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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承父业么,与那个身体痴肥、满口仁义道德,喜欢跟文人墨客打交道的皇兄比起来,他有着太多太多的优势。
陈瑛真是有苦说不出,这种变化谁会想到?再者说,离开京城,固然有好处,但是坏处同样明显,远离中枢,成为云南王,即便立下再大的功劳,就能弥补远离京师所产生的影响么?
问题是所有这些事情只是评估、猜测,没有真的去做之前,谁能保证事实就一定会按照自己的设想发展?再者说,作为门下,他也没办法跟朱高煦据理力争。
当夏浔重新受到皇帝宠信的消息传开后,二皇子派更是大为沮丧。前段时间太子派内讧,很是让他们看了场笑话。结果这场官司打到最后,却招惹了纪纲那条疯狗,以前就有仇,现在的仇结得更深了,陈瑛发现锦衣卫竟然暗暗盯起了他的梢。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太子派的中坚力量杨旭好象坐了冷板登,朱高煦趁着这个机会正大肆收买人心,夏浔复出的消息不啻给他当头一棒。而且朱高煦在军中的亲信告诉他,皇帝对张辅独自负责安南战事有些不放心,似乎有意再派一员大将,得到这个消息他就更紧张了。
数遍整个大明,有资格坐到张辅上头的还有几个人?除了邱福唯有杨旭而已,杨旭与此时复出,莫非就是要派杨旭征讨安南的先兆?浙东,辽东,都叫杨旭经略过了,现如今唯有西边和南边,杨旭还没有C过手,再让他去南边打几年仗,又培养出一批太子系的官员出来,那还要不要别人活了?所以,如果皇上有意再派大将,必须得把这个机会抢过来。
陈瑛的法子就是:主动制造流言!如果皇上确实有这个意思,我先行叫破。如果皇上没有这个意思,也让他因此不再产生这个想法。这不是性格的叛逆问题,而是一个皇帝的权威绝对不容质疑和动摇的问题。
陈瑛的揣摩很准,对帝王心术的揣摩也确实准确,这个谣言也顺利地通过锦衣卫秘密报告到了皇帝的案前,但是朱棣也确实没人可用了。帅弱而将强,必定军心不一,如果那样,还不如让张辅放开了打,根本别派人去。
可要派个能镇得住英国公的人,满朝上下除了淇国公和辅国公真的是没有别人了。朱棣心意未定,外面已经传得有鼻子有眼,确实令他非常不快,他最初的打算,的确是想派杨旭去,只因听到这个传言,便改了主意,想派淇国公邱福坐镇安南。
可他反复思量,又想起了邱福在浙东剿倭失利的事来,邱福跟着他打了这么多年的仗,对邱福的统兵能力他还是相信的,但是经由浙东剿倭的失败,他认定了邱福擅长的只是北地作战,连江南水乡这种地形下的仗,邱福都打不好,安南那边的地形比江南更加复杂,他能适应得了么?
反观杨旭,江南、辽东,每到一处,无论政治、经济、军事,各个方面的表现都可圈可点,而打安南是军事与政治同步进行的一种特殊战斗,他在安南图谋甚大,不容有失,杨旭就成了他心目中的最佳人选。
因此反复思量之下,朱棣还是决定,派杨旭去安南。
朱棣沉思着,最终拿定了主意,抬头看了一眼,问侍候在一旁的郑和:“大报恩寺的主殿已经建好了?”
郑和也是大报恩的主持监建官员之一,虽然他不常去,工程进度他是知道的,连忙答应一声,朱棣便道:“你和杨旭准备一下,朕明日去大报恩寺正殿,祭奠皇考!”
郑和听了暗暗诧异,心道:“皇上刚刚去孝陵祭过了先帝和马娘娘的合葬陵墓,怎么又要去大报恩寺再作祭奠?”
可这话他当然不能说出来的,连忙答应一声,匆匆赶去安排了。
第728章 意图安南
大报恩寺的主体建筑群已经完工,听说皇上要来此祭奠先帝,工部黄侍郎与刘玉珏等人立即组织人马,对已经完全修建完毕的几座正殿进行彻底打扫,外围施工也暂时停止,主要进入道路清扫、戒严,清场。
随后,大批内侍从皇宫赶来,对这几座大殿再度进行部置,佛龛、香炉、布缦……,无一处不检查到,然后退出正殿,在外面侍候,紧接着从金陵各座佛寺召集来的有道高僧云集大报恩寺,在金壁辉煌的宝刹内蒲团安坐,面前摆着木鱼、钟馨,一个个大红袈裟,宝相庄严。
最后,郑和与辅国公杨旭联袂赶到,也不知杨旭对郑公公说了句什么,郑公公点点头,便在殿外站定,辅国公杨旭则手捧一个盖着红绸的盒子独自进了正殿,过了一阵儿出来,已是两手空空。而这座正殿所有的窗户、门扉,除了正门,已被他全部钉死,并当众传出命令,这座正殿,从此以后再不许任何人进入,违者格杀勿论!
外面侍候的内侍和僧侣们凛然称命,心中不觉奇怪,不知这祭祀祖先,如此光明正大的事儿,为何搞得这般诡秘,但是事涉天子,自然没人敢乱嚼舌头。
等朱棣摆驾大报寺后,便单独进入了正殿,门扉立即合拢,里边不须一人陪侍,门户左右,却是辅国公和郑公公站在那儿把门。
为何这般神秘?连郑和都不是十分清楚,唯一的知情者只有夏浔一人,站在门口,听着梵唱声起,他的心中不禁感慨万分。距皇帝如千万里之遥的世人,依着自己的好恶,大肆渲染的朱棣,要么是英明神武、文治武功俱臻大成的天子,要么是残暴不仁、杀戮成性的暴君、要么是昏庸无道、贪Y好色的变态,可是谁能真正一窥这位皇帝的颜色,谁能真正的了解他这个人?
他有令人诟病的一面、也有令人称道的一面,他雄才大略,堪比秦皇汉武,远迈唐宗宋祖。他派人七下西洋,亲率大军五征漠北,他疏通了大运河,贯通南北大动脉,对经济的推动起到举足轻重的作用;他征服了东北、西南、安南;他修纂了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永乐大典》;他确立内阁,影响了全世界的政治体制。
当有些人一叶遮目,只知道津津乐道于朱棣初登基时对政治对手的短暂清洗,并在杀人手段、杀人规模、女人和妓院这些话题上绞尽脑汁的大肆渲染、不断夸张,以满足他的猎奇心理时,可曾有人注意到,朱棣五征蒙古、七下西洋、疏通大运河、建造北京……,对东北、西北、安南、海洋各个方面军事、政治上的卓越成就?
可有人想到,这些浩大的工程和军事行动,任何一样单独拿出来,对此前的任何一个朝代都是极大的负担,甚而可能因此亡国,而这么多事情集永乐一朝完成,却没有给国家造成沉重的经济负担,这背后所喻示的他在经济建设方面的强大能力?
没有!
洪武三十年陕西白莲教高福兴、王金刚奴起义,参与之众十余万,派开国大将长兴侯耿炳文率数万精兵镇压,鏖战一年,余战十余年,却知者寥寥;然而仅仅发生于山东一府部分地区,参与者不过万余人、主要依靠山东地方军队镇压,从起事到被剿灭不过两个月的白莲教唐赛儿起义,却被大书得书,由此抹杀了永乐二十二年间创下的无数功绩。
唐太宗比明成祖幸运,那时坚持嫡长正统观念的儒生并不多;那时的大臣没有骂皇帝的嗜好;唐朝之后不是一个自卑的异族统治中原数百年之久,从而有机会去不断的篡改历史。历史对朱棣,不公平!
站在殿外,夏浔浮想联翩,他忽然觉得,这个迫于舆论,只能悄悄躲在这里,默默地向他的生母祭拜、忏悔,倾诉他的委屈、哀伤和愧疚的永乐大帝,着实的有些可怜。
朱棣出来了,带着一身的檀香。
当他出现在阳光下,他依旧是那个强势霸道的皇帝,一睥一睨、举手投足,都充满了天子的威严。也许他在殿中跪在母亲灵位前焚香祭拜、默默祝祷的时候会软弱、会悲伤、会流泪,但是当他出现在别人眼前时,他只能是天子、只能是永乐大帝。
“陪朕走走!”
朱棣看了夏浔,就只淡淡地说了一句。
夏浔随在后面,一君一臣离去,郑和依旧站在那儿,轻轻带上了殿门。
从今天起,这里,只有皇帝一人可以进入。
朱棣站住了,夏浔便也随之站住。
过了一会儿,朱棣缓缓转过身来,凝视着夏浔,缓缓说道:“士弘病故,安南战事,现由沐晟,张辅负责。朕不甚放心,你觉得怎么样?”
夏浔早就听到民间传言了,今日皇帝特意召他来见,他就知道不是仅仅陪皇帝祭母那么简单,对这件事也曾认真考虑过,只不过没有想到朱棣如此单刀直入,所以略略有些意外,他怔了怔,才道:“皇上,臣以为,沐晟久镇南疆,熟悉地理,张辅名将之子,当初在军中也曾历经战事,这两员大将又正当壮年,两人相辅相成,安南战事,皇上勿须担忧。”
朱棣笑了一声,只当夏浔也听了传言,而皇上心意未决、旨意未下,民间已传言四起,这是为君者的大忌,所以不免惶恐,如今见自己问起,自然不敢毛遂自荐。却不知夏浔说的却是实话,张辅打安南,当真是战无不胜、攻无不克,到后来安南人最怕的就是张辅,闻其名而变色。
朱棣便道:“兵者,国之大事,他们的历练还少,而且安南之战,不仅仅是行伍中事,交给他们,朕不是很放心。”
话说到这个份儿上,意思已经很明白了,为臣者就该为君分忧,皇上已经不放心了,夏浔趁机领命,朱棣必定欣然应允。如果不好毛遂自荐,夏浔也可以顺势说一句:“可以在朝中另择大将,出镇安南!”那么朱棣也可以顺势点他为帅。
不过夏浔明知朱棣的暗示,却还是不想顺着他的意思来。夏浔在浙东剿倭也好、在辽东经略也罢,其实他的成功,很大程度上取决于他的政治前瞻性,在军事上的成功,有取巧的成份。到安南的话,夏浔并不觉得自己能比人家张辅打得更好,就连沐晟,他也远远不如。
这不是夏浔妄自菲薄,而是他能清楚地认识到自己的短处,没有人是全才,他更加的不是,打仗是要死人的,如果因为他的指挥不力,造成过多的死亡,哪怕最后依旧取得了胜利,荣耀的是他,谁去怜惜那些失去儿子、丈夫、父亲的百姓呢?如果他比张辅更能打,他可以当仁不让,明明不如人家,何必揽功于己。
因此,夏浔犹豫了一下,依旧坚持道:“皇上,臣与英国公张玉大将军也算是素识,对张辅也了解一些,臣认为,张辅必能不负圣望。成国公病故,张辅暂代征夷大将军一职,为了振奋军心士气,必定有所行动,皇上不妨看一看,说不定张辅很快就会有好消息传回来同,以向天下证明,他,也是皇上麾下一员名将!”
朱棣听了微微有些不悦,只道是夏浔有意婉拒,仔细一想,确也如是。他儿子才刚刚出生,这一去至少又得一两年,他哪舍得走。可是,为人臣者,为君分忧,这点觉悟还没有么?“你的岳父和白莲教不清不楚,为了掩饰,你又擅杀朝廷命官,这等重罪,我未做任何处置,你儿子出生后,我破格提拔,恩遇隆重,现在又委你重任,却还要推三阻四!”
不过一想到白莲教,朱棣不免就会错了意:“难道正因为此,杨旭才不肯领兵?他是为了避朕的疑虑么?”
想到这里,朱棣不禁释然,微笑道:“文轩,朕的意思,是叫你去坐镇,叫你去,那就是用人不疑,你无须有什么顾虑。”
他转过身,负起双手,缓缓而行道:“朕叫你去,其实有朕的打算。士弘行前,朕曾诫谕他:‘毋养乱,毋玩寇,毋毁庐墓,毋害稼穑,毋盗取货财,毋掠人妻女,毋杀戮降附,有一于此,虽有功不宥,尔其慎之。……罪人既得,即择陈氏子孙之贤者立之,使扶治一方,然后还师。’“其实于战事之外,这些事你会比士弘处理的更好。不过,当时你经略辽东正在紧要关头,脱不得身。实际上……”
朱棣说到这儿,忽又沉吟起来,似乎有些难以启齿的样子,夏浔不觉有些奇怪:“皇上吞吞吐吐的,他还有什么不好吩咐的事情么?”
朱棣迟疑了片刻,似手下定了决心,转身再度看向夏浔,目光有些灼热起来:“文轩,安南,自秦朝时候起,便是中国故地,唐朝时候,还隶属于安南都护府管辖着,朱温灭唐,中原大乱,安南趁机自立,宋朝无力收复安南,遂任其自立,到元朝进候,战无不胜的蒙古大军却在安南连遭败绩,也不得不止步于彼!”
夏浔心中一震,脱口道:“皇上的意思是?”
朱棣沉声道:“朕已得到准确消息,安南陈氏,已经灭绝!朕出兵安南,讨伐黎氏,兴灭继绝,以尽宗主之责不假。可是陈氏已绝,这安南四十八府州、一百八十县,三百余万户,介时,由谁来统治呢?唐之亡,交阯沦于蛮夷,迄今四百余年,至是复入版图有望!文轩,这开疆裂土之功,你不想要吗?”
第729章 一担挑,有分岐
看着夏浔的表情,朱棣脸上的笑容慢慢地凝固了:“怎么?你不认同?”
夏浔道:“皇上,臣以为,安南,吞不得!”
朱棣眉头微微一锁,随即又攸地一挑,沉声问道:“说出理由!”
夏浔深深吸了口气,这才说道:“我大明问难于安南,原本是应安南陈氏之请,而今陈氏已然绝嗣。黎氏冒犯天朝,固然应当出兵惩罚,我们也是以这个大义而出兵的,成国公、英国公兵发安南后,先用了攻心计,列举黎氏罪状,散播于安南民众之间,因此大获人心。如果我们出尔反尔,剿灭黎氏之后,就势吞并安南,安南官民会怎么想?今日我们的助力,来日将成为我们的强敌!”
朱棣展颜道:“呵呵,原来你是担心这个!这个么,倒不成问题,剿灭黎氏之后,朕自然不可立即在安南复郡县,设流官,朕会运作一番,应安南军民所请,顺理成章地设置郡县,叫安南重归中土!”
夏浔道:“如何应安南军民所请?”
朱棣晒然道:“安南军民若是铁板一块,众志成城之下,黎氏如何可能取陈氏而代之?黎氏可以找得到人拥戴他,难道朕就不能在安南官吏耆老中寻一个人代言,以陈氏绝嗣为由,主动邀我大明在安南恢复郡县,直辖设官么?”
夏浔道:“皇上,这只是手段!只是一个名,而非人心!安南军民百姓岂会因此归服?”
夏浔又道:“若依臣看来,安南国陈氏也罢、黎氏也罢,不管是谁称王,对我大明恭训顺服,都不过是畏于我大明之强盛,绝非诚挚效忠。黎氏取陈氏而代之,只要仍能恭驯于我大明,足矣,纵然我们费尽气力,扶保陈氏称王,对我大明何尝不是一样的我强则温驯、我弱则不恭?利益!国之利益!一切都取决于国之利益,对安南是这样,对我大明也是这样!”
朱棣道:“开疆拓土,难道不是国之利益?”
夏浔道:“是!但是,凡事有度,过犹不及。成吉思汗江山十万里,顷刻间烟消云散,难道不是前车之鉴?我大明要开疆拓土,一要看地势,其地险要,一旦落入他人之手,于我大明终是心腹疾患,必夺!二是看其财富,鱼米之乡,得其可济万民,当夺!三是看其可控与否,打得下来,且能治理下去,可夺!四是看其与我朝廷、于我百姓有益或无益,弊大于利,入不如出者,不该夺!
皇上,安南,从来都不可能成为我大明腹心之患,北地野蛮,才是我中原自古不变的强敌,鞑靼虽受挫折,但元气未失,一旦瓦剌与鞑靼的争斗有所缓和,鞑靼必然再度南侵,我们的大敌,还在北边活的好好的,这时在安南丢下数十万大军,每日耗费粮米无数,对国力的耗损实在是太了。
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慎。这存亡之道,仅仅体现在“败”上面么?不然,惨胜,也是不可承受之重。这个惨,或者是兵士伤亡之重,也可以是国家耗损之重。臣说句不恭的话,它不是买卖,却也有共通之理,如果战争的付出,远远超越战争的所得,我们为何而打?
再者,现在朝廷很多大事,疏通运河、巩固辽东、宝船出海……,一系列大事,样样都要耗费大量钱财,如果一下子做的事太多了,百姓会元气大伤的,汉武帝只是打一个匈奴,就因为不知节制,一战再战,最后耗尽文景两朝攒下的全部国力,弄得十室九空,无数人家破亡,国家元气大伤,临老方下一道罪己诏,可那冻饿而死的无数百姓,能为此复活么?
皇上知道安南自秦始皇时便属于我中国,那么也该知道,此前,它非我所有,秦始皇设象郡,治理安南,仅仅十一年后,安南便再度独立;又过一百零二年,汉武帝灭之,此后,安南一带百姓屡有反抗,三百年后,再度独立,此后大部分时间么……,呵呵,中原帝国不承认它独立不假,可是又有几个能真的把它当成中原的郡县一般治理着呢?它事实上是什么样子?
唐之都护府,皇上应该很清楚,都护的职责是“抚慰诸藩,辑宁外寇”,对周边民族之“抚慰、征讨、叙功、罚过事宜”,真正管理本族本部事务的,依旧是其地方首领,这都护府与郡县是大不相同的。蒙古人吞并了中原万里江山,亦在安南三次大败,止步于此。
如果蒙古人继续南侵,是不是安南区区弹丸之地可以抵挡的?自然不能,那么蒙古人为什么到此而止?因为得不偿失!太祖高皇帝曾说:‘四方诸夷及南蛮小国,限山隔海,僻在一隅,得其地不足供给,得其民不足使令。若其不自忖量,来扰我边,彼为不祥。彼不为中国患,而我兴兵伐之,亦不祥也’,臣觉得这是至理名言。”
夏浔这番话,已经思量了许久,安南以前的情况、现在的情况,他也尽最大可能进行了解过了。结合现在的情况,和他能够记起的本来的历史发展,他知道出兵安南,随后头脑一热,改变初衷进行占领的这几十年,对大明造成了多大的损失。
自打这个地方到了手,就反叛不断,游击战此起彼伏,把大明彻底拖在了这个深渊里,直到明宣宗决定撤兵罢战,这期间一共三十多年,大明在安南将吏死伤无数,而从那里不要说征税了,光是调运粮食过去,保证当地人民生活一项,数量就超过了当时南北两京需要的总和,极大地消耗了明朝的实力,。
否则的话,明朝中期以后,国家未必衰弱的那么快,说不定就能顺利熬过明朝末年的小冰河时期,从而完成国家转变的关键阶段,脱胎换骨,浴火重生。
朱棣的脸色十分难看,夏浔已经看出来了,但他还是要把自己的心理话说出来,皇上如果只是想要一份成就、一个恩威抚远的名声,那就打败黎氏势力,在安南扶持一个傀儡起来,叫当地人去治理当地人,由朝廷来给他“撑腰”,通过对他的控制,控制那里的百姓就足够了。
如果想要获得政治利益之外的经济利益,那就搞殖民地好了,不过是把现在的宗主、藩属国关系强化一下,搞一个增强版出来,何必让无数的将士流着血,将内地百姓辛苦种出来的粮食运过去养着一群只享受不付出的人,等把人家养肥了,自己养瘦了的时候,看着他们再次独立?
朱棣的脸色已经很难看了,声音有些生硬,但还是勉强说道:“鞑靼连番失利,辽东日渐兴旺,已经迫使鞑靼向我大明屈服,鞑靼可汗本雅失里已经向朝廷求和,朕已派郭骥去宣抚鞑靼了。而瓦剌那边,朕也派使臣,封了几个势力强大的部落酋长为王,挑起他们内斗,至少在一时半晌之间,不会有余力南侵,这是天赐良机,怎可轻易放过!”
夏浔深深拱揖道:“皇上,臣始终以为,对安南,最好的办法是,选一傀儡,间接控制!”
朱棣的脸色沉下来,冷笑道:“若依你所言,古往今来,这皇朝天下的疆土,就永远不能扩张了!”
夏浔忙道:“臣不是这个意思,臣是说,应该衡量其得失,看看值还是不值!”
朱棣道:“将交趾复纳版图,不值么?”
夏浔道:“值,又不值。近千年前,隋炀帝开凿“大运河”,将钱塘江、长江、淮河、黄河、海河连接起来,以洛阳为中心,北达涿郡,南至余杭,大大促进了南北经济、文化的交流,此后历朝历代,俱享其功,值!但是隋炀帝不知体恤民力,如此浩大工程,切于在自己手中竞功,以致亡国,对他来说,不值!”
夏浔横了心,直言不讳地道:“隋炀帝在位十四年,在短短的十四年中,他创造了别人难以创造的丰功伟绩。武功上,他灭了陈国,文治上,他开创了科举。他修建东都洛阳,迁都洛阳、修通运河、西巡张掖畅通丝绸之路、开发西域、北上击败突厥。
他南平吴会,北却匈奴,昆弟之中,独着声绩。年仅二十岁就完成了一统天下的大业,结束了数百年来中原的战乱时代,唐朝人说:“尽道隋亡为此河,至今千里赖通波。若无水殿龙舟事,共禹论功不较多。”拿杨广是和大禹来比的,事过几百年到了宋朝时候发大水,这条千里隋堤还救了成千上万家人的性命,功绩大不大?
秦始皇做过的事,他多半也做了,但是他没有焚书坑儒;隋炀帝做过的事,唐太宗多半也做了,但是唐太宗贞观时代远不及隋炀帝大业前期富庶,然而,秦始皇、唐太宗都有“千古一帝”的美誉,隋炀帝却落了个万世唾骂的恶名,为何?
只因他不知节制,不知休养民力,不知权衡取舍!对百姓们来说,什么开疆扩土,什么庞大帝国,什么万国来朝,什么无比宏伟的建筑,只能哄得蛮夷赞叹、文人吹捧,终究不过一抹浮云,黎民百姓们是否有活路,才是一个国家的立国之本!”
我大明,现在有许多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北方现在也谈不上稳如泰山,现在应该是一面巩固东北,一面壮大自身!以我大明如今的疆域领土,只要国家强大,诸蛮夷之地虽非我之所有,亦可为我所用,否则纵然为我所有,亦必失之,而这过程中民脂民膏的白白付出,尤其难以计量。今日陛下不取,如果有一天时机成熟,陛下的子孙难道不可以取之吗?”
朱棣终于忍不住了,愤然道:“天与不取,反受其咎!朕意已决,卿勿须多言!”说着,把大袖一拂,扬长而去。
“辅国公……,唉!”
“唉!国公爷……”
解缙和杨士奇两个人在夏浔书房里走马灯似的转来转去,你唉一声,我叹一声,都为夏浔这个放弃成为大明第一权臣的绝好机会而沮丧。
夏浔却浑然不以为然,笑吟吟地看着他们,说道:“二位不要转了,转得我的眼都花了。请你们回复太子,把我的意思告诉他,我自认自己的看法是不会错的,如果我明知它是错的,却只为了迎合上意而去做,那么今日辉煌,不过是明日黄花,有甚可惜呢?”
解缙和杨士奇也憧憬着“大唐之亡,交阯沦于蛮夷四百余年,至是复入版图”的伟大梦想,只恨自己不是武将,不能去创下这炳彪千秋的丰功伟业,这么好的一个唾手可得的机会却被夏浔轻易放弃,他们是真的伤心呐,可是夏浔意志十分坚决,两人却也无话可说,到最后只好怏怏离去。
两人离开之后,夏浔脸上轻松恬淡的笑容就消失了。有些话,他并没有对解缙和杨士奇说。古人去:“喜时说尽知心,到失欢须防发泄;恼时说尽伤心,再好时应觉羞惭。西方人说,与人相处最好保持一种”豪猪的距离”,据说豪猪浑身长满了刺,在天冷时为了御寒都想互相靠近利用体温,但又不能靠得太近,于是豪猪们就在谁也刺不到谁的前提下尽可能地靠在一起。
夏浔就是这个看法,事无不可对人言?开玩笑!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
这些人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呀,当初贴木儿帝国居然以宰相阿尔都沙、将军盖苏耶丁这样两个重要人物为使节,到了大明又特别的关心政治、经济、军事,各个方面的发展,夏浔就已生起了警觉,早在这两个人返回贴木尔帝国的时候,夏浔的潜龙就已经开始行动了,派人蹑着他们的踪迹,跟着他们远去了西域。
现在,消息已经送回来了。贴木儿大帝听说大明兵强马盛的消息之后,并没有因此打消他的野心,相反却激起了他的豪气,他比以往任何一次大战都更加重视,亲自部署、筹备着,数十万铁骑很快就要卷土东来了。
夏浔有心要消弥本来历史上那场在整个世界都前进的时候,却拖着原本世上最富有、最先进、最文明的中华古国大踏步后退的大悲剧,要做到这一点,大明自身的发展最重要,而辽东的经营得宜与否,同样极其重要,所以夏浔离开辽东之后,他并未放弃对那里的关注。
这也是他和万世域、张俊没有过于密切往来的一个主要原因,因为他想知道的一切,自有他的消息渠道。夏浔的潜龙,在关外、在草原上,依旧频繁地活动着,所以有关鞑靼和瓦剌那边的情报,他同样一清二楚。
不错,鞑靼现在的确向大明求和了,那边受着瓦剌的欺压,这边受着大明的威胁,阿鲁台太师的日子不好过。而辽东的急剧发展,对他的心理威胁尤其严重。夏浔在的时候,曾经授意辽东幕府,对友好的草原部落要一视同仁的做买卖,这一政策使得与辽东邻且与辽东仇视度不高的那些鞑靼部落大获益处,在他们的呼声之下,阿鲁台顺势让步,指使大汗本雅失里向大明递了求和书。
可是,与辽东邻的,大多是在鞑靼各部落中地位较低的小部落,正因为他们部落的实力弱小,才不受重视,被大部落占据了最好的草原,而把他们挤到与辽东接壤地带,做为双方的缓冲,现在反而是这些小部落获益,这些强大的部落心里自然不平衡。
于是,一些小事就被无限放大了,比如去辽东做买卖的鞑靼牧人,酒后与人打架生事受了伤,打断了鼻染、割伤了胳膊,变成了受汉人欺压,凌辱成了残疾;比如那些小部落中有些牧民想过平静安逸的生活,于是借着做买卖的机会,整个儿的叛逃到了辽东,受到辽东官府的安置,也成了一个部落成群成群的叛逃。
不要小看了这些大部落的能量,他们已经在鞑靼内部成功地挑起了仇视大明,与辽东对立的情绪。而这种情绪一旦积累到一定程度,是需要释放的。
朝廷分化瓦剌的计策,确实起到了一定的作用,被大明派使节分封为王的几个瓦剌贵族得意忘形,彼此谁都看不上谁,连瓦剌可汗也不放在眼里了,由一些小磨擦开始,渐渐发生了大的内讧。
然而,凡事有一利必有一弊,瓦剌原来可是一致对外侵略鞑靼的。现在瓦剌内部又起纷争,鞑靼承受的压力就小了,它就不需要迫切地谋求与大明和解,再加上内部反大明的情绪越来越浓烈……,夏浔从掌握的那些杂乱资料中归纳分析,担心大明与鞑靼很快又得再起纷争。
如果这个担心真的成为现实,那么,北方将与鞑靼打起来;西方,瘸子贴木儿将御雄狮数十万,杀进西域;如果大明在安南这个泥坑里再陷进去数十万的军团和不计其数的军费,到时候狼烟四起,哗啦啦大厦倾,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你出来吧!”
夏浔沉思半晌,才吩咐一声,徐姜立即从屏风后面闪了出来,自从他办了山东白莲教一事之后,已经成为夏浔绝对可以信任的心腹了。
“迅速找到咱们在飞龙里的人,看看有没有往北方、西方去执行任务的人,如果没有,就叫他们‘有所发现’,胡濙就会派他们过去了,然后叫他们把咱们查到的这些情报报给胡濙,胡濙会禀报皇上的!”
“是!”徐姜答应一声,又担心地道:“国公拒绝赴安南领兵,会不会让皇上……”
现在,徐姜所有的一切都是跟夏浔拴在一起的,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他自然关切夏浔的一切。
夏浔微微一笑,说道:“这个么,你不用担心,我若现在附和他,来日就要陪他一起伤心了,现在虽然拂逆了他,可是以后他就会明白,我才是对的!他不是袁绍,不是一个输不起的皇帝,所以,我不会成为田丰!”
第730章 狂下去吧!
夏浔参加祭陵并没有引起纪纲过多的关注,在他看来,这不过是面子功夫而已,既然夏浔还是国公,那就自然要参加祭陵,就像那些在京的王爷们一样,他们唯一的作用,不过就是这种重大典礼上的一个摆设,其他时候只是混吃等死而已,在政坛上是没有影响力的。
可是此后杨家长公子受封武德将军的传言散播开来,他那只懂钻营投机却相对迟钝于政治的嗅觉终于发挥了作用,开始忐忑不安起来。于是,皇上赴大报恩寺,外臣只夏浔一人随同的消息便送到了他的案头,纪纲终于紧张起来:“难道辅国公又要得到大用了?”
两个人已经是彻底撒破了脸皮,因为上次拂逆了太子的请求,现在连表面上对他一直很客气的朱高炽,对他也有点不假辞色了,这个时候辅国公如果再重新出山,对纪纲来说不啻当头一棒。
他最担心的就是传言无误,如果皇帝果然派辅国公征讨安南,那就意味着,辅国公杨旭将取代成国公朱能,成为军中第一人,军队系本来是二皇子朱高煦最大的靠山,如果杨旭能靠战功和资历,稳坐大明军中第一将的宝座,太子对他的倚重必然更多,那时候,牺牲自己以取悦杨旭也并非不可能的事。
不过他的忐忑只持续了一天,就彻底放下心来。
先是有人来报,皇上离开大报恩寺时,神色不愉,似乎非常不快,而且离开大报恩寺后,立即返回了皇宫,并未要辅国公相随。照理说,这可不是朋友聚会,吃好喝好,大家出了店门便各奔东西,皇上是君,杨旭是臣,这臣哪有不把君恭恭敬敬先送回皇宫的道理?
只有一个解释:皇上不高兴了,不要他送!
紧接着,第二天早朝,皇帝便下旨,由英国公张辅正式就任征夷大将军一职,全面接掌征南军务,并派人前去劳军,显然是有更详细的不宜公开的命令给他。而这些天来甚嚣尘上的辅国公杨旭将出任征夷大将军的谣言因此不攻自破。
二皇子派弹冠相庆,认为这是自己的计谋起了作用,陈瑛尤其有些飘飘然的,自认为已算无遗策,有诸葛之才。他唯一遗憾的是,这成果不能更进一步,如果皇帝对传言起了反感,不用杨旭,而是启用淇国公邱福的话,二皇子一系的力量,必然再度崛起,别看太子已经正位,一样可以与之分庭抗礼。
这个遗憾朱高煦也提到了,陈瑛便抚须叹道:“可惜,我们在内阁和六部中的力量太薄弱了,如果在这个关键的地方有个说得上话的自己人,适时进谏于皇上,便能功德圆满了。”
朱高煦听了,便无言以对了。
陈瑛的话说得很清楚:“不是我老陈的计策不行,而是你二皇子在文臣中能争取到的人太少了,而皇帝身边恰恰是这些人在做事!”
不管如何,能阻止杨旭掌兵,总还算是一件称心意的事,二皇子派对自己取得的胜利还是很满意的。
纪纲也满意了,以上种种,叫他认定了,杨旭失宠已是事实。至于杨家长公子破格封为武德将军的事,很显然,是皇后娘娘大力帮忙,如果皇上对辅国公不再视为重臣,而仅仅把他当作一位皇亲的话,那纪纲就根本无须忌惮了。千万不要拿民间亲戚关系来理解皇室,一个皇亲在皇帝心中的份量,是远不及一位能臣的。
得知朝会详情后,纪纲心满意足地回了家。
刚刚到家,锦衣南镇指挥使纪悠南就赶了来,手里还捧着一口匣子,纪纲今天心情好,一见便笑道:“悠南啊,又搞到什么稀罕玩意儿了?”
纪悠南陪笑道:“大人这府上,奇珍异宝已堪比龙王爷的水晶宫了,卑职这儿哪还有能入得了大人法眼的宝贝,今儿给大人送来的,是两柄匠作局刚刚制作出来的上好手铳,卑职马上取了来,送给大人把玩的。”
“哦?”还别说,纪纲是好武的,对于武器还真挺喜欢,当下便引着纪悠南到了后宅他的演武场,想要试试枪。纪悠南打开匣子,里边却是两柄崭新锃亮的手铳,十分的漂亮,里边还有枪子儿、火药、木槌等配件儿。纪悠南笑嘻嘻地拿出一个火药包,撕开了将火药填入药室,说道:“士卒用火药,常常难以把握药量多少,放得多了,有炸膛之虞,放得少了,火铳的杀伤力便嫌不足。”
纪悠南麻利地倒入火药,舂实,填入木马子,再放入铅子儿舂实,打开火门放火捻,动作十分麻利,同时说道:“这药包儿还是那杨旭给匠作局提出来的,按照最合适的药量,分包装好,用时撕开,药量准、用着也方便,匠作局现在还在依照他的说法,在琢磨甚么新的点火方式,可惜啦,他现在靠边站了,等研究出来,报呈与皇上,那就是大人您的功劳啊,哈哈,咱们这是前人栽树,后人乘凉!”
“放你娘的臭狗P!谁是咱们的前人呐?杨旭这叫偷J不成蚀把米,反为他人做了嫁衣裳!哈哈哈……”
纪纲纵声大笑,纪悠南将火铳备好,双手奉与纪纲,陪笑道:“大人说得是,卑职比喻不当!”
纪纲得意洋洋地接过火铳,对着前边不远处一个练枪练剑的木靶“砰”地一枪,顿时木屑横飞,待火彚药散去,定晴再看,那木靶已被打得坑坑洼洼,纪纲大喜道:“火铳这玩意儿,果然比拳脚功夫了得!好东西,真是好东西!你现在管着匠作,以后再有新鲜玩意儿,不管是短的长的,都给我弄几条来!”
纪悠南一瞧这马P正拍到纪纲的痒处,真比受了礼的纪纲还要心花怒放,忙不迭便答应下。
纪纲傲然道:“杨旭目前已不足为虑,在没有找到更好的机会之前,已经动不得他了,否则会适得其反,就让他做几天闲散公爷吧。这一次,搞到他失去皇上宠信,下一次,就能搞得他家破人亡!”
说到这里,纪纲心中怦然一动,忽地想到了杨旭那几位千娇百媚的妻妾,要是搞垮了辅国公,再把他的妻妾搞到手肆意亵玩,那是何等快意!一想到这里,纪纲就兴奋起来,他垂涎的不是杨旭妻妾的姿色,而是她们的身份,即便她们姿色平庸,有这个身份也就够了,他所需要的那种兴奋、愉悦的满足,是权柄,而不是女色本身能够带来的。
可是一想到杨旭的正妻是中山王府的女儿,当今皇后的胞妹,一瓢冷水泼下来,这份邪念登时烟消云散,他就算能把杨旭搞死,也不可能把杨旭的妻妾弄去教坊司,再弄到自己手中的,即便他能寻摸几条不可赦免的大罪搞死杨旭,有徐妙锦在,也不可能有人任意欺辱杨家。
纪纲把火铳在掌心滴溜溜一转,放回匣中,突又狞声问道:“陈瑛那老王八现在有什么动静?”
监视陈瑛一事,纪纲交给自己的第一心腹纪悠南了,现在纪悠南做了锦衣南镇镇抚,并没有放下这个差使,事实上他正在把南镇的职能转变得与北镇一样,大力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