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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咯咯一笑,伸手在我腋下一挠,“就是要S扰你,试试你的定力。如果经不起考验,当心把你留在五台山出家修炼。”
“那你也得在旁边的尼姑庵落脚陪着我,看看人家韦小宝,身边还有双儿伺候着呢,”
我调侃说。杨泓把手里剥好的桔子往我口里一塞,“老跟我犯贫,看我怎么堵住你的狗嘴来着。”
一路上言笑晏晏,不知不觉间我们驶出北京地界,顺108国道经河北涞水、易县和涞源,进入山西繁峙,傍晚时分到达五台山脚下的五台县。
上部 (24)
灯火通明的怀台镇是五台山的中心,经过一天苍凉寂寥的山路跋涉,忽然出现的繁华让我们疲惫的精神为之一振。
当我把车驶进“文熙行馆”的大门,眼前的景象还是出乎我的想象:嶙峋的太湖石,古雅的汉白玉石桥,曲折蜿蜒的回廊,错落有致的古建筑,彰显出一派皇家行院的气魄。行前我专门从网上查找落脚的客栈,这家在当年康熙皇帝行宫旧址新建的酒店引起了我的兴趣。院落左首的厢房是前台,里面的陈设我原以为是仿清式风格,进去一看却完全欧美五星级度假酒店的做派。前台的小姐带着职业的微笑熟练地为我们办理入住手续,门僮把我们的行李依次搬到行李车上。
“你们老板干嘛不发一身还珠格格的旗服给你们穿着呀,好让我们也过一回皇帝微服私行的瘾哦?”
我对这种表里不一,挂羊头卖狗R的做法颇不以为然。接待小姐笑容依旧,“我们规定就是这样呢。”
旁边一个西装笔挺的经理模样的男子抬起头看我一眼,说:“先生有所不知,我们最初也考虑过您说的内外装潢和服务方式统一仿照明清宫廷,但是就会很大程度上牺牲酒店的舒适和服务的品质。中国的旅游景点太多做不到位的仿古风格,假模假式的学着古装戏的范儿反而辱没了传统文化。”
“先生莫非也是从帝京过来,听口音不是本地人哦?”
此人见解不俗,口音里还略含京味,我便随口一问。“我们酒店是北京的投资背景,欢迎先生多多指教,”
他拿出名片递过来,原来是“文熙行馆”的总经理,名叫耿虎。
“清凉寺离这里有多远呀,明天我们想去探访看看。”
我问这个看起来不过三十左右的年轻总经理。他“哦”了一声,有些奇怪地问“那是一个游客很少去的小寺,您怎么会有兴趣呀?”
“想升官发财的当然都拜大庙,我等孤魂野鬼只好寻清静无人的小寺烧烧香,清静无为不是更合佛禅的境界么?”
我跟他瞎掰起来。耿虎却是一脸认真地说,“我也非常喜欢清凉寺的幽静,因为地处僻远,黄昏时候更有一股遗世而独立的韵味。”
怪不得五台山名列佛教名山之首,看来高人无处不在噢,“哪天有空,我一定跟耿总好好盘盘道哦。”
他客气地冲我一笑,说:“我们董事长明天从北京过来,您要有空我引见您认识,他于佛禅的修养领悟才叫深厚,也很喜欢结识同道。”
行长路则睡觉香,第二天中午睡到自然醒,我们先是逛了逛台怀镇的三条主要街道,清代城守厅驻军的营坊街、生产银器、铜器和铁木器的手工业作坊太平街,以及经营各色物品的商业杨林街,感觉平平无甚特色。午饭后,便悠悠闲闲地开车前往15公里外的清凉寺。
“哥,你说这顺治放着好好的皇上不当,跑这么大老远当和尚,真是像书上说的为了女人么?”
杨泓一路上读金庸已经走火入魔,时不时跟我抡起一些韦小宝是不是男人的偶像,如果只能选择其中一个女孩的话,我会挑哪一个等话题。我说你这不是生生地把哥往墙角上*嘛。
她不依不饶非得要我正面回答,记得以前不知在哪里听得的一番妙论,我只好搬来信口胡诌,“俗话说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裳,男人不能光P股行走江湖,顶里面得穿个贴身大裤衩,双儿生性乖巧,没什么小心眼、臭脾气,总把人熨烫得妥贴舒服,正是一件柔软舒适,通风透气的棉质内K。大裤衩还是人身体最后的一道屏障,人就算输到了最后,至少总还保留一条大裤衩的。你看双儿总在韦小宝被官府、江湖黑白两道追杀的最危难的时刻还是守护在他的身旁,有这样一条在家宠着男人、出门罩着男人的大裤衩,才叫方便放心啊。”
“大裤衩穿在最里面,却不介意人还会在它之外再穿多少件衣服。双儿也一样,从来就只知道死心塌地地对韦小宝好,这一点,天下那个男人会不喜爱呢?”
杨泓听罢禁不住扑哧笑出声来,“那你说沐剑屏和方怡又算什么衣裳呢?”
“男人不能老光着膀子在外面混,所以上身至少得套件汗衫,民间把汗衫也称作背心,跟双儿有得一拼的就是沐剑屏,天真烂漫的她不计较汗臭,对男人的胡作非为不以为忤,心甘情愿地当了韦爵爷的‘小小老婆’,自然是可爱的小背心儿。至于方怡嘛,硬要比喻的话只能当成开裆裤,人穿开裆裤的时候,还懵懂无知,摸打滚爬一路走来,终于慢慢长大成人。韦小宝虽然从小就是个街头小混混,是混在妓女中长大的,但在遇到方怡之前,对女人还是懵懂无知。方怡机巧善变,几次利用小宝的痴情信任,弄得差点丢了吃饭的家伙。正是从她那里,韦小宝开始知道女人说的是一套,做的是两套,想的是三套四套五套,套套不一。这几套下来,于是把自己炼成了不再吃亏上当,只会给别人挖坑下套的人J子。”
看着杨泓一脸专注的神情,我呵呵一乐,接着往下说,“背心外面该是衬衣,曾柔也就是韦小宝闲逛时顺手买的一件衬衣,式样颜色质地等都还不错。佛靠金装,人靠衣装,既是成功人士嘛,至少还得有件名牌外衣才能彰显身份,花魁之后、惊艳全场的阿珂自然就是这样的奢侈品牌,小宝见到阿珂的第一个反应是瞪目结舌地大呼‘我死了我死了’,可见这件外衣肯定是闪闪发亮的丝绸精工细雕而成哦。”
杨泓听罢,嬉皮笑脸地伸出手指头在我脸颊上狠狠一戳,“你们男人都是花心萝卜,吃着碗里的还要惦记着锅里的。”
我嘿嘿一笑,“光惦着锅里的哪够呀,还得想着人家屋子里的。人在江湖漂,谁能不挨刀,大老爷们谁能不跟人磕磕碰碰的,建宁公主就是一件防弹衣或者软猬甲,男人惹出麻烦来没这物件罩着就可能玩不转,所以不少男人宁肯牺牲色相也要娶个高干家庭的丑女儿就是这个道理。”
“还差最后一个呢?”
杨泓听得入神,追问道。“男人身上衣服穿多了,没一条腰带缚住,那还不得群袖乱舞,不成体统?成熟又风情还能来事儿的苏荃自然是一条金腰带,束在身上亮丽光鲜,这算是男人面子工程的最后点睛之处,神来之笔,不可或缺呀。”
“所以一个男人一生不多不少得有七个老婆,暗合天文星座运行周期,每天轮流入值正是替天行道呀,”
我在杨泓一顿粉拳乱擂中总结说。
言笑间约摸四十来分钟后,汽车沿着狭窄的乡村公路驶到了我们此行的终点清凉寺。
出现在眼前的景象大大出乎我们的意料,这只是一个有些颓废破败的小寺庙,门前不大的一片空地,连并排停上三四辆面包车都嫌拥挤局促,寺庙的前半脸儿连围墙也没有,前殿和偏殿就赤LL地暴露在郊野,丝毫没有五台山其它名寺那种巍峨壮观的气势。
寺院里稀稀拉拉有几个烧香的游客,那块硕大无比的清凉石旁有人拍照合影,前殿廊下的签桌前一个老和尚正在阳光下打盹儿,脚下趴着条懒洋洋的黄狗。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我怂恿杨泓上去抽支签试试运气。她跪在蒲团上闭目许愿,摸出一支泛黄的竹签,接着死活拉着我也抽了一签。老和尚找出对应的谶语递给我们,她的上面写道:“目下如冬树,枯木未开花;看看春色动,渐渐发萌芽。”
我那上面则是:“雨露滋润有天功,花开花落几回风;君子所谋非饱暖,龙吟虎啸得华荣。”
我看完哈哈大笑,贴着杨泓的耳朵说,“你那个是小尼姑动思凡春心,我这首是小师傅飞黄腾达,正是珠联璧合,这样子的前程谁个不愿意慷慨解囊哦。”
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两张百元大钞顺手塞进功德箱里。
我们转悠到后殿,寺后的古树枝丫茂密,阳光撒落下来,在磨蚀得凹凸不平的石板甬道上投S出变幻莫测的光影效果,使人一时间有些迷离恍惚,我们随便倚靠大殿前的支柱坐下来歇息。
杨泓碰碰我,忽然问道:“哥,你说有一天要真是看破红尘,就只能在这个清冷的寺庙出家为僧,你会呆得惯么?”
上部 (25)
“不成不成,我还得在世上做善事种善因结善缘呢,那么多饥渴的妹妹需要我给她们播撒快乐的阳光雨露,我怎么能躲起来独自修炼成仙?”
她给了我一个白眼,“跟你说正经的,老跟我耍贫。我在想,其实我在老家时候就是因为觉得小城市寂寞无聊,向往大城市的丰富热闹,结果到了深圳,的确是灯红酒绿,可总觉得那是别人的生活,跟自己没什么关系。等到了北京,白天在公司上班,下班回到租住的小屋,单调枯燥日复一日,感觉其实和其他地方也没什么两样,就像现在的清凉寺不也这样哦?”
我看她一眼,“嗯,连当年楚国的高干老屈原都长叹息以掩涕,哀其生之多艰,你也终于体会民间疾苦了呢。”
杨泓没理我,仿佛自言自语地说道,“老百姓的生活不都那样,我才明白n多的女孩每年挤着要进北电、中戏,想上导演的床,还有美女用身体写作什么的哪是为艺术献身呀?还不是为了出名、挣钱、嫁人,丰富多彩的生活大抵是给有钱人准备的,知道这个世界的残酷真相,有时想想也真没意思。”
“阿弥陀佛!施主终于悟道,待贫僧为你剃度超脱,”
我哈哈一笑,伸手在她头上一抹。
“两位可是专程从北京来小寺探访的客人?”
我侧过头,看见大殿门口的Y影里站着一个僧衣老者,莫非遇见高僧大德?我在北京一些场合见到得佛界大师无不圆面阔耳,脸色红润,神采奕奕,定神细细端详,此和尚袈裟破旧,双目和善,满脸褶子,两手青筋暴起,整个一个老农的身像。
“还真是的呢,就是没想到鼎鼎大名的清凉寺这样简陋哦,”
杨泓回答说。“大小盛衰皆是命,贫富困济但由天。在我们看来,也没有什么差别。当年唐朝这里也是盛极一时,战乱后衰败,到清代重修后香火再度鼎盛,再经历民国战乱、抗战和文革劫波,悠悠千年几度兴废。现在又有施主扶助,或二、三年后又恢复旧制也难说哦,一切随缘吧,”
老和尚微微一叹。
“是呀,如果闹大了,像少林那样成立个公司,搞搞旅游开发、影视投资什么的,每天门票、香火和功德滚滚流水,声名广博佛法远弘,岂不是可以普渡更多生灵么?加上纳税捐款慈善惠民,可真是利国利民噢。”
见老僧有些门道,我也开始信口开河起来,“清凉寺可以热炒顺治出家的传说,弄个金庸武侠旅游线路什么的呀,串通好旅行社每天酒店发几车游客给导游点回扣什么的,再请些大报小刊记者捧捧场子,大事就搞定矣。”
老僧看我一眼,说“渡众生与渡一人并无区别,就像这位女施主适才所言,如果心无定所,繁华都市和荒僻敝寺其实没有分别。再者,顺治帝在敝寺出家史上并无其事,实乃文人穿凿附会之言。”
“此言差矣,如果当年达摩师祖只渡自己,面壁十年不出山传教,岂不是没有后来佛教一派光大前程。”
抬杠是俺强项,我继续开导老和尚说:“再说,现在全中国都成了生意场,阿猫阿狗都粉墨登场,人人恨不得祖上是前清遗老后世高干,清凉寺已经不花钱得到金庸写书的活广告,不趁机玩一票实在可惜了。”
似乎闻所未闻的天方夜谭,老僧看我的眼光中有一丝狐疑,“盛衰兴废自由天数,欺世盗名有悖佛理。再说,五台山大小寺庙数十家,各有存在的道理,否则,施主为何不在怀台五爷庙或是碧云寺一游即归呢?”
这话倒是在理,我最厌烦那些人群扎堆儿的地方。只是以中国之大,如今哪里还有几块清静之地?就连青藏高原都跑上了载满游客的火车,还有广东商人在布达拉宫导演1000对情侣的集体婚礼,这个世界离疯狂只有一步之遥。相比之下,这个破败的小寺庙的清静无为的自在氛围让人更觉适意。
“萝卜白菜各有所爱吧,庙太大给人压抑,还是小寺有自在的感觉,有点儿像回到家的随意和亲切,呵呵。”
“所谓家,就是世人能放下心来的地方,所谓佛,则是人心灵的皈依。”
说罢,他从口袋里掏出两枚玉佛吊坠递了过来,“既有千里之缘,我便送二位开光信器,也算是托福罢。”
谢过老僧,我们在夕阳西下时分辞别清凉寺。拐弯的时候,汽车在乡土路上扬起一阵烟尘。苍茫暮色中的古寺,呈现出一种凄清寂寥的景象。这幅揉合着油画的浓重和水墨的清雅的画面,日后不止一次地出现在我的梦境。
上部 (26)
一夜之间,怀台小镇成了车水马龙的红尘闹市。临街酒肆饭店人满为患,路边停放着各式各样的车辆,车牌以“京”字头为多,其他晋、陕、豫、冀乃至内蒙、新疆都有,看着这个平日北京王府井、西单和前门大栅栏闹市才有的热闹盛世景象,不得不承认四大佛教名山之首实非浪得虚名。
我们好不容易才在“文熙行馆”的停车场找到个角落停好车,在经过酒店大堂时前台小姐告诉我们,耿虎总经理特意交待,请我们回来后去茶室品茗。跟随领班小姐穿过几道回廊,来到后院一处僻静的阁房,推门而入,里面的景况让我们大吃一惊:东面首席位置上坐姿端正者却是“水天一阁”的老板曾荃,傍边依次有陈公子、女明星许静纬、亿都老板刘煌、vc投资商童正戎,饭局上有一面之缘的中x部的大秘也在座,还有耿虎和一张年轻的陌生面孔。
“杨公子携美女微服潜逃,出京也不向派出所备个案,政府特委派我们大家伙儿追凶千里将你缉拿归案。”
刘煌一见面就开腔调侃。
“靠,是不是政治局会议改在五台山隆重召开了?怎么老傅没来呀,还有cctv的女记者也不来采访报道哈。”
我一脸狐疑地看着大家,众人见状一阵哄笑。
“我早就计划邀请各路神仙来五台山聚会,节前老定不下时间来。没想到我们聚齐全了你们却已经捷足先登,要不是小耿告诉我,还不知道你们俩恰好住在我们酒店里呢。”
曾荃招呼我们落座看茶,然后介绍那个陌生的小伙子跟我们认识,原来是他的助手余阳刚,负责公司的连锁酒店管理业务。
原来“文熙行院”的北京投资方居然是曾荃,这个背景模糊的地产商人竟然在五台山有着这么大一份产业,不由得引起我极大的兴趣来。
“杨兄在清凉寺见着释通住持了么?”
耿虎问我。“跟一长得老农似的和尚盘了半天道儿,也不知是不是住持。”
他说,“那一定是他,释通师傅尽管不显山露水,可算是五台山的得道高僧。只是有些太迂腐,如果好好经营,清凉寺还是很有前景的。这方面他比起碧云寺的允能大师就差远了。”
“明天早上我陪大家去碧云寺进香,有兴趣的话可以请允能法师看看前程什么的,新海航空公司的老板每个月都来碧云寺做法事,十多年来他的公司什么事故都没出过。还有不少影视公司旗下的艺人,有的按他的指点改了名字,果然就开始大红大紫起来。”
曾荃的话引起大家的兴趣来,陈公子接过话头,“静纬,明天你可以请法师算一算哦。”
“许大明星已经很红了,哪还用得着测姓名。等我们的《深喉》开播,一定会发紫啦。倒是应该让郭秘看看,啥时候升部长助理。”
刘煌这小子就是个马P精,捧完许静纬顺手又拍一下郭大秘书。
“依我看这天下的生意最没风险的就是寺庙,曾总你们做房地产的是地段越在闹市越好卖,寺庙则越偏远香火越旺盛。不过你们盖完楼还着急往外卖,人家修座庙就是百年老店每天只需要打开山门坐地收银。”
童正戎的话引起了郭秘书的兴趣,他借着话把往下卖弄起才学来,“山西这地界邪性,是中国地理东西交集的过渡,不像长安有天险可依所以做不了帝国之都,贫瘠多山不像冀豫平原宜农耕。所以唐王李世民家族得天下后也远离山西,倒是清朝山西商人发明票号开启了近代中国金融业算是一个异数。”
“可人家地下埋着宝贝呀,如今山西煤老板在京城可是风光哦,曾总的水天一阁好像有一小半不就是被他们给拿下的了,”
刘煌问道,“对了,你们又怎么想起在五台山修起这么豪华的移座行宫来的呢?”
“我跟允能大师有些交情,这个酒店的地块实际上本来是属于碧云寺的,每年来五台山的游人很多,其中不少都是冲着碧云寺来的,所以我们就合作开发了这个行馆,也为了方便接待北京来的贵客。”
曾荃回答说。
“哈哈,曾老板真正了不起,跟和尚都能合作做起生意来,”
童正戎觉得匪夷所思,“你们的连锁酒店是不是都在佛教圣地开的呀?”
“也就将近三分之一吧,我们现在控股和管理的酒店有13家,分布在全国各地,除了北京,有上海、杭州、大连、丽江、武当山、张家界,大家以后要去玩的话,直接找我好啦。”
余阳刚帮助老板回答说。这个年轻人看起来也不过三十出头,精明强干的样子。
“曾总可是佛、道两家通吃呀,五台山和武当山都有地盘了,”
我一边调侃一边琢磨,曾荃产业玩这么大,媒体居然没见报道,行事低调可见一斑。
“天下商道,和佛、道的法理本有相通。譬如五台山是文殊菩萨的道场,文殊是般若智慧的化身,圆融、理性和辨证通达精神也是东方人的一种生存智慧。我个人从中受益匪浅,像小余、小耿他们也时常跟我从允能大师那里学佛。”
曾荃语气淡淡地回答,“其实就是普通人,每天练习打坐、冥想半个时辰,于身心都很有益处。”
“官场、道场其实都是生意场,官家做的是人或者地位的买卖,宗族做的是精神或者信仰的买卖。我也有个佛教协会的哥们儿,他告诉我普陀寺存在当地银行的香火钱就有七十个亿,这五台山的人气比普陀和少林可大多啦,碧云寺是怀台镇最大的寺庙,集聚的财力应该是惊人的数目哦。”
我心下一动,把话题往外扯。
曾荃忽地眼光一闪看我一眼,呵呵笑道:“杨尘,你要是做生意一定是把好手呢,看什么都是生意经哦。”
“杨先生看问题的角度很睿智,政治、军事、宗教说到底都是人类生存的经济之道。我平时最佩服的只有两个人,一个是毛泽东,手拿一把油纸伞出了韶山冲,带着一帮子农民造反,只用20多年就打进京城取了天下,这是有史以来成本最小的买卖噢。”
余阳刚接着话茬说道。
“有意思,那另外那个人又是谁呢?”
郭大秘听得兴起,忍不住催问道。“另一个人就是释迦牟尼呀,人家连油纸伞都不用,就坐在菩提树下冥思数日,创造佛教一派,如今僧寺占尽天下名山,善男信女趋之若鹜,空手打下最大的宗教旅游的地产集团。”
我看见杨泓也听得专心致志,端着脸儿傻傻地样儿,便用手碰她一下,在耳旁嘀咕说,“看见人家小帅哥才气*人动了春心吧?”
她红着脸啐我一口,小声骂道:你作死呀。
众人听罢哈哈大笑,我也觉得这家伙有趣,看来曾荃手下藏龙卧虎,等回北京一定好好和他们勾兑一下看看究竟。散席出门的时候,童正戎有意跟我走在一起,悄声说“老弟心思过人,曾老板看来是有些名堂。”
我嘿嘿一笑,心道,你也算只老狐狸呀。
上部 (27)
生意人的嗅觉永远比狗还灵光。早上起来刚开机不久,就接到老傅从广州打过来的长途,径直问我是不是跟曾荃他们泡在一起。我说是哦,还有郭秘和童正戎也在,我还纳闷你怎么没过来呢。老傅气哼哼说他在广州拿一块地,跟一家北京背景的公司较上劲儿了,他私下一查发现竟是曾荃从中作梗。
人脉关系是商场最主要的资源,曾荃不动声色间把老傅在北京的关系顺手牵羊照单全收,手腕儿的确不一般,也难怪老傅心里不平衡。
“广州这边有人传曾荃在中南海里有背景,是谁谁的公子。好像他的地产公司现在全国到处伸手拿地,扩张得很快。你帮我盯住点儿,我倒要看看这小子到底水有多深。”
老傅再三叮嘱我,“此人低调但手眼极广,恐非善类,你还得留神点儿。”
进了中餐厅的包房,看见昨晚的那伙子人除了曾荃和陈公子、许静纬都在座。耿虎解释说陈公子想烧头炷香,所以一大早就拉着曾总去碧云寺了。饭后他会陪我们过去拜会允能法师。
“如今这碧云寺的头炷香什么行情呀?”
我一边咕噜咕噜喝粥一边问。“要是新年的头炷香就是三十到五十万,国庆假日就便宜多啦,最多也就三、五万拿下了。”
耿虎回答说。我身边的杨泓抽口冷气,咂着嘴说:“天哪,这么贵的香还不是谁都能烧得起呀。”
余阳刚呵呵一笑,看着她说:“要不说是抢着烧高香,价钱不高,不抢个大早的话怎么能是高香。杨小姐是不是也想烧香许愿哦,允能师傅帮人预测桃花运也很灵验,待会儿可以找他看看会不会送杨哥一顶绿帽子。”
众人闻言大乐,杨泓满脸飞红不知所措。我也嘿嘿笑了几声说:“我是和尚打伞,无法无天,上下两头都光秃,帽子从来戴下头。”
大家更是笑得抚胸跌足,只有杨泓一人不明话中玄机。
碧云寺离酒店很近,我们便溜达着过去。路上童正戎傍着余阳刚聊个不停,似乎是在打听他们酒店集团的效益和扩张策略什么的。我也私下问耿虎是不是碧云寺也有投资在文熙行院,他只告诉我对方是第二大股东,具体数目便不肯吐露。
天下的大寺庙都是一样的金碧辉煌,宏伟壮阔。眼前的碧云寺也是一样,相同的还有熙熙攘攘的人流如同高峰是北京地铁一样拥挤。我和杨泓吊儿郎当地跟着众人进了山门,翻过几重殿宇院落,来到一个相对清静的阁房。
曾荃、陈公子和许静纬正和一个黄袍僧人喝茶聊天,见我们到来,起身互相介绍一番。果然那僧人便是碧云寺住持允能法师。他面颊丰厚,额头宽阔,颇有高僧大德的富态模样。
“当年达摩祖师九年面壁,混混形骸,三累回光,秕糠世界,空相色相。留下衣钵传人和相诀秘传,相主神有七,藏不晦,安不愚,发不露,清不枯,和不弱,怒不争,刚不孤。只是后世多论佛学,其实相学也算是佛门正传。”
允能法师侃侃而谈,一干听众不管听懂没听懂一概不住点头如小J叨糠。
“听大师所言,不妨就给在下看看前程如何?”
郭秘按捺不住,抢先说道。允能看他两眼,张口便问:“这位施主天庭丰阔,目睛点漆,口润若抹丹,想必是很善于写文章的人吧?贵宦清高,应该祖籍江南?”
郭秘目瞪口呆,一脸服膺。允能接着又说,“只是施主骨重R薄,气血滞怠,所以行事多有羁绊,应该多多颐养精气。有一份精神,便有一份富禄。”
允能法师见大家跃跃欲试,颌首含笑一一指点。他对童正戎说,“施主颐丰面润,想必家世富殷,且先生骨骼方正,色白气刚,属水中带金,主一生发达而不阻滞。”
接着转向刘煌,“这位施主双眉丰厚且长,为寿相,可惜耳后黑痣,小心诉讼之厄,或许会迁居异乡。”
童正戎鬼精,把我心下所想问的话抢先抛将出来,“大师您怎么看陈公子和曾老板的命相呢?”
允能略一沉吟,“陈施主印堂丰隆,肩宽背厚,四体修长本贵胄福祚之相,宜养颐年于北方,且不可轻易迁徙居地。”
他瞥一眼曾荃,“曾施主与贫僧相交有年,却只就佛法切磋往来,今天论命相之理便也放胆而言。人之五官对应天下地理形势,额为南岳,面颊位北岳,鼻为中岳,左右两颧分为东、西岳。五岳俱正属五行中金形之命,且精神刚毅深沉,若得金局之人相助,金商加金,必定与陶朱公和范蠡一般通达豪富。若要福运绵长,贫僧先前所论藏而不晦,且记切记。”
余阳刚正襟危坐,目光炯炯。允能一眼扫过来,“这位先生眉锋似剑,目长辅采,是少年登第之相。若统兵,可守八方,若行商,则通四海。”
然后转过头来盯着我,双眸幽邃:“这位施主神清气雅,骨骼清奇,部位无亏,本是高贤之相,可惜滑眉首尾如新月,如果不贪花恋酒闲云野鹤,本亦应有大成就。”
我呵呵一笑,“不错呀,大家都富贵腾达,浪子之命非我莫属,成天就找你们吃吃喝喝也逍遥快活哦。再请法师看看我们在座的妹妹命相如何呢?”
允能法师先是看一眼许静纬,“适才已经辨析过了,这里只多加一言,施主肌霾均匀且面容圆润端严,主福贵益夫,切记早定月下之期。”
接着他正色端详杨泓片刻,弄得她有些神情紧张。“施主发细黑而光洁,禀赋性情温良,可惜卧蚕凹下,三阳三Y稍有空没,所以命中孤清。”
眼见杨泓脸色微变,允能法师不动声色继续说道:“所谓相面不如相心,论心不如择术。形相只是人命好坏的材料,德行则是能使材料成物的器具。四季交替五行转换,相生相克没有定数,一切还得看各人造化。”
从寺庙出来,我看杨泓闷闷不乐的样子,想法子安慰她说:“老和尚胡说八道你也信,上次我在云南玉龙雪山的寺庙里算命人家还说我金贵玉体,生逢盛世可入朝为相,生于乱世则为J雄师,可以辅佐草寇挑动黄河天下反,我花开后百花杀,满城尽戴黄金甲……”
还未说完,她就忍不住扑哧一笑,“要都像你这样没心没肺,可不是要搅得天下大乱不得太平呀。”
上部 (28)
黄金周过后,北京恢复往日的喧嚣和拥堵,只是不时袭来的寒流使得街头的姑娘们换上了长靴、厚外套和披肩、围巾。
商人们依然忙碌,想赶在年前金银滚滚而进有个好收成。老傅和童正戎投资周钒的案子已经签定,曾荃的酒店集团计划扩股融资,也向童正戎伸出了橄榄枝,不过他尚未置可否。曾荃几次约我去聊聊,想起老傅的嘱咐,我答应专程上门拜访。
问清详细地址后,我查了一下地图,以为那是在东四附近的一个普通四合院,车过一个转角,赫然出现一座门楼,左右石狮守卫,迈入朱漆大门内,里面竟是三进院落,坐北朝南,占地面积应由万余平方米,花园内有假山和亭台游廊,山前原有月牙河相绕,山上建有戏台,山北侧有一面阔五间的大厅和戏台相对,俨然前朝王府气派。
甫一进门,便有一身著黑色燕尾服,头发花白,腰杆笔挺的老管家上来迎客。此人手戴雪白手套一尘不染,举止颇似英国贵族庄园管家,令人不敢有轻慢之意。
在英式烛台摇曳的客厅端然就坐,在管家招呼旗袍小姐上茶的空当,我仔细打量这里的陈设。宽大的欧式沙发,后墙上挂着前清皇裔书法名家启功的手书:“上善若水”四个大字。最奇绝的是茶几下面是悬空的玻璃地板,水波粼粼,水下竟是一幅汉白玉衬底的华夏地图,有数尾色彩斑斓的热带鱼自由自在游弋其间。
“怠慢怠慢,”
曾荃满面春风走了进来,此时他身着一袭深色中式立领外套,颇有一副儒雅斯文的派头。
精美瓷盘装盛着三明治、scone和蛋糕及水果塔,骨瓷杯具里正宗的大吉岭红茶汤色橙黄,气味芬芳高雅,口感细致柔和,细细品来带有淡淡的葡萄香味。宽敞的客厅角落里的钢琴前有一个女孩优雅地弹奏着古典乐曲。
“这里应该是前清王府吧?古今中西风格混搭却浑然天成,不同凡响哦,”
我三分客套七分真意——实在是见过太多的新贵发迹后在别墅院子里垒起假山,屋中搭起罗马柱的不伦不类。
“最早的主人是清代光绪年间大学士崇礼,此人和皇室有姻亲关系,抗日战争时期,为清代名臣张之D公子张燕卿所购,还被民国政府用作蒙藏院。此宅曾号称北京东城之冠。我接手后改造成为会所,总的说来大家评价还是比较正面,还算是没有暴殄天物。”
在这个场合曾荃似乎状态完全放松,心态平和地闲聊起来。
老北京素有“东富西贵,南贫北贱”的说法,曾荃竟然悄悄拿下东城如此宝地,可以说是占尽城中风水点睛之眼,心思机敏出人意表。
“如果把北京城看作一个棋局,您这个地儿应该算是一个不错的棋眼儿呀,”
知道曾荃好弈,我便扔出块骨头来挑逗,果然他兴致大动,“没想到老弟也精于棋理,这经商和下棋实在是精义相通,不仅要布好局,还得做活眼儿,军事家们称之战略和战术的配合。”
我瞥一眼脚下的晶莹的汉白玉中国版图,若有所思地问道:“这么说曾总已经布好大局准备一展雄图啦?”
曾荃哈哈大笑,“我就知道你会有此一问,说实话我们一直在蓄势待发,以前的低调策略使外界颇多误解,以为我们是背景神秘的怪物,今天专门来给你揭开面纱一探究竟,老弟随暂且随我过来一下。”
我起身跟着他来到东阁房,这是一个典型的书斋,进门处是清代著名书法家邓石如题写的苏东坡《浪淘沙》诗词的硬木隔扇。西首是厚实的檀香木书柜,前面宽大的写字台上只摆放着一台笔记本电脑和一个地球仪模型。铺满整个地面的地毯上是简单明了的黑白格图案,几把梨花木硬椅宛如棋子搁在上面。
曾荃一拍手掌,一个旗袍靓女婷婷而至,在墙上一按机关,屋内光线顿时暗淡下来,穹顶则熠熠生辉,呈现出宇宙星空变幻的景象。接着她打开投影仪,北墙上的银幕上出现3d中国城市模拟图型,有些类似大型社区的全景沙盘。
“以天地为棋局、视万物为刍狗,曾总把我们都当棋子儿搁里头玩呀?”
我顺口调侃一句。
“世事如棋呀,连我自己也没想到时势造英雄,华驰已经在全国的七、八个城市投资了十余个大大小小的商业地产和高档公寓项目,加上投资和控股的13家酒店,全年的总销售额已经超过了八十个亿。”
随着曾荃的遥控光棒的移动,一个隐匿在海面下的巨大商业王国浮出水面。
看着我目瞪口呆难以置信的表情,曾荃轻松自如地笑了笑,解释说:“我们所有的项目都是以独立的法人公司运作,就像北京的水天一阁豪华公寓项目,华驰40%控股开发运营,外界只知道楼盘品牌而不了解开发商内情。”
“做这些棋眼花费了我们十年时间,现在是把它们串起来连成局的时候了。”
曾荃语气笃定,胸有成竹地说。“走,我们到客厅接着聊吧。”
“在下开眼界了,江湖上有传说曾总跟中南海有特殊的关系,所言非虚吧?”
甫一左定,我便单刀直入。“捕风捉影之说,别去信他。不过高层政界关系的确是华驰竞争力的优势资源,房地产行业几十年内都将是中国经济的主脉,关乎国家大政、官员业绩、金融流通和百姓生计,牵动各个阶层的利益神经,地产商人纠葛其中,自然要润滑好各个环节哦。”
曾荃不加隐瞒,坦然应答,“中国这块土地有些邪性的传统,尤其是地方上做事看来头和背景,所以我也懒得去澄清,没想到有时候还帮助我们捡了不少便宜呢。”
把盏问茶,言笑之间,这个外界知之甚少的家伙面目逐渐清晰起来,也和我迅速套上了近乎。
时光倒流回复到二十年前,我还在大学混迹每天搓麻泡妞看武侠,曾荃已经从清华土木工程系毕业开始浪迹江湖。牛皮哄哄的他怀抱鸿鹄之志,为自己安排的毕业典礼是骑车从天安门出发到拉萨朝圣,接着在自治区政府建设厅报道,每天喝茶看报听报告,终于发现在青藏高原空空荡荡的天空下人也变得精神恍惚,再耗下去只能皈依佛门成为喇嘛。此时内地的和尚尼姑已经开始混迹深圳街头排队炒起股票,接着全中国的有志青年都挤上渡轮去倒腾海南的地皮。那时候我正绞尽脑汁琢磨如何脱下同班系花的牛仔裤,他则收拾行囊窜回北京中关村,把四通、联想、希望等一溜儿新经济公司挨个混遍,最后却一头扎进房地产中介行业淘得第一桶金。
“发现自己玩不过杨元庆、郭为,激流勇退改换门庭?”
我笑嘻嘻地问道。“it行业的确人尖扎堆儿,不过我的老本行是建筑,还是一砖一瓦盖房子感觉踏实,呵呵。”
他不做正面回答。
“那跟允能法师又是怎么搭上关系的呢?”
我索性打破沙锅问到底。“在卖了一年走私电脑主板,我手头有点钱却觉得内心空虚前途渺茫,假期独自跑到五台山问禅,结果得识允能大师,给与指点迷津。回来后就辞职开始自立门户,你要知道中介公司租间房、支张桌子、雇俩小姐就能开张。”
“一家门店一年撑死能挣个百八十万吧,就算你整一百个门脸儿弄不回来一个亿,离200亿资产可够远的哦。”
我也会算账,天方夜谭的神话骗骗刚毕业的雏儿还行,糊弄不了老子。
曾荃似笑非笑地望着我,“原来以为你聪明绝顶,怎么也跟常人一般思维方式呀。从二手房中介到楼盘销售代理再到整体营销策划是顺理成章的事情,一个像样子的楼盘销售期内总有数千万甚至上亿人民币趴在你帐上流转,你再把相同的模式在n个城市复制,接着从下游产业链往上滚动,按下定金拿地皮,找设计事务所出方案,银行贷上款,建筑公司带资开工,广告公司帮助在媒体上吹牛,楼花哗哗往外卖,银子流水般往里进,这是中国所有地产商都熟悉的套路,没有什么智慧和技术含量,拼的只是速度和规模而已。就像你同时有十个水桶,其实只要有八、九个桶盖就够用,因为是滚动开发,我们的秘笈就是快、再快和更快。”
“笨人玩自己的钱,聪明人玩别人的钱。”
我明白了曾荃布局的诀窍,他纠正我说:“钱也分聪明钱和傻钱,就像股市,庄家先设好局拼命往上抬价,股民看势头玩命追捧,庄家这时已经悄悄出货回家数钞票,泡沫破灭时套住的全是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