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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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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334 顺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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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何妙顺转过弯将进入江南春坊时,瞥了一眼那江南春坊街头两边垂下几十盏造型各异的灯笼,此时已经完全丧失了夜间的绚丽和令人瞩目。衬托起江南春坊白天的冷淡和无人问津。看着这一切,不由深深地叹了口气。唉,这个指挥使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难道要放弃在沔县的我们!难道他要背叛秦王?难道王顺没有想到,凭着这几年所做的事情,就算是和朝廷坦白,朝廷能放过他吗?不是像自己所想的那样,那到底是为什么……。

    耳边又响起王顺府上那小厮的话语,说:“……太子殿下之所以到西北边陲,看指挥使王顺的行动,估计和军队有关,太子殿下在西安期间,王顺独自往钦差行辕所在独秀馆十一次,恭而敬之,每次回府甚晚……但是太子初来西安时,秦王邀请赴宴,太子殿下却推辞不往,于是三次,不知心思何故。”

    太子殿下殷勤召见王顺,却是不见自己的弟弟秦王朱樉,这代表了什么意思,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了,而这个小厮,是最初隐藏在王顺府上的一个亲卫,经过多年的磨砺,已经很得王顺的信任,却也不知道王顺的心思,由此可见事情的重要性,而除了背叛秦王之外,还有什么事情重要如斯呢?

    何妙顺不禁打了个寒噤,才醒过神来,却是到了江南春坊而不入,径直往前走去,然后右转,穿行入一条狭窄的巷子中。这里有一条往素荷居的小路,一般不为人所知。所以基本上没有人从这里走过。

    巷中两边的墙壁上斑驳破损长满青苔,杂生的野草从砖缝中探出腰肢。巷子将尽处的残垣断壁中有一棵树,枝丫上支着个鸟巢,他路过时,正好觅食的鸟儿飞来,那巢中立刻伸出几个细细脖子黄黄嘴角的雏鸟头儿,发出哇哇乱叫的乞食声,那鸟儿似乎稍稍犹豫一下,将口中食物塞进了一个雏鸟的嘴里,又一刻不停地展翅飞去……。

    冷漠地看了一眼那些留在巢里的黄嘴细脖子的小生命。却没有理会。加快脚步,走出巷口。却又一个乞丐拄着竹枝伸着手,好似无目的地呻吟着:“可怜可怜我吧……。”用竹枝不住地点捣着地面,何妙顺心里一惊,想要回头,却马上制止住自己的这个念头,有些悲天悯人的拿出一张零钞胡乱塞在乞丐手中,去素荷居本该往右拐的,但是他却往左侧走去。

    被人跟踪了。何妙顺才醒悟过来自己的大意,要不是早就放了眼线在那里望风,恐怕自己去素荷居的意图就十分明显了,不过就算是这样。也难保不被跟踪自己的人猜出自己的目的地在那里,他给乞丐零钞的原因,就是让乞丐通知素荷居的人小心戒备。

    他倒是不怕素荷居被官府发现。那里本来就是一个勾栏所在,素荷居的老板钱眼儿却是陕西按察司副使的一个远方亲戚。不过是为了钱财和他们来往而已,并不知道他们是彭普贵的手下。一直以来。他们是以贩卖私货的商人面目出现,而里面沔县的人不超过三个,这在人来人往的勾栏中显得是那么的微不足道。

    何妙顺迈开大步,跨过一条小石桥。几只早起的燕子在淙淙流淌的河水上盘旋呢喃。回头看看,那乞丐已经转过大墙,心中不觉升腾起丝丝迷惘,眼前似乎感到一阵阵危机渐渐逼来。

    他来西安的消息,就算是在沔县,也不过只有十数人知道,现在被人跟踪,很明显的是被人出卖了,而且这个人呼之欲出,不是王顺还有谁呢?看来自己还是及早离开西安城为好,但是自己离开了,沔县那数万部属怎么办,自己怎么向彭普贵元帅交代,难道就等着王顺的出卖后,朝廷的围剿吗?

    何妙顺在那里一筹莫展,他却没有与秦王府直接联系的通道,更何况,通过他在西安的了解,就算是支会了秦王,又能有什么用呢?估计在那些没有人情味的官场,为了撇清和沔县的关系,只能加速自己部众的消亡。

    边走边想着,往自己栖身的客栈而去,慢慢的,读书人出身的何妙顺的眼神中也透露出一股厉色。

    何妙顺的父亲原本是汉阴县的一名主簿,秉性颇为耿直,对于知县的贪赃枉法忍无可忍,向当时的陕西提刑按察使司作了举报,不料状纸落入知县的岳父手中,结果被知县用鸩酒毒死。

    虽然这个知县在洪武九年便因为空印案被牵连出贪污事发被处以剥皮示众的刑罚,而父亲却是含冤九泉了。当时他刚满三十五岁,母亲因悲愤攻心致双目失明。这一切的遭遇使何妙顺本来以父亲为楷模的心思渐渐远去,虽然也继续读书,但却因为皇帝停止了科举,连一点功名也没有捞到,但却是结交了一帮自以为仗义行侠之人,三教九流之徒,学到不少察颜观色、装神弄鬼的本事,但是由于父亲的熏陶,在骨子里又有种好为不平而仗义相助的脾气,因此在白莲教内拥有不小的声望,也被称为四大王之一。

    为此,母亲那一双无光的眼睛也不知流了多少泪,恨儿子难能成才,却又一把掌舍不得打他。因为她觉得儿子幼年失父太可怜了,转而怨叹自己双目失明有失教子之责。只得随儿子的好恶任由他去。等何妙顺在沔县站稳脚跟后,把自己的老母亲接到定军山里,也打算小心的尽孝心,伺候母亲。

    “唉……。”止住了脚步,面对已经渐渐升高的太阳摇头叹息,眼中的厉色早就被思念母亲的柔情代替,但随即又泛起了一种烦忧。

    他考虑对了一件事情,那就是如果秦王府和陕西都司放弃他们,那么他们只有死路一条。无论找谁只有一个结果,那就是加速沔县叛军的消亡时间。现在他们被困在沔县境内,受到陕西、四川两个地区的压力。他知道,如果暴露真实情况,朝廷真的发严谕,陕西官场要面临一番清洗,虽然是咎由自取。但他们沔县义军也很难脱牵连,轻则义军必受诛杀,重则估计沔县周边会十室九空啊。

    他不敢再往下想了,迈开沉重的脚步,朝着另一个方向匆匆走去。并且十分留意身后的动静,在西安城逐渐热闹的街市中,很快的就消失的无影无踪,让人无从跟起。

    何妙顺猜对了一件事情,那就是有人跟踪他的感觉是真实的,却是将另外一个事情猜错了,他以为王顺已经出卖了秦王,甚至出卖了沔县的白莲教徒,但事实却不是他想象中那样。跟踪他的人却是这次随太子来西北的锦衣卫。王顺连知情也不知情。

    虽然现在独秀馆钦差行辕坐着等候太子殿下的召见,却是丝毫没有举报的觉悟,因为为官多年,深知宦海规则。王顺十分清楚的明白。他们所犯的事情,可不是一般的贪赃枉法,往重里说。那就是谋反,虽然秦王殿下暂时没有谋反的心思。只是借助叛乱向朝廷索要财物、粮饷。但是养匪自重这个罪名,也足可让秦王被废。那由于是皇家血脉的关系,秦王死不了,那朝廷必须要为秦王找出替罪羊来。

    那他王顺就是一个绝好的靶子,为秦王朱樉脱罪而指路的明灯啊,就算是有悔过的情节,最多不过将灭九族改成灭三族而已,横竖是个死字,怎么也逃脱不了。

    他没有退路,当然凭借他的后勤屯田兵卒,也没有那个胆子翻起风浪,虽然在西安周遭的兵力不多,但是他亲自提供的装备和体验过西北军队的肃杀,在这种威势之下,王顺甚至连杀何妙顺灭口的心思都没有敢生出来。

    没有胆量灭口,当然也没有胆量将自己的身家性命交与朝廷钦差的手中,他只有无限制的拖延着,像一个刚刚过门的小媳妇模样,欲迎还拒、羞羞答答以同是军旅出身的缘由纠缠着太子殿下,希望这次能够侥幸过关,希望是自己多心,希望是太子殿下想要收拢人心才故作的那种姿态。

    “王爱卿久候了,不过指挥使今日来的好早,难道衙门没有公务可做吗?”

    太子朱标从后堂转瞬而出,淡淡的调笑着,一脸清爽却是不见刚刚梳洗过的痕迹。王顺立即警觉起来。因为他等了半天,亲卫们给自己的答案是大人正在梳洗。但他又不好明说,立即就站了起来。

    “太子殿下劳苦!”王顺抱拳行礼,然后道:“衙门那点事,太子殿下还能不知,自从秦王就藩,其中大部分事务交由秦王殿下亲自署理,现在下官的职责就是陪同太子殿下銮驾啊。”

    “王爱卿客气了,请坐、请坐。”太子殿下还礼,两人随即坐下说话。

    “王爱卿今日莅临,不知昨日所谈之事想的如何?!”

    打心眼里有些厌恶这个兵油子,自己经由锦衣卫收集情报,虽然他也暗示了王顺,但是其竟然采取不明说、不反对,也不合作的态度在这里和自己硬拖,见王顺那皮笑肉不笑一脸谄媚的样子,太子殿下实在不想与他虚套,就直接问道。

    “下官昨夜考虑了一宿,愿意协同太子殿下办好皇上的差事。”

    “向闻王爱卿办事精明于练,有指挥使大人通力勘核,看来皇上的嘱托,徐某可以轻松完成了。”

    “太子殿下的意思是……?”

    “不是孤王的意思,别忘了,孤王奉天钦差,此乃皇上的意思!”说着从袖中取出一纸牒文递给王顺,说道:“请大人过目。”

    展开牒文,王顺用眼扫了一下,双手不由一抖,仔细看去,只见上面写着:

    查沔县叛逆彭普贵逃匿,余孽何妙顺、陈二舍、金刚奴等,隐匿于乡野之间,传播歪门邪道,罪属反叛大逆,敕令太子暂时统御西北诸军剿之,陕西各处通力配合。务必一网打尽……叛逆一经捕获,即按大明刑律就地正法,斩首示众。并出榜公告,昭谕百姓。若有包庇者、无论贵贱。一律同罪……着太子便宜行事……。

    牒文下方是兵部、皇上的大印。看罢牒文,王顺倒吸了一口冷气。

    “叛逆之徒。令人发指。”太子朱标静静的等待王顺看完,说道:“皇上虽然身在京师,但是心忧陕西百姓,深恨不顾民生而滋事者,所以孤王来之初,就曾诏谕,现在又有兵部和大学士共同行文,可见皇上的重视。”

    “王爱卿,看明白了么?”太子朱标背着双手。斜睨着发呆的王顺,却问道:“大人打算如何协助本钦差呢?”

    “不敢,太子殿下但有所命,本官自然遵照圣上谕示,决无半点含糊。”说罢,小心收起牒文,躬身双手递给太子朱标,眼神已经有些飘忽。

    太子朱标见状却是一笑,说:“大人秉公办事。伸张正义,为民请命。必定名播遐迩。叛逆平复后,孤王自会协同平安都督奏明圣上,说不定王爱卿还要平步青云呢!”

    “臣下既为朝廷命官。食国家俸禄,自当效忠皇上,尽心尽职。为朝廷解忧,岂敢苟且懈怠。玩忽职守,下官该如何做。请太子殿下明示!”

    “说的好、说的好!爱卿忠心可嘉,下官佩服。”对于这样的牙疼话,太子朱标当然听得太多,早有了免疫力,听完表态,不紧不慢的问道:“王爱卿,还有一事相询,关于沔县叛逆之罪,不知大人知道多少,可否移交孤王驾前呢?”

    “牒文已有明令,谨听大人教诲。”王顺说着,脸上露出为难之色,继续说道:“彭普贵一众已经在洪武十二年被朝廷击溃,白莲余孽尚未查获,不过很久没有再听说作乱的消息,卷宗也基本被移至都司衙门备案,下官估计,叛逆已经溃散,现在不过是一些山匪小盗,打着白莲余孽的旗号而已,实在不值大动干戈,以至于惊动圣驾。”

    “聚众谋反,啸聚山林,流窜于沔县、略阳、两当、徽州、阶州、文县等地,杀朝廷命官,对抗朝廷官兵,占州县蛊惑百姓抵抗赋税,这些证据确凿,罪当万死,你们更要加倍努力,才能不辜负圣上厚望啊!”

    听太子殿下说起来头头是道,有些事情,甚至比自己这个陕西都司的指挥使知道的还清楚,王顺的汗不由渐渐打湿了内衣的后背,低声称是,道:“太子殿下言之有理,下官这就回都司衙门,即刻下令重启卷宗,然后呈报大人。”

    说完深深一礼,就要告退而出,突然听到太子朱标喊道:“慢”。

    “太子殿下……。”王顺有些惊诧,心里顿时如小鼓一样狂敲起来。

    “王爱卿!”太子殿下离座,眼珠子转了几转,贴近王顺问道:“孤王有一个大大的功劳,想成就大人的一番功名,不知指挥使可否承孤王这个人情呢?。”

    “噢?这……臣下愿闻其详!”看着太子殿下的一脸诡异,打死王顺也不相信太子殿下是存着好心,但也只能听着。

    “是这样。皇上圣明,知晓逆首之一的何妙顺现在西安城中……,”太子殿下说着,却不再看王顺的脸色,反而背过身去,因为他不用看,也知道王顺此时脸色是一片煞白。继续说道:“如果王爱卿将其擒获,孤王想这是首功一件,报于朝廷,谁也抹杀不了皇上对大人的青睐。王爱卿,你说……对吗?”

    “那……太子殿下的意思是……?”

    太子朱标把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股招揽的意思说道:“王爱卿可遣心腹亲卫或者得力属下,亲往捕捉,下官已经派人将其监控,王爱卿若去还不手到擒来,哈哈,这个人情,王爱卿怎么也要还给孤王的吧。”

    趁着太子殿下没有回过身的时候,王顺已经慢慢的恢复了平静,毕竟是久经官场的人物,一听说何妙顺在西安城的消息太子殿下已经知晓,那说不定也知道曾经往自己府上拜见的事情,但就不知道太子殿下为什么会放自己一马,事到如今,他还有选择吗?

    “就依太子殿下之意……,”王顺使劲的咽了一口吐沫,为避免太子殿下见疑,便说道:“本官谢太子殿下提携之恩,没齿难忘,不过为了保险起见,不知太子殿下可否派得力干将协助,差遣来与我部同去。不为其他,只为了这天大的功劳,下官不敢独享也!”

    此语正中太子朱标下怀,他想王顺都和沔县余孽有关系,说不定其属下也都与何妙顺有交,倘若暗做关节,通风报信,岂不误了大事。所以,听王顺这么一说,也顺水推舟道:“也好。”侧身吩咐随侍朱旭一声,让其召集几个侍卫准备出行。

    然后太子朱标回到内堂换了官服,携王顺一起前往都司衙门,却是任由其调兵遣将,自己在一侧冷眼旁观,看着老奸巨猾的王顺一脸的从容不迫,却是并未向自己表明向自己效忠,向朝廷效忠,说了满嘴的官场之语,就心里明白,其实其还是存在着侥幸心理,这种不见棺材不掉泪的做法,正是官场之中的潜规则,只要不亲手抓着罪证,那是抵死也不会承认,不禁也暗自叹息,谋反的罪名,的确不到最后关头,没有人会认罪的。(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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