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项少能把久违的宝刀从鞘内拔出,左手持鞘,右手持刀,信心倍增。
“当!”
出乎曹秋道意料之外,项少龙以刀鞘子硬挡了曹秋道一剑,接着健腕一挥,唰唰唰一连叁刀连续劈出,有若电打雷击,威势十足,凌厉至极。
曹秋道吃亏在从未应付过这种利于砍劈的刀法,更要命是对方先以刀鞘架着他的剑,才疾施反击。
不过他并没有丝毫慌张失措,首次改攻为守,半步不让的应付项少龙水银泻地般攻来的刀浪。
刀剑交击之声不绝于耳。
项少龙感到对方便像一个永不会被敌人攻陷的坚城,无论自己的刀由任何角度攻去,对方都有办法化解。这感觉对他的心志形成一股沉重压力。但自己能使他只可固守在一个狭小的空间,已足可自豪。
项少龙一声长笑,再劈出凌厉无匹的一刀后,才往后退去,叫道:“第几剑了?”
曹秋道愕然止步,这才记起早过了十剑之约。
项少龙顺手捡起血浪,穿窗逃逸。
第八章 生死边缘
走了十来步,项少龙双腿一软,倒在雪园里,中剑处全是斑斑血渍,渗透衣服,这时始感到剧痛攻心。
他勉力爬起来,脑际一阵晕眩,自知刚才耗力过巨,又因失血的关系,再没有能力离开这里。
假若留在这天寒地冻的地方,明天不变了僵直的冰条才怪。
远方隐有人声传来,看来是两人的打斗声,惊动了宫内的人,只因曹秋道的严令,故没人敢过来探查吧!
项少龙取出匕首,挑破衣衫,取出肖月潭为他旅途预备的治伤药敷上伤口,包扎妥当,振起精神,爬了起来。
先前的人声已然敛去,一片沉静。
项少龙把血浪弃在一处草丛内,把百战刀绑好背上,忍着锥心的痛楚,一步高一步低的往外围摸去。
经过了数重房舍,项少龙再支持不住,停下来休息。心想这时若有一辆马车就好了,无论载自己到哪里去,他都不会拒绝。以他目前的状态,滑雪回咸阳只是痴人作梦。
想到这里,忙往前院的广场潜去。
照一般习惯,马儿被牵走后,车厢都留在广场处,他只要钻进其中一个空车厢,捱到天明,说不定可另有办法离开。
片刻后他来到通往前广场的车道上,四周房舍大多乌灯黑火,只其中两三个窗子隐透灯光,不知是哪个学士仍在灯下不畏严寒的努力用功。
项少龙因失血耗力的关系,体温骤降,冷得直打哆嗦,举步维艰。
就在这刻,车轮声由后传来。
项少龙心中大讶,这么夜了,谁还要乘车离宫呢?忙躲到一旁。
马车由远而近。正是韩竭的座驾,项少龙还认得那御者的装束。
项少龙叫了声谢天谢地,趁马车过时闪了出去,奋起余力攀上车顶,任由车子将他送返临淄古城。
当夜他千辛万苦才摸近听松院,倒在席上立即不醒人事,直至日上三竿,仍卧在原处,唤醒他的是肖月潭,骇然道:“你的脸色为何这么难看?”
项少龙苦笑道:“给曹秋道刺了一剑,脸色怎会好看。”
肖月潭失声道:“什么?”
项少龙把昨晚的事说出来,然后道:“现在终于证实了两件事,首先是凤菲的情郎确是韩竭,其次就是韩闯出卖了我。”
肖月潭苦恼道:“以你目前的状态,能到哪里去呢?”
项少龙道:“有三天时间我就可复原,届时立即远走高飞,什么事都不管。”
肖月潭道:“让我去告诉其他人说你病了。这三天你尽量不要离开听松院,这里总比外面安全。”
项少龙苦笑道:“希望是这样吧!”
肖月潭走后,项少龙假装睡觉,免得要应付来问病的人。
午未之交时,肖月潭回来为他换伤药。低声道:“真奇怪,稷下学宫那边没有半点消息,好像昨晚从未发生过任何事情,但至少他们该传出百战刀不见了的事。”
项少龙沉吟道:“你看曹秋道会杯猜出昨晚偷刀的人是我项少龙呢?”
肖月潭拍腿道:“该是如此,只有惯用百战刀者才可把该刀的威力发挥得淋漓尽致,亦只有项少龙方可把曹秋道杀得一时难以反击。”
旋又皱眉道:“若曹秋道把你在此地的事告诉齐人,将使事情变得更复杂。”
项少龙道:“横竖我都要走的,有什么大不了。最精彩是没有人敢明目张胆来对付我,像韩闯便要假借他人之手夹杀我。”说到这里,不由叹了一口气。被好朋友出卖,最今人神伤心痛。
肖月潭明白他的感受,拍拍他道:“李园他们有没有遣人来探听消息?”
项少龙摇头道:“照道理李园知道我曾找他,怎都该来看看我有什么事。”
肖月潭沉吟片刻,道:“或者他是问心有愧,羞于面对你。唉!曹秋道真的那么厉害吗?”
项少龙犹有余悸道:“他的剑术确达到了突破体能限制、超凡入圣的境界,我对着他时完全一筹莫展,只有挨打的份儿。”
肖月潭道:“你知否一般所谓高手与他对阵,连站都站不稳,不用动手就要掷剑认输。”
项少龙感同身受道:“我也有那种感觉。”
肖月潭思索道:“假设打开始你用的是百战刀,胜负会是如何呢?”
项少龙苦笑道:“结局可能是连小命都不保。”
肖月潭讶道:“你这人是真正的谦虚,且不把胜负放在心上。照我看你落在下风的最大原因,是因知道被好友出卖,心神震荡下无法凝起斗志,又一心想溜,所以发挥不出平时一半的实力。假若换了环境,用的又是百战宝刀,你当是曹秋道的劲敌。”
项少龙的自信早在昨晚给曹秋道打跑,叹道:“现在我只想有那么远逃那么远,以后都不再回来。以前无论在多么凶险恶劣的情况下,我都没有想过会死,但曹秋道那把剑却似能不住撩起我对死亡的恐惧。剑道达到这种境界,确是使人惊佩。”
肖月潭叹了一口气,岔开话题道:“凤菲来过没有?”
项少龙答道:“所有人都来过,就只她不闻不问,我对她早心淡了。”
这时董淑贞知他“醒”过来,要来见他,肖月潭乘机离去。
这美女莲步姗姗的在榻沿坐下,仲手抚上他脸颊,秀眸S出深刻的感情,幽幽道:“好了点吗?唉!好好一个人,怎会忽然病倒呢?”
项少龙很想质问她为何会搭上沙立这卑鄙小人,终还是忍下这冲动,有神没气道:“这事要问问老天爷才成。”
董淑贞忽伏在他胸膛上,悲切的哭起来。
项少龙明白她的心情,伸出没受伤的左手,抚上她香肩,爱怜地道:“这岂是哭泣的时候,二小姐为了自己的命运,必须坚强起来。”
董淑贞凄然道:“我的命运,只能由你们男人来决定,现在你病得不明不白,教人家怎办?”
项少龙气往上涌,哂道:“又不是只得我一人帮你,二小姐何用凄惶至此?”
董淑贞娇躯一颤,坐直身体,泪眼盈盈地愕然道:“你这么说是什么意思,我和秀真现在只把希望寄托在你身上,绝没有三心两意。”
项少龙不屑道:“若是如此,昨天为何仍要和沙立暗通消息?”
董淑贞惶急道:“这是谁造的谣,若我或秀真仍有和沙立勾结,教我们不得好死。”
项少龙细审她的神色,知她该非做戏,心中大讶,同时省悟到池子春是沙立的人,故意说这些话,既可诬陷董祝两女,又可取得自己的信任,以进行某一Y谋。自己竟差点中计。
不过另一个头痛的问题又来了,若两女的命运全交在自己手上,他怎还能独自一走了之。但现在他是自身难保,那有能力保护她们。
董淑贞秀眸泪花打转,滚下两颗豆大的泪珠,苦涩的道:“我和秀真现在都是全心全意信任你,你……”
项少龙伸手按在她丰润的红唇上,截断她的话,低声道:“你有没有法子通知龙阳君,教他来见我。”
董淑贞点头道:“我明白了,此事淑贞可立即去办,绝不会教人知道。”
董淑贞去后,似对他不闻不问的凤菲来了。不知如何的,项少龙感到她的神情有点异样,眼神里藏着一些他难以明白的东西。
她以惯常优美动人的风姿,坐在他旁,探出右手。抚上他的额头,柔声道:“幸好只是有点热,有言先生为你诊治,很快该可痊愈。”
项少龙想起韩竭,叹了一口气道:“多谢大小姐关心,歌舞排练的情况如何了?还有五天就是齐王寿宴举行的时候呢。”
凤菲苦涩地道:“听你说话的口气,就像个陌生人般,我们的关系为何会弄成这样子的?”
项少龙这时才发觉她的鬓发有点凌乱。一副无心打理的模样,举手为她整弄秀发,顺口道:“小屏儿今天没为你理头梳妆吗?”
凤菲苦笑道:“听到你好生生一个人会忽然病倒,那还有什么心情。”
说到这里,自然地举起一对纤手拨弄秀发。
项少龙的目光首先落在她因举手而强调了酥胸玲珑浮凸的线条上,接着目光上移,立时给她纤指上精致的银指环吸引了整个心神,心中剧震。
凤菲停止了理发的动作,讶道:“你的脸色为何变得这么难看?”
项少龙心中翻起了滔天巨浪。
这银指环正是那只暗藏毒针的暗杀利器,当日在咸阳醉风楼,凤菲曾向他坦然承认有人教她以此环来毒杀他项少龙,她又将指环弃于地上,以示打消此意。现在这危险的指环忽然出现在她的玉指上,不用说是韩竭*她来杀自己,以显示她对韩竭的忠诚,难怪她的神情这么有异平常。
凤菲当然不知他看破了它的Y谋,微嗔道:“为何不答人家?”
项少龙压下心中波涛汹涌的情绪,同时大感头痛。
假若凤菲以环内的毒针来刺他,他该怎办呢?
这一针他当然不能硬捱,但若揭破,等若告诉她自己就是项少龙,这情况确是两难之局。
在他呆若木头时,凤菲扑在他胸膛上,凄然道:“为何凤菲竟会在这种情况下遇上你这个人?”
项少龙知她是有感而发,不过他关心的却是她玉指上的杀人凶器,忙一把抓着地想搂上他脖子的“毒手”,同时分她神道:“为何大小姐会看上与缪毒同流合污人呢?”
凤菲心中有鬼,娇躯猛颤,坐直身体,又把“毒手”抽回去,装出生气的样子怒道:“不要胡猜好吗?人家根本不认识韩竭。”
项少能把心神全放在毒指环上,严阵以待道:“还要骗我,大小姐想不想知道昨晚韩竭送你回来后,去了见什么人?”
他这话只是顺口说出来,但话出口时,才心神一颤。
仲孙龙不是欲得凤菲而甘心的人吗?韩竭去见仲孙龙的儿子,是否有什么问题?
凤菲“啊”的一声叫起来,瞪着他哑口无言。
项少龙放下心来,知她绝不会在未弄清楚韩竭去见的是什么人前暗算自己。微微一笑道:“大小姐若仍否认,我们就不用谈下去。”
凤菲垂下俏脸,低声道:“他去见谁呢?”
项少龙淡淡道:“是仲孙玄华。”
凤菲失声道:“什么?”
项少龙伸手拍拍她的脸蛋,含糊地道:“大小姐好好的去想吧!我累得要命,须睡他一觉。只有在梦中,我沈良方可寻找躲避这充满欺诈仇杀的人世的桃花源。”
凤菲愕然道:“什么是桃花源?”
项少龙将陶渊明的《桃花源记》娓娓道出,但人物和时代当然顺口改了。
凤菲忽地泪流满脸,想说话时泣不成声,再次扑入项少龙怀里,悲切道:“人家现在该怎办才好?”
项少龙坦白道:“此事还有待观察,韩竭去见仲孙玄华,并不代表什么,大小姐可否给点时间小人去查看查看。”
凤菲摇头道:“但他至少该告诉我会去见仲孙玄华啊!”
项少龙歉然道:“很多男人都惯了不把要做的事情说给女人听的。”
凤菲默然片晌,才幽幽道:“若换了是别人,在这种情况下,是绝不会为韩竭说好话的。唉!沈良啊!你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
项少龙苦笑道:“你还不明白吗?我只是个不折不扣的大傻瓜,明知大小姐骗我害我,仍不忍见你伤心落泪。”
凤菲坐直娇躯,任由项少龙为她拭掉泪珠,神情木然。
项少龙不知该说什么才好,幸好龙阳君来了,打破了这僵局。
当凤菲的位置换上龙阳君后,项少龙若无其事道:“我差点给韩闯害得没有命见君上。”
龙阳君骇然道:“这话怎说?”
项少龙知道龙阳君由于对自己的“感情”,绝难作伪,判断由他真不知道此事,遂把昨晚的事说出来。
龙阳君不断色变,沉吟片晌,断然道:“雪刚停了,待这两日天气好转后,奴家立即护你离开临淄。”
项少龙道:“此事万万不可,否则君上将难逃贵国罪责。我现在只想知道韩闯有没有将我的事告诉郭开。”
龙阳君道:“这事可包在我身上,现在回想起来,韩闯确曾在言语上向我试探,这贼子说的是一套,做的又是一套,其教人鄙视。”
项少龙道:“我却不会怪他,他这么做实是迫于无奈,凭着大家的交情,应付他亦不困难,最怕是他通知了郭开,那就危险多了。”
龙阳君站起来道:“奴家立即去查,只要我向韩闯诈作想害你,保证他什么都说出来。”
龙阳君去后,项少龙心情转佳,伤势竟像立即好了大半。
这一着他是押对了。
以龙阳君和他的交情,很难狠下心来第二次害他。
想着想着,沉沉睡了过去,给人唤醒时,已是黄昏时分。
解子元来了。
第九章 冤家路窄
解子元坐在榻旁的软垫上,搔头道:“你怎会忽然病得脸无人色似的,小弟还想找你去逛逛呢。”
项少龙愕然道:“你的事解决了吗?”
解子元道:“就算解决不了,小弟都要为兰宫媛写成最后压轴那一曲,今次糟了,最怕大王怪责我。”
项少龙为他着急道:“只有五天时间了,怎办才好。你自己去不行吗?”
解子元苦笑道:“内人只信任你一个人,我若不带你回家给她过目,什么地方都去不了。”
项少龙献计道:“你说要去仲孙龙处商量要事不就成嘛。”
解子元叹道:“仲孙玄华那家伙怎敢瞒她,只一句就知我在说谎。”
项少龙推被而起道:“那小弟只好舍命陪君子,抱病和你去胡混吧。”
项少龙其实并没有什么事,只因失血太多,故而脸色苍白。但经过半晚一天的休息,恢复了体力,只是伤口仍隐隐作痛。
到了解府,善柔见到他的模样,吓了一跳,支开解子元,私下问道:“发生了什么事?”
项少龙苦笑道:“给你的师傅捅了一剑。”
善柔失声道:“什么?”
项少龙以最快方法,扼要地把昨晚的事说出来,善柔尚未来得及说话,解子元回来了,两人只好改说其他事。
离开解府后,解子元有若甩绳野猴般兴奋道:“我们到兰宫媛的玉兰楼去,这妮子对我应有点意思。”
项少龙心想兰宫媛应比凤菲和石素芳更认不出自己,点头道:“今晚全听解兄的吩咐。”
解子元雀跃道:“只要我告诉这柔骨美人今晚是为了作曲而到她那里去,怎样没空她都要来向我献媚的。”
项少龙提醒道:“别忘了初更前定要回家,否则没人可救得了你。”
解子元正容道:“小弟到青楼去,只是想感受那种烟花地的气氛,用以提起心思,绝非有什么不轨企图,有这么的两个时辰尽可够乐了!”
项少龙笑道:“原来如此,我就放心了。”
解子元忽地叹了一口气,瞧往车窗外雪后一片纯白的世界。
项少龙了解地通:“还在为政事心烦吗?”
解子元苦笑道:“说不心烦就是违心之言,今早我见过二王子,唉!这些都是不该对你说的。”
接着精神一振道:“到了!”
在从卫前呼后拥中,马车驶进临淄声名最着的玉兰楼去。
在热烈的招待下,两人被迎入楼内。
际此华灯初上的时刻,玉兰楼宾客盈门,非常热闹。
两人被安排到二楼一个布置华丽的厢房,婢女自然是侍奉周到。项少龙奇道:“为何楼内的人都像对解兄非常熟络和巴结的样子?”解子元自豪道:“别忘了一来小弟的作品乃这里必备的曲目,二来我昨晚特别请仲孙龙给我在这里订房,在临淄谁敢不给他面子。”
此时那叫兰夫人的青楼主持来了,未语先笑又大抛媚眼道:“嫒嫒知道解大人肯来探她。开心得什么人都忘记了。刻下正沐浴打扮,立即就来,解大人和沈爷要不要点多两个女儿来增添热闹?”
她虽是徐娘半老,但妆扮得体,又有华丽的罗裳衬托,兼之身材保持得很好,故此仍颇为惹眼,最厉害是她纵情言笑,自有一种娇媚放荡的神态,最能使男人心猿意马,想入非非。使项少龙亦不由赞一声齐女不论老嫩,都是非同凡响,善柔和赵敏正是其中表表者。
解子元闻言笑得合不拢嘴来,忙说:“不用了!我们是专程为媛小姐来的。”
兰夫人带着一股香风到了解子元身旁,在两人席间坐下,半个人挨到解子元身上,把小嘴凑到解子元旁咬着耳朵说起密话。
项少龙见解子元陶醉的样子,便知兰夫人说的必是男人最爱听和受落的说话。
接着解子元和苗夫人齐声笑起来,后者这才有闲把美目移到项少龙身上,媚笑道:“媛媛今晚是解大人的了。沈爷要不要奴家为你挑个女好儿呢?”
项少龙忙道:“在下今晚只是来作陪客。”
兰夫人也不勉强,烟视媚行的去了。
解子元却真个精神百倍,由怀中掏出一卷布帛,令侍婢给他取来笔墨,就那样即席作起曲来。
项少龙不敢扰他,半趴在软垫上,闭目假寐。那两名善解人意的年青美婢,不用吩咐便来为两人推拿揉捏。项少龙心中却有另一番感触,至此才深切体会到身分的重要。
自己仍是那个人,但因身分的不同,再不若以前般无论到什么地方,都成了众人注意的核心人物。像兰夫人便显然对自己不在意。
想着想着竟睡了过去。
朦胧中他似是听到一把柔软得像棉絮的女子歌声,从天外处传入耳内。
他虽听不清楚对方在唱什么,但却感到她吐字之间流泄出无限的甜美,仿佛飘逸得有若轻烟迷雾,使曲子似如在忧伤的水波中不住晃动,清柔得像拂过草原的微风。
项少龙还以为自己在做梦,睁眼时才发觉兰宫媛来了,正伏在解子元背上轻轻咏唱他刚出世的曲子。
对面席上还多了个挺拔雄壮的年青男子,见他醒来,隔席向他打了招呼,又全神贯注到兰宫媛和解子元处。
一曲既罢,那年青男子鼓掌道:“曲既精彩,媛小姐又唱得好,玄华佩服佩服!”
项少龙心中一震,这才知道此人就是仲孙龙之子,名震临淄的剑手仲孙玄华。
解子元倒入兰宫媛怀里,斜目往项少龙瞧来,喜道:“沈兄醒来了,我们喝一杯,今晚不醉无归。”
兰宫媛的美目落到项少龙身上,转了两转,又回到解子元处,不依道:“不准解大人提这个‘归’字,今晚让人家好好侍候你嘛!”
解子元和仲孙玄华对视大笑。
项少龙坐直身体,不好意思的道:“小弟睡了多久?”
仲孙玄华笑道:“我来了足有整个时辰,沈兄一直睡着。若非媛小姐肯开金口,否则怕谁都唤不醒沈兄。”
兰宫媛亲自为三人斟酒,有这柔骨美女在,登时一室春意,整个气氛都不同了。
酒过三巡后,兰宫媛挨回解子元怀里,对他痴缠得令人心生妒意。
仲孙玄华向解子元叹道:“佳人配才子,小弟从未见过媛小姐肯这么顺从人意呢!小弟便从未试过媛小姐这种温柔滋味。”
解子元一副飘然欲仙的陶醉样儿,不知人间何世。
仲孙玄华将承继自乃父的窄长睑庞转往项少龙,双目寒芒电闪道:“家父对沈兄的飞剑绝技念念不忘,不知小弟能否有一开眼界的机会?”
项少龙心叫来了,微笑道:“至少要待小弟病愈才成。”暗道那时我早就溜了。
仲孙玄华点头,语带讽刺道:“这个当然。哈!沈兄该正是鸿运当头,有了解大人这位好朋友。”
兰宫嫒讶道:“什么飞剑之技?仲孙公子不要打哑谜似的好吗?”
解子元笑道:“只是一场误会吧!媛小姐知否沈兄是凤大小姐的团执事。”
兰宫嫒愕然朝项少龙望来,秀眸明显多了点不屑和看不起项少龙的神态,“嗯”的一声,却没有说话。
项少龙却浑身不自然起来,正打算托病脱身时,兰夫人来了,亲热地挨坐忡孙玄华身旁,呢声道:“奴家想借媛嫒片刻光景,请三位大爷给奴家少许面子,万勿介意。”
兰宫媛娇嗔道:“他们不介意,奴家可介意呢!不过兰姨这么疼媛媛,媛媛怎么介意,亦都要勉为其难!”
项少龙心中叫绝,这些名姬无一不是手段厉害,这么和兰夫人一唱一和,他们有什么可以反对的。
仲孙玄华亦非易与,淡淡道:“是否齐雨兄来了?”
兰夫人娇笑道:“仲孙公子一猜就中,来的尚有秦国的大人物吕大相国。”
仲孙玄华双目电芒闪动,冷哼道:“若论秦国的人物,首推项少龙,吕不韦嘛!哼!”
兰宫媛忽然有感而发的叹了一口气,从解子元怀里站起来,柔声道:“妾身打个招呼,立即回来。”
解子元忙起立恭送,并向项少龙打个眼色道:“媛小姐不用介怀,在下亦到回家的时候。”
兰宫媛不知是真情还是假意,不依道:“妾身怎都不会让公子走的,若是这样,人家就留在这里好了。”
转向兰夫人问道:“仲父那边来了多少人?”
今趟轮到项少龙大吃一惊,忙道:“嫒小姐不去招呼一下,那可不太好吧!”
兰夫人笑道:“仲父闻得解大人和仲孙公子在这里,正要过来打招呼!”言罢去了。
项少龙那敢犹豫,施礼道:“小弟有点头晕脚软,想先一步告退,三位请了。”
不理三人奇怪的目光,大步朝门口走去,刚把门打开,只见兰夫人挽着神采飞扬的吕不韦,迎面而至,后面跟着齐雨、旦楚和韩竭三人。
双方打个照面,吕不韦雄躯猛颤,愕然止步,不能置信地瞪着项少龙这宿敌。
韩竭,齐雨和旦楚显然尚未认出项少龙,均讶然望着两人。
兰夫人更不知什么一回事,笑道:“真巧呢!奴家是刚好碰见仲父和位大哥走过来呢。”
项少龙心中叫苦,进退不得,硬着头皮微笑施礼道:“沈良见过仲父!”
吕不韦眼中掠过复杂无比的神色,旋即恢复常态,呵呵笑道:“沈先生像极吕不韦的一位故友,真给吓了一跳。”
韩竭则闻沈良之名,眼中掠过杀机。
项少龙却知吕不韦已认出自己,只是不揭破吧!退入房去,免得拦在门口。忽然间,他涌起滔天斗志,再没有任何顾忌。
说实在的,他已非常厌倦伪装别人的把戏。
吕不韦带头进入房内,仲孙玄华等忙起立致礼。此子刚才还表示不把吕不韦放在眼内,但看现在连大气都不敢透出一口的样子,便知他给吕不韦的威名和气势震慑了。
解子元让出上座,自己移到项少龙那席去,因这一个房只有四个座席,故此解项两人共一席。兰夫人见兰宫媛仍缠在解子元旁,遂亲自侍候吕不韦。
兰宫嫒挤在项少龙和解子元中间。忽然挨到项少龙处,低声问道:“沈爷为何又不走?”
项少龙苦笑道:“这么走太没礼貌了。”
吕不韦先举杯向各人敬酒,接着的一杯却向着项少龙道:“凤小姐有沈良兄为她打理团务,实是她的福气!”
项少龙知他看穿自己暗中破坏他对凤菲的图谋,微笑举杯回敬道:“那里那里,小弟只是量力而为!”
众人大讶,若论身分,两人差了十万八千里。可是吕不韦进来后,注意力似乎全集中到项少龙身上去。
齐雨、韩竭和旦楚等三人与项少龙接触的机会少之又少,当然无法像吕不韦那样一个照面就认出项少龙来,无不心中纳闷,为何吕不韦竟像是认识和非常重视这个小人物呢?
兰夫人边为吕不韦斟酒,边讶道:“仲父和沈先生是否素识?”
吕不韦眼中闪过深沉的杀机,淡淡道:“确曾有过来往,异地重逢,教人意想不到。”
众人听吕不韦语气里充满感慨,显是非常“看重”这沈良,无不对此人刮目相看。
项少龙心知肚明吕不韦现在脑袋里唯一的念头就是如何杀死自己,心念电转道:“今趟来临淄,那想得到会见到这么多老朋友。”
吕不韦闻言大感愕然,更且沉吟不语。
项少龙当然明白他的难题,就算给他以天作胆,亦绝不敢公然行凶杀死他这上将军。因为只要小盘事后知道吕不韦曾在这里见过他,然后他项少龙又忽然给人杀了,他吕不韦就休想脱罪。
所以只有在谁都不知项少龙就是沈良的情况下,吕不韦方可逞凶。
他甚至不会向任何人透露此事,以免日后会泄出消息。尤其是齐人,因他们绝不想负上杀害项少龙的罪名。
仲孙玄华对顶少龙的态度完全改观,试探道:“沈兄原来相识满天下,难怪与韩侯和龙阳君都那么稔熟。”
这么一说,项少龙立知团内有仲孙龙的线眼,说不定就是沙立一系的人。
吕不韦则雄躯微颤,显然知道失去了杀害项少龙的机会,甚至还要保护他不被别人加害,否则将来可能还要蒙上嫌疑或负上罪名,情况不妙之极。
众人都呆瞪着项少龙,不明白这个凤菲歌舞团的新任执事,为何能得到各国公卿大臣的器重。
项少龙举杯道:“这都是各位给的面子,小弟敬各位一杯。”
众人弄不清他这话是什么意思,一脸茫然的举杯回敬。
吕不韦却知项少龙在警告自己莫要轻举妄动,喝罢正容道:“沈兄这两天是否有空?可否找个时间再碰碰头,又或吕某亲来拜候。”
此番话一出,各人都惊讶得合不拢嘴,这是什么一回事呢?以吕不韦的身分地位和一向睥睨天下的高傲自负,怎会纡尊降贵的去见这沈良?
项少龙微笑道:“相见争如不见,仲父三思才好。”
众人一听更由惊讶变成震骇,知道两人的关系大不简单。
原本以酥胸紧挨着吕不韦臂膀的兰夫人,亦忘情的坐直娇躯。
兰宫嫒则美目一瞬不瞬的在旁边凝视着项少龙。
吕不韦眼中闪过怒火,低头看看手上的空杯子,沉声道:“沈良毕竟是沈良,那天吕某听到沈先生独闯仲孙府,就该猜到沈先生是故人了。”
仲孙玄华立即不自然起来,干咳一声。
项少龙心中暗骂,知吕不韦不单要挑起仲孙家和自己的嫌隙,还想把自己真正的身分暗示出来,最好的结果当然是像仲孙玄华那类剑手慕名来向他挑战。若在公平决斗下杀死自己,小盘亦难有话说。但当然吕不韦不可直接揭穿他就是项少龙,所以才说得这么含糊。
室内此时静至落针可闻,远方传来管弦丝竹之音,气氛奇异之极。
项少龙淡淡道:“那天全赖仲孙兄的令尊高抬贵手,又有李相爷在旁说项,否则小弟恐难在这里喝酒和听媛小姐的仙曲了。”
仲孙玄华见顶少龙给足面子,绷紧的脸容放松下来,举杯敬道:“那……那里只是一场小误会!”
解子元这时才有机会说话,笑道:“真的只是小小误会,大家把这杯喝了。”
旦楚等仍是一脸狐疑,心神不属的举杯喝酒。兰宫媛先为项少龙添酒,才再为各人斟酒。项少龙趁兰宫媛离席,两人间少了阻隔,凑过解子元处低声道:“别忘了嫂夫人的嘱咐。”
解子元一震嚷道:“各位见谅,小弟要赶回家去!”
第十章 开心见诚
项少龙回到听松院,那居心叵测的池子春在主堂前迎上他道:“小人又有要事要向执事报告。”
项少龙虚与委蛇道:“什么事?”
池子春左顾右盼后,低声道:“不若借一步到园内说话,那就不虞给人看见。”
项少龙皱眉道:“这么夜了,什么人会看到我们?”
池子春煞有介事的道:“其实我是想领执事到园里看一对狗男女幽会。”
项少龙愕然半晌,暗忖难道今早还誓神劈愿的董淑贞在说谎话?压低声音道:“是二小姐吗?”
池子春点头道:“还有沙立,若非我一直留意谷明等人,仍不知他们安排了沙立偷进来。”
项少龙心中无名火起,冷冷道:“带路!”
池子春喜色一掠即逝,带路绕过主堂,沿着小径朝后园走去。
踏入花园时,四周寂静宁谧,明月高挂天际,却不觉有人。
项少龙心生疑惑,问道:“人呢?”
池子春指着后院远方一角的储物小屋道:“就在柴房里,我们要小心点,谷明等会在附近给他们把风,执事随小人来吧!”
不待他答应,迳自绕过后院小亭左方的花丛,看来是想由靠后墙的小径走去。
项少龙大感不妥,董淑贞若有和沙立勾结,私下见面绝不稀奇。但在目前这种形势下,他今早又曾怀疑过她和沙立的关系,照理怎都不会仍要在这么局促的地方幽会。想到这里,脑海浮现出池子春刚才的喜色,那就像因他中计而掩不住得意之情的样子。
池子春走了十多步,见他木立不动,催道:“执事快来!”
项少龙招手唤他回来,把他带到一丛小树后,道:“我尚有一事末弄清楚。”
池子春道:“什么事?”
项少龙指指他后方道:“那是谁?”
池子春愕然转身,项少龙抽出匕首,从后一把将他箍着,匕首架到他咽喉处,冷喝道:“还想骗我,二小姐仍在她的闺房里,我亲眼看到的。”
池子春颤声道:“沈爷饶命,小人不知二小姐返回房间了。”
只这句话,便知池子春心慌意乱,根本份不清楚项少龙只是诈语。
项少能以毫无情绪的语调冷冷道:“谁在那里伏击我,只要你敢说不知道。我立即割开你少许咽喉,任你淌血致死。”
池子春的胆子比他预估的小许多,全身打震,哆嗦道:“沈爷饶命,是沙立迫我这么做的。”
项少龙想起仲孙玄华对他们的事了如指掌,心中一动问道:“仲孙龙派了多少人来助沙立?”
池子春完全崩溃下来,颤声道:“原来沈爷什么都知道,小人知罪了。”
项少龙终弄清楚沙立背后的指使者,整个人轻松起来,沙立若非有人在他背后撑腰,祝秀贞和董淑贞怎会将他放在眼内。跟红顶白如谷明、富严之徒,就更不会听他的命令。
若非身上负伤,这就去狠狠教训沙立和那些剑手一顿。可是不借这机会惩治他们,又太便宜这些卑鄙之徒。
项少龙抽出池子春的腰带。把他扎个结实,又撕下他的衣服弄成布团塞满他的大口,才潜出去,采再一方向往柴房摸去。
潜踪匿隐本就是他特种部队的例行训练,直到迫至柴房近处,敌人仍一无所觉。
项少龙留心观察,发觉柴房两扇向着花园的门窗,都半敞开来。屋顶处则伏了两人,都手持弓箭,假若自己冒然接近,不给人S个浑身都是箭矢才怪。再留心细看,连树上都藏了人,确是危机四伏。
项少龙心中好笑,闪到柴房后,悄悄把后面一扇窗的窗门以匕首挑开,再将窗门推开少许,朝内望去。
很快他便习惯了柴房内的黑暗,借点月色,隐约见到每面窗前都伏有两人,正严阵以待的守候着。
沙立的声音响起道:“池子春那狗奴才怎样办事的,和那狗杂种躲在那里干什么?”
再一人沉声道:“似乎有些不妥。”
项少龙没有听下去的闲情,躲到一旁打燃火熠,再窜到窗旁,采手朝其中一堆似是禾草的杂物抛下去。
惊叫声在屋内响起,一片慌乱。
木门敞开,数名大汉鼠窜而出,往后院门逃去。
项少龙后屋后扑出,大喝道:“哪里走!”
认准沙立,匕首掷出。
沙立惨嚎一声,仆倒地上,小腿中招。
树上的人纷纷跳下,加入逃跑的行列,转瞬由后门逸走。
项少龙施施然走出去,来到沙立躺身处,用脚把他挑得翻转过来。
沙立惨叫道:“不要杀我!”
柴房陷在熊熊烈焰中,将沙立贪生怕死的表情照得丝毫毕露,丑恶之极。
凤菲大发雷霆,将所有与沙立勾结和暗中往来者立即清洗出歌舞团。沙立则给五花大绑,扎个结实,准备明早送上齐王,务要求个公道。
沙立被押走时,已过二更,凤菲请项少龙随她回闺楼,到了楼上的小厅时,凤菲语带讽刺道:“沈执事不是病得爬不起来吗?为何转眼又和解子元溜了出去混,更大发神威,擒凶惩恶?”
项少龙疲态毕露的挨坐席上,淡淡道:“刚才我见到你的情郎。”
凤菲背着他瞧往窗外,平静答道:“由今晚开始。凤菲再没有情郎,以后都不会有。”
项少龙感受到她语调里哀莫大于心死的意态,叹道:“不是这么严重吧”
凤菲摇头道:“你不明白的了。我曾向他提及仲孙龙的事,请他凭仲孙玄华师兄弟的身分,说几句话,却给他一口回绝,并明言不会私下去见仲孙玄华。唉!”
接着幽幽道:“凤菲现在已心灰意冷,只想找个隐僻之地,静静度过下半生,什么风光,都一概与我无关。”
项少龙苦笑道:“这正是本人的梦想,我对战争和仇杀,早深切厌倦。”
凤菲别转娇躯,狠狠盯着他道:“终于肯说出真心话了吗?凤菲早知你是这样的人。”
项少龙淡然道:“什么人也好,假设大小姐肯答应让二小姐作接班人,我可保大小姐完成你这梦想。”
凤菲哂道:“你凭什么可保证能办到呢?”
项少龙微笑道:“项少龙这三个字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