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

寻秦记

首页
关灯
护眼
字体:
正文 第 57 部分
书架管理 返回目录
    快捷C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到了太后宫外门处,项少龙施礼道:“琴太傅请留步,有劳相送了。”

    琴清脸容冷淡如昔,礼貌地还礼,淡淡道:“太后过于关心琴清,才有那番说话,项太傅不必摆在心上。”

    项少龙苦笑道:“伤心人别有怀抱,项某人现在万念俱灰,琴太傅请放心好了。”言罢大步走了,留下琴清呆在当场,芳心内仍回荡着项少龙临别时充满魂断神伤意味的话儿。

    雨雪飘飞。

    项少龙在隐龙别院花园的小亭里,呆看着这入冬后第一次的雪景。

    去年初雪时,仍在筹备出使事宜的情景,犹历历在目。

    赵倩和春盈四婢因可随行而雀跃,翠桐诸婢则因没分儿而心生怨怼。

    俱往矣!

    娇柔丰满的火热女体,贴背而来,感到芳香盈鼻时,一对纤幼的玉掌蒙上了他的眼睛,丰软的香唇贴着他的耳朵道:“猜猜我是谁?”

    这是乌廷芳最爱和他玩的游戏之一,项少龙探手往后,把美人儿搂到身边来,笑道:“纪才女想扮芳儿骗我吗?”

    粉脸冷得红噗噗的纪嫣然花枝乱颤地娇笑道:“扮扮被人骗倒哄我开心都不可以吗?吝啬鬼!”

    项少龙看着这与自己爱恋日深的美女,心中涌起无尽的深刻感情,痛吻一番后问道:“她们到那里去了?”

    纪嫣然缠着他粗壮的脖子,娇吟细细地道:“去看小滕翼学走路,那小子真逗人欢喜哩!”

    项少龙想起自己始终不能令诸女有孕,神色一黯时,纪嫣然已道:“项郎不用介怀,天意难测,天公若不肯造美,由他那样好了,我们只要有项郎在旁,便心满意足了。”

    项少龙若笑一下,岔开话题道:“有没有干爹的消息?”

    纪嫣然道:“三个月前收到他一卷帛书后,再没有新消息,我才不担心他老人家哩!四处游山玩水,都不知多么惬意。”

    又喜孜孜道:“二嫂又有身孕了,她说若是儿子,就送了给我们,我们都开心死了,巴不得她今天就临盆生子。”

    项少龙感受着与胜翼的手足之情,心中涌起温暖,暗忖这是没有办法中的最佳办法,那叫自己这来自另一时空的人,失去了令女子怀孕的能力。

    纪嫣然道:“想不想知道前线的最新消息?”

    自由咸阳回来后,他有点逃避的心态,很怕知外间发生的一切,尤其恐惧听到赵雅遭遇不幸的噩耗。

    吻了她一口后,轻轻道:“说吧!再不说便把你的小嘴封了。”

    纪嫣然媚笑道:“那嫣然或会故意不说出来,好享受夫郎的恩宠。”

    项少龙忍不住又和她缠绵起来,极尽男女之欢。

    良久后,这才女始找到机会喘着气道:“人家来是要告诉你好消息嘛!你担心的事,只发生了一半,晶后确要求信陵君杀死赵雅,但信陵君却不肯答应,还到了齐国去,气得晶后接受燕人割五城求和的协议,然后遗廉攻占了魏地繁阳,你说晶后这是否自取灭亡呢?失了三十七城,还与魏人开战。”

    项少龙大喜道:“这么说,信陵君确是真心对待雅儿了。”

    纪嫣然道:“应是如此了,否则雅夫人怎舍得项郎你呢?唉!其实这都是夫人的心结作崇,她因曾出卖过乌家,所以很怕到咸阳来面对乌家的人,她曾多次为这事流泪痛哭,致致是最清楚了,只是不敢告诉你吧了!”

    项少龙反舒服了点,至少赵雅的见异思迁,非因她水性杨花了。

    纪嫣然续道:“吕不韦当然不放弃这赵魏交恶的机会,立即遣蒙将军入侵魏境,争利分肥,攻取了魏国的高都和汲县两处地方,可惜他野心过大,同时又命王龄攻打赵人的上党,硬迫魏赵化千干戈为玉帛,照我看凭着信陵君的声望,定可策动六国的另一次合从。”

    项少龙不解道:“我始终不明白为何吕不韦这么急于攻打赵国,当日我回咸阳时,他还说会同时韩赵用兵,结果只是攻打赵人,放过了韩国,真令人难解。”

    纪嫣然笑道:“为何我的夫君忽然变蠢了,这是一石数鸟之计,晶后是韩人,现在赵国大权在握,说不定会与韩国合并,成为一个新的强大王国,吕不韦怎容许有这种事情出现,所以猛攻赵国,务求削弱赵人力量。兼之孝成王新丧,李牧则在北强御匈奴,廉颇又与燕人交战,此实千载一时的良机,吕不韦怎肯放过。”

    项少龙一拍额头,道:“我的脑筋确及不上纪才女,说不定这还是姬后意思,她和大王最恨赵人,怎也要出这一口气。”

    纪嫣然道:“胜利最易冲昏人的头脑,若让六国联手,吕不韦怕要吃个大亏,那时他又会想起项郎的好处了。”

    项少龙望往漫天飘舞的雪粉,脑内浮现着六国联军大战秦人的惨烈场面。

    冬去春来,每过一天,项少龙便心惊一天,怕听到庄襄王忽然病逝的消息。根据史实,他登基后三年因病辞世,到现在已是头尾整整三年了。

    这天乌应元和乌卓由北强赶回来,到牧场时找了滕翼、荆俊、蒲布、刘巢、乌果和少龙这批乌家领袖去说话,刚由关中买货回来的乌廷威,亦有参与这次会议,除了陶方因要留在咸阳探听消息外,另外还有乌应元的两位亲弟乌应节和乌应恩。乌家的重要人物可说差不多到齐了。

    各人都知乌应元有天大重要的事情要公布。

    在大厅依席次坐好后,门窗都给关了起来,外面由家将严把守着。

    乌应元这一族之长叹了一气口道:“少龙与吕不韦的事,乌卓已告诉了我,少龙切勿怪他,你大哥终须听我这做家长的话。”

    乌卓向项少龙作了无可奈何的表情。

    乌廷威等直系的人均脸色Y沉,显已风闻此事。

    严格来说,项少龙、滕翼等仍属外人,只是因项少入赘乌家,滕翼、荆俊又与乌卓结拜为兄弟,更兼立了大功,故才被视为乌家的人。蒲布、刘巢则是头领级的家将,身分与乌果相若。

    乌应元苦笑道:“我们乌家人强马壮,又擅于放牧,难免招人妒忌,本以为到大秦后,因着同根同源,可以相安无事,岂知却遇上吕不韦这外来人,尤可恨者却是我们对他忠心一片,又为他立了天大功劳,岂知换来的只是绝情绝义的陷害,若非少龙英雄了得,早已惨死洛河之旁。先父有言,不能力敌者,唯有避之而已矣。”

    乌应节道:“国之强者,莫如大秦,我们还有什么可容身的地方呢?”

    乌应恩也道:“就算六国亦没有人敢收容我,谁都不想给吕不韦找到出兵的借口。”

    一直与项少龙嫌隙未消的乌廷威道:“吕不韦针对的,只是项少龙而非我们乌族,为了大局着想,不若……”

    乌应元脸容一沉,怒道:“住嘴!”

    项少龙与乌卓对望一眼,都感到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这两句话的至理。

    乌廷威仍不知好歹,抗声道:“我只是说项少龙可暂时避隐远方,并不是……”

    乌应元勃然大怒,拍几怒喝道:“生了你这忘情背义,目光短少如鼠的儿子,确是我乌应元平生之耻,给我滚出去,若还不懂反思己过,以后族会再没有你参与的资格。”

    乌廷威脸色数变,最后狠狠瞪了项少龙一眼,愤然去了。

    厅内一片难堪的沉默。

    乌应节和乌应恩两人眉头深锁,虽没有说话,但显然不大同意乌应元否决乌廷威的提议。

    项少龙大感心烦,他最大的支持力量来自乌家,若这根基动摇,他再没有本钱了。

    以他的性格,若不是有小盘这心事未了,定会自动接受离开秦国的提议,但现在当然还不可以这么做。

    乌卓打破僵持的气氛道:“今趟我和大少爷远赴北强,就是要到塞外去探察形势,发觉那处果然别有天地,沃原千里,不见半片人迹,若我们能到那处开荒经营,定可建立我们的王国,不用再像现在般寄人篱下。仰看别人的脸色行事了。”

    乌应恩色变道:“大哥千万要慎虑此事,塞外乃匈奴和蛮族横行的地方,一个不好,说不定有灭族之祸。”

    乌应元道:“我乌家人丁日盛,每日均有出生的婴儿,这样下去,终不是办法,唯有立自己的国家,才是长远之计,趁现在诸国争雄,无力北顾,正是创不朽之业的最佳时机,何况我们有项少龙、滕如此猛将,谁敢来惹我们呢?”

    乌应节道:“建族立国,均非一蹴可成的事,大哥还是从长计议好了,现在大王王后都对少龙恩宠之极,吕不韦应仍不敢公然对付我们。”

    乌应元容色稍缓,微笑道:“我并没有说现在就走,今趟到北强去,曾和少龙的四弟王剪见面,坦诚告知了他我们的情况。王剪乃情深义重的人,表示只要他一天镇守北强,定会全力支援我们。居安思危,我们便用几年时间,到塞外找寻灵秀之地,先扎下根基,到将来形势有变时,亦可留有退路,不致逃走无门。束手待毙了。”

    乌应节道:“不若就请少龙去主持此事,那就更为妥当了。”

    滕翼等无不心中暗叹,说到低,除乌应元这眼光远大的人外,其他乌系族长,均是只图逸乐之辈,舍不得离开大秦这丰饶富足的国家。

    乌应元脸色一沉道:“那岂非明着告诉吕不韦我们不满此地吗?若撕破了脸皮,没有少龙在,我乌家岂非要任人宰割。”

    乌卓C入道:“创业总是艰难的事,但一旦确立根基,将可百世不衰,我们现在虽似是不得以而为之,但说不定可因祸得福。到塞外开荒一责,就交由我去办,凭着我们几位兄弟一手训练出来的一千乌军,纵横域外虽仍嫌力薄,自保却是有余,各位放心好了。”

    乌应元断然道:“这事就此决定,再不要三心两意,但须保持高度机密,不可泄出去,否则必以家法处置,绝不轻饶。”

    转向乌卓道:“你去惊戒那个畜牲,着他守秘密,否则休说我乌应元不念父子之情。”

    敲门声响,一名家将进来道:“吕相国召见姑爷!”

    众人齐感愕然。

    吕不韦为何要找项少龙呢?

    第十二章 两全其美

    项少龙、滕翼、荆俊偕同十八铁卫,返回咸阳后,立即赶往相国,途中遇上数十名秦兵,护着一辆马车在前方缓缓而行。

    项少龙不知车内是那个大臣,不敢无礼抢道,惟有跟在后方,以同等速度前进。

    前方带头的秦兵忽地一声令下,马车队避往一旁,还招手让他们先行。

    项滕两人心中大讶,究竟谁人如此客气有礼,偏是帘幕低垂,看不到车内情形。

    荆俊最是好事,找着队尾的秦兵打听,驰上来低声道:“是咸阳第一美人寡妇清!”

    项少龙回头望去,心中涌起一种奇妙的感觉。

    项少龙很想先碰上图先,先探听吕不韦找他何事,却是事与愿违。

    在书见到吕不韦时,这个正权倾大秦的人物道:“少龙你为何如此莽撞,未向我请示,竟向大王提议任徐先这不识时务的家伙任左丞相,破坏了我的大计,难道我走开一阵子都不行吗?”

    项少龙早知此瞒他不过,心中早有说辞,微笑道:“那时大王要立即决定人选,相国又不知何时归来,可是少龙这提议却是绝对为了吕相着想,只有让秦人分享权力,才能显出吕相胸怀广阔,不是任用私人之辈。这么一来,秦廷谁还敢说吕相闲话呢?”

    吕不韦微一错愕,双目S出锐利的神光,凝神看了他好一会后,才道:“少龙推辞了这仅次于我的职位,是否亦为了这理由呢?”

    项少龙知他给自己说得有点相信,忙肯定地点头道:“吕相对我们乌家恩重如山,个人荣辱算得什么呢?”

    吕不韦望往屋顶的横梁,似乎有点儿感动,忽然道:“我有三个女儿,最少的叫吕娘蓉,就把她配与你吧!好补替倩公主的位置。”

    蓦地里,项少龙面对着一生人中最艰难的决定。

    只要他肯点头,吕不韦将视他为自己人,可让他轻易捱到小盘二十一岁行加冕大礼,正式成为秦国之君后,再掉转枪头对付这J人,乌家也可保平安无事。

    但亦只是这一点头,他便要乖乖做这大仇人的走狗,还加上吕娘蓉这沉重的心理负担,对深悉内情的纪嫣然等更是非常不公平。

    吕不韦乃这时代最有野心的J商,绝不会做赔本生意。

    现在既除去了以阳泉君为首的反对党,项少龙又得秦王秦后宠爱,除之不得,遂收为己用。这招之为婿的方法,确是高明的一着。

    项少龙猛一咬牙,跪拜下去,毅然道:“吕相请收回成命,少龙现在心如死灰,再不想涉及嫁娶之事,误了小姐的终生。”

    吕不韦立时色变,正要迫他时,急密的敲门声传来,一名家将滚进来伏地跪禀道:“相爷大事不好,魏人信陵君率领燕、赵、韩、魏五国联军,大破我军于大河之西,蒙大将军败返函谷关,联军正兵临关外。”

    这句话若晴天霹雳,震得两人忘了僵持着的事,脸脸相觑。

    吕不韦跳了起来,道:“此事大大不妙,我要立即进宫晋宫见大王。”

    看着他的背影,项少龙记起纪嫣然的预言,想不到竟然应验了,也使他避开了与吕不韦立即撕破脸皮的机会。

    项少龙和滕翼等离开相府,不敢在秦朝危机临头的时刻,不顾而去,便往乌府驰去,好留在咸阳等候消息。

    刚踏入门口,陶方迎了上来,神情古怪道:“有个自称是少龙故交的汉子在等你,他怎知你今天会回来呢?”

    项少龙心中大讶,独自到偏厅去见这不速之客。

    那人带着遮阳的竹帽,背门而坐,身量高颀,透着一种神秘的味道。

    背影确有些眼熟,却怎也想不起是何人。

    那人听到足音,仍没有回头。

    项少龙在他的对面坐下,入目是满腮的须髯,却看不到被竹帽遮着的双眼。

    他正要询问时,这怪人缓缓挪开竹笠。

    项少龙大吃一惊,骇然道:“君上!”

    龙阳君虽以须髯掩饰了“如花玉容”,眉毛亦加浓了,可是那对招牌凤目,仍使项少龙一眼便认了他出来。

    两人对视了一会后,龙阳君微微一笑道:“董兄果是惦念旧情的人,没有舍弃故人。”

    项少龙若笑道:“终瞒你不过。”

    龙阳君从容道:“董马痴怎会这么不明不白地轻易死掉,项少龙更不会完全没出过手便溜回咸阳,我还特别派人到楚国印证此事,刚好真的董马痴全族被夷狄杀害,别人或会以为那是疑兵之计,但我却知道真的董马痴确已死了。假的董马痴仍在咸阳风流快活。否则赵致亦不会溜回咸阳会她的夫郎了。”

    龙阳君道:“怎会不知道呢?我正因秦军败北,才要匆匆赶来。”

    项少龙叹了一口气道:“雅夫人好吗?”

    龙阳君露出一丝苦涩的笑意,由怀里掏出一只晶莹通透的玉镯,柔声道:“这是赵雅托我交你之物,以示她对你的爱永不变,永恒如玉,只是限于环境,又不愿令你为难,才忍心不到咸阳来寻你,希望你能明白她的苦心。”

    项少龙把玉镯紧握手里,心若刀割。好一会后,才沉声道:“君上来此,有何贵干呢?”

    龙阳君叹了一口气道:“还不是为了被软禁在咸阳作质子的敝国太子增,今次秦兵大败,秦人必会迁怒于他,要杀之泄愤。我们大王最爱此子,奴家惟有冒死营救。”

    项少龙这才想起战败国求和时,都以王族的人作质子为抵押品,秦国战无不胜,可能各国都有人质在咸阳。不禁头痛起来,道:“君上想我项少龙怎样帮忙。”

    龙阳君道:“现在秦君和吕不韦均对项兄宠信有加,只要项兄能美言两句,说不定可保太子增一命。”

    项少龙断然道:“君上放心,冲着我们的交情,我怎也会尽力而为。”

    口上虽是这么说,但想起吕不韦愈来愈明显的专横暴戾,实在半分把握都没有。

    龙阳君立即喜上眉梢,正要感谢时,陶方进来道:“大王召少龙入宫议事。”

    项少龙长身而起,改口道:“龙兄就请留在这里,等候消息吧。”

    又向陶方说了几句要他照拂客人的话后,匆匆入宫去了。

    秦宫的宫卫统领安谷破天荒首次在宫门候他,把他领往后宫庄襄王处理公务的内廷去,态度颇为客气,使他有点受宠若惊。

    这安谷高俊威武,年纪在二十五、六间,虽非嬴姓,却是王族的人。能当得上禁军大头领的,都多少和王室有点血缘关系,在忠诚方面无可置疑,以吕不韦的呼风唤雨,亦不能使手下打进这系统去,否则就可C纵秦君的生死了。

    这安谷对项少龙颇有惺惺相惜之意,到了内廷宏伟的宫阙外时,忽地低声道:“项太傅一力举荐徐将军当左丞相,我们禁卫军都非常感激。”项少龙呆了一呆,这才明白其中的变化。

    徐先乃秦国军方德高望重的人,却受到吕不韦的排挤,项少龙把他推介,自然赢得军方的好感。

    两人步上长阶,守卫立正敬礼,令项少龙亦感风光起来,这种虚荣感确是令人迷醉。

    安谷把他送至此处,着守卫推开大门,让他进入。

    才踏入殿内,项少龙便吓了一跳。

    只见庄襄王高踞大殿尽端两层台阶之上的龙座处,阶下左右分立着五、六名文臣大将。

    右边居首的当然是右丞相吕不韦,左边是硬汉徐先,其他的人里,他只认得大将王陵、关中君蔡泽、将军杜壁,都是在与王翦比武时见过面的,这三人均为秦室重臣,其他五人不用说官职身分非同小可。

    项少龙依礼趋前跪拜。

    庄襄王见到他便心生欢喜,道:“项太傅平身!”

    项少龙起来后,吕不韦抢着为他引介诸人,当然是要向众人表示项少龙是他的心腹。

    他认得的三人中,王陵和杜壁均为军方要人,与王、徐先在军方有着同等级的资历。蔡泽则是吕不韦任前的右丞相,为人面面俱圆,故虽被吕不韦挤了下来,仍受重用。

    至于其他五人,仅居徐先下首的赫然就是与王和徐先并称西秦三虎将之一的鹿公,中等身材,年纪在五十许间,长着把长须,眉浓发粗,眼若铜铃,身子仍极硬朗,见到项少龙,灼灼的目光打量着他,神态颇不友善。

    另四人分别为左监侯王绾,右监侯贾公成、云阳君赢傲和义渠君赢楼,后两人都是王族直系的人,有食邑封地。

    这些人个个表情木然,大多对项少龙表现出颇为冷淡的态度,竟连理应感激他的徐先亦不例外,只有蔡泽和王绾仍算客气。

    这紧急会议云集了咸阳最高层的大臣名将,可见形势是多么危急。

    秦人最忌就是东方诸国的合从,而今次信陵君只凭五国之力,便大败秦军,可见秦人的恐惧,是绝对有根据的。

    项少龙自知身分,退到吕不韦那列的末席,学众臣将般肃手恭立。

    庄襄王仍像平时那副气定神闲的样子,柔声道:“少龙可知寡人急召卿来,所为何事?”

    项少龙心叫不妙。

    这个军事会议开了至少两个时辰,应已得出应付眼前困局之法,这么召自己前来,不用说是极可能要派自己领军去应付五国联军。

    由此可见吕不韦表面虽权倾大秦,但在军中势力仍然非常浅薄,蒙骜兵败,除他项少龙便无可用之将。

    自己虽曾展示出军事的天份,始终未曾统率过以十万计的大军,与敌对决沙场,难怪与会诸人均有不满的表情。

    项少龙恭敬道:“请恕微臣愚鲁!”

    徐先道:“大王请三思此事!”

    其他鹿公、贾公成等纷纷附和,都是劝庄襄王勿要仓猝决定。

    将军杜壁更道:“五国联军锐气方殷,若弃函谷关之险,妄然出战,一旦败北,恐函谷关也不能保,那时联军长驱直进,大秦基业怕要毁于一旦,此刻实宜守不宜攻。”

    吕不韦脸色Y沉之极,冷冷道:“我们今趟之败,实因敌人来得突然,以致措手不及,此次既有备而战,将完全是另一番情况了。”

    鹿公冷哼道:“信陵君乃足智多谋的人,当年曾破我军于邯郸城外,前车可监,右相国怎可说得这么容易。”

    徐先接口道:“我军新败,锐气已挫,纵是孙武复生,怕亦要暂且收,大王请三思。”

    这已是他第二趟请庄襄王三思,可知他反对得多么激烈。

    吕不韦不悦道:“太原郡、三川郡、上党郡关系我大秦系霸业的盛衰,若任由无忌小儿陈兵关外,三郡一旦失守,彼长我消,更是不利,大王请明察。”

    庄襄王断然道:“寡人意已决,就任命……”

    在这决定性的时刻,殿外门官唱道:“魏国太子魏增到!”

    吕不韦冷然道:“不杀此人,难消我心头恨!”

    庄襄王正要下令押太子增进来时,项少龙大骇扑出,下跪叩首道:“大王请听微臣一言。”

    包括庄襄王和吕不韦在内,众人无惊地看着跪伏地上的项少龙。

    事实上连项少龙也不知自己应该说些什么话,只知若让太子增进殿,被庄襄王下以处死的命令,那他就有负龙阳君所托了。

    他和龙阳君的关系非常复杂,可是只要他开口请求,便感到必须为他办到。只冲着他护着赵雅一事,就义不容辞了。

    庄襄王讶道:“少龙想说什么呢?”

    项少龙心中叫苦时,脑际灵光一闪道:“微臣刚才听到的,无论主攻主守,均有得失风险,所以想出一个两全其美之法,让大王不费一兵一卒,立可解去函谷关之危。”

    众人大讶,都不知他有何妙法。

    庄襄王对他最有信心,所以才会同意吕不韦荐他领军出征之议,欣然道:“快说出给寡人参详。”

    项少龙道:“今次五国之所以能合成功,兵临关下,关键处全系于无忌公子一人身上,此人若去,联军之围不战自解,太原三郡亦可保安然。”

    众人无不点头。

    连吕不韦都恨不得他有两全其美之法,他虽一力主战,其实是作孤注一掷,如若再败,就算仍能守住函谷关的地位亦将不保了。

    项少龙道:“当日微臣曾到大梁……”一五一十的,把信陵君要借他刺杀安厘王一说出来,然后道:“只要微臣把此事告诉太子增,让他回国说与魏王知道,魏王必心生惧意,怕魏无忌凯旋而归时,乘势夺其王位,在这情况下,当会把魏无忌召返国内,夺其兵权,如此联军之围,不攻自破。”

    众人均听得不住点头称许。

    信陵君魏无忌与魏王的不和,天下皆知,当年信陵君盗虎符救赵后,便要滞留邯郸,不敢回魏,只因秦人攻魏,安厘迫不得已,才央信陵君回去,若说安厘不忌信陵君,是没人肯相信的。

    秦人亦爱用反间之计。

    白起攻长平,就以反间之计,中伤廉颇,使孝成王以赵括代廉颇,招来了长平惨败。

    小小一个反间计,有时比千军万马还要厉害。

    徐先皱眉道:“项太傅这提议精彩之极,可是本相仍有一事不解,若这样明着放魏增回去说出这番话来,那岂非谁都知道我们在用反间计吗?”

    杜壁也道:“这计虽好,却很难奏效。”

    项少龙一点不奇怪这杜壁为何特别针对他,因他一向属于拥秦王次子成乔的阵营,只不知是否他身分崇高,并不因阳泉君一事受到株连。

    以吕不韦赶尽杀绝的手段,当然不会因心软而放过他,可知此人定有凭恃。

    项少龙道:“三天前,魏国的龙阳君派人来游说微臣,希望微臣能为太子增美言两句,保他性命。假若微臣卖个人情,与龙阳君的人合作,助太子增偷离咸阳,同时又把信陵君之事诈作无意中泄露与他知道,这反间之计,便可望成功了。”

    庄襄王赞叹道:“少龙果不负期望,此计妙绝,就如你所说,由你全权去办。”

    徐先等最紧要就是不用出关与敌硬拼,吕不韦亦乐得不用冒险,于是皆大欢喜,转而商量如何令太子增不起心的妙计。

    一切商量妥当后,庄襄王把太子增召了进来,痛斥一顿后,吕不韦便提议把他处决。

    太子增吓得脸青唇白,软倒地上时,项少龙出而求情,力数信陵君的不是,顺势在庄襄王询问下,把信陵君当日的Y谋说出来。

    最后当然饶了太子增的小命,只令他不准踏出质子府半步,听候处置。

    庄襄王和吕不韦仍留在内廷商议时,项少龙借口要联络龙阳君的人,与其他大臣一起离开内廷。

    诸人对他的态度大为改善,只有那杜壁在众人赞赏项少龙时,一言不发便走了。

    鹿公、徐先两人扯着项少龙一道离去。

    鹿公忽道:“你为何会向大王举荐徐大将军呢?”

    项少龙想到这老将如此坦白,有点尴尬地道:“只因为徐将军乃不畏权势的好汉子,就是这样了。”

    徐先肃容道:“项少龙才是真正的英雄好汉,我徐先至少学不到太傅视功名权位如浮云的胸襟,当日只要你一点头,就是我大秦的右丞相,今天你若肯点头,现在已是三军之帅了。”

    忽然间,项少龙知道自己赢得了军方人士的尊敬,此事突口其来,教他难以相信。

    快要来到停放车马的外广场时,一个宫娥跪倒道旁,道:“项太傅请留一步说话。”

    徐先两人均知他与王后太子关系密切,还以为王后来召他,两人表示了要约一晚和他宴会共欢后,先一步走了。

    项少龙也当是朱姬派来截着他的,心中苦笑时,宫娥递上一个精致的漆盒,立即告退。

    项少龙打开漆盒,芳香扑鼻而来,盒内有张折叠得很有心思的丝笺,打开一看,上面疏密有致地布着几行秀丽潇洒的秦棣字体,下面署名琴清。

    他又惊又喜,还以为美女和他私通款曲,到看完时,才知琴清想约纪嫣然到她家中小住几日。

    既松了一口气,又禁不住有点失望,心情矛盾之极。

    到与滕翼等会合后”脑海中仍浮动着她风姿优雅,谈吐温娴的音容玉貌。

    回到乌府,立即到上房找龙阳君。

    龙阳君听他把整件事和盘说出后,讶道:“既是反间之计,为何却要说出来给我听呢?”

    项少龙耸肩道:“君上这么信任我,我怎忍心骗你呢。”

    龙阳君道:“信陵君想刺杀大王,是否确有其事?”

    项少龙点头道:“这倒是不假。”

    龙阳君道:“那就成了。你虽说反间计,但却极有可能发生,秦人既闭关不出,信陵君迟早要无功而退,迟些早点,亦没有分别,经此一役后,天下应有一段平静的日子,目下当务之急,就是要把太子弄回大梁去,少龙你定要做得似模似样,那你我都可立个大功了。”

    项少龙当然明白他的意思。

    龙阳君一向与信陵君势不两立,不是你死就我亡,有此可扳倒信陵君的妙法,他怎肯定放过。

    信陵君是杀害小昭诸女的幕后主持人,他恨不得捅他两剑,唯一担心的,就是怕赵雅受到株连吧了。

    龙阳君何等精明,看穿他的心意道:“放心吧,无忌公子名震六国,大王怎也不敢处死他,且亦非那么容易,只会夺他兵权,让他投闲置散,无论如何,我会保着赵雅。”

    项少龙放下心事,与龙阳君商量了行动的细节后,就在当夜“无惊无险”地由龙阳君和他的人一手包办,把太子增救出咸阳,还拥有过关的正式文书,逃返魏国去。

    项少龙为了躲避吕不韦重提婚事,连夜溜回牧场。

    他的心情开朗起来,开始与三位娇妻和田氏姊妹两婢回复以前有说有笑的欢乐日子。

    善兰瓜熟蒂落,产下一子,如言赠了给项少龙,更是喜上加喜。

    在充盈着欢乐气氛的时刻里,牧场忽来了个不速之客,赫然是图先。

    这相府的大管家神情出奇地凝重,坐下后叹气道:“今次糟了!”

    第一章 内忧外患

    项少龙吓了一跳,暗忖以图先这么沉稳老到的人,也要叫糟,此事必非同小可,忙追问其详。

    图先道:“令舅昨晚到相府找吕不韦,谈了足有两个时辰,事后吕不韦吩咐吕雄和我派人监视你的动静,还大发脾气,臭骂了你一顿,说你不识抬举,又举荐徐先作左丞相,看来令舅对你必然没有什么好说话。”

    今趟轮到项少龙脸青唇白,忙使人把岳父乌应元和滕翼请来,说出了这件事的内情。

    乌应元拍桌大骂道:“这忤逆子竟敢出卖家族,我定要以家法把他处死。”

    滕翼的脸色亦变得非常难看,若吕不韦有心对付他们,确是非常头痛的事。

    项少龙道:“究竟廷威少爷向吕不韦说了什么话呢?假若吕不韦知道了整件事情,应该会避忌我,甚或立即把我处死,不会像现在般仍着我为他办事。”

    乌应元整个人像忽然苍老了近十年,颓然叹道:“幸好我早防了他们一手,只说吕不韦这人表面看来豁达大度,其实非常忌材,不大可靠。现在少龙得大王王后爱宠,恐会招他之忌,所以必须早作防范,预好退路。至于细节,却没有告诉他们。”

    滕翼沉声道:“我看廷威少爷仍没有这么大胆,此事或有族内其他长辈支持,所以未调查清楚,切勿轻举妄动。”

    图先点头道:“滕兄说得对,假若抓起了廷威少爷,必会惊动吕不韦,那他就知有内J了。”

    乌应元再叹了一口气,目泛泪光。乌廷威毕竟是他亲生骨R,那能不伤心欲绝。

    图先续道:“以吕不韦的精明,见少龙你出使不成回来之后,立即退隐牧场,又准备后路,必然猜到给你识破了他的Y谋。此事若泄漏出来,对他的影响非同小可,他绝不会放过你们。”

    乌应元拭掉眼泪,冷哼道:“现在秦廷上下都对少龙另眼相看,我们乌家牧场又做得有声有色,他能拿我们怎样?”

    图先道:“新近吕不韦招纳了一位著名剑手,与以前被少龙杀死的连晋同属卫人,听说两人还有师兄弟的关系。此人叫管中邪,生得比少龙和滕兄还要粗壮,论气力可比得上嚣魏牟,剑法骑术则犹有过之,有以一当百之勇。人又Y沉多智,现在成了吕不韦的心腹,负责为他训练家将,使吕不韦更是实力倍增,此人绝不可小觑。”

    滕翼和项少龙均感头皮发麻,若此人比嚣魏牟更厉害,恐怕他们都不是对手。

    当日之所以能杀死嚣魏牟,皆因先用计S了他一箭,否则胜负仍是难以预料。

    乌应元道:“图管家和他交过了手吗?”

    图先苦笑道:“和他玩过几下子,虽没有分出胜负,但图某自知远及不上他,否则那会把他放在心上。”

    三人无不动容。

    要知吕府芸芸家将中,图先一向以剑术称冠,假若连他也自认远及不上这个管中邪,可知他是如何厉害了。

    滕翼道:“吕不韦既得此人,说不定会在宴会的场合借表演剑法为名,迫少龙动手,再借失手为借口,杀害少龙。那既非私斗,秦人在宴会比武又视同家常便饭,既成事实后,恐大王亦难以怪他。”

    乌应元倒对项少龙充满信心,这当然是他不知嚣魏牟的厉害。冷笑道:“少龙是那么容易杀死的吗?不过以后出入倒要小心点。”

    项少龙暗忖一日未和吕不韦正式反脸,很多事都是避无可避,叹道:“吕不韦四处招揽人材,还有什么其他像样的人物?”

    图先道:“论文的有个叫莫傲的人,此人才智极高,见闻广博;但心术极坏,使人假扮阳泉君偷袭你们的主意,可能便是出自这人的坏心肠。他又对医药之道极有心得,先王之死,应是由他下手配制毒药。”

    滕翼皱眉道:“这事连你也不知道吗?”

    图先叹道:“莫傲娶了吕雄的妹子,可算是吕不韦的亲族。这种天大重要的事,除了他自己的族人外,连我这跟了他十多年的亲信也瞒着,如今还设法削掉我的人呢,唉!”说到最后,露出了伤痛怅惘的心情。

    乌应元忍不住道:“图管家为何不像肖先生般一走了之呢?”

    图先脸容深沉下来,咬牙切齿的道:“这种无情无义的人,我怎也要看着他如何收场。幸好我尚对他有很大的利用价值,只要他一天不知道我已识穿了他的Y谋,他仍不会对付我,表面上,他怎也要摆出重情重义的虚伪样子。”

    项少龙陪着他叹了一口气道:“刚才你说文的有这莫傲,那武的还有什么人?”

    图先道:“还有三个人,虽远及不上管中邪,但已是不可多得的一流好手,他们就是鲁残、周子桓和毒。”

    项少龙剧震道:“毒?”

    三人同时大讶的瞪着他。

    图先奇道:“你认识他吗?他虽是赵人,但三年前早离赵四处碰机会,后来在韩国勾引了韩闯的爱妾,被韩闯派人追杀,才被迫溜了来咸阳。少龙理应没有机会和他碰过头。”

    项少龙是有口难言,在秦始皇那出电影里,毒乃重要的J角,勾搭了朱姬后,脱离吕不韦的控制,干扰朝政,密谋造反。这些事怎能对他们说呢?

    苦笑道:“没有什么?只是这人的名字很怪吧了!”

    三人仍怀疑地看着他。

    项少龙摊着手道:“说实在的,不知为何我听到这人的名字就有点心惊R跳的感觉。嘿!这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他这么说,三人反而可以接受,无不心生寒意。

    滕翼本是一无所惧的人,但现在有了娇妻爱儿,心情自是迥然有异。

    图先沉吟片晌道:“毒这人很工心计,最擅逢迎吹拍之道,很得吕不韦欢心。兼之他生得一表人材,有若玉树临风,许些妇人小姐见到他,就像饿蚁见到了蜜糖。在咸阳里,他是青楼姑娘最欢迎的人。”

    顿了顿又道:“据说他天赋异禀,晚晚床笫征战亦不会力不从心,曾有连御十女的纪录。吕不韦就是最爱利用他这专长,要他勾引人家妻妾,探听消息。哼!这人是天生无情无义的人,也不知误了多少良家妇女的终身,若不是有吕不韦护着他,早给人杀了。”

    四人沉默下来。

    吕不韦招揽的人里,有着不少这类“奇人异士”,若和他公然对抗,确非一件愉快的事。

    乌应元叹了一口气道:“图管家这样来找我们,不怕吕不韦起疑心吗?”

    图先道:“今次我实是奉他之命而来,邀请少龙三天后到咸阳相府赴宴。至于他为何宴请少龙,我却不知道了,看来都不会是什么好事。乌大爷却不在被请之列。”

    项少龙想起吕不韦迫婚的事,叹了一口气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就走着瞧吧。有些事避都避不了的。”

    乌应元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