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换而言之,如果男人们不迅速返回,他们就是徐子陵抛弃的对象。
羊趾坡,坐满了等待丈夫和父亲回归的妇孺。
徐子陵已经离开,躲在极远处观察,丝毫也不阻止前去寻找亲人的男女。大多数人都希望亲人早点回归,尽管时间偷偷溜走,天色一点点,渐渐黑暗下来,可是她们心中仍然抱有希望。
直到有一个少年人,就像疯子那般大哭大叫,自远而回,冲进人群中悲吼:“婶,婶娘,叔叔他不回来了!我们不用等他了……那些家伙,呜呜,你们都是傻瓜,竟然相信他们说的话!你们知道吗?他们都在大吃大喝,很多人已经醉得满地乱爬,呜呜呜,有人还用少爷给的银子嫖妓,他们都疯了!我劝他们回来,他们还动手打我,还骂我,如果让少爷知道,他一定会处死他们的!我们白等了,都白等了!”
“什么?”所有人闻言,心都直往下沉,心中最害怕的事情发生了。
慷慨的少爷,给了大家钱,给了大家一个活命的机会。
可是,男人们却拿着少爷的钱,自顾吃喝,抛弃了大家,抛弃了原来相依为命的妻儿。
“不可能,不会这样的,不会的,一定会回来的!”有些妇人承受不了这种绝望,悲声尖叫,希望自己的信念才是真的,而不愿让残酷的现实击碎心底仅存的希望。
“傻瓜,你们都是傻瓜……有谁回来了?除了我之外,还有谁回来过吗?没有人,没有!因为他们都在哈哈大笑地吃喝着,都醉躺在被窝里睡大觉,还和妓女混在一起,你们都留在这里等吧!我要去找少爷,我要告发那些混蛋,让少爷处罚他们!”少年人非常激动,高声尖叫,声音压住妇孺的哭泣哀号。
妇人们心中最后一丁点的期盼,都让少年人的责问击个粉碎。
顿时,哀恸四起,响彻荒野。
在人们哭得最伤心的时候,徐子陵又带着傅君?回来了,脸上仍然带着温和的微笑,问:“发生了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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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楼西畔桂堂东 第三十四章 罗刹化女(修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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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们看见徐子陵,又是惭愧又是悲伤,个个号哭起来,哀天恸地。
曾经到镇上劝告男人们回转的少年,激动地冲到徐子陵的脚下,死死地抱住他的大腿,抽泣个不停,当徐子陵伸出大手,轻抚他的头顶,更让他哭得几乎没有背过气来。
“大家不要哭,不要悲伤,我和大家一起等。”徐子陵的声音就像温柔的风,吹拂每一个人心底。
“如果男人们都不回来,你们也不用担心,徐公子他也能带领你们活下去,无论谁抛弃了你们,他都不会抛弃你们的!大家听他的就对了,只要你们按照他说的去做,那么一定能够活下来的。”傅君?听见数千妇孺哭得断肠,忍不住开口安慰她们。
“他们不会回来了,少爷,公子,求你救救我们!”人群之中,还有十余个舍不得抛下妻儿父老的男子留了下来,他们大多瘦弱,只有一人稍稍还有体力,冲过来长跪在徐子陵的面前,苦苦哀求。
“我们再给他们一个机会……等到深夜,如果他们还没有回来,那么我就带大家离开。”徐子陵同意了。
在静静等待的时间里,人们越来越是绝望。
天每黑一分,月夜每爬高一点,大家的心就往下沉一分。
虽然人们自最心底,还是希望男人们能够带着粮食赶回来,最少,能有一部分人回来。大家多么想看见,自己的丈夫父亲扛食物回来,一边擦拭着大汗,一边解释迟回来的原因。
可是,这股微弱的希望,被时间无情地击个粉碎。
当徐子陵派出去呼唤男人们回归的少年和几个妇女回来,泪流满面地看着大家,纵使她们一句话不说,大家也早知道,不能再指望那些抛妻弃子的男人们了。他们得到了金钱,迅速腐蚀了心,被金钱和食物迷惑了,变得六亲不认,完全忘却父母妻儿还在荒野中挨饿受冷……
“公子,他们,他们不可能回来了,求求你,救救我们,救救我们的孩子,他们还小!”最壮的男子浑身衣衫褴褛,虽然身为男子身,却泪水纵横,脸带悲凄。
“你是不是一个男子汉,你有没有一双手?为什么你不能养活你的妻儿?”
徐子陵忽然严肃起来,声轻语重地责问面前的男子。
他掏出一锭金子,递向那个男子:“是因为缺少金钱吗?来,我给你金子,给你做生意的本钱,带上你的妻儿好好过活去吧!”
那个男子碰也不敢碰那锭金子,生怕自己一收了,也会像别的男人那样抛妻弃子,只顾自己大吃大喝。
他抱住徐子陵的腿大哭,只喊救命。
“你身为一个男子,又有一双大手,你应该做得更好,而不是让你的父母妻儿都在挨饿!你回头看,她们都用渴望的目光看着你,你是家中的顶梁柱,你是家中的主心骨,你不努力,她们怎能活命?我知道你们是流民,一无所有,但是我想告诉你们,你们并非一无所有。”
“这是你的手,它属于你,比起残疾人来说,四脚健全的你,是幸运的,是富有的。你比他们多了健康,多了有用的手脚。你怎么能让它白白浪费,怎么不用它获取食物,来养活你的妻儿呢?”徐子陵拉起男子的手,轻声责问,让那个男子惭愧得几乎没有一头撞地而死。徐子陵扫视众人,目光自数千人的脸上划过,随即,又露出阳光灿烂的微笑,道:“被人抛弃的人们,让我告诉你们,你们还有什么……你们失去了丈夫,可是你们还有生命,你们还有儿女,你们还有希望!”
“希望?”听了徐子陵的话,所有人的心中,似乎看到了一线的光明。
“对,你们还有希望!”徐子陵笑了,笑得如沐春风,所有人都能感到那一种自信和洒脱,徐子陵笑道:“如果你们没有,我也会把我的希望分给你们,就像种子那样,把希望种在你们的心底,彻底改变你们的人生!相信我的人,愿意追随我的人,跟我走吧!”
“我会给你们食物,不需要金钱,一个铜钱也不需要!我会给你们衣服和房舍,我会给你们一个温暖无比的家,同样不需要任何东西,只需要你们相信我,追随我,按照我的吩咐去做!”
“来吧,跟我走吧……”徐子陵向所有人伸出了他璞玉般的手,露出了自信的微笑。
“我,我跟你走,我相信你!”少年第一个站出来,抹干眼泪,扶起老迈的父亲,跟在徐子陵的身后。
“我也跟你走!”之前被徐子陵责问的男子,也赶紧背抱起一对儿女,扶起饿得虚弱的妻子,大步向徐子陵走去,决心似铁。他相信眼前这个陌生的公子,是上天派下来拯救大家的神人,他之前给男人们散发金钱,只不是试探之举,如果大家真正想活命下来,那么就要跟他走,听他的吩咐。
有了人表态,所有人都急急跟上,生怕自己被人遗弃。
徐子陵却没有举步,只是看着那些无人照顾,徒劳地看着众人离开,漠然地待死的老人们。
被徐子陵责问的男子一咬牙,大喝一声:“我们不能像那些拿了钱就抛妻弃子的混蛋,我们不能抛下同伴,谁来我和一起,将老人们带上?”
他放下自己幼小的儿女,背起了别人老迈的父亲。
这一举动,感动了所有人。
男子们纷纷放下儿女,上去搀扶那些坐躺地上等死的老人,而他们的儿女,又被一些妇人哭着搂入怀中。
看见所有人都相互搀扶,相互支持,徐子陵才缓缓举步,他指着远处黑暗的一个方向,冲着所有人道:“离这里二十里,有一片小山坳,那里有山有水,山里有兽,水里有鱼,如果大家能够支持到那个地方,那么一定能够活命下来。”
“如果你们不想去,那么,来我这里要金子,转身到镇上去,你们随时都可以选择……”
“如果你们愿意跟着我,我不会给你们钱,因为无论有多少金子,都会有花完的一天。如果你们不想要我的金子,那么,我就给你们希望,这个东西,就像种子一样,只要它萌芽在你们的心中,那么永远都不会消失!大家跟我走吧,你们一定可以活下来的,只要你们跟我走!”
徐子陵抱起一个脏兮兮的小孩子,又伸手向另一个小孩,牵住她的小手,缓缓举步前行。
傅君?也抛开对汉人的仇恨,双手各抱着两个妇女怀中的孩子,紧紧跟上徐子陵。身后一行流民队伍,不知多少人擦着眼泪,咬着牙齿,小声地呜咽,却坚定不移地挪着脚步,一直跟随着……
此时的人们虽然虚弱,虽然饥饿,但是目中,再也没有之前绝望的灰色。
而是S出一种光芒,异常的相信和坚定。
特别,是看着那个年轻人背影的时候……月下,他白衣飘飘,仿如仙人,那,正是大家追随的目标!
三个月后。
傅君?记得,今天,是自己遇见徐子陵的第一百天。
不知不觉,自己跟在他的身边,已经一百天了。时光在飞逝,夏去秋来,忆起以前发生的点点滴滴,往日种种,无论谁对谁错,谁是谁非,都化作美好回忆。
跟在他身边,总是那么快乐。
跟着他,永远都有新鲜的事情发生,永远都是那么的充实,不论何时,他都能给自己一个全新的惊喜。
神奇的长生真气、奇诡的陷阱、超凡的计策、威力恐怖的霹雳弹、出口成文举步成诗的文采、下笔如有神的画和字、惊世的辩才和逗死人的跳跃式思维、旷古烁今的大志和创造无穷的能力……这一切一切,都让她感到他的异乎常人,除了天上谪降的仙人,谁也不可能,与他比肩。
如果一个人,拥有他任意一样本事,就已经称得上世间奇人名士。
而他,一身兼有。
跟随他,自己的人生从来就没有那么有意思过。
自己从来没有那么开心过,如果可能,真的愿意永远跟他在一起,永远伴在他的身边。
像这样优秀的男子,能够认识他,能够伴在他的身边,那是自己一生中最大的幸运,可惜,他偏偏是一个汉人!他越是优秀,就意味着自己的国家越是危险!
平时聊天之中,徐子陵他也不止一次说过要征服天下。
不但高句丽、新罗、百济这些小国,就是东突厥、西突厥、契丹、室韦、铁勒、吐谷浑等等草原狼族,也在他的征服目标之内。
傅君?当然知道他的志向远大,而且打心底赞赏,身为男子,当有天下之志!
可是,她有时细想起来,也会暗暗为自己国家担心,如果有一天,徐子陵拥兵在手,那么高句丽势必再度经历战火劫难,以他的能力,以他的计策和谋略,他不可能会像杨广那般失败……唯一让她感到安慰的是,他现在还一无所有,而且中原群雄并起,他要出兵远征高句丽,并不会马上有这种可能!
让她心中矛盾的是,她另一方面,希望徐子陵的势力以最快的速度发展起来。
她也愿意全力帮助他,那怕所能做的不多,可是,也希望自己能够对她有所帮助,有所增益。只是,这样做的结果,那就是眼睁睁地看着他,有一天位登大宝,然后挥兵东进,踏上高句丽的大地。
对着徐子陵,她没有能够涌起对着别的汉人那种仇恨,那种愤怒。
当她试着和他争论,马上就会发觉,自己的国家高句丽,是多么的夜郎自大,里面那当权的王者,是多么的骄奢Y逸,是多么的腐朽黑暗。
只有他问自己,真的有必要维护那些吸食民脂民肓的王者吗?
自己就会无言以对……相比起来,那些住在王宫内的家伙,的确不及他一根手指头,自己的确不应该维护他们的政权,不应该助纣为虐!如果没有比较,那么自己还可以争辩说,世间上位者都是如此,可是现在只要一看徐子陵他为流民所做的一切,自己没有办法再替高句丽的王者辩护,他们根本不值得维护!
到底该怎么办?
自己以后,是要留在他的身边,帮助他建立更大的势力,还是返回高句丽,告诉师尊,让他提防汉人之中最杰出的年轻男子,提防这个绝世无双的徐子陵?
“又在胡思乱想了?外面的小孩子找你教剑了,去吧!”徐子陵不知什么时候进来,微微一笑。
“没有。我马上去!”傅君?赶紧摇头,侧身不让他看见自己的眼睛,出门后,偷偷拭去一颗碎泪珠,然后飘飘而出,恢复成流民村里人人尊重的‘傅女侠’。
在这个花了三个月新建起来的流民村里,她是除了他之外,最受人敬重的一个。
在这里,她不再是以前那个杀人不眨眼的罗刹女,人们虽然称呼她为傅女侠,但心中,简直当她是天上的仙女那般尊敬!
任何人看见她,都会朝她点头、行礼、问好。
这里的小孩子看见她,会亲热地围着她,骄傲汇报她们的学剑进境,又或者送上各式各样的小玩意。她在这里,生平第一次,感到前所未有的成就感……这个流民村,是她亲手所建,是她和他,共同建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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拯救的重修会继续!
画楼西畔桂堂东 第三十五章 美人问嫁(修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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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君?静静地坐在小竹庐里,静静地看着外面无数小孩子在练功的空地,看着徐子陵,心中一阵阵不舍。
今天,是遇见他一百天。
之前他曾说过,他还有很多事做,不能天天陪伴自己,而且自己留在中原,也非常危险。自己离开高句丽几近三年了,也渴望返回师尊的身边,一诉自己心中的矛盾,也许智慧的师尊,知道怎么解开这个死结。难道自己就不能喜欢一个汉人男子吗?难道因为国仇家恨,自己就要对他拔剑相向吗?
不,自己不能那样……
傅君?本来希望再迟些,才离开他,返回高句丽。
可是现在越和他相处,就越是舍不得。
如果再不走,再不硬下心离开,恐怕这辈子也不舍离开了……
他以前提起过让自己回去,可是近来也没有再提起过,他没有让自己走,也许是忘了,也许也有点舍不得自己,当然,主要是因为他太忙,没有很多机会跟自己单独相处。
那些流民,那些人总有那么多的事要他去忙。
他不但要给他们弄吃弄喝的,而且还帮他们想着如何渡日,想着如何让他们活得更好,住得更舒服,吃得更饱,穿得更暖……他几乎忙得连跟自己说话的时间都没有,总是满头大汗地走过来走过去,总是要忙到深夜,才疲惫地回来歇下。
他很能干,可是在几个月内将数千个一无所有的流民安置下来,活得舒舒服服。
只要大家听他的,每个人都可以出一份气力,每个人的本事都能被他可以发掘出来,每个人都没有饿死冷死病死的危险。
最后,这群数千近万的流民,每一个人,都活下来。
每一个活下来的人,甚至都活得真正充实起来。虽然现在还很贫苦,可是他们很快乐,而且变得从来没有过的自信,从没有过的团结,他们也知道,只有这样,大家才能更好地活下去。
这一切,都是徐子陵带给他们的。
他几乎无所不能。
他会采药,会治病,会打猎,会做炊,会开垦,会种植,会养殖,会建筑……徐子陵那个家伙还会一般人不可能会的东西。
比如烧泥土,一种黑黑的泥土,在地面挖出来,他可以将它当柴烧。
傅君?回想起来,唇角还不禁会莞然而乐,自己怎么烧也烧不着,弄得一脸的黑灰,可是他不但烧得着,而且烧得旺,就算加入很多的黄泥,做成一块块,也比自己什么也不加要强。
那家伙很细心,可是很叛经逆道。
流民中,没有人在乎乱糟糟的头发胡子,也没有流民会注意自己的仪容,可是他细心地注意到了,他让他们修饰须发,难以梳洗的还让人剃掉,听起来简直就不可思议。在他的心里,似乎根本就没有什么‘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有损’那种儒家的思想。
他将所有的小孩子都理了头发,男孩子大多刮光,只留一点点掩住脑门,小女孩则梳成小辫子。
大人也是一样。
只要是病人或者行动不便的人,他都削掉他们的头发,就算是女人,也是一样。
幸好这些都是奉他的命令如圣旨的流民,换成别人,不大哭一顿才怪呢!
虽然白天的工作,让所有的人都累得直不起腰,可是他每天都带着流民们到河里去洗澡,他还教小孩子们游泳,无论是男孩是女孩,一视同仁。
这种古怪的思想不但与儒家的夫子相抵,就是一个外族的自己也难以认同,怎么能让女孩子和小男孩一起下河洗澡嬉戏?
可是偏偏流民们,都视他如同神明,无不言听计从,真是没他办法。
现在整整一百天过去了,他终于不用像以前再那么忙了。
他每天都不用再做很多的事,因为所有的东西,在他的安排下,都会有人井井有条地做好,他只需要每天看一下就可以了。甚至,就算他不去巡看,那些流民,也会按照他之前所教的方法一步步做下来,根本就不必要他多费心。
很高兴他陪在自己身边的时间多了,但他还是很少和自己说话,因为他一直在苦练武功。
与他对练完后,是自己一天中最开心的时间。
因为,他会陪自己到处走走,高兴的时候,他还会唱一两首自己听得不太明白的歌,有时候,真是想一辈子永远那样下去,可是自己必须得返回高句丽,必须先得到师尊的认同……
一百天,今天是与他相遇的一百天。
可是,这也会是自己决心离他而去的一天。
早在之前,自己就曾经下了无数的决心,可是都不知怎的,留了下来,如果这一次再不走,那么也许一辈子也不会离开了……
就在这一个硕果累累的秋天,就在流民村刚刚完全建好的日子,自己就要离开他。
要说到真的舍得离开这里,那是假的。
这个小山谷,曾在几个月前,还是一个荒凉无人的小山谷。可是现在,却居住数千的男女老少,他们依山而建,依水住居。他们本来是一无所有的人,是战乱后的流民,现在,他们却是有家有室的人,是有劳有获的人。他们依靠徐子陵的带领,依靠着勤劳的双手,建起了新的家园,养活了妻儿老小,还让整个族群鲜活和快乐起来,让老人们本来愁苦满面的脸上,重新露出了笑容。
就一切的改变,都有自己的功劳,都有自己的努力。
这个山谷改变了新颜,变得更有活力和充满生机,是因为徐子陵和自己一起带领他们劳动,一起给他们种下希望的种子。
在这个充满笑声的小山村,它的建成,也因为有自己的一份力。
它也属于自己,在所有的建筑中,最少这一个小小的竹庐,就是完全依靠自己的气力建起来的,也是这个村子所有房子中,第一个建成的小家。
这里,甚至是徐子陵他居住的家,完全由自己建造。
而他,则为别人建造了无数个的家。
这里的人,虽然都是汉人,可是自己一点也恨不起来。他们友好,他们朴素,他们憨厚,他们诚恳,他们热情,只要自己一走出去,就会有无数的人跟自己打招呼,会有无数的人向自己点头微笑,小孩子会跑来跟在自己的身后,有的,还会将自己省下来的糊饼或者什么小玩意儿送给自己,以表示对自己的喜爱。他们无论男女老少,都当自己是他们的亲人,他们的关怀和真心实意,是自己从来没有感受到的。
如果真的有一天,有人要攻击和伤害他们。
相信自己也一定站在他们的身边,就像帮助自己的族人那样,帮助他们的,保护他们,虽然他们是汉人,可是现在的他们,更像自己的亲人。
傅君?静静地坐着,默默地想着心事。
她静静地看着,远处那个正在教那些小孩子功课的他。
她心里当然明白,自己今天一走,那么不知要有多少个日子,才能再看见,才能再与他相聚。现在,能多看一眼,就多看一眼了。
早知道自己真的下定决心要走,那么之前无次数涌到嘴唇的心底话儿,就跟他说出来。
跟他为什么要保持矜持?
自己为什么不勇敢一点?
早应该跟他说,自己不知什么时候喜欢上他了,打心底喜欢,只是怕他取笑自己,看轻自己,所以才没有告诉他……自己早应该问他,他的心,到底有没有自己……
虽然他以前在行动中就已经表示出来,他对自己也有好感,他当自己完全像亲人一样。
可是,自己还是希望,能够在他的口中得到证实,听到自己最渴望听到的一句话。
自己回去高句丽,真的很需要他一个承诺,才能安心离开。
远处的徐子陵,已经收起笔,摆摆手,让练完字的小孩们自行休息,玩耍。
他回转身子,向傅君?这边走来。
傅君?正在看着他,他也在看着傅君?,他微笑一下,却不说话,一时间,两个人相对无声,无言。傅君?眼中咬了咬唇角,心底那句想问的话,你喜不喜欢我?这一句简单的话还是没能说出来。她的明眸中,忽然有了一点雾气,几颗断线珍珠般泪珠,飞快地自那光洁的脸颊上坠落,滑过玉脸,几乎不落痕迹。
她一直很坚强,从来不哭。
最少,她在他面前就表现得很坚强,她平时,总不愿意让他看见自己懦弱,不愿意让他看见自己的泪。
徐子陵又笑了笑,伸手替她拭去泪痕,坐了下来,坐在她的身边,静静地陪着她。
直到天色渐渐变黑,渐渐模糊。
他都一直静静地陪着她,他的手,也一直轻握着她的手。
他没有说话,可是他的动作,让她感到安心,感到莫名的满足,这些动作,是他以前从来没有做过的。
外面工作的流民们,忙完了一天的活,正准备享用着自己双手劳动得来的晚餐。每一个经过窗前的人,都会在远处向傅君?鞠躬告别。
他们知道她要走,他们知道她要离开这里,他们也知道她是一个高丽的女子,可是没有人不尊敬这一个异族女子。这个小小的村子,是这一个异族女子和徐公子一起建起来的,没有她,大家根本没有今天的家园。她虽然是一个异族女子,可是却是所有女人们学习的榜样。因为,她是所有人之中,最最支持徐公子安排的,只有她,才完本信任他,才没有从来也没有怀疑徐公子的能力。
黑暗两人对坐,不知何时,又变成了相拥,偎依。
也不知过了多久,徐子陵忽然站了起来,他向傅君?伸出手,又拉起她的玉手,轻声地指着外面道:“大家都在等着我们,走吧!”
傅君?咬咬樱唇,坚强地点点头,也站了起来。
要走了,不能留下遗憾!
她的心一下子涌起了烈焰般的冲动,不管一切了,自己必须弄明白他的心,否则,就是走,也走得不甘心!
她看向徐子陵,伸出手,轻轻地抚了他的脸,向他张开双臂,放弃了平日的害羞与矜持,将他紧紧拥抱,也放弃了平日的坚强与自制,让泪水无尽地奔涌。她微微地闭上眼睛,向他献上樱唇,她想他吻自己……他吻着她的脸颊,吻去她的泪,吻向她的樱唇,用情意将她紧紧缠绵……
傅君?几乎要放声大哭。
终于,她弄明白了他的心,原来,他是喜欢自己的,他跟自己一样,都在平时中克制着爱意。
现在再走,已经再也没有遗憾了……这一吻,完全冰释了心中的矛盾和痛苦,这一吻,让她整个充满了希望!
自己再也无憾了!
吻,不知多久,火热点燃了两人的心胸,这一刻已成永恒。
所有的人都出来了,安静地排着队,就连平日最调皮的小孩子也不出声,他们静静地站在村口,静静地给她送别。
徐子陵牵着傅君?的手,带着她在他们的面前走过。
就像当天带着她,来到他们的面前一般。
现在,他带着她离开。男人们,向傅君?重重地点头,就像平日答应她吩咐下来的承诺那样;女人们,则施予福礼,希望通过自己虔诚的祝愿,可以使她一路平安。
小孩子们也变得乖巧,不像平日那般调皮。
他们齐齐地向她鞠躬行礼,就像一群乖乖的学生,感激她数个月来悉心的教导。
老人们,在村口准备了两个碗,虽然那里面装的不是酒,而是水,可是傅君?喝下去之后,仿佛有一股暖流涌遍全身百骸,那种醇醇的乡土情意,比酒更加醇,更加醉人。
徐子陵一路牵着她的手,走过一山又一山,一路又一路,他没有放开。
天上的月亮西斜,晨星廖廖。
东方,也有了一丝的鱼肚白,朝露,开始无声无息地润湿着两个人的衣物,和发端。他的手还没有放开,他就一直拉着她,他就一直陪着她,虽然他一路上都没有说话,可是傅君?倍感满足,她很清楚他对她的感觉,她很清楚他的心。
他舍不得她,虽然口中不说,可是她知道。
“如果,我嫁给你,并帮你起出那个‘杨公宝库’,你会放弃征服我们的族人吗?”傅君?忽然勇敢地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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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楼西畔桂堂东 第三十六章 刚烈少女(修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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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会。”
徐子陵轻轻地摇摇头道:“君?,其实我不需要杨公宝库,也可以建起自己的基业。你也看到了,我需要的东西,是金钱和兵器这些东西换不来的。”
“而且,就算你帮助我起出杨公宝库,我也绝对不会放弃征服你们高句丽,我不会因为喜欢一个女子就放弃征服她所属的国家和族人。再说,你怎么知道你的族人被我征服了之后,他们日后的生活不会比现在好呢?你看看那些人,本来是一无所有的人,可是现在呢?他们活得很好,比谁都好。所以说,就算我征服你的族人,也不等于就一定是坏事,当你们的国家消失了,一些腐朽的王权消失了,你们会得到更多!”
“你说的这些,我相信。”
傅君?听了,轻叹一口气,道:“可是,你觉得还会有别人相信你吗?会有别的高句丽人,相信你的征服会带给他们更好的生活吗?”
“我不需要他们相信。”
徐子陵微笑道:“我将他们征服了,到日后,他们得到了,自然就知道,就相信了。”
傅君?黯然地道:“如果他们目前不相信,那么一定会反抗到底的。难道真的非要流血,非要将所有反对的人杀光,才能解决这件事……有没有别的方法,子陵,你一定有的,对不对?”
“征服是最快也是最好的办法!”
徐子陵停了下来,轻抚了一下傅君?的小脸,道:“我要杀掉的,不会是普通的老百姓,而是那些还为自己的王权挣扎,还为自己的利益不肯放手的达官贵人。老百姓他们没有反抗的能力,也不敢反抗,他们的伤亡会降到最低,我与其说征服他们,不如说解救他们。我可以让那些被征服的普通老百姓过上美好的生活,在日后再没有人欺压他,榨取他们的劳动所得,还让他们像我们汉人一样接受儒家的教化,这样的事,你们高句丽现在的统治者,那些人,他们能做到吗?”
“……”
傅君?没有再说话,她默默地走了一阵,忽然又道:“如果我师尊要我来刺杀你,我怎么办?”
“等你再回来中原的时候,你的武功再也刺杀不了我。”徐子陵微微一笑,道:“特别你的心境老是这样放不开的话,你的武功进境会远远地被我抛下。放心吧,你的师尊不会那样做的,就算他要刺杀我,也不会再派你来了,派你那两个师妹来,倒还有那么一丁点可能。”
“如果她们来,你会伤她们吗?”傅君?忽然带点着急,轻声恳求道:“你答应我,不要伤害她们。对了,还有你的人,你日后的手下,也不准伤她们……”
“放心吧。”
徐子陵安慰她道:“与其担心这种无用的东西,你不如担心一下我会不会让她们刺杀成功更好些!”
“我也会求她们手下留情的。”
傅君?眼睛里微带苦痛地看着徐子陵,伸出一只玉手,轻抚着徐子陵璞玉般的脸,轻抚着他的眉宇,声音一改平日的倔强,道:“你要好好照顾自己……”
“放心吧。”
徐子陵点点头,朝傅君?微微一笑,道:“等到约定的日期到了,就算你不来,我也会去找你的。不过你也可以转告你的师尊,不要以为他是什么高句丽的奕剑大师,是世间三大高手我就会怕了他。如果到期,你还没有能回来,我就视他将你囚禁,到时我会尽出全部兵马,踏平高句丽的。”
“你不要对师尊无礼。”
傅君?急急摇头,道:“我回不回来,不是我自己愿意就可以的,师尊之命,我不能不听,也不敢不听。到时就算我的身体没能回来,也一定将自己的魂魄遣来,你就不要再来找我了。我不愿意因为自己而使族人流血,虽然我无法阻止你那个意愿,可是你也无法改变我的这个决定。如果到期我没有回来,那就不用去找我了,因为我的魂魄已经回来伴在你的身边了……”
“真是一个傻瓜,难道你非要做这等傻事吗?”
徐子陵叹息道:“我们还要多少个日子?还有一辈子!听到了没有啊?你为什么要因为你的族人而做那种事呢?你是属于我的,没有我的许可,你没有权利这样做!”
“我还没有嫁给你,我还是可以自己做决定的。”傅君?倔强地道。
“反正我不管,如果我没有了自己的爱人,没有了自己的妻子,高句丽的男子,别想有自己的爱人,别想有自己的妻子!”徐子陵声音虽轻,但语气却重,道:“如果你敢自杀,我就减灭所有的高丽男丁!”
“你怎可以这样?”傅君?泪流满面,又是感动,又是难过。
“我说过一定会算数的。”徐子陵轻轻地拥着傅君?,轻轻地道:“所以,你不要做傻事,更加不要有这种傻气的想法……”
傅君?没有再说话,只是踮高脚尖,把自己的香唇印在徐子陵的唇上,封住他的言语。
美人随风而逝,在晨光之际,她如九天之下的一个白衣仙子,飘飞而去,一路挥洒着珠泪,就像黎明时的晨露,沾湿了一路的草尖。
徐子陵看着她消失在自己视线之中,心中一片惘然,到底这样做是对是错?就这样让她回去,到底是否做对了呢?一直强留着她在自己的身边,虽然不可能,可是让她跟贞贞在一起,绝对没有问题,她也一定会愿意的。可是,自己如果不把她放回去,高句丽那个老头子不会放过自己的,现在,还不是跟他翻脸的时候,还是让她回去住上一阵子吧,而且这样,也是最好的解决方法……
“虽然现在还不行,可是日后,我一定会接回你的。现在,我要去救另一个可怜的女子,她的命运比你还要悲惨,既然我现在有能力救她,绝不能再看着她走向绝望的深渊!”
徐子陵看着黎明发白的东天际,看着傅君?远去的方向,轻声道。
翠山脚下,有一座小山村。
本来,正如一贯的宁静,可是让数十骑奔驰如雷的马蹄声无情地搞碎了。五六十个身穿武士服的骑士,正在扬鞭驰骋,旋风般直向这一个小山村而来。
他们一个个弓马精熟,就算在山村小道上也连连扬鞭,速度一点也没有慢下来。
蹄声,急如星火。
村子里,一干村民,还来不及反应过来明白是怎么一回事,就已经让这一众骑士疾冲了进来。
看见陌生人闯进村来,村里几只黄犬,猛吠起来。可是还没吠两声,马上就有几个士兵张弓搭箭,一一将它们S杀当场,而且手法熟练,干净利落,看来是弓马俱熟的精兵。
虽然身手不错,但是眼前这些骑士衣服各不相同,手中兵器,刀剑枪戟,也不相同。
相同的,在他们的左臂之上,却有一个相同的绿色挂巾。
看来并非强盗,而是义军。
世间有一种义军会在左臂上绑着绿挂巾,那就杜伏威和辅公佑领导的江淮军!
这些江淮义军,挨家逐户搜索,将吓呆了的村人,全部驱赶到村口的空地。他们态度蛮横,语气恶劣,村人行动稍慢,即拳打脚踢,如某户稍有看得上眼的东西,也哄抢而光。一时间,村子里J飞狗走J犬不宁,众人呼儿叫女,哭爹叫娘的,声音嘈杂震耳,好不悲惨。
手臂挂着绿巾的江淮军骑士,将村中男女分开,让他们排成两行。
走出一个看起来是头领般的壮汉,走在人群中检查。
凡是被那个头领看中点头的精壮男子,那些江淮士兵马上就会将他们拉出来,如果哪个敢稍有反抗,即用马鞭打个半死,再用绳索缚绑起来,一个个手连着手缚绑在一起。那些有妻子的,看到自己的丈夫,将要让人拉去做苦役,无不哭得死去活来,人群中的父母,也无不掩面泪下。
那帮江淮士兵,却没有丝毫怜悯和恻隐之心,根本无视这一场人间惨剧。
强拉壮丁,是他们江淮军的传统做法。
因为江淮军名声不佳,他们几乎没有人愿意投奔参军,为了弥补战斗中的消耗,江淮军只有强拉壮丁这个方法了。
那个头领挑完壮丁,满意地点点头,又策马向前,随意扫视了一眼妇人女眷。
本来姿色平凡的乡下妇人,不可能入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