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为谦本就有些怀疑徐伟是冒名顶替,此时自然义不容辞地站了出来,一边说着,一边拨开众士子朝林习风走去,而后对他笑着抱了一揖,算是打过了招呼,毕竟与林习风有过一面之缘,他是记得的。
林习风同样给他回了一礼,随后面带笑意地看着徐伟究竟要如何收场。
徐伟的表情当下僵硬起来,微微抽搐着嘴角,努力扬着故作镇定的笑容。
“公子,既然如此,你就把尾言再告知小女子一遍吧!小女子可在此立誓,绝不会将尾言泄与旁人听。”女子见状,便忙笑着对徐伟说道,她以为这是在给徐伟打圆场,却不知是让后者陷入了极为尴尬的境地。
“呃……那个……”徐伟支吾了一会儿,才皱着眉头小声道:“那尾言毕竟是一时兴起之作,在下一时间倒也是不太记得了……”
见徐伟已经答不出来了,薛为谦朝林习风望了一眼,笑着冲他轻抖了抖眉毛,似乎是在告诉林习风,徐伟是在沽名钓誉,这事儿林习风自然比谁都清楚,不过出于礼貌,还是对他微微笑了笑。
女子一听徐伟如此苍白的辩解,面上的笑意缓缓收敛,神情也渐渐冷静下来,若真是费心写下的佳句,怎可能如此轻易便忘了,况且那尾言也不是长篇大论,仅仅是极为普通的十个白字而已,以这些才子的上佳的记忆能力,断不会不记得,就算真记不得全句,说出一二词也可以啊!
众士子闻得此言,不由也互相窃窃私语起来,显然对于徐伟这一次的解释,都持起了怀疑态度。
“若是公子说不出尾言,这事儿可就无法让人信服了。”女子亮晶晶地眸子直勾勾盯着徐伟,表情也渐渐冷漠起来,声音再不复先前的欢快轻盈,微带着愠怒之色。
“那个……在下忽然想起,家中似乎还有要事,便先告辞了,诸位尽兴。”徐伟丢下这句话,慌乱对着众人抱了一拳,不敢再多作停留,转身绕过林习风,勾着头灰溜溜跑开了。
“真没想到,这徐伟在杭州城名声也不差,居然是沽名钓誉之徒。”
“此人实在有辱士子名声,枉我还一直把他当作挚友,日后断不会再与此人来往。”
“糟才,糟才啊!从今日起,此人的名声在杭州城已经归零扫地,日后再想翻身,几乎是不可能了,不过此人姓名倒与他性格极为相符,真不愧是‘虚伪’啊……”
“哈哈哈哈……”
徐伟走后,众士子的交头接耳声也喧闹了起来,言语声大抵都是在嘲笑徐伟,不过此人名望扫地已然是真,要不了几天,估计杭州城就将此事传遍了。
女子轻轻捏着手中的方纸,表情也落寞起来,她现在想的已经不是徐伟人品如何,而是此诗的作者依然没找到,费了不少周折,却引出了一个品行不端之人,这并非她所愿。
抬头扫了眼周遭的士子,她几乎可以肯定,这首诗作的作者一定就在这些人当中,方才那些小童已经将此作吟遍了西湖畔,作者自然也听到了,而他知道自己的诗文出现在了诗文上后,无动于衷是绝对不可能的,至少也会来这儿一探究竟。
“可他到底在在哪儿呢……”女子在心里轻轻叹息一声。
钟康身为此次诗会的掌持者,此时自然不能一直沉默了,而他现在应该做的,也不是继续追究徐伟的事,那样就让诗会变了味儿,于是摆了摆手笑着转开了话题道:“诸位,难道此诗的真正作者依然不肯现身吗?”
众人面面相觑,无人应声,已经有了徐伟的先例,自然不会再有人傻乎乎地冒头了。
林习风也在心里思索着现在该不该出面,权衡一番后,他还是决定先沉默着,并非他不喜欢才子的名声,他也是个俗人,自然免不了俗,只是在他想来,如今坦白身份后,翌日便会在杭州城传出“才子林习风作出了堪比东坡先生的佳作”之类的话语。
大家都知道此诗是林习风所作,名声便以循序渐进的方式传播着,无惊无澜,时间久了,这事儿便会慢慢淡下来,或许一两个月后,此诗才在千里外的汴京城传扬开来,而那时,杭州城人对此诗的态度已经渐淡了,便会呈此起彼消之势。
若是他暂时不说,如此一来,所有人便都想知道这数年一遇的佳作究竟是何人所赋,每逢士子聚会,他们自然会谈起此诗,想象着赋诗之人究竟在何方,即便将来传到了汴京城,杭州城的人依然还在热烈讨论,期待着作者出现呢,这事儿便就经久不衰了,一直淡不下来,
而他只需要寻个合适的契机再出面,林习风的名号便会如惊涛骇浪般迅速由杭州城朝四面席卷开来,到处都有士子文人在向别人炫耀着他知道了此诗作者,一时间,他的名声定会直达巅峰,无人能与他比肩,这两种传播方式所带来的效果显然是天差地别。
再说了,若是此时说出此诗是他所作,除了得到一些赞扬声外,似乎给他也带不来实质性的帮助,这首诗要用在他最为需要的时候,才会达到最好的效果。
念及至此,林习风便打算转身离开了,至于这里,便由他们继续讨论罢了。
“其实……以小女子之见,这首诗也有瑕疵,未必能算得上上乘佳作……”就在林习风转身抬步之时,忽然又听到了女子淡淡的声音,林习风不由惊愕了一下,停下脚步,偏身望向了女子异常倔强的眼神。
“呃……”一时间,众士子也都目瞪口呆起来,此作已然是佳作无疑,不明白这女子为何会有此言。
女子见状,便继续解释道:“此诗最后一句是‘不遇西湖笔不行’,意思是诗人在看到了西湖美景之后,才挥洒笔墨述下相思之情,请诸位士子留意,诗人是用笔写相思,而不是以口述相思,那么又怎会与上句的‘双堤桥畔痴痴语’呼应呢?以小女子愚见,‘笔不行’应当改为‘言不行’,以下句的‘言’呼上句的‘语’才更为合理恰当。”
看到女子那倔强不甘的眼神,林习风便知道,她这是在故意挑刺,以此来激将作者让他出面,毕竟有人故意在你诗里鸡蛋挑骨头,任谁心里都会觉得不爽,便可能会出面与她辩解。
“真不明白,你到底是有多想见到作者啊……还真是没完没了了……”林习风摇头笑笑,在心底暗叹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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