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开弄不清国君的虚实,看着对方志在必得的神气劲,心里面直打小鼓:“嘿嘿,明明是一块死棋,君主却要这么得瑟,也不知道他是没看明白?还是另有所图?”他手里拿着黑子,举棋不定了。“不应吧?万一君主赢了,肯定会猜疑俺在暗中故意放水。”
他抿了抿嘴唇,终于拿定了主意,故意探身看看棋盘,然后应声道:“君主,臣岂有不应之理。”说着,“啪”的一声,落子应了一手。
见田开中了计,齐景公兴奋地落下一子说:“爱卿,寡人再紧你一口气。”
“嘿嘿,君主没有搞错吧?明明是在打劫,他不把劫打回去,跑来紧俺的气干嘛呀?”田开感到很不理解,于是说:“君主,那臣也不客气,准备提子了。叫棋!”说着,摁下一枚黑棋,破了白棋的眼位。
“打劫!”齐景公连看都没看田开的招数,只管开起劫来,问:“爱卿,应不应?”
田开一看大局已定,当即回答道:“君主,臣当然要应啦。”边说边从罐中摸出黑子,说:“君主,臣若不应,那岂不是傻瓜?”说着,在棋盘上摁下了一枚黑子。
一看黑子摁在了棋盘上,齐景公激动地叫了起来:“好!寡人就再紧你一口气。”
看着国君怪异的下法,田开连忙提醒道:“君主,臣再下一子就要提白棋了。你这是咋弄的?怎么还一个劲地在外围紧臣的气呢?这样下棋有背棋理呀?”
齐景公翻着白眼,不以为然地说:“爱卿,这怎么能说是违背棋理呢?搏弈之所以会吸外人,就是因为它能极大限度地满足弈棋者的心理需求……。”
不等国君把话讲完,田开只管打断他的话,说:“君主,那就对不起了,臣提子。”说完,“啪”地落了一子,将白棋的眼给点死了。
不等田开将死棋拿尽,齐景公已迫不及待地在死棋中又摁上了一子,得意洋洋地说:“爱卿看好了,寡人破你的眼!”接着,撇嘴说道:“你也不想想寡人怎么会让你轻易就得手了呢?哈哈!”说完,哈哈大笑起来。
田开怔怔地看了看大笑不已的国君,又低头看了看国君的刚落下的白子。看着看着,他的眉头渐渐地皱了起来,一边反复计算着眼位,一边小心翼翼地拿着棋子,口中恍惚不定地说:“那,臣就先应上一手吧。”
见田开按照了自己预计的思路走,齐景公趾高气扬地指点道:“爱卿,也只能这么走了。”接着,又“啪”地一声摁上了一枚白子,连表扬带催促地说:“下得不错嘛。来,寡人看你怎么应这一手?”说着,脸上露出了笑容。
田开越下越胆怯,连忙答应道:“君主,臣再应上一手。”他企图做出两个眼位来。
齐景公对此早已洞悉了一切,放声哈哈大笑道:“哈哈,寡人早就知道你要困兽犹斗,绝对会应这一手。”接着,又投下一枚白子,说:“那,寡人再靠上一手。”
田开没有算出结果,连忙说:“那,臣也再应上一手,看您还能有何高招?”
齐景公无不得意地笑着说:“哈哈,高招没有,只有团一手!”说着,团了一子。
“君主,这是何意?”田开用怪异的目光盯着国君问:“这,是在自寻死路呀?”
看着田开脸上露出的二傻相,齐景公忍俊不禁,哈哈地纵声大笑道:“哈哈,爱卿,这一手充满了置之死地而后生的玄机,再走上几手就会让你彻底傻眼。”接着,又催促道:“现在,摆在你面前的只有两条路可以走。一条是赶快弃子投降,另一条是继续顽抗到底,最终被寡人彻底消灭。”
瞧着喜形于色的国君,田开捏着黑子犹豫不决起来,默默在心里计算着眼位。“俺如果在这做一个眼,君主必然会在那儿点上一子。俺若应上一手,他肯定又要再团一子。俺的这个眼位又该破了。”他沮丧地一拍脑袋,暗中叫一声:“糟糕,君主采用的是自杀手段,非把俺的这片棋弄死不可。”
他终于看懂了国君之所以得瑟的缘故,手里拿着棋子,禁不住地颤抖起来。忽然,“啪”的一声,捏在手指中间的黑子滑落下来,掉在了棋盘上面。
“哈哈,爱卿真识时务,终于投子认输了!”瞧着棋盘上滚动的黑子,齐景公挥舞起手臂,高兴地叫喊起来。接着,又抬头看了一眼田开,自鸣得意地说:“爱卿,寡人的这招‘倒脱金靴’神奇吧?”
田开双手撑在几案上,尽量掩饰着内心战战兢兢的恐慌,暗自寻思:“君主听了晏矬子的流言蜚语,不会也对田氏采取‘倒脱金靴’的手段吧?”他低头看着棋盘,不由自主地点头说:“君主这招果然神奇无比,必然成为搏弈的一种定式。臣之所以能大难不死,全都仰仗君主的开恩。”他心情急迫地想暗示国君。
“这货怎么哆嗦得词不达意了呢?”齐景公怪怪地看着田开,感到很不理解:“搏弈嘛,根本用不着这么死呀活呀的……。”于是,手指田开笑呵呵地说:“呵呵,爱卿,寡人的弈技正在日新月异地提高,而你的弈技却是今不如昔了,并且还神不守舍。”接着,又惋惜道:“唉,这可是对弈的大忌啊!”
瞧着国君趾高气扬地训导,田开心里一颤,感觉机会来了。于是,连忙离席俯身跪在一旁,哀声哭泣道:“君主训斥得极是。臣和臣的家族这一段日子正生活在恐惧之中,臣哪里还能做到气定神闲地与君主对弈呀?”
“哦,这是怎么回事?”齐景公感到十分吃惊,摇晃着脑袋好奇地问:“爱卿,难道府上闹鬼了不成?”他胡思乱想地瞎猜一通。
瞧着国君闪动着猎奇的眼神,田开一边抹着眼泪,一边哭诉道:“君主,比闹鬼还要厉害,臣的家人全都在提心吊胆地过日子。不瞒您说,臣出门时就与家人做了诀别。”说完,一咧嘴,放声痛哭起来。
“什么?”齐景公挠着头追问道:“爱卿,这也太不可思议了,怎么会这样呢?”接着,又眨巴着眼问:“你不会是得罪什么人了吧?竟然结下了这么大的仇气。”他想了一想,然后自言自语道:“谁会有这么大的权力敢与田氏作对呢?”
“君主,除了您没人敢把田氏怎样?”田开磨磨叽叽地暗示道。
“什么?”齐景公似乎明白了,惊叫起来:“爱卿,你说什么?寡人与田氏一无仇,二无怨,怎么会置爱卿一家于死地呢?”他边说边摆手,焦急地为自己洗刷清白。
田开悲伤地瞧着国君,泪流满面地哭诉道:“君主,臣知道您是明君圣主,不会听信小人的蛊惑。但是,那些欲置臣一家于死而后快的小人,却像令人讨厌的苍蝇,整天在您的耳边嗡嗡乱叫,发出危言耸听的蛊惑,以致臣全家忧心忡忡,度日如年。”
齐景公连忙摆手安慰道:“爱卿,甭这么多心,没人敢在寡人的耳边说爱卿的坏话。”见田开仍然哭泣不止,他只得郑重地表示:“再说,即使是有人,寡人也不会相信的。放心吧,没人敢在寡人面前蛊惑人心。”
听国君这么一表态,田开假意止住哭泣,抬头谨慎地说:“君主,臣听说晏大夫在陪同您出访晋国时,曾私下对晋国大夫叔向说:‘田氏将来必然取代齐国。’”说着,又连忙将身体匍匐在地上,哭泣道:“君主,他是想借您的手置田氏于死地啊!”
田开捅破了窗户纸,齐景公顿时哑口无言,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了。
看着无言以对的国君,田开赶紧哭诉道:“君主,晏大夫简直就是在血口喷人啊!臣虽然是田氏的嫡长子,但情况您是最了解的,人到中年还连个子嗣都没有。晏大夫难道不是在睁着眼睛说瞎话吗?”说着,他痛苦得脸部肌肉猛地抽搐了几下。
齐景公同情地看着田开,十分惋惜地说:“爱卿,寡人知道你没有子嗣,这对于男人真是天大的不幸啊!”接着,又帮忙出起主意来:“既然天命如此,那你为什么不过继一个子嗣呢?”
田开点点头,无奈地说:“多谢君主关怀。只是继嗣之事臣心里一直都有所顾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