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这有什么好顾虑的?”齐景公漫不经心将手一挥,满不在乎地说:“爱卿,不是寡人说你,你这前怕狼后怕虎的性格很难成就大事业。”
望着国君不屑的神态,田开心中翻江倒海,开始揣摩起来:“也许国君说这话是在试探俺?想逼俺说出心里话。”于是,哭丧着脸说:“君主教训得极是。可是,臣如今如履薄冰,即使小心谨慎,仍难免遭人陷害,哪里还敢招摇过市地过继子嗣?”
田开含沙射影地对晏婴耿耿于怀,齐景公只好装聋作哑,佯装压根就没有听过晏婴的馋言似的,继续劝说道:“爱卿此言差矣。过继子嗣怎么会遭人陷害呢?完全风马牛不相及的两码子事儿怎么能够瞎联系在一起呢?”
田开弄不清国君是真不懂呢?还是在装不懂?他抬起头,连连摇摆道:“君主的美意臣感恩不尽。但树欲静而风不止,谁叫臣是嫡长子而树大招风呢?”说着,长叹一口气,忧忧地“唉”了一声。但是,却又欲言又止。
齐景公看在眼里,心中寻思道:“看来,他心里似乎有着难言之隐。寡人为何不趁机摸一摸田氏的底牌?”于是,佯装关怀地说:“爱卿,有什么话就尽管说吧。如果真有难处,寡人或许还能替你做个主,不要有什么顾虑嘛。”
田开怔怔地看着国君,犹豫再三,然后说:“君主,臣作为田氏嫡长子,心里有着常人难以理解的苦楚。特别是在当下这个多事之秋,更应该夹着尾巴做人呀。”
见田开似乎上了套,齐景公连忙诱导道:“爱卿,夹着尾巴做人难道就不感到憋屈吗?你难道就真的心甘情愿吗?”说完,脸上露出了一丝惋惜。
田开深知自己肩负着全家人的使命,于是暗中观察着国君的一举一动,不敢有丝毫的疏忽大意。“今天真是机会难得,无论如何俺都要使出浑身解术,尽量给国君洗洗脑,让他坚信田氏不仅是忠臣,而且还是大大的忠臣。”
于是,他面带愁容地说:“君主,臣早已习惯夹着尾巴做人了。所以,心里并不感到憋屈。只是,……。”他偷偷看了国君一眼,似乎是想要说什么,但又显得忧心忡忡,只得欲言又止地低下了头。
齐景公见状心中一阵窃喜:“人非草木,怎么会没有想法呢?”于是,连忙假惺惺地鼓励道:“爱卿呀,在寡人面前用不着这么遮遮掩掩,心里有什么话就只管讲吧。”
齐景公平易近人的安抚令田开很受感动,急忙用手轻轻揉了揉眼角,显露出无可奈何的表情,说:“君主,不是臣要有意遮掩,而是臣时刻都感觉到危险的存在。”说着,他停下来环顾四周,确认没有外人,这才继续说道:“不瞒君主,晏大夫无中生有的言行臣早已耳闻,只是因为担心越辩越黑,所以臣一直都没敢站出来申辩。”
说着,他抬起了眼皮,却看见国君似听非听地端起了酒樽,似乎是在掩饰心中的不安。于是,悲怆地说:“君主,臣不知道晏大夫居心何在?自从田氏来到齐国已有百年,祖祖辈辈都是齐国的忠臣,根本不敢恩将仇报做出有悖天理的事来。”
瞧见田开较了真,齐景公赶忙摆手打圆场道:“爱卿言重了。晏爱卿不过是信口开河而矣,何必要如此地当真呢?你恐怕是‘言者无意,听者有心’了吧?”
齐景公替晏婴开脱,令田开心里一惊,慌忙哭诉道:“君主,甭说田氏从来就没有野心。即使退一万步讲,连瞎子都能看出田氏哪里会有那种能力?”
他边说边偷偷地看了齐景公一眼,瞅见国君脸上并无异样的变化,这才继续壮着胆子申辩道:“臣作为田氏嫡长子连后代都没有,凭什么干谋逆之事?即使田乞、田昭有后代,那也都还是些年幼无知的小屁孩,能不能长大成人?还是个未知数。”
田开的话令齐景公轻轻“喔”了一声,接着安抚道:“爱卿,看你说到哪里去了?”接着,又翻着白眼信口说道:“爱卿,不过据寡人所知,田氏仍然是人才济济。”
田开心中忐忑不安地瞅着国君,怔怔地问:“君主,您是说臣的兄长田书吗?”
齐景公看了看田开恐慌的模样,心里暗想:“坏事了,寡人一不留神竟然也信口开河起来了。”于是,赶紧闭上了嘴巴,对田开的问话既不点头也不摇头,不置可否。
见国君不吱声,田开慌忙解释道:“君主,虽然臣的大哥儿孙满堂,在朝中声名显赫,但他毕竟是庶出,在田氏中根本没有执掌家族事务的权力,更不可能代表田氏。这又怎么可能会有大出息呢?能做好效忠君主的臣子就不错了……。”
喋喋不休的田开着实让齐景公感到十分别扭,可除了安抚之外,别的办法恐怕都不好使,于是只能在心里默默地思索着打破僵局的对策。他搜肠刮肚地思来想去,仍然是苦无良策,只好继续安抚道:“爱卿,放心吧。对于田氏的情况寡人了如指掌,至于街谈巷语怎么可以轻信呢?晏婴嘛,无非是想……。”
正不知道该如何往下讲,他忽然看见通禀官疾步走进了大殿。“哎呀,总算是盼来了救兵!”于是,赶紧招手叫唤道:“喂,有急事吗?”
看见国君在焦急地招手,通禀官连忙加快步伐走上前,拱手大声通禀道:“君主,晏相国出访楚国回来了,现在正在宫门外等候着召见。”
“哎呀,太好了!”齐景公犹如一匹挣脱了缰绳的马儿,一拍巴掌,欢快地站起来大声叫唤道:“快,快宣他进殿。”接着,又自言自语道:“哎哟,总算回来了。这几个月让寡人牵肠挂肚得真没法说。”说完,斜眼瞟了瞟田开。
看着兴奋异常的国君,田开心里“呯呯”地直打着小鼓。“看来,国君确实宠信晏矬子。这货回来得也太快了,这叫老子该如何是好呢?”他心神一慌,顿时拿不定了主意。“俺这是该留下来呢?还是赶紧告辞?”
正当田开犹豫不决、左右为难之际,晏婴一路小跑,兴冲冲地进入了长舍殿。
一看见到晏婴,齐景公兴奋得站起身,高兴地说:“爱卿,这一去就是三个多月,可把寡人给想死了。别忘了,你那陈国的故事还没有讲完呢?”说着,哈哈笑了起来。
晏婴猛一抬头,看见田开正坐在旁边,心里顿时一楞,连忙“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山呼万岁道:“臣祝愿君主身体健康,万寿无疆!万岁,万岁,万万岁!”
齐景公疾步上前,搀扶了晏婴的胳膊一下,说:“爱卿,免礼,平身。”接着,又笑嘻嘻地说:“爱卿,寡人问过史官,那货对陈国的历史根本就讲不囫囵。”
晏婴假装着没听见,一边起身,一边拱手暗示道:“君主,正好田大夫也在这里,臣先向您汇报一下出访楚国的情况吧?”说着,扭过身子向田开夸张地拱了拱手。
接到晏婴的暗示,齐景公扭头一看。“嗨,一高兴竟把田开忘了。”于是,赶紧掩饰尴尬伸手笑着说:“田爱卿,寡人要与晏爱卿商议国事,你先退下吧。”
见国君说得干脆利落,晏婴赶紧委婉地说:“君主,此次楚国之行也没有什么秘密。只是楚国的动态可能有些不妙,确实值得分析研究。”
听国君与晏婴一唱一和,田开立即意识到再待下去将不受欢迎。于是,赶忙起身,拱手告辞道:“君主,臣这就退下。”说完,转身退出了长舍殿。
看着田开躬身退出大殿,齐景公扭过头高兴地说:“爱卿,上次说到陈鲍和陈佗的故事更搞笑,不知他俩究竟怎么个搞笑法?”他边说边指着旁边的席位,迫不及待地说:“快坐下讲吧。”
晏婴抬起头,犹豫不决地试探道:“君主,楚国的事不汇报了?”
齐景公不耐烦地摆手埋怨道:“爱卿,怎么这么罗嗦呢?寡人叫你讲,你就讲嘛。楚国的事先放一放,以后再汇报。”接着,又催促道:“爱卿,快讲吧。陈佗是不是在想方设法地为亲娘报仇?”
见国君对田氏祖先感兴趣,晏婴心里一阵窃喜,坐下来清了清喉咙,说:“君主所言极是。可陈鲍大权在握,陈佗即使想报仇也不可能轻而易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