,为了一己私怨,纵火焚烧大报恩寺,试图以此激起朕的杀心!”
“啊?”
纪纲听得一呆,有心便要解释,可是皇上已经认定了,他这时刚挨了一顿打,好在皇上居然没有其他的惩罚措施,他已经谢天谢地了,哪里还敢嘴硬。
他却不知,皇上之所以对构陷国公那么大的罪不予追究,并不是因为皇上偏袒他,而是因为皇帝叫郑和去山东府明查暗访了一番,已经心知肚明,知道他们举告的人、举告的罪,其实一点都没错,只是蠢到没有抓到一丁半点儿的证据来证明而已。
朱棣道:“你纵火栽赃,却不敢真的大动干戈,只烧了一堆木料,一座偏殿屋檐,还算知道畏惧,念你为朕做事一向还算勤勉,这一遭只打你五十G子,如果今后再有以权挟私之举,可休怪朕手下无情了!”
纪纲咽了。唾沫,无奈地叩首道:“是!臣,搏皇上宽赦之恩!”
纪纲深知朱棣那执拗的性子,这时再要申辩说不是他放的火,朱棣不但不信,还会心生憎厌,只好吃了这个哑巴亏,他一面磕头,一面在心中大骂:“陈瑛,你个王八蛋!你放火烧了大报恩寺,却要老子挨G子,这事儿咱没完!”
“好了,别磕头啦,滚回去!养好了伤,乖乖作事赎罪!”
“是是……”纪纲又跪爬着出去,叫两个锦衣卫扶起来,一瘸一拐地出宫去了。
纪纲刚刚回到锦衣卫,叫人抬过一张竹榻来趴上去,纪悠南就“得得得”地蹦过来向他打小报告:“大人,陈瑛那老小子落井下石,叫都察院的御使纷纷上奏,告大人您挟私报复构陷国公呢。大人,那老小子这是想把您往死里整啊!”
“我日他姥姥……”哎哟!”
纪纲蹦了一半,又疼得跌回榻上,砸得那竹榻吱吱呀呀一阵惨叫,纪纲把一腔怨气全撒在了陈瑛的身上:“派人,给我盯着陈瑛,一直盯着,只要让老子抓着你的把柄,老子一定整得你死去活来,哼!”
纪纲走后,朱棣对狗儿有些感伤地道:“狗儿,你看到了吧,人人都有私心,纵然至亲至信也不能免,这一次纪纲挟私于公事之内,虽然没有告错,可下一次呢?朕让锦衣卫督察着百官,可是当锦衣卫有了私心的时候,谁来替朕监察锦衣卫?你说朕还能全心全意的相信谁呢?”
狗儿忙宽慰道:“陛下宽心,是个人就有七情六欲的,自然不免有些私心,太祖爷在地方设三司,分掌军政司大权,朝廷上兵事口儿设兵部、五军都督府,政事上有六部,就算那司权,除了刑部,还有大理寺和都察院相互监督呢,只要各个衙门口儿相互监督着,都能为皇上勤勉办差不就行了嘛。奴才虽然识字不多,可也常听人讲,水至清则无鱼,是这么个理儿呢!”
朱棣眼睛攸地一亮:“各个衙门口儿相互监督着……”
他咀嚼着这句话,慢慢地点了点头。
第710章 今夜三人行
夜深了,陈瑛府上,小书房中,却仍然亮着灯。
陈瑛、俞士吉、尹钟岳,据一席而坐,面前有茶,中间摆着几样时令鲜果。
陈瑛抿着茶,轻轻抚着胡须,眉头微微地锁着,形成一道川字形的沟壑。他的手指上,戴着一枚翠绿的戒指,随着手的动作,不时被灯光闪烁出一道湛绿的光芒。
俞士吉和尹钟岳坐在左右,同样默默不语。
“不合情理、不合情理啊……”
陈瑛喃喃自语了一句。
尹钟岳年轻气盛,不如俞士吉沉得住气,忍不住说道:“这事儿着实的蹊跷,杨旭一案疑点重重,证据,确实没有,可要说他毫无嫌疑,以我办案多年的经验来看,却也不然。
皇上一向睿智,心中就无疑心?太祖时候,只要事涉谋反,沾边就算,就算查无实据,稍有可疑,也是宁杀错,不放过!今上行事酷肖太祖,就算再宠信杨旭,谋反夺江山这样的大事还能容他?可是皇上居然默许了审判结果……”
俞士吉瞟了他一眼道:“那倒不然,今上比不得太祖时候的威望权柄,终究要逊上一筹的。不教而诛的事,今上是不会做的,所以,既然查无实证,人是一定要放的,可这不代表皇上心中就没有存疑。咱们再好好瞧瞧,如果皇上从此疏远冷淡了夏浔,那就是他失去宠信的一个讯号,到时候尽可找些别的岔子不断上奏,直到置他于死地!”
宦途凶险,正在于此,丝毫不逊于战场。你若心灰意冷,解甲归田,也得是政见不获重用,而非朝中政敌无数,很多时候,你想退也退不了,你退了,人家还担心你有朝一日东山再起呢,尤其是像夏浔这样正当壮年的,不趁你病要你命才怪。
陈瑛摇了摇头,说道:“我现在琢磨的,是皇上对纪纲的态度。皇上宠信纪纲,这一点毫无疑问,可若说到皇上的信任和倚重,杨旭并不逊色于纪纲,甚至尤有过之。咱且不论皇上心中有没有疑心,就算是有,眼下这案子,却分明是锦衣卫诬告杨旭。
杨旭是什么人?这么大的案子,就算不杀他纪纲,也该充军发配吧?就算不充军发配,也该贬官吧?没有,什么都没有,就是打了五十板子,皇上这心意……,真个叫人揣摩不透。”
俞士吉思索道:“大人,会不会是因为,皇上其实还是觉得杨旭有所可疑的,所以觉得纪纲尤堪大用,这才……”
陈瑛“哼”地一声冷笑,说道:“绝对不会!对皇上的心思,我比你揣摩的深。杨旭,那是皇上心中的近臣,而且是极亲近、极重视的臣,你见皇上有几次在年轻臣子面前,呼其表字、御前赐座,而且忘称朕而自称俺的?
纪纲,那是皇上豢养的一条狗,专门替皇上咬人看门儿的,皇上信任他不假,亲近他也不假,高兴了还丢块自己啃剩下的骨头给他吃呢。可是,狗就是狗,狗和臣,在皇上心中的份量是不一样的。
臣,换一个未必得用,而狗,就说北镇那八大金刚吧,换了谁坐上纪纲的位置,皇上叫他咬人的时候,他咬得会不如纪纲狠?皇上起了疑心,就必须得用纪纲继续去查?这一次的事儿,是挟权谋私,构陷大臣,这是摆布皇上啊!
不要说是皇上,哪一个上位者容得下属这般欺哄摆布?碰上这样的属下,就算是你,会如何处置,何况是高高在上的天子!天子居于深宫,全赖耳目以掌天下,如果文武百官都这么做,皇上再英明也得变成傀儡。这是天子的大忌讳!”
尹钟岳道:“不论如何,咱们都察院的奏章,已经雪片儿似的飞上去了,这个梁子算是结定了!”
陈瑛“嘿”地一声笑,傲然道:“结就结,以前我陈瑛与他纪纲难道很友好么?只不过水火之势愈演愈烈罢了,怕他何来!就凭他纪纲那点只配咬人的本事,弄不倒我!钟岳,你给我盯紧着他,现在皇上心意难测,不宜妄动,不过,纪纲的把柄却不妨多搜集一些,有备无患!”
“是!”
纪纲趴在柔软的床榻上,一盏梅花照雪的琉璃灯就放在床沿上。
纪纲赤L着下T,旁边跪坐着一个只着亵衣的美女,正拿一块方巾,轻轻地蘸拭着纪纲P股上的伤处。
下午在宫里用的金疮药就是侍卫们随身带着的枪棒药,远不及纪纲家里的药品质更好,纪纲先回锦衣卫,了解了些情况,做出一些安排后才回家,由他的宠妾给他重新换药。
“清寒,轻着点儿!”
“奴家晓得!”
说话的姑娘,因为一直小心翼翼,鼻尖上已经渗出了细密的汗珠,她用柔软的小手,一寸一寸地清洁着纪纲臀部上的烂R,尽可能地不触疼了他。
这位清寒姑娘就是湖州知府常英林的表妹,被纪纲纳为妾室以后,她一直清清冷冷的,逆来顺受,却也并不迎合,反倒是得知她表兄因贪腐被处死,而纪纲并未出手相救之后,她对自己的男人温柔了许多。
灯光映在清寒姑娘身上,眉若春水,眼似秋水,只着抹胸小衣的胸口一片白,被灯光一映,如雪团映霞,极尽妖娆情态。纤腰秀发,姿容婉媚,是个极美丽的姑娘。
纪纲其实不甚好色,于床第间事并不迷恋,但他喜欢收集美女,放在家里看着养眼呐。再者说,这也是地位、排场一种的象征,而纪纲对权力孜孜不倦的追求,便使他养成了收集美女的习惯,他的妾室,个个都是百里挑一的美人儿。
烂R和凝结的普通金疮药清理的差不多了,清寒姑娘开始均匀地撒上上品的金疮药,患处一阵清凉,纪纲吁了口气,开始想起了心事。
“皇上就这么放过我了?只打五十大板?”
纪纲原以为事情闹到这个份上,怎么也得吃一阵冷灶,坐一阵冷板凳了,这个已在他的预料当中。他喜欢投机,喜欢冒险,要不然当初也不会投奔尚明显处于劣势的燕王,又在皇子争嫡时,投向当时明显处于劣势的大皇子了。
他当然清楚如果整不倒夏浔,他就要倒霉,但是一旦成功,获得太丰厚了,他将取夏浔而代之,成为太子党的中坚人物,那时像解缙、杨荣、吕震这班文人就不能不依赖他,他将改变自己的孤臣局面,在朝中拥有自己的班底,这个收益远比失败的风险要大。
失败的话,以他所做的安排,是没有直接证据证明他的参与的,就算贬了官遭冷遇,过一段时间等皇上气消了,他也可以再去恳求皇上宽恕。以他对朱棣的了解,他为皇上牵马坠镫那么多年,皇上是不会一G子把他打死,从此弃而不用的。
再者说,太子系的官员们固然排挤他,目的也只是压住他的气焰,叫他乖乖任由文臣们摆布,而不是把他搞掉。他毕竟是太子党的人,把他搞掉,换个与太子无关的人上来,对太子系的任何好处么?到时候他只要服服软、装装孙子,这些文臣也会推波助澜的。
结果,处罚比他预料的轻的多,他就有些摸不清皇上的心思了。
“彭家虽非教匪,却有误交匪类之罪,朱图和陈郁南举告不实,或因失察之故,朕恼你作甚!朕恼你的,是你将这正正当当的公事,偏要挟杂了私心进去,为了一己私怨,纵火焚烧大报恩寺,试图以此激起朕的杀心……”
纪纲反复回忆着今日见驾的经过,反复咀嚼着这句话,渐渐品出了味道,他的眸子亮了,他想通了!
他是皇上的鹰犬,皇上养他,就是为了让他咬人的。皇帝喜欢官员互相检举,而不是组团忽悠。皇上不在乎他咬任何人,只要他忠心于皇上。所以,皇上才对他构陷辅国公的大罪丝毫不以为意,却因为纵火烧了点木材、燎了片屋檐而大发雷霆,因为皇上真心在意的,是他试图用机巧手段蒙蔽诱导皇上!
“嘿嘿!哈哈……”
想通了心事的纪纲,得意地发出一阵说男σ狻?br />
夜深了,身畔的茗儿已经深深睡去,小猫儿似的蜷着身子。
佯装睡去的夏浔轻轻张开眼睛,看了眼熟睡的妻子,微微一笑,又把手贴到了她的肚皮上,有种沉甸甸的感觉,里边正孕育着一条小生命,即将呱呱问世的小生命。似乎,肚子里的小家伙还没睡,偶尔会舞动小拳头,在娘亲的肚皮上捶一下。
夏浔感受着那动静,指端传来一阵幸福的感觉。
彭家的白莲教身份,始终是他的一大隐患,而现在,算是彻底有了一个解决,远比他预料的要好的多的结果。这个包袱放下,从此他就可以天高云阔,四海逍遥,无须有所顾虑了。功名利禄依旧,娇妻美妾相伴,现在这样又有甚么不好?
可是,既已与纪纲撕破了脸,他想甘于平静,纪纲肯么?
沉思良久,夏浔微微地笑了,也许,他现在需要扮演一下徐增寿曾经扮演过的角色了。
“徐增寿败了,我呢?”!。
第711章 鱼龙蔓延
一面明晃晃的青铜古镜,朱棣还亲自拿过来仔细验过的,明明没有问题,到了唐赛儿那小丫头的手里,一条红艳艳的手帕就能自由穿梭,而定晴再看,镜子依旧完好无损。徐皇后坐在丈夫身边,不禁看得啧啧称奇。
两口大瓮,使太监抬上台去,唐赛儿钻进一个瓮去,顷刻间却从七八尺外的另一个大瓮中钻出来,根本不知玄机在何处。朱棣扭头问狗儿和郑和:“你们看出门道来了么?”
这两人不像朱棣需要学的东西多,处理的事情也多,他们每日只专心习武,武艺之高,远非朱棣的刀马功夫可比,眼力自然不同凡人。可朱棣向他们问起,二人也只有惭然摇头,一个行当有一个行当的绝活儿,武艺高明却也参不透这戏法的奥秘。
“皇上、娘娘,您瞧着,接下来这个戏法儿就是汉朝元封三年,汉武帝举行百戏盛会时所表演的‘鱼龙曼延’”木恩在朱棣和徐后旁边细声细气儿地介绍着,这些知识都是事前裘婆婆已经讲给他听的,这时是向皇上介绍一下这个戏法儿的来历。
只见唐赛儿小手挥舞,一条大鱼翩然登场,这鱼自然不是真鱼,若是一条过人高的真鱼离了水,就这样活蹦乱跳的出现在台上,那可真成了仙术魔功,朱棣坐的近,能看出那鱼是用竹条、绢布等物彩礼的一个道具。
木恩笑眯眯地解释道:“皇上,这鱼和龙都是宫里请了喜庆日子扎彩棚的名匠人做的,头尾腰眼儿都能活动,远远瞅着就跟活的似的……”
他正说着,台上飘起一团轻雾,那大鱼“游”进雾里,若隐若现的,阻挡了部分视线,看起来可就真像一条兴风作浪的大鱼了。
郑和与狗儿立即左右一分,站到了朱棣和徐皇后的身边,全神贯注,以防不策。
朱棣安坐不动,泰然看着台上,只见那大鱼随着唐赛儿的手势上下起伏,翻腾游动,雾气越来越浓了,突然那大鱼往高空一跃,金光一闪,横生一片疾风,将那迷雾吹散,定睛再看,那大鱼已然消失不见,舞台前端站着小小一个人儿,后边一条五丈多长的金龙盘旋环绕,威风异常,左右侍候的内侍、宫女们许多都赞叹出声来。
那龙在台上舞动,等到雾气渐渐散光,金龙便舞下台去,唐赛儿身子一纵,一路迅捷无比、轻灵无比的空心筋斗向前翻来,翻得奇快无比,待她翻到舞台边缘时,众人都以为她要止住身子了,不想她腰杆儿一挺,凌空而起,一连翻了两个空心筋斗,竟然翻出舞台,稳稳地落在低出舞台三尺的地面上。
唐赛儿站定了身子,便款款地向前走来,这一走又现奇迹,她一步踏出,脚下便现一朵莲花,未等你看个清楚,另一足踏出,足下又现莲花一朵,而抬起的那只脚下已空无一物,好象那莲花迅疾地移到了另一只脚下似的。众目睽睽之下,唐赛儿就这么一步步走上前来,步步生莲!
木恩紧张了,慌忙站到朱棣前面,朱棣淡淡笑道:“让开!莫要挡了朕的眼睛!”
“是,是是……”
木恩咽了口唾沫,连忙又闪到了一边。
唐赛儿走到朱棣和徐皇后身前三丈远,不等宫中侍卫向前相拦,便停住了脚下,翻身拜了下去,脆生生地道:“民女唐赛儿,拜见皇上、娘娘,祝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这祝词儿都是戏台上说的,宫里还很少听见,徐皇后听了忍不住“扑哧”笑出声来,笑道:“这小人儿可爱,让我想起茗儿小时候来了!”
她向唐赛儿慈祥地招手道:“来来,唐赛儿,到我身边来!”
“皇后!”
朱棣有些担心,唐赛儿这么小的一个女娃儿,也能叫他亲自冲锋陷阵,百死余生的朱棣害怕?笑话!但是他自己不怕,却怕皇后出点什么岔子。皇后其实也会武,但是在男人心里,总是本能地觉得自己的女人娇弱些。
这唐赛儿既然牵涉到她妹夫的案子里,徐皇后自然就知道唐赛儿曾被锦衣卫当成白莲妖人的事了,可她跟朱棣不同,女人总是感性一些,别看茗儿要嫁与杨旭时,朱棣乐见其成,她却横加阻挠,现如今妹妹真的成了杨旭的妻子,连孩子都快生了,她反而比谁都向着妹妹妹夫。她才不信这么可爱的小丫头会是什么妖人,更不相信她会害自己,她也知道今天丈夫把这戏班子弄进宫来表演,实则是想亲自看个仔细。但是对丈夫的劝阻,她恍若未闻,招手将唐赛儿唤到身边,拉起她的手,上下打量着,越看越是喜欢,啧啧地笑道:“皇上您看,这股子机灵劲儿,真就是个小小茗儿呢。”
朱棣便也露出一副笑模样,颔首道:“是啊,是啊,可茗儿这么大的时候,还只知道贪玩呢,哪有这般大本领,小丫头,难怪人家叫你‘蒲台小仙女儿’,你若说自己是天下的神仙下凡,一定会有许多百姓信以为真,对你毕恭毕敬的,呵呵……”
“那可不成!”
唐赛儿童声稚气地道:“民女这就是个小把戏,哄哄老爷们开心,赚些钱养活我和我娘的,可不能用来装神弄鬼。婆婆教我把戏的时候就说:戏法儿要越假越好,做人要越真越好。”
“哦?哈哈哈哈……”
朱棣纵声大笑起来:“对对对,说得好!说的好啊!哈哈哈哈……,朕一向都教训别人来着,今天叫你这小丫头给教训了。哈哈哈,教你这样道理的婆婆是谁啊,叫朕瞧瞧!”
唐赛儿便转身唤道:“婆婆,皇上要见你呢!”
从宫中的戏台子一角,转出一个满头白发的老太太来,颤颤巍巍的,半天才走到朱棣面前,刚要跪倒,朱棣便道:“免了,老人家偌大年纪,朕许你不跪!”
“民妇……谢……谢过皇上……”
看得出来,这老太婆可不像不谙世事的唐赛儿一般大胆,在皇帝、皇后面前也能从容自若,老太婆有种初见大人物的紧张感。
朱棣笑容可掬地道:“这小丫头一手戏法儿高明的很,是你教的?老人家的戏法儿一定比她还要高妙百倍吧?”
“可不敢说,可不敢说……”
老太婆赶紧摆手,咂巴咂巴没了牙的嘴,说道:“皇上爷,这戏法儿,讲究的是眼明手快,老太婆不成啦,只能把这窍门儿教给徒弟,叫她耍去,老太婆自己是使不来了。”
“哦!”
朱棣有些遗憾:“鱼龙蔓延,是汉武帝时候,载之史册的一个大型戏法儿,这都多少年了?天下间,能表演的人寥寥无几,千年下来,朕竟有幸得见,实在难得。这唐赛儿是个小女娃儿,长大了总要嫁人生子的,到时候说不定这等高妙的戏法儿就又失了传,还不知又要过多少年才能重现人间。
朕很喜欢这戏法儿,舍不得呀。听说你是元朝时候大都奇人罗满台的弟子,嗯,元朝时候,虽然治理不好天下,处处民不聊生,可大都却是兴旺的很呐,民间百业,奇人辈出。如今朕这永乐朝,自然该胜过前朝的。你们就留在京城吧,朕特旨,封你和你们戏班班主为教坊司司乐,多教一些徒弟出来,桃李满天下,免得绝技失传,遗憾千古。”
教坊司归属六部之首的礼部,一个很小的衙门,衙门里最大的官儿才正九品。这么小的一个衙门之所以能广为后世人知,当然是因为这个衙门兼管着官妓的缘故,可实际上它最主要的职能,却是在朝廷庆典和迎接外宾的时候演奏乐曲、表演歌舞的,那宫廷音乐和舞蹈,自然是庄严神圣,优雅不俗的。
所以在教坊司下,最多的并不是妓女,而是乐户,教坊司拥有众多才艺双绝的乐师、舞师,直白地说,它就是隶属朝廷的一个歌舞团。老婆子没想到老了老了,还做了女官,慌忙惊喜不迭地跪下去道:“民妇谢过皇上!”
不一会儿,戏班班主王宸堂踩着小碎步儿一溜烟儿地赶了来,“刺溜”一下跪到了裘婆婆旁边,双手兰花指一翘,便跪了下去,比裘婆婆还女人地谢道:“草民王宸堂谢过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看罢了戏法儿,朱棣陪皇后又聊了阵天,今天看这戏法儿开心,与那小姑娘唐赛儿聊的也开心,久受病痛折磨的皇后开心了许多,朱棣看了,由衷的高兴,等他起身回谨身殿的时候,脸上还带着浅浅的笑意。木恩一见皇上今天情绪很高,连忙大拍马P。
“皇上对娘娘真是体贴备至呀!皇上见娘娘喜欢看那戏法儿,就许了教坊司的官儿给戏班子,留他们在京里头。这民间艺人,除了他们,还有哪个有这般运气,皇上对娘娘,那真是没得说……”
朱棣笑而不语,到了谨身殿门口,见他还在喋喋不休,这才踢了他一脚,笑骂道:“好啦,别拍马P啦,再要聒躁,掌你的嘴!”木恩吐吐舌头,这才不吱声儿了。
狗儿和郑和并肩走在大内的御道上,狗儿蹙眉道:“皇上把那班妖人留在京里头干什么?这些人身份可疑的很,可别惹出什么乱子来。”
郑和笑而不语,狗儿见了,撇撇嘴道:“得得得,瞧你那臭德性!咱们爷俩一块儿多久了,我还不知道你吗,你露出这副模样,那就是明白圣意了?快说来听听,别憋坏了爷们!”
郑和嘿嘿笑道:“这京里头,四通八达,南来北往,集散天下百姓。让他们整天介在京里头表演,还要教徒弟,人人都知道你这是戏法儿了,以后还能用来装神弄鬼么?不但你装不了,以后再有别人用这些戏法儿,也蒙不了人呐,你说是不是?”
狗儿一呆,把大拇指一翘,赞道:“高!实在是高!”
第712章 半由人事半由天
苏欣晨穿着一身洁白的孝衣,乌黑的秀发上挽了一条白绫,花容惨淡,一双眼睛有些红肿,抱着孩子,静静地站在夏浔夫妻面前。她的皮肤不像江南美人儿,细腻白皙的一如景德镇的瓷器,不过她的五官眉眼是很标致的,嫁人生子之后,更增添了几分成熟女人的风韵,原本一双俊俏清澈的大眼睛,现在也变得温柔恬静起来。
一个孀居的少妇,留住在国公府不太妥当,夏浔也曾犹豫了刹那,可是往昔相识之情,加上对徐家的同情,他还是开了口,结果苏欣晨想都不想就拒绝了。苏欣晨轻轻摇了摇头,小声道:“不了,奴家住在国公府上,多有不便。多谢国公和夫人的关照。裘婆婆和唐家嫂子现在都留在了京城,奴家搬去与他们同住,彼此都能照应的。国公爷和夫人帮助奴家安葬夫君的这份恩情,奴家会铭记心头的。国公爷,夫人,奴家这就告辞了!”
苏欣晨又深深地凝视了夏浔一眼,使君有妇,罗敷有夫,昔日那如诗的少女情怀,如今恍若一梦,凋零在岁月的秋风中。她抱着孩子,向夏浔和茗儿蹲了蹲身,夏浔喟然一叹,对戴裕彬道:“送徐家娘子去裘婆婆住处吧,以后由你常去照料一下,看看有什么为难之处,帮着解决一下。”
戴裕彬答应一声,飞快地瞟了苏欣晨一眼,他喜欢她微昂间白皙娇嫩的颈子,喜欢她那一如秋后灌了浆的果实般饱满结实的酥胸,尤其是那淡淡忧伤的少妇风情,让他着实地有些着了迷,因为国公交待的这条命令,他忽然莫名地欢喜起来。
夏浔又对苏欣晨道:“以后你有什么难处,不要客气,随时可以登门来找我!”
苏欣晨低低地道:“多谢国公!”随即又向茗儿轻轻颔首,便随着戴裕彬向外走去。
“这徐家娘子忒也可怜!”
茗儿轻轻抚着肚子,幽幽地道:“人家原无这许多感慨,可是当有了自己的骨R时,这心性儿不知不觉就变了,看她抱着孩子,孤苦伶仃的样儿,人家心里酸酸的,直想掉眼泪……”
“好啦!”
夏浔挽起她的手,柔声安慰道:“苏姑娘……哦,徐家娘子那边,我会着人时常去照料一下的。你快生了,安心待产,可别悲风秋雨的,为他人担忧啦。唉!你的年纪还太小,我一直担心,要再晚几年,身子骨儿全长开了再生育多好,千万要母子平安才是,要照顾好自己。”
茗儿道:“人家不小啦,只有相公总觉得人家小,哪家的闺女不是十五六就嫁人生子?我又不是嫁不出去的老姑娘,还得十九二十的才生孩子么。”
她白了夏浔一眼,又道:“你去看看梓祺吧,我看她这两天心事重重的。”
夏浔回来以后,并未把谨身殿里那场暗里交锋告诉几位爱妻,只说一切平安,事情已经过去了。男人有事要自己扛,他不想让妻子跟着他担心,可他自己时常思虑,心神也觉疲惫,倒未注意那么多,这时听茗儿一说,不由讶然道:“梓祺怎么了?”
茗儿娇嗔地道:“你呀,男人就是粗心,你没发觉她在人前的笑容都是勉强做出来的么?大概是因为彭家这场官司险些害了你吧,梓祺总觉得愧对于你,连带着见了我们都像抬不起头来似的,去宽慰宽慰她,别叫她害了心病!”
夏浔嗯了一声,对巧云道:“巧云,你搀着夫人,去花园散散步。”
夏浔转身欲走,茗儿想起一事,忙又嘱咐道:“对了,相公这一遭回来,没有什么事情可忙,着实地清闲下来,却也不要过于逍遥,忘了皇上吩咐的差使。”
夏浔止步回头,愕然道:“什么差使?”
茗儿失笑道:“看你,自己手边就那么一点事儿都能忘了,大报恩寺前两天才失的火,皇上宽宏,未予追究,可你是大报恩寺的主建官员,也不去瞧瞧么?这都好几天了,你提都不提,就算做做样子,也该去瞧瞧的,否则怎逃得了一个怠慢圣意、疏于管理的罪名。”
夏浔听得一呆,皇上叫他回家修身养性,他就正合我意地回来修身养性了,倒真是忘了那大报恩的差使并未收回去,夏浔犹豫了一下,心道:“皇上既然还未收回这样差使,是得去点个卯才成,皇上心里气儿正不顺呢,可别让他再寻我的岔子。”
夏浔想着,便答应一声,赶往梓祺所居的院落去了。
夏浔到了梓祺住处,梓祺强作欢颜地迎上来,一开始还佯作无事,被夏浔追问了几句,竟嘤嘤啼哭起来,小思祺还以为爹爹欺负她娘,张牙舞爪地扑上来,抓住老爹的大手,给他手腕上印了一只“手表”。夏浔见梓祺哭泣,这才知道梓祺果然担了极大的心事。
梓祺自幼习武,身体的强健,不免叫人把她的性格也想像得异常开朗、坚强,事实上她平时也确实是这样一副模样,以致夏浔没想到遇到这种事情,她也会像寻常女性一样有担心、有羞愧,惭对家人。
夏浔抱住她身子,好一通温存安抚,用他那张谐美谢谢的灵舌,灿若莲花的哄劝一番,直到哄得梓祺破啼为笑,中午又留在她院中吃了午饭,这才让梓祺彻底解开了心结。夏浔在梓祺院子里小睡了一阵儿,过了晌午头儿,便换了公服,离开辅国公府,赶去大报恩寺。
此时已到初秋,秋老虎依旧肆虐着,工地上正干得热火朝天,工部侍郎黄立恭正在工地上,至于另一位负责督建大报恩寺的郑和郑公公,却跟他一样只是挂个名儿,手头一堆事忙不开,几乎就不到工地上来,来也是点个卯就走。
夏浔现在没有旁的事了,倒不好坐坐就走,他被黄侍郎引着,先在工地上巡视了一圈,然后便进了一座新盖好的大殿,大殿里到处一股刨木花儿味,好在还没上漆,油漆味却不浓。两个人在案后坐了,叫人上了茶,黄侍郎就向他禀报了一番大报恩寺的工程进度,以及前两天意外失火的情况。
前两天的失火,刑部调查一番,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