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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真脱脱不花这边,却因为一向骄横惯了,不愿向明军低头。那些明军憋了一肚子火气,仿佛一点就着的火药桶,气焰比他更加嚣张,这一通厮杀,脱脱不花多少还留了手,只伤了几个明军,那明军却不知他手下留情,直接把他剁成了R酱,就连扑上来援救的阿噶多尔济都被乱刀斫掉了一手一脚。
当时还有一些伤重的俘虏未死,宋瑛眼见拓拔明德自尽身亡,只得赶紧向俘虏追问于坚下落。不想没有问出于坚下落,却听那些半死不活的俘虏说出一堆他无法理解的话。
那些人气息奄奄,说话本就断断续续难以理解,何况连他们也是被蒙在鼓里的,宋瑛只听这边一个脱脱不花、那边一个脱脱不花,这边一个拓拔明德,那边一个拓拔明德,登时就被绕晕了,听了半天他也没听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
在他想来,这应该是拓拔明德和脱脱不花密谋不轨,为了掩饰行动,安排了一对假货,真的在一顶帐中密议,假的在另一顶帐中佯做谈生意。不得不说,宋瑛这种猜测在正常情况下还是挺靠谱的,不过他却不知道还有第三方势力C手其中,真实情形比他猜测的还要复杂万分。
无奈之下,宋瑛只好把这些真真假假、真假难分的人一股脑儿都拿子回来,也不管他们是有气儿还是已经断了气儿,这笔糊涂帐,让他老子去算好了。
宋晟比他这个虎凿凿的小儿子可强了一万倍,他回去之后得知阿噶多尔济和那个拔跋明德的侍卫已经苏醒,马上开始提审,这两人知道自己的大哥和自己的主将已经死去,计划彻底失败,也就没有隐瞒,免得再受皮R之苦。
他们各自交待了所知道的实情,供词虽然云山雾罩,叫人听的迷迷糊糊的,但是宋晟综合两人的口供,竟然被他分析出了一个大概,他也猜出,恐怕这拓拔明德和脱脱不花是被有心人给算计了。
不过同夏浔一样,到了他这个层面的人,根本不会在意这种小事,他在意的是审讯得来的惊人消息:事隔四十余年,竟然有人打起了脱脱不花的主意,想把脱脱不花偷回大漠,奉为蒙古诸部的共主,以其黄金家族嫡系后裔的身份,团结各方势力。
获悉这一计划…后,宋晟很为自己的儿子感到庆幸,就凭这一节,那脱脱不花就死有余辜,等皇上知道了,只会对彻底除掉这个祸害感到高兴,不会对他儿子的莽撞过于诘难。不料,他又信口问了一句信物的下落,竟然无人知晓,现场证物中也没有,宋晟的心登时就悬了起来。
这些人犯带回之后,身上所有物品皆已搜出,都陈列在案上,这些物品中,唯独不见那枚可以证明脱脱不花乃是大元皇室后裔身份的印鉴,宋晟急忙把当时负责打扫现场的官兵叫上来询问,这些人瞠目以对,根本不知道宋晟所言何物。
那枚印鉴是镶金的美玉,抛开它的政治价值,本身也是一件极值钱的物件,但是宋晟对自己的甘凉精骑知之甚深,若是普通的士兵还有可能手脚不干净,但是这些连生死都已置之度外的心腹死士,绝不可能藏匿财物,尤其是在他已经言明这枚印鉴何等重要之后。
若说清理现场时没有看到这枚印鉴,却也不大可能。因为那两顶大帐是用来会客的,所以帐中陈设非常简单,地上有什么东西一目了然,他们清理现场时先拖出了所有尸体,又进去查看了一遍,地上是否掉落了什么东西一眼就能看到,那枚印鉴足有成人拳头大小,这么大的一个物件谁能看不见?
这一下,宋晟真的慌了起来,他把审讯得到的情况对夏浔一说,夏浔也不得不把抓捕于坚的事暂且放到一边了。于坚固然重要,但那只是他和纪纲政治斗争的一种延伸。事有轻重缓急,纪纲这个祸害比起元遗为祸之烈,根本不可同日而语。
这枚印鉴如果落到一个不知其用的人手中,仅仅只是一块价值连城的美玉,可他若是落在有心人手中,就可以呼风唤雨,利用它给大明造成莫大的麻烦,那时再想消弥这个麻烦,就不知要付出多么重大的代价了。
在外敌和内敌不可兼顾的情况下,他当然选择首先对付外敌。
这枚印鉴是断断不容有失的,可是一枚印鉴又没长脚,它能跑到哪儿去呢?
夏浔长长地吁了一口气,眉头紧紧地锁了起来。
从已经掌握的情况,他们已经隐隐猜出,有一伙千门高手参与了这一事件,但是在得知印鉴失踪的消息以前,他们不约而同地选择了把这些骗子抛在一边,懒得理会!现在看来,这枚印鉴很可能同那伙横空出现的骗子有莫大关系,那伙骗子很可能就是找到印鉴的关键!
宋晟神情焦灼地道:“国公,这件事儿说大不大,说小却也不小。
如果有人贪财,撬了这包玉的金子,将那一方玉印磨平了字迹,转手变卖的话倒不打紧。纵然是这枚印鉴完好无损地被人收购,当成传家宝藏起来,也不打紧,怕只怕,落到有心人手中……”夏浔沉声道:“侯爷所言甚是!当务之急,是要查到这枚印铃的下落,要查清这枚印铃下落,恐怕就得先找到那些混水摸鱼的骗子!”宋晟搓着手道:“不错,可是我们对此毫无头绪啊!”夏浔慢慢地踱了几步,面朝屏风,站定身子,扬声道:“夫人对此,有何见解?”!。
第834章 以千制千
客厅中,夏浔蹙着眉头向徐姜问道:“尸体都挂出去半天了,悬赏已提了三倍,怎么还是无人认尸呢?”
徐姜无奈地道:“国公,西凉不设地方官府,以军人兼理地方政事,军手段难免粗放,百姓们同官府打交道的机会不多,他们畏惧地方上的豪绅大族、地痞恶霸,尤甚于官府。那伙骗既然设下这么大的一个局,在地方上一定很有势力。虽然咱们的告示上说只需说明死者身份,既不要其指认同伙,也不会公开认尸人的身份,百姓们还是顾忌重重。”
夏浔叹了口气,徐姜又道:“国公无需焦虑,老戴正带人混迹于各处张榜处,那些百姓不敢举报,若是有认得的,私下里却不免会议论,只消听见哪个认得死者的,老戴会把人带回来!”
夏浔点点头,吩咐道:“去吧,一俟查清死者身份,咱们就能按图索骥,有什么消息,随时回报!”
“是!”徐姜向夏浔一抱拳,转身行去。
他刚离开,肃州卫指挥令云霆便到了,一见夏浔,便苦着脸道:“国公,下官已经遵从国公的命令,关闭了肃州城门,封锁了肃州城外大小道路,可是……马桶车要出城、菜车要进城,南来北往的客商要走动,百姓们要讨口食,如此禁严一天半天的还成,久了实在是吃不消啊,衙门口儿已经来了好多士绅,代表百姓请愿,下官快顶不住了。”
夏浔安慰他道:“令指挥不必着急,这只是权宜之计,用不了多久就会取消的。”
令指挥擦了一把汗,问道:“如此封锁,全城已乱作一团粥,不知禁令几时可以取消禁令,下官讨个实底儿。也好搪塞那些士绅。”
夏浔道:“等复去勘验安格尔部落事发现场的人回来可以决定,令指挥稍安勿躁,对那些士绅不必交底儿,我这边一有决定,马上会通知你。”
“这……”
令指挥刚一犹豫,外边又跑进一个侍卫,气喘吁吁地道:“指挥大人,许多商贾堵住了衙门口儿,说是严禁出入。原定的交易都进行不得,损失会十分重大,请指挥大人顺应民意,早开禁令!”
商人虽说政治地位低,但是商人都懂得巴结官宦豪门,能量实在不小,而西凉地区的商人比中原地区的商人能力更是大上许多,由于这里是以卫所兼管地方政务,两者之间联系并不紧密,与西域民生密切相关的士绅商贾便成为卫所与百姓中间承上启下的人物。在一定程度上,他们是接替了州县官府的部分职能。
所以,士绅和商贾都来抗议,肃州头号人物令云霆令指挥也吃不消了。
令云霆可怜兮兮地看向夏浔,夏浔大手一摆,慷慨地道:“令大人先去搪塞搪塞!”
“下官遵命!”
令云霆好象含着一口黄莲。咧着嘴就走了出去。
夏浔叹口气,绕过屏风,走出后门,穿过天井,走入轩廊,拐入侧厢一间小厅。
厅外假山池水,藤萝处处,屋前屋后,花木处处,侍弄得颇为园林意境。
窗都开着。自窗口向室内一瞧,就见一个翠罗衫儿的美人儿,正微微弯腰站在一角,身形纤纤,袅娜如柳。
夏浔迈步进去。那美人儿“咔嚓”一剪,正好剪下一截花枝,纤手轻轻拨弄几下。长颈瓶中几枝看似凌乱的鲜花经这纤手一拨,长短疏离。登时有了灵气,美得已可入画了。那旁边的美人儿听见脚步声,挺直了身,回眸一睨,明艳照人,却更胜花卉几分。
夏浔道:“你倒好雅兴,依你的嘱咐,这完全禁行的命令一下,可是捅了马蜂窝了!”
那美人儿正是谢雨霏,谢雨霏掩口笑道:“不是还有令云霆在么?捅了马蜂窝,也是他去挨蜇,相公着急什么?”
夏浔苦笑:“这的确不是长久之策……”
谢雨霏颔首道:“妾身知道,这不是在等勘验现场的消息么?”
她走到屋角,在铜盆中净了手,拿起一块雪白的手帕擦了擦,回身走向夏浔,问道:“相公,那边几时可以送回消息?”
夏浔道:“我叫玉珏和陈东他们快马追去了,他们做事细心,又得了你的提醒,如果真有什么蹊跷,一定可以看的出来,无论是否有所发现,他们都会尽快赶回来的,依时间算,应该也差不多了。”
两人正说着,一个肃州卫衙门派来侍卫的小丫环急急奔来禀报:“国公爷,刘大人回来了!”
夏浔大喜,忙对谢谢道:“你稍等片刻,我去去就来!”
夏浔匆匆赶回前厅,就见刘玉珏正提着一只茶壶,对着嘴儿咕咚咚地喝水,刘玉珏平素举止一向斯文儒雅,这样的举动若放在西凉那些性情粗犷的大汉们身上毫不奇怪,由刘玉珏来做,就稀罕的很了。
刘玉珏听见声音,扭头看见夏浔,连忙放下茶壶,一抹嘴巴道:“国公,我回来了,那个地方果然另有玄机!”
夏浔一看,刘玉珏额头鬓角满是汗水,这一路也不知奔的多急,衣服上还有好多处蹭的泥土痕迹,夏浔也不得客套,急问:“情形怎样?”
刘玉珏道:“不出大人所料,那两座帐蓬地下果然有条地道,延伸到两座帐下的出口已经被泥土填实了,上边还铺了新沙,若不是事先得了大人的提醒,还真难发现下边有条地道。”
夏浔问道:“安格尔部落的人事后不曾发现又有人从那里离开么?”
刘玉珏道:“当时一场大战,把人都吓跑了,好久不敢回来。不过我们找该部的人了解过,那边缘的几顶帐蓬,就是该部平时用来接待来部落购买牲畜、山珍、欲料等各种货物的来客的,前一日确曾有人来部落洽谈生意,暂时借住在那顶白色帐蓬里,该部的人说那些人是生客,所说名姓我已记下来了。不过……应该都是假的。陈东和叶安已去了镇夷千户所,查勘这几天通过该卫进出安格尔部落的所有人名单。”
夏浔沉吟道:“嗯,这么说,这些人是头一天占下了那顶白色帐蓬,连夜掘挖地道,一夜之间,掘好一条地道,残土运走,两边帐下还要布置好暗道出口。既能与帐中人接应,又不为人觉察,机关必定相当巧妙。事后他们逃走,还能记着将出口堵死,尽量毁灭证据,应该是一群行家……”
他拍拍刘玉珏肩膀道:“好,你先换身衣服,歇息一下,我去处理一下此事!”
夏浔脚步匆匆回到那间小厅,一进门便对对谢雨霏道:“谢谢。不出你之所料,那两座帐蓬地下,果然有一条地道。他们很小心,撤走之前,还把两侧D口填实了!”
谢雨霏蛾眉一挑,说道:“如此看来。果然是千门中人的手笔了,这人应该精通李、火两门的千术。”
夏浔走过去,揽住她的小蛮腰道:“知己知彼,百战百胜!对这种人可能的举动,没有人比你更了解了。谢谢,这回你一定要帮为夫的忙,把他们挖出来。那枚印鉴若是落在瓦剌人手中,不啻于凭添十万大军,对我大明平衡鞑靼与瓦剌力量的策略可是极为不利的!
“啪!”地一声,谢雨霏挥手打落他了自己翘臀上作怪的大手。微晕着脸蛋儿嗔道:“真是的,这阵儿你还有闲心……,说话就说话呗,非得动手动脚脚的,这儿门窗D开。叫人看见怎生好意思!”
夏浔干笑道:“呃……,习惯动作!”
谢雨霏哼了一声,转身向桌边行去。这一路走,走得那叫一个风情万种。蛮腰款摆,翘臀袅娜。看的夏浔直了眼睛。
谢谢有意在自家郎君面前卖弄风情,回眸瞧见他着迷的眼神,心中既满意又开心,偏还白了他一眼,这说道:“这人既是千门中人,做事手法便一定有迹可循,绝不似那野路出身的骗一般毫无章法。犯了这么大的一桩大案,他一定会马上迁离远地,等风平浪静回来。”
夏浔也走过去,在桌前坐了,斟了两杯温茶,推到谢谢面前一杯,说道:“可是,这一次他们并没有得手。”
谢雨霏道:“那他也会走,能想出这种计划的人,心思必然缜密,做事必然谨慎,这一次他没有骗成功,但是此案牵涉重大,死了那么多人,他不走,怎能安心?”
“你认为,他们已经离开了肃州?”
“不会,时间上来不及!”
谢雨霏歪着头,认真地思索道:“他们设计之前,应该就已准备好了退路,一旦得手,立即远遁。而要逃,最快捷的当然是马,但是马匹却不好藏匿财物,所以最好的工具就是车,而且是长途大车。但是一般人家都不可能备有大车,更何况是一伙不事生产的骗呢?所以这车一定是租车行的。”
夏浔微笑点头,着迷地看着她的模样,虽然谢谢都已是做了娘的人了,可是这时候还是像个小女孩儿似的,聪明活泼狡黠伶俐,那飞扬神采,就像一只骄傲地摇着尾巴的小狐狸般,说不出的可爱,他的女人,都是有灵魂的女人,不是花瓶似的摆设,这是夏浔最为之骄傲的地方。
谢雨霏没有注意丈夫欣赏宠爱的目光,她很专注地思考着对方可能的举动,缓缓说道:“但是,宋瑛带人赶去,对他们来说,是完全不在计划之中的一个大意外。事情失败,我们又及时封锁了所有要道,他们来不及走掉,那么,他们就会去退租!”
夏浔接口道:“未必吧,犯了这么大的案,他们躲还来不及呢,还会在乎租车的那点小钱?”
谢雨霏哼道:“相公好笨,所有的路都封了,任何人不准出入,别的商旅都去退租,偏偏他们不去,这不是摆明了他们可疑么?”
夏浔恍惚,但转念一想,又蹙起眉头道:“那又怎样,这肃州城是西域通商要道,行旅客商无数,各大车行买卖兴隆生意红火,每日至少有上千人要用车。这些人又散居在各处,既然无辜者退租、疑犯也退租,难道我们要一个一个的去查?”
谢雨霏道:“要缩小查问范围却也不难,这些骗既能骗得拓拔明德上勾,平素应该就是以肃州为老巢的,他们既是本地人,又是做案之后租车离开,必定担心车行的人认识他们,所以他们一定会易容改扮。扮成外地的客商,像他们这种人,必定备有各种身份凭证和路引,这个难不倒他们。”
“外地客商?这些商贾中大部分都是外地客商,这范围减不了多少啊?”
谢雨霏狡黠地一笑:“帖木儿退兵不久,此时就能得到消息,马上赶来恢复经营的客商大部分都不会是头一次到甘凉来做生易的,他们大多是做久了西凉生意,很多人还是此前就有多笔生意积压下来,所以一听战事平息会迫不及待地赶来。”
夏浔眨眨眼道:“那又怎样?”
“那又怎样?“谢雨霏做了个夸张的表情。睨着他道:“西凉地广人稀,不及中原平靖吧?”
“当然!”
“这里的剪径蟊贼、坑蒙拐骗者较中原为众吧?”
“当然!”
“所以……”
谢雨霏慢条斯理地道:“商人们为了安全,载运货物、行走通商,大多会租用合作已久、彼此知根知底的车行的大车。我刚已经说了,此时充斥于肃州城中的商贾行旅,大多是走惯了西域商道的人。做为老主顾,车马行岂能没有印象?我们只查头一回到这些车行租用车马的外地客商,这一下范围是不是缩小了许多?”
夏浔拍案而起,振奋地道:“妙啊!就这么办,我马上通知肃州卫,对全城所有车马行进行缉查。”
谢雨霏道:“相公不要高兴的太早,我说过了,他们租车,一定也会冒用其它身份,这样一查。很大可能只是叫他们手中的几份假路引作废,未必就能抓得住他们,狡兔三窟嘛!”
夏浔一怔,颓然道:“既然如此,何必大费周章。这不是无用功么。”
谢雨霏道:“怎么就是无用功了?绳不一寸寸勒紧,怎能*得他们狗急跳墙?我们不但要查,声势还要造的越大越好。”
夏浔双眼一亮道:“敲山震虎?”
谢雨霏嫣然道:“车行要查、客栈也要查、对百姓民居。也要发动甲长里长,让那四邻八舍相互监督。包括这悬赏认尸的手段。眼下还没人来举报,不代表一直没有人来。就算一直都没有人来,那伙骗却不知道有没有人来。不知道,就会乱,这种种举措,必然*得他们心惊R跳,不敢在巢X中久匿,如果这时候咱们再给他一条活路走,你说他走是不走?”
谢雨霏忽然压低了声音,对夏浔窃窃私语了一番,夏浔听罢犹豫道:“这件事……我到是办得到,只是……他们会上钩么?”
谢雨霏笃定地道:“一个以做老千为生的人,当用骗能达到目的的时候,他会本能地去做!”
夏浔凝视着这位昔日以千术为生的谢大小姐,眸中渐渐露出促狭的笑意。
谢雨霏脸红了,羊脂美欲似的脸颊上泛起两抹羞红,仿佛晕开了两片胭脂,她在夏浔脚上狠狠踩了一下,大发娇嗔道:“看甚么看!讨厌!”
窗外墙根底下,苏颖打个手势,蹑手蹑脚地退去,她刚一移动,不远处两片碧绿的花叶乍然一分,从中间探出一张宜喜宜嗔的俏靥来,随即蹦出一个小小的人儿来,跟着苏颖鬼鬼祟祟地离去。
“颖夫人,这事儿我们好象帮不上忙啊,他们要抓的是个骗子,那骗子藏着不出来,我们找不到他,怎么去抓?”
苏颖没好气地道:“你干爹这不是有人帮忙了么,咱就不要C心啦!”
“嗯!”唐赛儿钦佩地道:“真的呢,霏夫人好聪明,我就想不到这么多。”
苏颖登时打翻了醋坛,酸溜溜地道:“人家是狐狸精转世投胎,能不聪明么!”
唐赛儿垂头丧气地道:“可是……,干爹变的好笨呐,霏夫人这么说,他都好久不明白。我一直觉得干爹聪明绝顶,无所不能呢,唉!”
苏颖“噗嗤”一声笑,说道:“这世上哪有无所不精、无所不能的人?不过,唐丫头,你干爹却还没有笨到那个份儿上,他呀,是故意在那小狐狸面前装傻呢!”
唐赛儿奇怪地问道:“霏夫人是他娘子,又不是坏人,干爹为什么要装傻骗她呀?”
苏颖笑着摸摸她的头,说道:“傻丫头,谁说一定要对坏人能骗他。我告诉你,这世上有的人是以骗为生,有些人是说过谎话骗人,可是只要是男人,就一定装过傻、骗过人。男人装傻,能骗得女人犯傻,女人犯傻,会对他死心踏地,懂么?”
“哦……”
唐赛儿挠挠头发,困惑不解地站住了,她没有听懂。
唐赛儿站在原地,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迷惑地看着苏颖的背影,过了半晌,突然雀跃而起,兴奋地挥着小拳头:“我明白了,那个骗子很厉害,但是霏夫人却能对付他。霏夫人比骗子还聪明,却要被干爹骗,所以,干爹是最聪明的大骗子!嘻嘻,我就说嘛,干爹怎么会跟大笨熊似的!”
唐赛儿想通心事,恢复了对夏浔无条件的崇拜,便兴高采烈地跑开了……
第835章 钻地鼠
肃州庙多,庙宇大小不一,大庙占地十余庙,小庙只如一座土地庙。
西域以前是佛教盛地,如今虽然被回教占了上风,但是在肃州从来没有发生过黑汗王朝对于阗王国那样残酷的焚寺灭佛的宗教战争,所以这里大量的寺庙都得以保全,只是僧侣不事生产,全赖信徒奉养,信徒越来越少,寺庙香火不盛,这里的僧人自然也就越来越少了。
昔日遍布满城的寺庙中,许多僧侣已远走他乡,一些寺庙的庙产被僧侣们出租或挪作他用,还有一些则人去庙空,彻底破败,被风雨侵蚀着,奄奄一息地等候着彻底倒塌的那一天。
万松岭此刻就藏身在一处小寺庙里,这座寺庙还有几个老僧苟延残喘地难持着,基本上,香火已经绝了,也不再招小沙弥,只是因为几个老僧年纪大了,无力跋涉他乡,所以还在这儿维持。这座小庙全靠万松岭接济,能维持到今日,万松岭多年的投入,就为了今日一时之需。
由于西域地区战争一向频繁,所以寺庙里大多都有秘密的藏身之所。当初黑汗王朝消灭于阗,焚烧经卷、杀死僧侣、毁坏佛像、拆毁寺庙,这些事情经由商旅沿丝绸古道传到甘凉以后,当地僧侣大为惊恐,为了以防万一,他们对秘道秘室的建设更是务求完美,几乎每家寺庙都有隐秘的地下秘室。
万松岭藏身的这处秘室在庙宇正殿下方,共有三个出口,一个在厨房灶台下,一个在后院井壁上。还有一个竟建在庙墙外面一棵半枯的千年老松树的树D里,可谓穷尽心机。万松岭此刻就像一只深藏D中的老鼠,惶惶不安地在地D里等待着。
秘室的门开了,一个人影悄悄闪了进来,入口的门随即关上,他摸索着找到藏在D口的蜡烛点燃,长长的、狭窄弯曲的通道中亮起了微弱的光,这人便用手挡在蜡烛前面。小心地一步步挪下去。
万松岭听到声息,早吹熄了灯,抓起刀掩在秘室门侧,侧耳倾听着。
那人举着蜡烛走进密室,把蜡烛举高。四下看了几眼,小声唤道:“师傅!”
万松岭吁了口气,从门侧凹陷处走出来,问道:“怎么样,打听到什么消息?”
那人尖嘴猴腮,身形瘦削,正是万松岭的徒弟夜千千。
夜千千摸到桌前,用蜡烛点燃了灯。又吹熄蜡烛,这对万松岭道:“师傅,辅国公杨旭明天就要离开肃州,西宁侯届时会陪他一起离开。”
万松岭冷笑一声道:“不出我所料,他失踪达半年之久,如今既然回来,一定急于回金陵,岂会在此久耽。禁行令可已取消?”
夜千千道:“令指挥已取消禁行令。不过南北客商,仍旧受到严格盘查。”
万松岭又是一声冷笑:“哼,料也如此,完全禁行,皇帝都做不到!那拓拔明德意图串通脱脱不花逃往瓦剌,这是反叛大罪,又恰有辅国公和西宁侯两位大臣在此。肃州卫自然不敢不予重视。不过,脱脱不花和拓拔明德既然都已死了,这所谓的盘查也就是做做样罢了,你看着吧,等杨旭和宋晟一走。就会更松懈了。”
夜千千紧张地道:“师傅,我看着可不像啊,他们追查的很紧呢。三水的尸体被悬挂在指挥使衙门前边,重赏认尸,难保不会有人贪图钱财,向官府说出他的身份。三水与咱们走动一向密切,查到他的身份,岂会不对咱们生疑,咱们留在这儿,总是一个大麻烦。
还有,车行、客栈,甚至民居,现在都安排了人,正在逐门逐户地排查,难说哪一天就会查到这家寺庙里来,庙里头那几个老秃驴也不知道可不可靠,真要是有人把咱们供出去,咱们藏在这儿想逃都逃不了,可就叫人瓮中捉鳖了!”
万松岭没好气地给了他一巴掌,骂道:“你他娘的读过书么,还来拽文,瓮中捉你个龟啊!”
他急急踱了几步,问道:“还有什么消息?”
夜千千想了想道:“喔,对了,听说皇后娘娘近来凤体多恙,公主要回京探视皇后,各地官吏豪绅趁机送礼,要巴结西宁侯爷,听说肃州各方官吏正在置办礼物,准备赶在公主回京之前送到甘肃镇去呢。”
万松岭目光一亮,沉吟道:“肃州各方官吏要往甘肃镇送礼?嘿嘿、嘿嘿……”
夜千千提心吊胆地道:“师傅,你不是想……利用这个机会离开肃州吧?”
万松岭微微眯起眼睛,狡狯地道:“你觉得不可思议?连你都想不到,官府中人又怎么会想到呢?”
万松岭是个手段极高明的骗子,但他不谙政治。这就像谢雨霏,论智计谋略,其实她一点也不比茗儿差,但是出身不同,从小到大接触见识的场面不同,她的见识气度大局观,就远远不如茗儿。当然,如果是碰到这种江湖人斗智斗法的场面,换了茗儿来就要雾煞煞的完全摸不着头绪了,这也算是术业有专攻。
如今就是这样,万松岭怀里揣着那枚惹祸的印钤,他都把玩鉴赏过好多回了,但他脑中盘算计较的,只是这样一块成色上佳、毫无瑕疵的美欲值多少钱,而压根没想到它还有那么重大的政治意义。
他不清楚脱脱不花流落甘肃四十余年,自童年时期就已在此生活,瓦剌根本没人认得他,没了这块印钤,就算脱脱不花逃到瓦剌也做不了大汗。他还以为脱脱不花人都已经死了,这么一件死物唯一的作用就只剩下卖钱了。
同时,他也不了解瓦剌现在是多么的需要一个大汗,可是要取信于蒙古诸部,他们又无法胡乱推一个人出来做为成吉思汗的后裔,无凭无据的,蒙古诸部根本不会买帐。
如果万松岭知道官府搜捕如此严厉的根本原因,就只是为了这枚印钤,他一定会忍痛把它丢到指挥使衙门的大门口儿去的。可他不知道,所以对官府如此严厉的盘查就不免生出种种猜疑。他担心官府既不公开脱脱不花的死讯,又这么大力缉捕他们下落,原因是想杀人灭口。
即便官府没有杀人灭口的意思,他也不敢落在官府手中。这一次的事他固然只是诈骗未遂,不会判他死罪,可他在金陵却是有杀人命案的案底的!
可怜的老万直到现在都不知道当年官差被杀的真相,那些官差、骗匪,所有的人都是一伙儿的,那只是演给他一个人看的一场戏。他一直认为金陵府还有几条人命是算在他头上的,担心落了官,揭出老底儿,就会被解送金陵府明正典刑。
因此,他只能逃,只能选择逃。
他想利用官府送礼的队伍离开,自有他的考虑。
当初他自以为犯下人命大案,而且杀的是公人,急需逃走时,所采用的手段在常人眼中就很是匪夷所思了,那时他对官府本该避之唯恐不及,他却冒充官府驿卒,一路吃住在驿馆,逃离了是非之地。官府固然是人人惧怕的地方,可官府也是最有空可钻的地方。
现在肃州卫盘查仍然森严,如果官府已经知道了他们的真正身份,那么他们扮成客商,就很容易被人识破,因为容貌可以改变,身形年纪这些方面的特征却改不了。若只有他一个人还好些,他现在还有两个徒弟在身边呢,岂能弃而不顾?
这一点上,老万还是颇有一点江湖义气的,要不然他当年也不会为了复仇,杀奔金陵府了。可是三个人凑在一起,体貌特征更加明显,就会更容易被人识破。
如要借助其他商人组成商队离开也不容易,商人们都很精明也很小心,值此多事之秋,没有哪个商人愿意和来历不明的陌生人结伙搭伴,然而由各方官吏家人组成的送礼队伍就没有这种顾忌,官身背景使他们在自己的地头上肆无忌惮;各方官吏联合组成的队伍成份复杂,又使得他们彼此不熟容易混入。
这样的机会不善加利用,他万大爷简直就在江湖上白混了这么多年。
至于其中是否有诈,万松岭几乎没有任何怀疑,他这一辈都在跟官府打交道、捉迷藏,这样设计诱贼,绝非官府的办案风格。再说,他万松岭在江湖中虽然是个人物,可是在官府眼里连个P都不是,发动肃州豪绅大户、各方官吏,联合布下这么大的一个局,就为了抓他万松岭?这也太抬举他了吧。
一念及此,万松岭马上就拿定了主意:“就利用这个机会,逃出去!”
万松岭计议已定,马上对夜千千道:“把大风叫过来,让他别挖了!咱们爷们好好计议一番,准备逃走!”
夜千千听了赶紧答应一声,走到旁边黑漆漆的墙角,摸到一个D口,朝里边喊了几声,一会儿功夫,便有一个泥人儿从里边爬出来,这泥人正是公孙大风。
原来这地D有三个出口万松岭还不放心,又叫这擅长打D的公孙大风再开一个出口以防不测。公孙大风从地D里爬出来,气喘吁吁地道:“喊我做什么,开饭了么?”
夜千千哭笑不得地道:“开什么饭,你就知道吃!是师傅叫你!”
公孙大风拍拍身上的土,转向万松岭道:“师傅?”
万松岭沉声道:“别挖了,为师已想出一个法,咱们脱身有望了!”
第836章 登堂入室
锦被松软,香盈绣帐,红烛高照,清幽的熏香弥漫流散,帷幄之中的情景若隐若现。
一条鸳鸯戏水鱼戏莲的双人长枕,铺着一榻青丝。
两个美人儿仿佛并蒂的两朵莲花,一具成熟丰盈,一具纤细窈窕。
那肌肤经那帷幔过滤后的灯光一照,隐隐泛起一层玉光,直与满床绮罗夺辉。
薄薄的被子蜷卷着半搭在腰间,抹胸裹着那丰挺饱满的R丘,沟壑浅露,就如那山水胜境中最美的山峰。
粉弯玉股,酥胸纤腰,凹凸有致,跃宕流畅……
有一种曲线,就叫娇娆。
两个美人儿俱都含羞带怯,不敢对视。
她们是苏颖和谢谢,两人不曾同床共榻侍奉夫君,可是为了引出那持有脱脱不花的骗子,明日夏浔就要先行一步,虽然这一次只分别半年之久,还不比上一次巡抚辽东时间更长,可是这半年来夏浔生死未卜、下落不明,两个美人儿牵挂担忧、日日思念,如今虽是小别,也觉依依不舍,却正好被这登徒子趁虚而入,甜言蜜语说服了她们大被同眠一起快活。
“不要!”
夏浔一掀那遮羞的锦被,苏颖抓之不及,便羞叫一声,赶紧捂住了眼睛。只有两个人缠绵恩爱时,她是大胆奔放的,可是今夜与谢谢同床,她却不免羞涩起来,如同一个初经人事的少女,旁边的谢谢比她更加不堪,早就闭紧了双眸,脸蛋酡红如桃,滚烫动人。
被子掀开,灯光流水般荡漾在两具妖娆动人的身体上,莹莹如玉的肌肤,隐隐透出艳艳的红晕,仿佛冰肌玉骨,暗透流红,好一派香艳妖冶的人间美景。
夏浔唇角牵着一偿所愿的得意,轻轻俯下身去,两具胴体稍稍被他一碰,登时紧张地一缩,仿佛两只弓起了背的猫儿……
烛焰飘摇,也不知过了多久,那拘谨、紧张、羞怯、闪避的两条美人鱼不见了,在夏浔耐心的爱抚和撩拨下,她们变身成了两条妖艳、热情的美人蛇,紧紧地缠着夏浔强壮的身子,好象完全挂在了他的身上。
苏颖像一座活火山般爆发了,她的反应比谢谢更快,此时的她秀发披散,眉梢眼角尽是春情,娇喘吁吁中,秘处已如一滩炽热的火山泥,泥泞湿热,急欲渴望着夏浔的伐挞,再没有雨露的滋润,她就要爆炸了。
“喔……”
终于得偿所愿,苏颖发出满足、愉悦的一声叹息,原本紧绷的身子攸地柔软下来,绞紧的双腿也彻底地放松了,整个人都瘫在床上。但是仅仅片刻之后,她就重新活过来,那结实有力的大腿攸地盘到夏浔的腰间,韧力十足、蛇般活跃的腰肢带动她那丰隆翘挺的圆臀,主动热情地筛动起来。
夏浔健壮有力的身体仿佛一只林间的黑豹,结实而充满力量,却又柔韧灵活,他把苏颖紧紧地钳住,那男人的权杖如同啄向美人蛇七寸处的鹤喙,钳得身下那条竭力反击的美人蛇渐渐瘫软下来,只能予取予求。
也亏得苏颖先承受了夏浔那猛烈的攻击,以谢谢相形纤弱却又敏感的身子,在夏浔的狂风暴雨之下恐怕很快就要丢盔卸甲,彻底投降了。不过这激情而诱惑的场面看在谢谢眼里,那种心灵的冲击力同样强烈无比,她已看得满面桃花,整个晶莹动人的身子都泛起了玫瑰红色,口干舌燥、眼波欲流。
当夏浔放下酥烂如泥的苏颖,对她俯身相就时,谢谢马上羞得掩住了脸颊,可那纤腰却不争气地拱起,主动迎凑过去……
同苏颖的娇艳比起来,谢谢的妩媚始终有一种清丽的感觉,那张清水莹润的脸儿充满春意,却静静如泉水,叫那嬉水的人儿可以完全放松下来。
同苏颖的欢爱就如同C着小舟在波涛汹涌的大海上艰难行进,你必须得拿出十二分的力气、用比她更加狂烈的手段才能彻底征服她,而同谢谢在一起,整个过程却如潺潺流水,叫人享受的不是那征服狂涛的快感,而是涓涓细流缓缓而过身体的舒坦。
也不知过了多久,大床上的战斗终于结束,两具曲线玲珑、凹凸有致的身体,一个丰腴、一个纤柔,却同样完美地契合在他身上,紧紧地贴着他,交嫩的肌肤上满是汗水,静静地享受着他的爱抚。
“明天,我就先行一步。西宁侯已经收到战报,皇上在北疆取得大捷,如今正在班师途中,咱们正常下去的话,应该能半道遇到皇上,一同返回金陵。”
两个女人温顺地应了一声,她们眸光潋滟,颊上的潮红还没有褪却,夏浔正在说什么并不重要,她们只是在听自己的男人说话,听到他的声音,心底里就一片安宁恬静。
“希望谢谢这一计,真能够引出那伙骗子,把脱脱不欢的印钤拿回来。不过,谋事在人,成事在半,如果并不成功,我们也不必强求。”
夏浔沉吟了一下,又道:“这印钤就算找不回来,流落到瓦剌的可能也极小。只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啊,这才是我担心的。实在寻之不得的话,你们就以假作真,继续东向,这寻找印钤的事儿只好交给西宁侯去办了,我们既然适逢其会,C手其中也就罢了,毕竟西宁侯才是地主,不能总是越俎代疱。”
夜空下,一道身影夭矫如穿波之鲤,攸然跃进夏浔的院落,落地无声,轻若狸猫,那身形只稍稍一定,便举步向前走去。
假山后、池水旁、藤萝下,攸地同时站出几道人影,手臂端着,姿势有些古怪,细细一看,原来他们俱有劲弩在手。徐姜紧按刀柄,自廊下Y影处缓缓踱出,当门一立,仿佛一尊门神。
他凛然看向那个足不沾尘大步走来的夜行人,这一身劲装的夜行人居然悄无声息地通过了外围的防卫,没有一人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