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寻秦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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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96 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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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吕不韦坐下来时,朝臣纷纷附和。

    朱姬始终非是这方面的专门人才,只有点头的分子。

    项少龙听出吕不韦隐有秦国之所以有今日,全归他功劳之概。他当然不希望秦国全力东进,不过却没有驳斥吕不韦的口实,只有暗暗气恼。

    幸好小盘显然与李斯等商议后,另有想法,一直没有表示同意。

    蔡泽、王绾等纷陈己见,歌颂吕不韦的英明神武、治国有方后,小盘淡淡道:“左相有何意见?”

    昌平君振起精神,站了起来,移到殿心,面向朝阶上高踞而坐的小盘、朱姬、吕不韦三人道:“我大秦朝自孝公败楚魏之师,举地千里,惠文王拔三川之地,西并巴、蜀,北牧上郡,南取汉中,包九夷,制俞、郢。昭襄王强公室,杜私斗,蚕食六国之从,使之西面事秦。至今更新得东三郡,诚宜先行富民之策,巩固所得之地。兼之现在郑国渠筑建需财,大批农民因被征作渠工,致荒废生产,故增赋之议,还请储君三思。”

    小盘尚未有机会表示意见,王绾冷笑一声道:“左相此言差矣,我大秦乃天府之国,进可攻,退可守,关中左骰、函,右陇、蜀,沃野千里,甫有巴蜀之饶,北有故苑之利,阻三面而固守,独以一面东制诸侯,兵源粮草补充无缺,建郑国渠只是九牛一毛,只巴、蜀两郡,已足可应付。请储君明鉴。”

    蒙骜接口道:“我大秦自昭襄王以选,奋力东进,不仅取得了赵、魏、韩、楚的大片土地,且大少战数百次,歼敌将士百万以上,大大削弱了东方诸国的战斗力量。目下东方六国民不聊生,族类离散,乱极思治,在此众弱而我独强之时,找大秦占尽天时、地利、人和之势,若不趁机举财扩军,错失良机,岂对得起诸先王乎?”

    项少龙见昌平君不住色变,心知不妙。

    昌平君虽是饶有智谋之士,但碍于经验,仍非是吕不韦、王绾等人的对手,到了某一阶段,便难以为继。

    今趟吕不韦的新财政预算案,实在是个夺权的周详计划,使吕不韦有更大的自由度去征收赋税,添加新税项,及扩展军队。

    一旦小盘和朱姬批了下来,吕不韦将可为所欲为,利己损人,像桓奇这类将领,则更要看他脸色做人了。

    小盘或可管得到咸阳的三大军系,但咸阳外的军队,则变相地由吕不韦控制了。

    所以这事是非争不可。

    昌平君发了一阵呆后,忽地哈哈笑道:“有请李斯大人,把研究所得,奏禀储君。”竟把李斯摆上台来。

    项少龙和小盘登时放下了心,知此乃没有计策中的最佳计策。

    本来以李斯的长史身分,只等若小盘的秘书长,负责为小盘处理文书,但昌平君既点名由他出来表达意见,旁人亦很难反对。

    王齿、王陵等属武将,带兵打将,自是出色当行,但说到政治经济,却远非吕不韦、王绾等的对手,都像项少龙般帮不上忙。

    只有李斯这名垂千古的名臣,才是最适合的人选。

    李斯心中暗喜,欣然走了出来,到了殿心,代替了昌平君后,先依足礼数,才油然奏道:“统一天下,乃我大秦国策,此事当无人心怀异议。惟施政有若怒海C舟,稍一不慎,重则舟覆人亡,轻亦民变祸连,故绝不可C之过急,其要在体察民情,因情施政。”

    蔡泽显然一点都看不起李斯,带点不屑口吻道:“老臣等在仲父指示下,遍察我大秦各郡,因地制宜,厘定赋税,总不会疏忽从事,长史大人实在过虑了。”

    吕不韦捋须笑道:“长史大人若有机会亲体政情,方能明白本仲父今次呈上储君的建议书,实是穷无数人力物力而得来千锤百炼的成果,我大秦之兴,尽在其中矣。请储君太后赐准,好立即推行。”

    众臣纷纷附和。

    昌平君等则眉头大皱。

    只有项少龙心中笃定,知道李斯必有反击妙法。

    果然李斯从容笑道:“所谓体察民情,必须有实据支持,始能令人信服。若照仲父提议,诸郡之中,以巴、蜀两郡增税最苛,此便是万万不可行。”

    吕不韦想不到李斯竟敢公然顶撞他这个旧老板,色变不悦道:“富者增之,贫者减之,此乃赋税之金科玉律,巴蜀乃天府之地,我大秦贫其富,用兼天下。长史何有此言?”

    李斯丝毫没有被他的疾言厉色吓倒,好整以暇地昂然辩道:“巴蜀不但是我大秦根本,还是战咯重地,其地兵甲上右由岷江顺流而下,五天可达楚郢,乃统一西南和伐楚的必争之地,为能巩固巴蜀,必须因情施政,政采优宠之策。但微臣却在仲父的建议书看不到此点。”

    顿了顿更胸有成竹般道:“要知巴蜀虽资源丰富,却是地广人稀,民智较低,很多地方还是处于刀耕火种的原始阶段,若骤增其赋,恐怕一旦超过其负担能力,反因加得减。其次巴蜀土著种族众多,勇悍善战,若激起民变,纵能平定,亦必大伤元气,加深仇隙。故不若减免赋租,使人心所向,始是上策。微臣之议,立足点在于巴蜀的战咯性更胜于其经济上的考虑,请储君、太后和仲父明察。”

    小盘龙目立时亮了起来,奋然道:“李卿所言有理,先送富于民,然后再取富于民,始是正路。争天下岂在乎一年两年之短长。何况左相言及郑国渠耗费一事,绝非九牛一毛,若抽空了巴、蜀两地资源,会激起民变,那寡人就真的愧对先王了。”

    项少龙暗暗叫绝。

    李斯厉害处就是改由战略方面批评吕不韦,且集中弹药只攻一点,但却予人感觉到整份建议书都是处处漏D,皆因未能真的体察民情之故。

    小盘更不愧未来一统天下的名主,打蛇随G上,借机以郑国渠来否定吕不韦的增税政策,他这么说出口来,除了吕不韦等有限几人外,谁还敢坚待异议。

    吕不韦仍未有机会说话时,李斯续道:“现今初得东三郡,只是减税,仍未足以安民,微臣之议,最好能减轻刑罚。我大秦目下不患无刑,而是患刑重。盗一钱者重罚,知情不报者又罪同,启罪重罚,刑何以苛,对巴、蜀等蛮夷众多又或新郡新民之地,刑苛只会酿成民变,于我大秦一统天下大大不利。”

    这番话已超出了吕不韦建议书的范畴,但在一统天下这大前题上,却没有分毫离轨,显示出李斯的瞻瞩,实非吕党能及。

    吕不韦双目凶光连闪,手足无措时,李斯侃侃续言道:“富国之策,千变万化,但万变不离其宗,用之得所是也。像巴、蜀之地,地广人稀,人才缺乏,但如能徙富民于巴蜀,刺激工商、固我本土,两地振兴有望。我大秦始能得其利,才足用之以并天下。”

    小盘闻之大喜,拍案叫绝道:“李卿之言对极。众卿还有何话可说?”

    吕不韦等措手不及,脸脸相觑,无词以对时,出乎众人料外,缪毒离座而出,跪伏地上,恭敬道:“李大人之贤,可比商鞅而尤有过之。微臣斗胆请储君破格赐准李卿,依仲父之议,重新厘定赋财之策,请储君明鉴。”

    此语一出立时全殿哗然。

    只有项少龙明白缪毒如此帮手,实是要报吕不韦昨夜的三箭之仇。

    吕不韦双目厉芒电S,狠狠瞪着缪毒,恨不得把他生吞下肚。

    王绾等此时方知一向低调的李斯的高明手段。

    自入秦以来,李斯此时此刻才吐气扬眉,大放异采,奠定了以后屹立不倒的政治地位。

    小盘那还不知机,忙向朱姬请示。

    朱姬虽觉得这样摆明削吕不韦的权势,大是不妥,但却不能不支持缪毒,点头道:“皇儿看着办好了。”

    小盘大感痛快地欣然道:“李卿立即着手进行此事,完成后须一式二份,分别呈上寡人和仲父,待寡人和仲父商量后,再在廷上商讨。”

    项少龙心中暗赞,小盘虽是明削吕不韦之权,但却予了吕不韦下台的机会,保存了少许颜脸。

    此时人人目光均集中到吕不韦身上,看他是否肯接受。

    吕不韦显然理屈词穷,再难找到驳斥李斯的说话,不过他终是头老狐狸,竟仍能呵呵笑道:“长史大人果然不负本仲父所望,为我大秦立下大功,理该奖赏,不若就到本仲父处来来,负责赋役之务,使长史得以尽展抱负。”

    小盘微微笑道:“仲父所言甚是,不过寡人心中早有更适合李卿的职位,春祭时会有公告。”

    接着朗声道:“今天到此为止,其他事留待明天禀上,退廷!”

    项少龙醒觉过来,才知早过了与邱日升约好的午时了。

    这回廷议出奇地精彩,亦出奇地冗长,足有五个时辰,亦即十个小时。

    第七章 高手云集

    小盘打了场漂亮的胜仗,心情大佳,邀了一批心腹大臣共进午膳,除桓奇提早离开咸阳未能参与外,连正兴高采列在殿外苦候项少龙去武士行馆闹事的滕荆两人都邀来了。

    尚有王齿、王陵、昌平君兄弟、李斯当然是座上客。

    午宴在后宫的内廷举行,没有了朱姬,小盘要怎样就怎样,痛快之极。

    宫娥奉上酒馔后,立被赶了出去,好让众人可畅所欲言。

    小盘和各人衷心赞赏了李斯后,轮到项少龙把昨夜发生的事情原本本详细道出。

    听到吕不韦玩的把戏时,王齿勃然大怒道:“这么说以前鹿公和徐先指责吕贼毒害先王之事,非是无的放矢了。现在竟敢故技重施,不若我们先发制人,把吕贼和J党杀个半个不剩,请储君赐准。”

    小盘叹了一口气,道:“若可以如此容易,寡人早把他召人宫内,令人把他杀掉。只是现在吕党势大,又有杜璧、蒲鹄等人虎视眈眈,乱事若起,杜璧等勾结外人作乱,首先东三郡就难以保存。最忌的尚有蒙骜,一天不削去他军权,吾等仍未可轻举妄动。”

    王陵这稳重派也道:“现今之计,最佳莫如待黑龙出世,再捧缪毒以制吕不韦,双管齐下,才是妙策。”

    说到一半,只见李斯等朝他猛打眼色,才醒觉过来,立即脸如死灰。

    王齿果然愕然道:“什么黑龙出世!”

    小盘曾有严令,禁止任何人透露黑龙之事,现在王陵发觉说漏了口,自是吓得脸无人色。

    小盘笑道:“陵卿不用介怀,但只此一趟。”

    王陵松了一口气,离席跪叩谢罪。

    项少龙见小盘威势日增,既惊又喜,自己都弄不清楚那感受。

    小盘亲向王齿解释了这事后,王齿大喜向项少龙赞道:“只有少龙才有这种妙想天开又确切可行的妙计,以缪毒牵制吕不韦更是妙不可言。刚才已有实例。异日任缪毒声势如何增大,阉狗始终是阉狗,不能像吕不韦般收买人心,就算他三头六臂,也绝飞不出老将的指缝。”

    王齿乃蒙骜外掌握最大实力的大将,自不会把缪毒放在眼内。

    吕不韦的厉害皆因在文武两方都生了根,若在尚未部署妥当时动摇了他,必出乱子。而缪毒说到底只是朱姬的男宠,除去他并不会带来什么后果,充其量只是一场动乱吧了;尤其现在小盘安C了茅焦到他身旁,还怕他乱得出什么样儿来。

    昌平君冷哼道:“反而邱日升是个祸根,少龙你横竖下午有闲,虽答应缪毒不杀他,但挫挫他的威风亦是快事。”

    项少龙到现在仍弄不清楚武士行馆的意义,顺口问了起来。

    王陵道:“行馆之风,实是由阳泉君自楚国引入我咸阳来的,主要是训练剑手,以供公卿大臣雇用,乃武士晋身官途的捷径,故颇为兴旺。亦有公卿大臣把子女送往行馆受训。少龙对上邱日升时,切勿掉以轻心,因行馆常要应付各地来的剑手挑战,邱日升能稳坐馆主之位,确有真材实学。”

    小盘笑道:“他难道比管中邪更高明吗?”

    众人一想也是,举杯痛饮。众人话题转往三大名姬上,谈谈笑笑,到午膳完毕,项少龙酒饱食足,那还有兴趣去找邱日升动手动脚而又不能杀他,遂回官署去了。

    酒意上涌时,项少龙就在官署睡了个午觉,醒来时,荆善来报,内史府有人找他。

    项少龙出厅一看,原来是缪肆。滕翼正在有好气没好气的听他说话,见顶少龙来到,忙借机遁走了。

    缪肆见到项少龙,一面谄媚道:“小弟今趟是奉兄长之命而来,专程约大将军到内史府出席晚宴。”

    项少龙暗中叫娘,难道今晚又要面对缪毒捱他妈的一个晚上。连忙在动脑筋找借口推辞。

    缪肆俯近了点,故作神秘道:“今晚兄长约了三绝女石素芳来喝酒,自然不可漏了大将军的一份哪。”

    项少龙脑际立时“嗡”的一声,乱成一团,说再不动心,就是骗人了。

    像石素芳和“柔骨美人”兰宫嫒那类罕有的绝色,纵是敌对的立场,但若能有机会接触,包括他项少能在内,实没有多少个男人能拒绝。

    缪毒当然不会那么大方,肯制造他项少能与石素芳亲近的机会,其中定有例如石素芳指定须他出席,才肯答应这次邀约等一类的条件,想到这里,不由大感自豪。

    唯一的问题,是昨晚才到醉风楼胡混了一晚,今夜又去见石素芳,娇妻们会怎样看自己呢?

    项少龙叹了一口气道:“令兄好意,恕我无福消受了。因今晚我要在家中陪伴妻儿,请告诉令兄,我项少龙觉得他很够朋友就是。”

    缪肆脸色微变,显得非常失望,显见顶少龙所猜的虽不中亦不远矣。

    缪肆落足嘴头仍不得要领后,无奈走了。

    项少龙心里忽地强烈的思念着家中的娇妻爱儿,忙返家去了。

    回到乌府,纪嫣然差不多同一时间回来,原来是到了渭水C演后天便要“献世”的黑龙。

    田氏姊妹欣然侍候他两人沐浴更衣,其中旖旎妙境,难以尽述。

    与娇妻爱儿在后园里享受黄昏前和煦的阳光时,项少龙早把石素芳一事抛诸九霄云外。

    不知是否年岁长了,又或经历过太多生离死别的打击,他现在非常恋栈那暖得人心都要融化了的家庭之乐。

    与纪嫣然、赵致和乌廷芳三位娇妻闲话家常,看着田贞、田凤两女与刚学晓走路的项宝儿在草地上嬉玩,那种乐趣实非任何东西所能替代。

    乌廷芳可能由铁卫处得来消息,知到早朝中,曾有争吵之事,问了起来。

    项少龙怎会隐瞒她们,把早上发生的事一并说了出来,还告诉她们今晚推掉了可与石素芳共膳的机会。

    乌廷芳奇道:“项郎不怕开罪了缪毒和那位没有任何男人不想亲近的美人儿吗?只看柔骨女兰宫嫒的姿色,可想见石素芳的才艺了。”

    项少龙此时与三女坐在亭内,田氏姊妹和项宝儿的笑声,不时由亭外的草地上飘送耳内,心中充盈着幸福的感觉,衷心诚意地道:“只要有三位贤妻任何一位相伴,我项少龙已心满意足,何况现在竟得老天爷开恩,教我区区凡夫得拥三位来自天上仙界的仙子,我项少龙还怎敢另有妄求呢?”

    三女娇躯同时轻颤,美目缠来,亮出炽热情火。

    赵致心迷神醉道:“得夫如此,妾复何求,与项郎在一起,每天都像刚开始相恋那样子,啊!致致开心得不知怎么说了。”

    纪嫣然叹道:“可惜清姊到了蜀郡去,否则这一刻就更完美无缺了,真希望夫君大人永远不用出征,离别的滋味真不好受。”

    秦军法纪,出征的将士均不可带同妻妾,故出征是所有妻子最害怕的事。

    项少龙想起战争的残酷,深深叹了一口气。

    乌廷芳移了过来,坐入他怀里,搂上他脖子道:“少龙今趟爽约,邱日升必振振有词,会说你怕了他呢!”

    纪嫣然情动起来,到了他身后,伏到他虎背上去,柔声道:“只要见过我们大将军百战刀法的人,只会认为邱日升不知行了什么好运呢。哼!我纪嫣然已对国兴手下留情,这些人仍不知感激,夫君大人若往武士行馆时,嫣然也要去!”

    项少龙豪兴大发道:“那不若就明天朝会后去找他算帐吧!”

    乌廷芳和赵致同时叫好时,纪嫣然“哎哟”一声道:“要晚点才行!储君要人家明天到王宫教他读书,唉!清姊不在,只好由嫣然顶替。听说清姊对储君是很严苛的,但我却是不行!要我板着脸孔实在太辛苦了。”

    项少龙这才记起她也被封了作太傅。

    同时心生感触。

    小盘虽没有表现出来,但事实上他对亡母妮夫人的思念,是深刻之极的创痛。

    故而极需代替的对象,先是朱姬,按着是琴清。现在则是纪嫣然了。

    否则以他现时的才智,那须旁人来教他读书呢?

    乌廷芳吻了项少龙的脸颊,香软的红唇,虽只蜻蜓点水的一触,已令他舒服心甜得直沁心脾,只听这仍像少女般娇痴的美妻子柔声道:“项郎知否清姊在巴蜀有很大的生意,清姊对赚钱是非常有本事的。”

    项少龙对琴清的出身来历一直很模糊,只知她是王族的人,大讶下追问起来。

    此事纪嫣然最是清楚,答道:“清姊本是巴郡大族,其祖得丹砂之X,可作药物和染料之用,故累数世之积,到清姊时琴族已成巴郡的首富。秦人为与其修好,遂以王族显贵向清姊提亲。却想不到丈夫婚礼刚成,便要领兵出征并客死异地,清姊为了躲避其他权贵的纠缠,返回巴蜀,主理生意,做得有声有色,到储君由赵返秦,方在华阳夫人提议下,返回咸阳,作了储君的太傅,更遇上你这多情郎君,致再陷情关。”

    项少龙这才明白琴清的身分地位为何这么超然,不但因华阳夫人和小盘的宠信,更因她在巴蜀有家族作大靠山。

    正如李斯所说,对巴蜀这种地方势力庞大的特殊地区,只有采怀柔的政策才行。

    同时亦明白了她为何与华阳夫人这来自楚国的美女关系如此密切,皆因巴蜀地近楚境,像琴族那种富甲一地的大族,自然与楚王朝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娶得琴清,不但可得到这千娇百媚的人儿,还可得到她庞大的家财,问谁都眼红。所以琴清才不敢公然和自己相爱。

    即使琴清之嫁来咸阳,成为王族,底子里仍是一项充满政治味道的婚姻交易。

    神思飞越时,乌光来报,国兴来找他。

    项少龙叹了一口气,走出亭外,抱起项宝儿亲了亲他的小脸蛋后,才交给田贞,往大厅去见国兴。

    正在喝茶的国兴见他来到,竟跪了下来连叩三个响头,吓得项少龙忙把他扶了起来,心中明白道:“国先生折煞项某了。”

    两人坐好后,国兴苦笑道:“今趟卑职来此,本是不怀好意的。”

    项少龙心知肚明他有投诚之意,但已学晓了不轻易信人,微笑道:“副统领是否奉邱馆主之命来寻我项少龙晦气呢?”

    国兴显然和邱日升在拗气,冷哼道:“他凭什么来找大人晦气,今天大人因朝会迟了,他表面虽装出不满状,其实谁都看出他是如释重负,还趁机和蒲鹄溜了到郊外打猎,我们都知他是怕项大人会寻上门去。看过项大人的百战刀法后,谁还有胆量来捋项大人的虎须?项少龙讶道:“那他为何又着你见我?”

    国兴愧然道:“实不相瞒,我们本都是暗中为二王子出力的人,行馆的开支亦是由蒲鹄暗中支持,否则没有了阳泉君,早关门大吉了。但表面上却不得不依附内史大人,吕不韦数次要取缔行馆,都由内史大人一力架着。”

    又叹了一口气道:“吕不韦很有办法,把我们的武士大量吸纳了过去,又明里暗里表示朝廷不会选用我们训练出来的人。累得我们银根短缺,到缪大人关照我们后,行馆才略有起色。”

    项少龙知他不明白自己和缪毒的关系,故说到缪毒时,语气尊敬,小心翼翼。

    在目下的情况,他当然不会把实情透露给国兴,点头道:“国兄以后有什么打算?”

    国与再扑跪地上,叫道:“国兴以前做了很多对不起项爷的事,又曾以卑鄙手段伤了荆爷,罪该万死。只希望以后能将功赎罪,为项爷尽心尽力办事,死而无悔。”

    有了伍孚的教训,项少龙再不会因对方几句话而尽信不疑。先把他扶起来,通:“国兄有话好说,再不要如此了。”

    国兴激动道:“自那天纪才女手下留情,我国兴已想了很多天,现在咸阳城谁不知项爷义薄云天,薄己厚人,项爷请让小人追随你吧!”

    项少龙苦笑道:“原来我的声誉那么好吗?”

    国兴道:“项爷两次有机会当丞相都轻轻放过,又提拔了李斯、桓奇和昌文君,对由邯郸随你来的旧人恩宠有加,义救燕国太子丹,豪事义行不胜枚举。我们早心中有数。只因被私利蒙蔽了眼睛,但纪才女那几枪使我完全惊醒过来,只望能追随项爷左右,再不用整天与人勾心斗角,更不用愁明天会给那个人出卖了。”

    项少能认真考虑了一会后,点头道:“好吧!我便如你所愿,但记着我绝非可轻易欺骗的人,若发觉你有一字口不对心,立杀无赦。”

    国兴大喜,扑往地上。

    项少龙让他叩了头后,命他坐好,道:“刚才你似乎有些话想告诉我,究竟是什么一回事?”

    国兴柙色凝重起来,压低声音道:“这些事我完全是凭一些迹象猜测出来的,因为我尚未有资格参与杜璧、蒲鹄和馆主他们的密会,可是有很多事却须交下来由我们去做,所以才给我猜了个大概出来。”

    项少龙是经惯风浪的人,淡然道:“说吧!”

    国兴道:“他们应订下了周详的计划,好让二王子取储君之位而代之,关键处仍在东三郡,蒲鹄虽是秦人,但一向在秦赵间左右逢源,加上家族势力庞大,又分别与赵王室和我大秦王室通婚,放在两地都有根深蒂固的影响力,若非他大力支持,二王子亦不能到那里落地生根。”

    项少龙恍然大悟。

    就像异人是吕不韦的奇货,成乔就是蒲鹄这另一大商家可居的奇货了。

    当年谁都想不到小盘可回来霸占了成乔的储君之位,所以蒲鹄、杜璧、阳泉君等一直全力巴结秀丽夫人和成乔。

    岂知小盘成功离赵返秦,立时粉碎了他们的美梦。

    初时他们可能仍不大看得起吕不韦这商家,到阳泉君被吕不韦害死,才知形势不妙,但他们亦无法转舵,而唯一的出路就是助成乔把王位夺回来。

    若小盘的朝廷稳若泰山,他们当然难有可乘之机,偏是日下的秦廷分裂成储君党、吕党和缪党三大势力,互相倾轧,于是蒲鹄等就蠢蠢欲动。

    国兴续道:“蒲鹄最厉害的手段,就是勾结现在赵国炙手可热的大将庞爰,我虽不知详细情况,但听馆主的口气,庞爰正秘密连结三晋、楚人和燕人,以破吕不韦和田单的秘密结盟,同时助二王子登秦王位,而可以想像的,是杜璧必须在咸阳制造一场动乱,若吕不韦有异动,那就更好了,因为那必会引致秦国军队的分裂,那时定会有将领投往二王子的旗下去,配合赵人的支援,声势就大大不同了。”

    项少龙暗感自豪,自己早先的猜想,正是和现在国兴所说的相差不远,只没想到庞爰正密密筹备另一次楚、燕、赵、魏、韩联盟的密谋。

    同时亦暗自神伤,李园、龙阳君、太子丹虽和自己称兄道弟,但在国对国的情况下,一点个人间的私情都不存在。

    现实就是那样残酷的了。

    国兴沉声道:“要制造一场大乱,最佳莫如把项爷刺杀,那时人人都把账算到吕不韦的身上去,后果就可以想见了。”

    项少龙微笑道:“想杀我的人绝不会少呢!”

    国兴正容逋:“项爷切勿轻忽视之,蒲鹄和庞爰筹备良久,在各地招揽了一批奇人异士,又集中在赵国训练刺杀之术,现在正分批潜来咸阳,其中有三个人就是由我亲往接应,都是第一流的好手,其中一人叫‘赤脚仙’寇烈,乃楚墨近二十年最出类拔萃的高手,只看他竟穿上鞋子,便知他抱有不惜殉身以刺杀项爷的决心。”

    项少龙倒抽了一口凉气,若整天都要提防这样一批死士来行刺自己,做人还有什么乐趣,问道:“蒲鹄那个歌舞团,是否亦暗藏刺客呢?”

    国与道:“应该是这样了,不过我所知有限,故并不太清楚。”

    项少龙道:“你接应的那三个人,现在是否仍和你保持联络?”

    心中同时感到,楚国肯派人来参与这趟刺杀自己的行动,必领得李园同意,那岂非李园也要杀他吗?顿时心中不舒服起来,再不敢推想下去。

    但忍不住又猜想起来,李园要杀他还没有什么,若龙阳君也要杀他,他项少龙使很难消受了。

    或者此是各地剑手的个别行动吧!

    国兴答道:“掩护他们入城后,他们便自行隐去。”

    顿了顿又道:“我们的行馆亦来了几个生面人,当了馆主的贴身随从,看来都是隐藏了真正身分的高手。”

    项少龙暗叹这就叫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现在秦人成了东方诸国的公敌,在战场既讨不了好,惟有潜进来搞颠覆,这类事古今如一,并没有分别。

    国兴道:“今趟我奉邱馆长之命来此,是要约期再战,不过却是在十五日后,我猜他以为有这段日子,那批死士该可成功刺杀项爷了。”

    项少龙道:“那就告诉他,项某人要到时看心情才赴约好了。嘿!你在这里逗留了这么久,不怕他们起疑吗?”

    国兴笑道:“我会推说项爷摆足架子,累我苦候了半个时辰吧!回去后,我尽量刺探有关刺客的消息,再设法通知项爷。”

    项少龙拍了拍他肩头,道:“要通知我还不容易吗?快点来报到帮手吧!国副统领。”

    两人相视大笑,国兴才欢天喜地离开了。

    回到内堂,把事情告诉了三位娇妻,着她们出入小心后,纪嫣然道:“他们的目标并不是你,而是政储君,说要杀你只是掩人耳目的烟幕吧!”

    项少龙如梦初醒地一震道:“我真糊涂,只要杀了储君,才会立即引起真正大乱,成乔亦可名正言顺地成为继承人。”

    说真的,此时他反而放下心来,因为若小盘死了,历史上就没有秦始皇,中国恐怕亦不会出现。

    纪嫣然道:“此事我们必须采取主动,只恨城卫被紧握在管中邪手中,否则事情就易办多了。”

    项少龙正沉吟时,铁卫来报,缪毒大驾光临。

    项少龙苦起脸来时,乌廷芳笑道:“若推辞不了,就敷衍他一晚吧!我们最信任项郎的。”。

    项少龙叹了一口气,出去见缪毒。

    第八章 三绝名姬

    缪毒站在厅中处,陪他的还有韩竭和四名亲卫。

    陶方负起招呼之责,见顶少龙来了,才退入内厅。

    缪毒劈面叹道:“少龙你怎可这么不够朋友?”

    项少龙与韩竭等打个招呼后,把他扯往一旁低声道:“这种美人儿,小弟还是不接触为妙。昨晚那金老大故意在我们两兄弟面前暗示石素芳对小弟有意,摆明是要引起缪兄嫉忌之心,更使我深感戒惧,所以才要推了今晚的约会,缪兄明白了我的苦心吗?”

    缪毒愕然半晌后,老脸一红道:“我倒没有想过这点,嘿!石素芳充其量不过是较难弄上手的艺妓,何来资格离间我们,项兄不要多心了。”

    项少龙心知肚明他是言不由衷,亦不揭破,低声道:“照我看这是蒲鹄的毒计,千万不要小看美丽的女人,可使人连国家都亡了,妲己褒姒都是这种能倾国倾城的尤物,有时比千军万马更厉害,更使人防不胜防。照我看,若我到贵府赴宴,石素芳必会作状看上了我,同时又勾引缪兄,倘我们心中没有准备,你说会出现怎么样的情况呢?”

    缪毒既充了好汉子,自不能半途而废,硬撑道:“少龙放心好了,我缪毒可说是在花丛里打滚长大的人,什么女人未遇上过。她来媚惑我,我自有应付的手段,保证不会因她而伤了我们的感情。哈!不若我们拿她来作个比试,看谁可把她弄上手,但却绝不准争风妒嫉,致着了蒲鹄的道儿。若能俘掳了她的芳心,就可反知道蒲鹄暗里的勾当了。”

    项少龙心中暗笑,知道缪毒始终不是做大事的人,见色起心,不能自制。哈哈一笑道:“这就是我要推了缪兄今晚酒局的理由,俾可让缪兄施展手段,把石素芳弄上手。”

    缪毒叹道:“现在我当然不会怪责少龙,只是石素芳指明要有少龙在,才肯来赴宴,以她一向的脾性,到时拂袖就走,岂非扫兴之极。”

    项少龙正容道:“看!这就是蒲鹄设的陷阱了,不愁我们不上当。你究竟要我怎么办?”

    缪毒有点尴尬道:“我现在更希望少龙能走上一趟。看看石素芳可弄出什么把戏来,说不定我会弄点药给她尝尝,使蒲鹄偷J不着反蚀把米。”

    项少龙暗骂卑鄙,不过想起自己亦曾喂过赵后韩晶吃药,虽不成功,亦不敢那么怪责缪毒了。因为说到底石素芳都是不安好心。道:“若这么容易弄她上手,她早被人弄上手很多趟了。这种出来抛头露脸的女人,自有应付这些方法的手段,给她揭破,反为不妙。”

    缪毒拉着他衣袖道:“时间无多,少龙快随我去吧!”

    项少龙在“盛情难却”下,只好随他去了。

    离开乌府,所取方向却非缪毒的内史府,项少龙讶然诘问,缪毒叹道:“早先知道少龙不肯来,我便使人通知蒲鹄,由他去探石素芳的心意,岂知她立即说不来了。嘿!所以我不得不来求少龙出马。现在是到杜璧在咸阳的将军府去,至于石素芳是否肯见我们,仍是未知之数。”

    项少龙暗忖男人就是天生的贱骨头,美丽的女人愈摆架子,愈感难能可贵。缪毒一向在女人间予取予携,现在遇上一个不把他放在眼内的石素芳,却反心痒难熬。

    和蒲鹄接触多了,愈发觉这人手段厉害。

    项少龙经过这些年来在这古战国时代中挣扎浮沉,又不时由纪嫣然这才女处得到有关这时代历史方面的知识,已非初抵贵境时的糊里糊涂了。

    更因他是来自二十一世纪的人,故能从一个更超然的角度去看待这时代的一切。

    三晋建侯和商鞅变法可说是眼前这时代的大转折时期,变化之急剧,即使后来的二千多年,除了鸦片战争后列强侵华那段凄惨岁月,亦难有一个时期可与之比拟。

    在这大转变的时代里,春秋诸霸先后蜕去封建的组织而成君主集权的战国七雄。而更重要的是好些在春秋末叶已开始的趋势,例如工商业的发达、都市的扩展、战争的激化、新知识阶级的崛兴、思想的解放,到此时都加倍显著。

    其中最影响这时代的就是人商家大企业的出现。

    这些跨国的新兴阶级,凭着雄厚的财力,跑南奔北、见多识广,又是交游广阔,对政治有着无可比拟的影响力。

    表表者当然是有异人这奇货可居的吕不韦,其他如自己的太岳乌氏,铁冶成业的郭纵,以及正密谋推翻小盘的蒲鹄,都是可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叱吒风云由商而起的大商家。

    甚至琴清亦因承受了获利数世的丹X,而成了秦室王族,可独立自主,保持贞洁,得到秦人敬仰,若换了是个普通女子,有她那种美丽,早成了不知那个权贵的姬妾了。

    而为了应付战争和政治的竞赛,文与武逐渐分途,一切都开始专业化起来。

    像王翦和李斯便是两个好例子。若要把两人的职权调换,保证秦政大乱,而匈奴则杀到了咸阳来。

    专业化之风吹遍各地,就兵士来说,战国之兵再非像春秋时临时征发的农民兵。

    至乎有像渭南武士行馆那种团体的出现,专习武技和兵法以供统治者录用。

    所以无论外战内争,其激烈度和复杂性均非以前所能比拟。

    小盘日后之所以能统一六国,皆因其出身奇特,使他没有一般长于深宫妇人之手的继承者诸般陋习,才能在这变化有若奔流湍激的大时代脱颖而出,雄霸天下。

    不过像他这种雄材大略的人确是世所罕有,所以他死后再没有人可压下这种种的力量,致大秦朝二世而亡,非是无因。

    思量间,已到了位于城西杜璧的将军府大门外。

    项少龙这时也很渴望可再见到石素芳,美女的引诱力确是非凡,纵然明知她心怀不轨,但仍忍不住想亲近她。

    这正是蒲鹄此计最厉害的地方。

    成功的商家最懂揣摩买家顾客的心意,实是古今如一。

    大厅正中,摆了一围方席,绕着这方席设了六个席位。

    项少龙较喜欢这种团团围坐的共席,倾谈起来较为亲切。

    杜璧亲自把项少龙、缪毒和韩竭三人迎入厅内,众卫都留在上进,另有专人招呼。

    杜璧的态度是前所未有的热烈,使人很难想像他以前冰冷和吝于言笑的态度。

    项少龙自然知道他的心意。

    假若他们真能刺杀小盘,又成功嫁祸给吕不韦,便可设法争取项少龙这集团的人过去,因为那时成乔已变成合法的继承者。

    那时王齿、王陵等人在无可选择下,亦只好支持成乔。

    至于缪毒,一来他现在很有利用价值,二来杜璧根本不大把他放在眼内。像王齿般不信他能弄出什么大事来,所以才一并巴结。

    缪毒最关心的是石素芳是否会出席,问道:“石小姐……”

    杜璧笑道:“内史大人放心好了,蒲爷已亲自去向石小姐说话。唉!女人的心事真难测,她其实对内史大人也有很好印象的,只是有点恼项大人爽约,才摆摆架子吧!内史大人切勿见怪。”

    缪毒得回少许面子,回复了点自信,登时轻松起来。

    此时蒲鹄来了,隔远打出一切妥当的手势,杜璧忙邀各人坐下来,只空出项少龙和缪毒中间的位子,当然是留给石素芳的。

    俏婢们先奉上酒馔,又有美丽的女乐师到场助兴,弦管并奏。不旋踵舞姬出场,妙舞翩翩,可惜项少龙、缪毒和韩竭三人均志不在此,无心观赏。

    舞罢,众姬和乐师退出大厅,只剩下侍酒的六个华衣美女,都是上上之姿。

    比起这来,咸阳的公卿大臣,除吕不韦外,没有人及得杜璧。

    韩竭顺口问道:“蒲爷在咸阳有什么生意呢?”

    蒲鸽笑道:“有少龙的岳丈大人在,那到我来争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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