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区区弹丸之地有何惧哉!?更何况建业城内,仅有数千吴兵,其军心已乱,皆以胆怯,如此乌合之众,虽有高城可据,亦不足为患也!!所谓兵贵神速,如此大好时机,当应乘势追击,否则待彼军稳住阵脚,岂不延误战机!?”
曹丕听了,枭目一亮,凝声而道。
“太傅早前虽有军令,但却又有吩咐,言兵法之事,贵于随机应变。如今建业,兵力空虚,军心溃散,皆慑于我军之威。所谓机不可失,失不再来。我等且迅往进军,赶到建业城下,强建寨棚,稳住阵脚,伺机而动。待太傅后军一到,万事齐备,再举战事,如此可妥?”
曹丕经过建平那番挫败,后来又听贾诩一番教诲,已然成熟许多,并不会再急功近利。郝昭、曹彰闻言,两人相对一眼,皆觉得如此是好,纷纷应和。于是,曹丕即刻下令,传令三军,望建业城进发。吴军细作探得,连忙急报于诸葛瑾。诸葛瑾向朱桓问计。朱桓听细作言,魏寇行军谨慎,沿路皆有斥候探路,知其有备,劝诸葛瑾先且按兵不动,以待时机。诸葛瑾见朱桓处事不惊,暗暗赞叹,遂依计行事。
三日后,曹丕于建业城外十数里外,傍山下寨,寨棚已立,一万数千魏兵蓄势待发,以备战事。当日,曹丕亲自引郝昭、徐盛等将出寨观察建业城之地势,到了一处高坡之上。曹丕眺眼望去,见建业地势险峻,南面山岭,北靠长江,城墙高耸,急切难下。曹丕见了不禁吸了一口凉气,与诸将谓道。
“我若知建业城如此险峻,必不会贸然进军!!”
曹丕说罢,遂便无了进取之心,引诸将归寨,却不知山下便有吴兵细作,正好看得了曹丕众人,急忙回报。当夜,诸葛瑾正与朱桓在城内商议。诸葛瑾满脸忧虑,皱眉而道。
“这曹子恒已来数日,却不见丝毫动静。而我军将士,眼见魏寇即将兵临城下,愈来愈是胆怯不安。休穆,这眼下可如何是好?”
朱桓闻言,神色一凝,心头亦是颇为凌乱,似乎曹丕的谨慎出乎预料之外,正欲张口答言。忽然有细作来报。诸葛瑾听闻,徐盛投敌,顿时眼眸大瞪,厉声喝道。
“徐文向这无耻之徒,竟投了曹家小儿!!气煞我也!!来人呐,速速替我将徐文向家小取下,收监入狱!!”
朱桓闻言,却是眼光一亮,心起一计,脸起喜色,与赶到诸葛瑾身旁低声教道如此如此。诸葛瑾听计,面容大喜,纵声大笑连道是好。于是朱桓立即亲自引一部兵马,先到徐盛家中,把徐盛一家老小尽数擒下,然后又速引兵马到建业南门,将正欲把守的守将徐虎擒下。原来这徐虎乃是徐盛胞弟,如今乃建业南门守将。徐虎被朱桓擒住,大喊无罪。朱桓面色冷酷,并不理会,将徐虎押到郡衙大殿。诸葛瑾等候已久,一见徐虎,冷哼一声,厉声喝道。
“徐虎你可知家中老小此时亦被我擒下矣!?”
徐虎闻言,巨目一瞪,气得咬牙切齿,怒声喝道。
“贼杀才,我并无犯事,你为何无故害我,更将我一家老小擒下!我兄长徐文向对东吴忠心耿耿,时下更是生死未卜,你凭甚如此待我等徐氏一族!!?”
诸葛瑾听了,眼光冷冽,冷声嗤笑。
“好!我便教你心服口服!今日细作探得,你兄长已投了那曹子恒也。你兄长背主投敌,依法度当满门抄斩!!”
徐虎一听,如晴天霹雳,整个人顿时呆滞,一脸的不可置信,万万都料想不到,平日里忠心耿耿的兄长,竟会投靠了魏寇。诸葛瑾见了,眼中露出几分悲怆之色,呐呐而道。
“我亦不愿做如此残忍之事。徐文向虽是投敌,但其昔年为国建立无数汗马功劳。前番我军之所以挫败,全因我轻敌之故,徐文向方被魏寇所擒。不过国有国法,若我不zheng法度,日后何以治军?”
徐虎死咬牙关,泪如泉涌,满脸悲苦、不甘之色,跪伏在地,却是一言不发,看似已是愿受伏诛。就在此时,朱桓忽然向诸葛瑾劝道。
“大司马且慢!!如今魏寇即将兵临城下,建业城危在旦夕,眼下正是用人之际。末将有一计,可教魏寇死无葬身之地,亦可保全徐氏一族老小。不知大司马可愿一听否?”
徐虎闻言,本是冰冷的心,猛地炙热起来,连忙抬头望去。诸葛瑾早知计谋,却是故作大喜之色,连忙向朱桓问道。
“休穆竟有如此两全其美之计?快快道来!!”
朱桓面色一震,拱手称偌,然后肃然而道。
“曹子恒数日未有动静,必是见我建业城地势险峻,城墙高耸,不敢贸然进攻。如此这般,随着时日推移,我军士气愈加低落,必生变故。如今恰好徐文向投于魏寇,新投于主,必望能早建功绩。如此这般,大司马何不将计就计,教徐虎暗遣细作前往魏寇营寨,去见其兄,就言欲将建业城献予。徐文向听闻,必定大喜,报与曹子恒。若是曹子恒中计,我等却又于城内埋伏,待魏寇一入建业,四下伏兵尽出,曹子恒纵有经天纬地之智,亦无力回天矣!!”
诸葛瑾闻计,暗做惊骇之色,连忙摇首驳道。
“不可!!徐虎毕竟乃徐文向胞弟,两人乃骨肉至亲,若有万一,我等反遭灭顶之祸,此计虽妙,但过于冒险,不可用之!!”
诸葛瑾话音刚落,徐虎急忙叩首而拜,泣声而道。
“大司马此言差矣!!我徐虎顶天立地,食东吴之禄,自要为东吴舍生忘死,效以死力。我兄背主叛敌,连累家小,无情无义,我不耻与之为伍,恨不得手执利刃,大义灭亲,又岂会与其狼狈为奸!!更何况,我一家老小皆在大司马手中,岂敢放肆!!”
原来这徐虎乃是东吴中有名的大孝子,从小对老母言听计从,恃奉左右。朱桓正因看中了徐虎这点,方才敢兵行险着,出此奇兵之计。朱桓默默向诸葛瑾投去一个眼色,诸葛瑾心中领会,遂好生安抚徐虎,教其依计行事,又告说其家小此时安置在城内某处不必操心。徐虎领命,担忧老母经不住刺激,恳请诸葛瑾隐瞒其兄叛变之事。诸葛瑾自是应诺。
当夜,徐虎急急回去,召一心腹将士王庚,将前事一一细说,然后修书一封,命其暗里潜出城外,去魏寇营寨,交予其兄。王庚受命,待到了夜里二更,便潜出了城外,赶往魏寇营寨,半途被巡逻的魏兵截住。王庚乃是一精细之人,连忙道说乃是徐盛故人,特来相投。巡逻队中的魏将听得不敢怠慢,遂引之去见徐盛,同时又命人传报曹丕。且说徐盛听闻有人自称是他的故人,夜闯营寨,急出帐相见,很快便看到一队人马押着樵夫打扮的王庚过来。徐盛面色一惊,王庚乃其胞弟徐虎的部将,一看便是认出,连忙引之入帐。王庚刚入帐篷,连忙从怀中取出一封书信说道。
“今日徐公与大魏世子出行打探,被小人的细作发觉,我家将军听闻徐公投了大魏,想城内军心溃散,难以把守,唯恐家小受之战祸牵连,故派小人前来相见,欲献于建业,以保徐氏一家富贵无患,此乃我家将军文书,还请徐公过目!!”
徐盛闻言脸色一变,想起家中妻小老母,急忙向王庚问道。
“我在魏军之事,除了我胞弟还有你等部下外,可还有人得知!?”
“徐公勿虑。小人知事关重大,早就吩咐知得此事的部下,噤口隐瞒。东吴气数尽矣,大魏乃天下大势所趋,还望徐公他日多多提携小人还有一众兄弟。”
王庚作揖一拜,毕恭毕敬而道。徐盛听了,脸色中闪过几分悲怆,长叹而道。
“如若这般,我徐氏一族便尽成了不忠不义之鼠辈耳!日后我家老母若是得知此事,只怕不肯善罢甘休呐!!”
王庚闻言,心头一转,便是安抚道。
“徐公不必多虑。老大娘明白事理,岂不知徐公忍辱负重,皆为了徐氏一族之兴旺,高兴还来不及,又岂会责怪?”
徐盛见王庚以为自己是为了功利财富方才叛敌投主,不禁心里尽是苦涩,摇首不语。就在此时,帐外忽有兵士来报,言曹丕相请,商议战事。徐盛心头一荡,教兵士先去答话,他稍后便来。那兵士应了一声,便告退而去。徐盛面色一紧,想到如果自己身在魏寨之事传开,其一家老小必死无疑,心头一硬,遂拆开文书,看正是徐虎的笔迹,书中有云,道说此下建业城兵力空虚,士气低落,正是一举攻之的时机。次日初更,南门城上鸣锣为号,便可进兵。待那时徐虎自会献门。徐盛眉头一皱,拿着书信看了数番。其胞弟徐虎为人若何,他最是清楚,以徐虎忠烈的性子,纵然知道自己身在魏寨也绝不会轻易相投。王庚见徐盛正是犹豫,眼中露出几分疑色,便是猜到了徐盛心头之事,连忙说道。
“徐公不必多疑。我家将军决定献城之事,也是犹豫再三,若非见徐公在此,还有顾虑老大娘安危,以我家将军的性子,又岂会临阵倒戈!?”
徐盛闻言,浑身一颤,满脸愧色,呐呐而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