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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盘和李斯同感愕然,面面相觑。
储君出巡声中,百多骑禁卫在前开路,昌文君、昌平君、项少龙、李斯前后左右簇拥着小盘,三百多骑声势浩荡的驰出王宫,往仲父府开去。
刚好吕不韦由管中邪处知道项少龙带走了太子丹的人,怒气冲冲奔出仲父府,要到王宫找朱姬算项少龙的账,岂知却在路上撞个正着。
管中邪等忙避往道旁跪下,剩下吕不韦一人策马来到小盘等面前,向小盘施礼后,先瞅了项少龙一眼,才沉声道:“未知储君要到何处巡视呢?”
小盘暗骂我的事那到你来管,表面从容道:“正是要到仲父府上去。”
吕不韦愕然道:“储君找老臣所为何事?”
小盘淡淡道:“听说丹太子到了仲父府上盘桓,寡人忽然很想见他,仲父请立即安排他与我相见。”
吕不韦呆了一呆,眼中闪过森寒杀意,冷然道:“丹太子近日颇有去意,不知是否仍在老臣府内。”别过头向跪在路旁的管中邪喝道:“管统领还不为储君去查看一下吗?”
小盘与项少龙交换了一个眼色后,冷笑道:“仲父的说话很奇怪,人是否在府上你也不知道吗?要知丹太子是为吊祭先王而远道来此,乃我大秦贵宾,若果招待不周,连寡人也要担上责任呢。”
再喝道:“昌平、昌文!你两人陪管大人去一看究竟!”
吕不韦想不到项少龙回来后,小盘立即变了另一个人般,不但不卖他的账,还语带责怪之意。哑口无言下,昌平君和昌文君两人挟着管中邪去了。
小盘一夹马腹,往仲父府驰去,大队人马继续前行,吕不韦只好随在小盘之旁。
项少龙、小盘和李斯三人都心中好笑,吕不韦今次最吃亏的地方,在于道理上站不住脚,所以只好哑子吃黄连,有苦自己知了。
道上人民见到储君出巡,均纷纷拜伏路旁,向这威名日盛的年青储君致敬。
尚未抵达仲父府,昌平、昌文君两人护着面色苍白的太子丹由府内出来。
小盘拍马趋前,哈哈笑道:“丹太子别来无恙,寡人招呼不周之处,请太子大量包涵,万勿见怪!”
太子丹见到项少龙那还会不知道是什么一回事,说了几句客套话后,向铁青着脸的吕不韦发话道:“这半年多来得仲父殷勤款待,异日必有回报。”
吕不韦知他在说反话,冷哼一声,没有回答,连演戏的兴趣都失去了。
小盘转对吕不韦道:“仲父不是要入宫吗?只不知是要见太后还是想见寡人呢?”
吕不韦差点语塞,想不到小盘这么厉害,若说要见朱姬,就是摆明要在朱姬前搬弄储君的是非,但若说想见他,还有什么话好说的?尴尬地道:“老臣只是想与储君及太后商量一下左相和大司马两个职位的人选吧了!”
小盘冷然道:“寡人已有主意,明天早朝将有公布,此事不用再说了,仲父请!”
吕不韦愕然望向项少龙。
项少龙微微一笑,没有说话,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心中却暗笑吕不韦终领教到这未来秦始皇的霸气了。
吕不韦为之气结时,小盘下令道:“我因忽然想起一事,未便久留,丹太子就先由少龙替寡人好好款待,我要回宫了。”
策马便去。
昌平、昌文君、李斯等慌忙伴随。
项少龙见吕不韦呆看着小盘的背影,淡然道:“仲父请!未将告退了!”
再不理吕不韦,领着太子丹和众铁卫走了。同时知道从这一刻起,将进入与吕不韦正面对抗的形势,再无另外的选择了。
返乌府途中,路经琴清府时,差点要溜进去找这美丽的寡妇一叙,不过既有太子丹在旁,又记挂着雅夫人和乌廷芳等,只好把这念头硬压了下去。
第三章 最后一面
项少龙与太子丹回到乌府,徐夷则等做梦都想不到他转个身便救回了主子,无不大喜如狂、感激零涕。项少龙心悬赵雅、乌廷芳、宝儿等,告了一声罪,把招呼太子交给陶方和滕翼,忙往内宅走去,遇上的婢仆,见他回来,人人神情兴奋,恭敬施礼。
穿过花园的回廊时,竹林后的小亭处传来男女说话的声音,但却听不清晰。
他那有理会的闲情,走了尔步,脚步声响,一把女声在竹林小径间娇呼道:“大爷回来了!”
项少龙别头望过去,原来是周薇。脸可能因生活写意,丰满了少许,比前更是迷人,盈盈拜倒地上,俏脸微红,神情慌张古怪。
项少龙正奇怪她在与谁说话时,人影一闪,往大梁接赵雅回来的乌果由竹林小经处追了出来,还叫道:“小薇薇你!噢!项爷!小人!嘿!”跪到周薇之旁,神色尴尬。
项少龙心中恍然,知道乌果这家伙看中了周薇,正着力追求。
当日自己曾鼓励荆俊追求周薇,看来荆俊是把目标转移到鹿丹儿身上去了,才给乌果个这可爱的家伙冷手执个热煎堆,心中亦感欢喜。
周薇见乌果差点是肩碰肩地贴着她跪下,先狼狈地瞪了乌果一眼,才惶恐道:“大爷,小薇。”项少龙趋前扶起两人,欣然道:“小薇不用解释了,见到你两人在一起,我只有欢喜之情,那有怪责之念。”
周薇俏脸通红,垂头道:“大爷,不是那样哩!”
项少龙见她说话时不敢望自己,那还不明白她对乌果大有情意,想说话时,乌果跳了起来,欢呼声中,翻了一个勒斗,抓着周薇的玉臂摇晃道:“小薇薇!我说得不错吧!项爷定不会怪责我们的。”
周薇挣脱了他的掌握,大嗔道:“你快给我滚,人家要服侍大爷。”
项少龙哈哈笑道:“小薇不用再服侍我了。由今天开始,就由乌果服侍你吧!”
言罢举步去了,留下乌果向周薇纠缠不清。
快到后宅时,香风扑至,田贞、田凤两人奔了出来,投入他怀里,喜极而泣,家两只抖颤的美丽小鸟儿。
项少龙拥紧两人,进入大厅。
乌廷芳与纪嫣然正在谈心,快三岁的项宝儿正依恋在后者的怀内。
乌廷芳见到项少龙,什么都忘了,跳起身往他扑来。
项少龙放开田氏姊妹,把她搂个满怀。
乌廷芳一边淡泪,一边怨道:“你这人哪!现在才肯回家。”项少龙对她又哄又逗时,纪嫣然抱着项宝儿过来,交到他臂弯内去。
项宝儿箍着他颈,以清脆响亮的童音叫了声:“爹!”喜得项少龙在小脸上吻如雨下,心中填满家庭的亲情和温暖。
纪嫣然笑道:“好了!快进房看雅姊吧!她该睡醒了。”
项少龙知道赵雅没有睡午觉的习惯,一震道:“雅儿怎样了。”
纪嫣然神色一黯道:“她身体很虚弱,快去看她吧!她等得你好苦呢。”
项少龙把项宝儿交还纪嫣然,顺口问道:“致致和柔姊呢?”
乌廷芳欣然道:“她们三姊妹相会,什么人都不肯理会了。”
项少龙吻了乌廷芳的脸蛋后,田氏姊妹兴高采烈地左右扯着他朝东厢走去。
到了其中一间幽静的房内,赵雅仍熟睡未醒,一名俏婢在旁看护。
田氏姊妹识趣地拉走了那名俏婢,待房内只剩下他和赵雅时,他坐到榻沿旁,心中高燃爱火,仔细打量这多灾多难的美人儿。
赵雅明显地消瘦了,容色带着不健康的苍白,少了往日的照人艳光,却多添了三分憔悴的清秀之色,看得他的心扭痛起来。
项少龙伸手抚上她面颊,心痛着叫道:“雅儿!雅儿!”
赵雅缓缓醒转,张开眼见到是项少龙,一声娇吟,挣扎要坐起来。
项少笼把她搂入怀里,凑上她的香唇,痛吻起来。
赵雅不知那里来的气力,把他搂个结实,热烈反应,接着仰起俏脸,欣然笑道:“我的男人终于回来了,噢!为什么哭了?人家都没哭嘛!”
项少龙倒在床上,与她相拥而眠,脸脸相对,一对手爱抚着她动人的R体,叹道:“雅儿你瘦了!”
赵雅吻了他鼻尖,欣然道:“我为了你那对顽皮的手着想,已每天强迫自己吃东西了,还要责怪人家吗?唔!记着不可翻人家的旧账,一句都不能说。”
项少龙见她美目异彩涟涟,心中欢喜,道:“雅儿你定要康复过来,好陪我去游山玩水,尽情享受。”
赵雅微笑道:“我的病是不会好的了,但只要在最后一段日子能和我最心爱的人在一起,老天爷便再不欠我赵雅什么了。”
项少龙涌起强烈的不祥感觉,责道:“不准说这种话,你定会痊好的,我对你的爱就是天下间最好的仙丹妙药,比什么大医师都要强过。”
赵雅“噗哧”娇笑,俏眼闪亮,再献上香吻,才道:“扶人家起来吧,睡得人家累死了。”
项少龙事实上真舍不得离开这舒服得他直沁心脾的榻子,无奈下把她拦腰抱起,并坐床沿。
赵雅勉力搂着他脖子,娇柔无力道:“到外面走走好吗?看!下雪了!”
项少笼望往窗外,果然雪花飘降,因不忍拂忤她,找来斗篷厚披风,把她里外裹个结实,才拥着她往院落间的小亭去,搂着她坐在石凳上,爱怜地道:“雅儿觉得什么地方不舒服呢?”
赵雅贴上他脸颊,看着亭外雪白的世界,微笑道:“你是说以前吗?是感觉自己完全没有气力,坐和站都会头晕,有时想起你,心会痛起来。但在一切都很好了,还很想吃东西哩!”
项少龙离开了她少许,道:“我教人弄东西给你吃好吗?爱吃什么呢?”
赵雅眼中S出海漾深情,含笑摇头道:“不!那只是一种感觉,现在我只要你抱着雅儿,让雅儿知道项少龙仍是那么疼我,雅儿已心满意足了。”
项少龙细审她的玉容,只见她脸色红润了起来,一对秀眸闪烁着今人惊心动魄的奇异神采,失去了的艳光似又重现粉脸之上,心中欢喜,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赵雅柔声道:“赵大他们对雅儿忠心耿耿,你看看有什么事适合他们的,便着他们给你效力吧!为了我!他们均尚未成家立室,这心愿要靠你为雅儿完成了。”
项少龙这才大觉不妥,剧震道:“不准说这种话,你很快就会好过来的。”
赵雅淡淡笑道:“看!这大雪多么美丽,把人世间一切丑恶的事都净化了。雅儿虽有过很多男人,但真正爱上的只有少龙一个,其他都忘记了。本来我在大梁早该死去了,只是知道还有机会再见你,才坚持着撑到这一刻,刚才若非你唤我,恐怕再醒不过来了。少龙啊!不要哭好吗?”伸手以衣袖为他抹拭热泪。
项少龙全身冰冷,心如刀割,柔肠寸断,颤声道:“雅儿不要吓我,你定要坚持下去,这世界仍有很多美妙的东西,等待你去品尝享受。”
赵雅柔情似水地微笑道:“美丽的东西总是短暂的。我还记得第一次在邯郸街头见到你时,那时你衣衫褴褛,一副落魄模样,可是那种比任何王侯贵胄更骄傲的爽飒英姿,便使雅儿无法按得下心中的情火。”
顿了顿,眼中S出无比炽热神色,轻吟道:“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记得你在人家小楼说过这两句美丽的诗文吗?那是雅儿一生人中听过最美丽的情话。人家之所以狠下心留在大梁;就是因着这两句话,不过最后仍是忍不住来见你。”
接着死命拥紧他道:“少龙啊,你就是赵雅那滴蜜糖了!求你吻吻人家好吗?”
项少龙的心碎作万千片,神伤魂断中,封上她灼热的香唇。
赵雅热烈地反应着,呼吸出奇的急促。
然后她软倒项少龙怀里,唇皮转冷。
项少龙骇然离开她香唇时,才发觉她竟断了气。
可是她嘴角犹挂着幸福满足的笑意,秀眸轻闭,像只是酣睡了过去。
但他却知道她永远都不会再醒过来了。因她能延命到今天,都只靠强撑着要见他这最后的一面!赵雅的逝世,使项少龙感到自己在邯郸的过去也随之而埋葬在时间的洪流里。
与自己有关系的三位赵国王族美女,均先后死去,每一趟都狠狠打击了他,到这刻他已有麻木不仁的感觉。
他实在太伤感劳累了。
同一天内,他目睹了鹿公和赵雅的先后辞世,两者都是突如其来,教他再受不起这精神和R体的双重折磨,把赵雅的后事交给陶方去办理后,他依赵雅遗命安抚了赵大等人,便实在支持不住,躲回房里痛哭一场,再沉沉睡去。
醒来时发觉乌廷芳蜷睡怀内,忙哄她起来,匆匆梳洗后,朝王宫赶去。
滕翼、荆俊、十八铁卫负责护行。
现在与吕不韦的斗争愈趋激烈,随时有被伏击行刺之险,所以各人每次出入均非常小心。
项少龙尚是首次参加朝会。
在一般的情况下,像他这种守城的武官,根本没有参加早会的可能,幸好项少龙另一个身分是太傅。传统上当储君尚未成年,太傅在特别钦准下,是可出席朝会的。刚进宫门,昌平君和昌文君兄弟把项少龙截着,走到一旁说话。
两人又惊又喜,显是知道了在他提议下昌平君被挑了作左丞相的候选人。
众人下马后,昌平君苦笑道:“我也不知该感激你还是该揍你一顿了,储君昨晚深夜找了我去说话,说你推荐我代徐相。唉,为何你自己不干呢?若你肯做左相,我们这批人无不心服口服。”
昌文君更有点怀疑地道:“大哥若把事情弄得一塌糊涂时,那就变成因福得祸了。”
滕翼笑道:“真想不到这两个小子平时天不怕地不怕,现在反怕了升官发财,真是笑煞旁人了。”
荆俊捧腹道:“有储君和我们在背后撑你们的腰,确是不行时就打回原形好了,有什么大不了哩!”
昌平君气道:“你们倒说得容易,吕不韦现在权倾朝野,人人均趋炎附势,争相捧拍和仰他鼻息说话。少龙你自己躲在一旁,却教我去与他抬杠作对,以后我还有安乐日子过吗?”
项少龙搂着他肩头,淡淡道:“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嘿!什么苦其心志,放心吧!有李斯在后面给你打点出主意,吕不韦又没有了莫傲,还怕他什么呢?来!我们该进去了。”
昌平君怀疑地道:“李斯的公务这么繁忙,何来时间助我?”
项少龙向滕翼等打了个道别的手势后,扯着昌平君兄弟去了。
百官跪拜行礼中,小盘稳坐王座,朱姬坐于其右后侧处。
大殿王座的台阶共分两层,小盘的亲卫由昌平君、昌文君两人统率,由王座下的台阶直排至殿门处,气氛庄严肃穆。
除禁卫外,入殿者均不准携带兵刃。
七十多个文臣武将,穿上整齐官服,雁列两旁,右边以吕不韦为首,接着是王绾、蔡泽、贾公成、云阳君嬴傲、义渠君嬴栖等一众文臣,李斯和缪毒分别排在第十七和第十八位,官职算相当高了。
另一边则以王陵为首,跟着是王齿、蒙骜、杜璧。
项少龙身为太子太傅,地位尊崇,居于杜璧之下,打后还有近三十人。
小盘首先表示了对鹿公的哀悼,宣布了大殓将于七日后举行,当然是由他亲自主持了。
项少龙见小盘从容自若,隐有未来秦始皇的气概,心下欣悦。
各人正待禀奏,吕不韦首先发言道:“太后、储君明鉴,我大秦现今正值多事之秋,先有东郡民变,接着徐相在魏境遇袭身亡,鹿公又因忧愤病故。诚宜立即重整朝政,填补空缺,励精图治,再张威德。”
顿了顿,又冷哼道:“血债必须血还,否则东方小儿,会欺我大秦无人矣!”
王齿怒喝道:“楚人实在欺人太甚,以为送上春申君首级,割让五郡,就可平息我们的怒火,确是太天真了。”
众臣纷纷附和。声势浩荡。
小盘冷冷审视众人的反应,淡然道:“是否须向楚人讨回血债,因此事内中另有隐情,暂且按下不提。至于徐相和上将军空出来的两个遗缺,寡人与太后商量过后,已有主意。”
吕不韦大感愕然,望向朱姬,见后者毫无反应,心知不妙,沉声道:“徐相遇袭致死一事,连楚人都直认不讳,未知尚有隐情?请储君明示。”
小盘不悦道:“寡人刚说过暂把此事摆在一旁,就是摆在一旁,仲父难道听不清楚吗?”
这几句话说得极不客气,吕不韦脸色微变,向王齿和蒙骜使个眼色,闭口不言。
没有了朱姬的支持,他那敢顶撞小盘。
王齿等想不到小盘如此强硬,一时间不敢冒失发言。
自商鞅改革秦政后,君主集权于一身,故若朱姬不反对,小盘确可为所欲为,除非把他推翻了;否则他的话就是命令。
小盘却是暗中称快。自项少龙离秦后,在朱姬和吕不韦的压力下,他一直在忍气吞声。现在项少龙回来了,无论在实质上和心理上,他都感到形势大改,那还不乘机伸张君权,借打击吕不韦来达到震慑群臣的目的。
他若非这样的人,日后就轮不到他来作始皇帝了。
大殿内一时静至落针可闻。
朱姬首次发言道:“军政院大司马一位,由王陵大将军补上,众卿可有异议?”
项少龙听得心中暗叹,想到若这番话由小盘这未来秦始皇说出来,那会征询各人意见。
王齿乃王陵同族之人,闻言欣然道:“王陵大将军确是最佳人选了。”吕不韦本属意蒙骜,但在这情况下,朱姬既开金口,已是无可奈何,不由狠狠盯了项少龙一眼,知道是他从中捣鬼。
蔡泽倚老卖老,躬身道:“左相国之位,事关重大,若非德高望重之人,必不能教人倾服,未知太后和储君心中的人选是谁呢?”
这回轮到朱姬说不出话来。因为若说德高望重,何时才轮得到昌平君?项少龙望向站在阶台上守卫一侧的昌平君,只见他垂头不语,胀红了脸,显是心中惊徨,知道若这时不为他制造点声势,待群臣全体附和蔡泽,说不定朱姬会拿不定主意。
哈哈一笑道:“蔡公说得好,不过微臣以为尚未足够,愚意以为有资格补上宰相此位的人,必须符合三个条件。”
接着转向小盘和朱姬躬身道:“太后,储君明鉴,可否让微臣略陈己见?”
小盘大喜,向朱姬请示了后,欣然道:“项太傅请直言,不要有任何顾忌。”
吕不韦等均心叫不好,偏又无法阻止。
杜璧则脸带冷笑,在他的立场来说倒宁愿这左相国之位,不是落到吕不韦手下的人去。
王齿虽倾向吕不韦,但终属秦国军方本土势力的中坚人物,对项少龙亦有好感,所以只要项少龙说得合理,他自会支持。
此中形势,确是非常微妙。
众人眼光全集中到项少龙身上。
项少龙微傲一笑道:“用人惟才,首先此人必须有真材实学,足以担当此职。至于德望是可培养出来的,在目前反非那么重要。就以吕相为例,在任相位之初,大家都知是什么一番情景,但现在谁不心服口服,由此便可知微臣提出这第一个条件背后的道理。”
众人均哑口无言,盖因项少龙硬将此事扯到吕不韦身上,若还出言反对,反变成针对吕不韦了。
吕不韦差点气炸了肺,他最恨人提起他的过去,但这一刻偏是有口难言。
蒙骜脸色沉了下来,冷冷道:“请问项大人,另外两个条件又是怎样呢?”
项少龙从容道:“左相之位,辖下大部份均为军政统属,故此人必须来自军方将领,且为了稳定军心,此人须像徐相般乃出身自我大秦本土的军将,如此才可教我大秦兵将心悦诚服,此条件至关紧要,绝不可草率视之。”
这么一说,等若把王绾或蒙骜当左丞相的可能性完全否定了。
而完全符合这两个条件的,只有杜璧和王齿,昌平君仍差了一点点。
吕不韦气得脸色发青,却又是欲语无言,因为项少龙确占在道理的一方。
秦国的军方将领,自王齿下,无不颔首同意。
小盘拍案道:“说得好,现在连寡人都很想知道那第三个条件了。”
项少龙先谢了小盘的允同,微笑道:“第三个条件,是此人必须年青有为,以能陪伴储君一同成长,藉以保证政策的延续。这立论虽似大胆,但其中自有至理,只要细心一想,便知其中之妙。”
坦白说,这本是项少龙三个条件中最弱的一环,群臣登时起哄,议论纷纷。
吕不韦呵呵一笑道:“项太傅这最后一个条件,实大有商榷之余地,未知太傅心中人选是谁呢?”
小盘哈哈笑道:“项太傅之言,正合寡人之意,昌平君接旨!”
大殿倏地静了下来。
昌平君跑了出来,跪伏龙阶之下。
小盘肃容道:“由今天开始,昌平君就是我大秦的左丞相。寡人之意已决,众卿家不得多言,致另生枝节!”
项少龙心中暗笑,看也不看气得脸无人色的吕不韦,带头跪拜下去。
原本没有可能的事,就这样变成事实了。
关键处自是先取得了缪毒和朱姬的支持,而如此一来,缪毒和朱姬的一方,亦与吕不韦公然决裂,再没有回转的余地了。
第四章 悬金市门
就在昌平君成为左丞相的同一天,太子丹率众返回燕国,项少龙使刘巢、蒲布两人率都骑护行,以免吕不韦再使Y谋手段。
与太子丹等依依惜别后,项少龙离城返回牧场去,好安葬赵雅。由于家有丧事,所以依礼没有参加鹿公葬礼。
至诸事办妥,已是十天之后。小盘三次派人来催他回城,项少龙此时逐渐从悲痛中回复过来,决定了明早回城。
这天自黄昏开始,一直下着大雪,项少龙偕纪嫣然拜祭过赵雅后,并肩归家。
纪嫣然握紧他的手,柔声道:“今趟回城,你最好先去看望清姊,否刖她会很不高兴哩!”
项少龙愕然道:“你见过她吗?”
纪嫣然点头道:“见过了!她亦知道雅夫人去世的事,否则已不肯原谅你了。”
项少龙苦恼地道:“你不是说过要我不可碰你清姊吗?为何现在又似鼓励我去找她呢?”
纪嫣然幽幽叹道:“或者是因为出于我对她的敬爱吧!我看她对你是愈来愈没有自制力了。否则就不会在你回来后第二天即纡尊降贵前来找你。表面她当然说得像只是来找我,可是当知道你去了参加朝会,整个人立即变得无精打采,唉!我也不知怎么说才好了。”
此时刚跨进后院,人影一闪,善柔拦在两人身前。
两人吓得放开了紧牵着的手。
善柔伸手拧了一下纪嫣然脸蛋,露出迷人的笑容道:“美人儿!本姑娘要借你的夫君大人一会呢!”
纪嫣然想不到会给善柔作弄,又好气又好笑,嗔道:“借便借吧!我纪嫣然稀罕他吗?”娇笑着去了。
善柔主动拉起项少龙的手,到了园内的亭子里,转身抱紧了他,叹了一口气道:“项少龙!我要走了!”
项少龙失声道:“什么?”
善柔推开了他,扭转娇躯,微嗔道:“说得这么清楚,你还听不到吗?我要走了!”
项少龙移前箍着她的小蛮腰,沉声道:“柔大姊要到那里去?”
善柔叹了一口气;摇头道:“不耍问好吗?总之我明天就要返齐国去。或者将来某一天,会再来找你也说不定。”
项少龙想起在楚国时她说过的话,当时她虽曾于事后半真半假的否认过,但照现在的情况看来,说不定会是真的。想到她因某种原因要投进别个男人的怀抱去,不禁大感泄气,但久无可奈何,一时说不出话来。
善柔低声道:“为什么不说话了,是否心中恼人家哩!”
项少龙放开了箍着她的手,苦笑道:“我那有资格恼你,柔大姊爱做什么就做什么吧!那到我项少龙干涉?”
善柔旋风般则转身来,双手缠上他脖子,秀眸S出深刻的感倩,以前所末有的温柔道:“让致致代表我善柔侍候你好了,但今晚我善柔都属于你项少龙一人的,只听你的差遣和吩咐,同时也要你记着,善柔永远都忘不了项少龙,只恨善柔曾对别人许下诺言,细节其实早告欣你了。”
项少龙望向亭外漫天飘舞的白雪,想起了苦命的赵雅,心中的痛苦掩盖了对善柔离开而生出的愤怨,点头道:“我明白了,柔姊放心去做你想做的事吧!人生总不会事事如意的,我项少龙只好认命了。”
善柔一言不发,伏入他怀里,终给项少龙破天荒首次看到了在她美眸内滚动的泪光。
翌晨醒来时,善柔已悄然去了。
项少龙硬迫自己抛开对她的思念,起身练剑。
纪嫣然兴致勃勃地取枪来与他对拆,乌廷芳、田贞姊妹和项宝儿都在旁鼓掌喝彩,乐也融融。
纪才女的枪法确是了得,施展开来,任项少龙尽展浑身解数,仍无法攻入她枪势里,收剑笑道:“本小子甘拜下风了。幸好我还有把别人欠我的飞龙枪,待我这两天到醉风楼向伍孚讨回来,再向才女领教。”
纪嫣然横枪笑道:“家有家规,你若想为妻陪你度夜,必须击掉人家手上之枪才行,廷芳等就是见证人。”
乌廷芳等拍手叫好,一副惟恐天下不乱的样子。
项少笼不怀好意地笑道:“若纪才女自问抵挡得为夫的挑情手段,就即管夸下海口吧!”
纪嫣然霞烧玉颊,大嗔道:“若项少龙是这等卑鄙小人,我就算身体投降了,亦绝不会心服的。”
项少龙知她是一番好意,借此以激励自己用功上进,正容道:“放心!我只是说笑而已!才女请给我三年时间,我必能把你收服。”
纪嫣然杏眼圆睁,失声道:“三年?”
项少龙大笑移前,把她拥入怀里,安慰道:“三天我也嫌长了,怎舍得让才女作茧自缚,守三年生寡,哈……”此时荆善来报,乌应元回来了。
项少龙大喜时,乌廷芳早抢先奔了出去迎接。
到得主宅大厅,神采飞扬的乌应元正给乌廷芳缠得老怀大慰,陶方则向他汇报最近发生的事情。
一番热闹扰攘后,乌应元抱起项宝儿,坐下来与项少龙和陶方说话,乌廷芳主动为乃父按摩疲倦的肩肌,洋溢着温暖的亲情。
乌应元夸奖了项少龙几句后,笑道:“我今趟远赴北疆,看过了乌卓所拣的地方,果然是风水福地。人间胜境、水草肥茂,现在乌卓建起了一个大牧场,又招纳了一些被匈奴人欺压的弱少民族来归,声势大壮,但也更须多些人手调配,否则恐怕应付不了匈奴人。”
项少龙道:“我正有此意,因为王翦很快会被调回咸阳,若没了他的支援,一切都要靠我们的了。”
乌应元道:“我和小卓商量过,最少要调二千人给他才行,有问题吗?”
项少笼道:“绝没有问题,就这么定好了。”
乌应元放下心事,转向陶方道:“陶公你负责安排一下,我想把乌族的人逐步撤离秦境,那里确是最好的安居之所,我们以后不用看别人的脸色做人了。”
又商量了些细节后,项少龙这才偕诸女和铁卫返咸阳去了。
回城后,项少龙第一件事就是入宫见小盘。
小盘见领少龙到,大喜,如常在书斋见他,坐下后,劈头便道:“廉颇丢官了。”
虽说早在算中,项少龙仍涌起难过的感觉,赵国从此就是郭开和庞爰的天下了,只不知李牧的命运又是如何?
小盘显是对廉颇忌惮非常,如释重负道:“没有了廉颇,赵人等若没有了半壁江山,若连李牧都给赶走了,赵人亦完了。”
项少龙知他对赵人怨恨至深,对此自己亦难以改变,沉声道:“赵人杀了廉颇吗?”
小盘淡然道:“廉颇老谋深算,一见势色不对,立即率族人逃往大粱去,听说他给气病了,唉,他实在太老了,再无复当年之勇。”
项少龙听得心情沉重。
小盘叹道:“只恨李牧却在雁门大破匈奴,看来他还有段风光日子,只要一天有李牧在,我们也休想亡赵,现在只好找韩魏来开刀。”
项少龙想起韩闯、韩非子和龙阳君这群老友,心情更是低落。
他最关心的当然是龙阳君;道:“若魏人起用廉颇,恐怕攻魏非是易事。”
小盘误会了他的意思,低笑道:“师傅放心好了,这叫此一时彼一时也。年初时廉颇才率师攻魏,取了魏人的荣阳,魏安厘王对他恨之入骨,今趟他到大梁去,不宰了他来下酒,已是非常客气,那还会用他呢?”
项少龙哑口无言时,小盘岔开话题道:“现在吕不韦聘用了韩人郑国来为我大秦筑渠,工程开始了已年余,计划从仲山引泾水至瓠口,使水向东行,入北洛水。
此事耗费了大量人力物力,使我们暂时无力大举东进,只有能力对韩人用武,蒙骜现在密锣紧鼓,征集新兵,加强实力,但我却有另一个想法,希望由师傅亲自带兵出征,若能立下军功,就可把蒙骜和王齿等压下去了。”
项少龙暗吃一惊,忙道:“现在尚未是时候,若我走了,说不定吕不韦会弄些什么花样出来,至少要等昌平君站稳了阵脚才成。”
小盘叹了一口气,确是觉得项少龙的话很有道理,故不再坚持。旋又兴奋起来道:“想想那天早朝我和师傅一唱一和,把吕不韦等人压得抬不起头来,确是精彩绝伦。”
项少龙道:“吕不韦定不会服气的,这几天来又弄了些什么把戏出来呢?”
小盘苦笑道:“他的手段真的教人防不胜防,你返牧场的第二天,吕贼便悬千金于咸阳市门之上,还夸下海口,说若有人能增损他那娘的《吕氏春秋》一字者,立以此千金赏之。使得人人争相研读他张贴出来的《吕氏春秋》,师傅也知道这部鬼书只是方便他夺我王权的工具吧,真教人气恼。”
项少龙听得目瞪口呆,这J贼真懂得卖广告,如此一来,他等若控制了秦人的思想,同时大大损害了商鞅改革以来的中央君主集权制。
他来自二十一世纪,比小盘更明白鼓吹思想和主义的厉害。
这招非是动刀使枪就可解决的事,不由想起了心爱的纪才女,长身而起道:“储君不用慌张,我先去打个转,回来后再把应付的方法告诉储君。”
小盘大喜道:“我早知师傅定有应付的方法了。快去,我在这里等你的好消息。”
项少龙其实是抱着姑且一问的态度,至于聪慧若纪才女是否能有答案,实在没有半分把握,但现在见到这未来秦始皇充满期待的样子,惟有硬着头皮答应着去了。
步出书斋,想起李斯,暗忖要应付“吕不韦主义”的散播,此人自然比自己有办法多了,遂往官署找他。
李斯正埋首案牍,见项少龙来到,欣然把他迎入室内。
项少龙笑道:“你在忙什么呢?是否忙昌平君的事?”
李斯拉他凭几坐好,老脸一红道:“今早才忙完他的事,现在却是忙别的。”
项少龙奇道:“为何李兄却像有点不好意思说出来的样子呢?”
李斯低声道:“少龙万匆笑我,这半年来小弟一直在研究商鞅的改革,发觉在官制方面仍有根多破绽和漏D,所以下了点工夫,草拟出一个更理想的制度,若能施行,必可达致大治。纵使将来一统天下,亦可应付得来。”
项少龙喜道:“快说来听听。”
李斯立时双目放光,精神大振道:“首先就是左右丞相的问题,现今职权重叠,难以分明,谁人权大,便可管别家的事,像吕不韦就专爱管军政,但若能把他限制在某一范围之内,他将难以像现在般横行无忌了,亦解决了权臣误国的问题。”
项少龙拍案道:“我明白了,李兄之意,实是针对《吕氏春秋》而作对吗?”
李斯点头道:“正是如此,只可惜李某识见有限,只能从政体入手,仍未能创宗立派,以抗衡吕不韦集诸家而成的吕氏精神。若撇开敌对的立场,吕不韦确是一代人杰。”
项少龙道:“李兄先说说你的方法吧。”
李斯欣然道:“我的方法简单易行,就是设立三公九卿之制,所谓三公,就是只留一位丞相,为百官之长,主掌政务。然后改左丞相为太尉,专责军务,再在这两职之外设立御史,为储君负责往来文书和监察臣下,丞相、太尉、御史,不相统属只向储君负责,最终裁决权全归于储君。”
项少龙为之动容,暗忖三公九卿听得多了,原来竟是出自李斯的超级脑袋,难怪李斯能名垂千古。同时亦看出李斯的私心,这御史一位,分明是他为自己度身定造了。但想想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心下就释然了。
李斯续道:“所谓九卿,大部份都是我大秦原有的官职,只不过职权画分得更清楚。三公只负责辅助政储君治理国务,各方面的具体工作,则由诸卿分管。例如奉赏,是主理宗庙礼仪,下面还有太乐、太祝、太宰、太史、太朴、太医、太令丞等官员;其他郎中令、卫尉、太仆、廷尉、典客、宗正、治粟内史、少府等八卿亦莫不如是。像现在的禁卫、都卫、都骑三个系统,改制后将全归于卫尉指挥统理,免了现在各系统互相倾轧之蔽了。”
项少笼当然明白李斯对自己大费唇舌的用心,说到底都是想自己把这计划推荐给小盘。
他也乐于作这个对小盘有百利而无一害的顺水人情,点头道:“李兄即管预备得好一点,待会我再入宫时,便和李兄一起向储君进言好了。”
李斯大喜道:“领兄确是我李斯的良友和知己,若得储君探纳,也不枉我多年的努力了。”
项少龙拍拍他肩头,欣然去了。心想自己大可以颈上人头担保此事必成,否则二十一世的中国人就不会对三公九卿这名词耳熟能详了。
第五章 五德终始
路经琴府时,项少龙虽浑身欠闲,亦终抵不住那相思之苦,溜了进去找府中主人。
把门的家将无不清楚他和琴清的关系,没有通报,就把他迎入府内。
管家方叔在府门处把他领进主厅里里,正要去通报琴清,项少龙笑道:“我只是匆匆路过,让我向琴太傅打个招呼便成了。”问明了琴清所在,穿过回廊,往后厢走去。
几位俏婢正在园中堆雪为乐,见到项少龙,都交头接耳,抿嘴偷笑,又为他指点路途。
跨过东厢门槛,只见琴清斜靠卧几,一身素绿裙褂,外加凤纹紫色披肩,秀发以一根玉簪固定头上,有几丝散垂下来,衬以她的绝世姿容,竟透出平时罕见的娇冶风情,以项少龙的定力,仍看得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