秭归冬日的早晨还是首先从峡谷里开始明亮了来,就如陈仓到汉中的那条河谷。江中已没有木屑,只是河岸上还散碎着些。昏暗中,整个秭归已经起身了。城内外众人都在无语的收拾上路,而由水面吹上的层层薄雾更把屈平的老家笼上了一丝凄凉。在县衙内就可以听见城内外的sāo动声,被惊扰的人们仿佛想用行动驱散这淡淡的怨气。
不久陈鸥的军队从江上过来时,也把第一缕阳光带到了秭归。初升的太阳在河岸上留下了一道亮纹,自东边第一个泊口直拉到西边城楼上,可没多久它又躲到了南岸的山后,只给秭归留了个群山的厚重背影。
未来秭归太守的表情暗示了他们的猜测与我们的一样,我和他说了在岸边后面斜坡上筑条城墙,他也不置可否,只是说知道了。
这使我反倒开始担心,也许是董卓故意这样给我们留下这么大的把柄,实际上他还是要从河中下来。
兵者,虚虚实实,没有定式,不能让对手推度到下一步的动作。无论董卓和他手下的策士想过什么。总之,现在我是猜不到他这个举动是什么意思了。如果大家都能想明白,那么董卓此举显得太愚蠢。
在大批的百姓走栈道时,益州的士兵大部分是走的水路。而我们则要稍微再晚一段时间出发。
在秭归的最后一两个时辰,我显得有些mí茫。在这里的两天,我一直没有怎么看看这里,要走了,却总想给自己的留点回忆。
最终我去了屈平祠,这是个靠着江边东南背西北的一个不入群的青砖黑瓦之堂。屈平一生忠于楚国,所以他死后当地的乡亲给他修建祠堂时也让他面对着楚国故土。虽然最近外面很luàn,但屈平祠内依然很整洁,只是没什么香火。我也没处寻那些祭祀之物,只能凭空凭吊一番。
“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我不自禁咏出《离sāo》中的句子,他当时不明了,可现在的人又有几人明白。只余下路依旧漫漫,后人继而求索。
我在屈平那里驻足了很长一刻,所作的只是看着他的泥胎像,他很瘦。
姐姐找到我时,我依然在那里看着这位瘦削的老兄。实话讲,我敬重他,但是不喜欢他,可能这个想法是老师灌输给我的,只是想不起老师的理由了,我一向不是个认真听讲的学生,或者划分好听一点,一个记性不是非常优秀的学生。
“我们还有半个时辰就要动身了,你要不要去那家?”姐姐打断了我继续思考不喜欢屈平的理由,提出了一个早被我否决的想法。
“姐姐?哦,不去了。”
“那和你的岳父也不去道个别了?”
“啊,对啊!”我忽然想起来我该去看一下老人,向老人道个别,但一想到去她家,心中却又总是她的倩影,感觉不妙:“姐姐,你知道了?”
姐姐点点头,没说什么多余的话:“去吧。”
在我出去时,姐姐在后面又喊了一嗓子:“把腰直起来,你才多大,总是和一个小老头一样。姐姐要嫁了,你以后得自己注意,大汉平安风云侯的样子不能是这样。”
“知道了,姐姐先去歇歇吧,我一会儿就回来。”我tǐng直了腰,没有像往常那样转头不好意思笑一下,因为今天没有笑的心情。
及至那楚姓老人家的门口,我想起来他们一家还得安排一下,总不能总是这样寄居在别人家。
我才刚下马,黄恬就推门出来迎接我,让我有些奇怪。
“你好像一直在门口等着我?”
“早上看见很多人都在离开,城外也有些húnluàn,姐姐就说你会过来。”黄恬很恭敬地和我行礼。
“不用了,你的父亲现在怎么样了?”
“今天早上精神还好。”
我在我“岳父”的榻边看到了正在给他老人家喂稀饭的黄怡,黄怡瞟了我一眼,没有转头,只是继续给她的父亲喂饭,倒是老人先发现了我。
他本想说什么却什么都说不出来,反而剧烈的咳嗽了出来,声音干裂,让我们一起都慌了神,早知道我迟一些过来会好很多。
当他刚稍微把气顺好,脸上便带上了一丝慈祥的笑意,粥也不吃了,就那样看着我,努力地用重复而且难以区别的音,向我说些什么。和前天晚上有所区别的是这回是黄怡给我解释,黄恬只是偶尔更正一下。
“以后记得回来看看,带着忻儿回来。”我不知道到哪里再找一个忻儿回来。但这时我只能堆着笑,
“一定……一定。”第一声是温馨的回答,第二声是无奈的自嘲。
黄怡依然在喂父亲稀饭,不时把父亲嘴边漏出的汁擦去。
临走前,我决定以一个被收留的老人的女婿的身份,向那位宅邸主人致谢。
老人住在此间的后堂之中,我到他身后时的他正对着面前的龛中的一尊不知什么神仙的泥塑念叨着什么。
本来我想等他念完,但是他絮絮叨叨地也不知道再念些什么。实话讲,我有些急,便直接说出来拜见的意思。
“将军大人有何事寻我这老朽之人?”
“感谢您收留她们父子二人,我会让人把他们接走安置,这段时间多有麻烦,多谢了。”
“不必了,我佛慈悲,让这几位住下便是,何分你我,无你无我。佛曰:能除一切苦,真实无虚。”前几次没怎么和他说话,这次和他说上这么一句,才发现他很有学问——至少我不知道他说些什么东西。不过我敢肯定和那神龛里我不认得的那个泥玩意有关。
大致知道他的意思,意思就是不用客气,但是该客气还是得客气,有些事情该做还是得做,当下拿定主意,便行了个大礼出来,未转身时还注意到他的手上捏了一串桃核又或是什么其他类似的东西,他一个接着一个捏,看着我,可嘴里还在念叨着什么。
一个奇怪的人,不知道他是不是信什么新道了。说不定是天狼道,一边走一边心里臭美般地胡思luàn想了一下,只是旋即被眼前出现的人冲去了所有想法。
“子睿……这是昨日我帮楚伯伯抄的经书,读来觉得其义深邃,有些地方正是我以前都没有想通的,观之有种豁然开朗之感。我便又抄了一份,便送与你和忻儿吧。”她很平静地和我说,但眼光中却有种悲戚。
“你们就住在秭归了吗?”
“父亲的身体经不起旅途劳顿,便先留于此处吧。”
走时,我拍了拍黄恬的脑袋,他也很亲近地叫了我一声大姐夫。就这样我与黄忻不知什么时候成了亲,虽然她只能是一位可能会在梦中存在虚幻缥缈之妻,但是我知道那一定是位贤妻。想到此,觉得我还不算很惨,也有种豁然开朗之感。
回去路上,我翻开了她送我的那方抄着什么经文的绢帛,随便看看。任由马儿带我去岸边姐姐那里,反正它不去,我也知道我丢不了。
不过与她以前替左慈抄的道德经不同的是:这次她没断句。这让我想起了她写的那个百字回旋大阵,不过这个既然她说是抄的经书,那么就该不会有那么多的弯弯绕绕。
“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bō罗密”才读十多个字,心中嘀咕便这是什么东西,尤其是什么菩萨、bō罗密,都是什么意思。下面的还可以理解一些:“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尽一切苦厄,舍利,子sè不异……”这都是什么玩意,刚有些数,又稀里糊涂了。
(公元100年前后,佛教传入中国。其中《般若bō罗密多心经》是由唐朝玄奘法师取经回来翻译的,但现在因为我没法得到汉朝时流传的《摩轲般若bō罗密多心经》的梵文口述版,得到了也没法翻译,所以便把这个经文的中文版提了五百年发行。作者注。)
“看什么,又是人家姑娘的诗……你怎么这样看着我?”姐姐把我的马拉住了,我总觉得这个场景有点眼熟。
“我觉得好像和以前有个时候有些像,哦,想起来了,那是我要离开家去北方见皇甫和朱俊两位将军的时候。那天姐姐也是这样拉我的马,而我要告诉姐姐我要出门了;只是这次虽然姐姐还是这样拉我的马,却是要回去了。”
姐姐没有回答其他的,而是直接伸出手来表示要看。
“我看不懂,她说是什么经书,可能是我见识浅薄,我不知道。”
姐姐接过手去,看了一眼,“这不是般若bō罗密多心经么?”
“你知道?”
“怎么了?很惊讶么?”
“那你怎么从来没和我说这些东西?”
“你有你的老师教你啊。而且这个我也就是看过,我觉得其中有些话还是很有道理的。不过我不信奉它。既然自己不信奉它,我为何要教给别人呢?你没觉得姐姐教你的,都是姐姐觉得好的吗?”姐姐说得很有道理,不过姐姐懂得东西真是太多了,原本我以为我跟着老师没几年我就超过姐姐了,可我总能发现姐姐这个也懂那个也知道,那个水镜先生不可能教姐姐很长时间,因为这么多年,我居然一次没碰见他。那么他能把姐姐教得这么厉害,那么他真是平生未见的奇人。可他为什么会选中姐姐呢?
“姐姐,那水镜先生怎么会教你的?小时候,你一直和我在一起啊?”
“你还不记事的时候,他就教姐姐了。”又说这种我没法想起来的事情,让我找不到借口,“那时候我小,也不明白他为什么会选我这样的一个女孩子教。”
“那为什么你不把你知道的全教我啊?”
“我不是教了吗?你上学堂前识字,读书不都是跟着我,而有些东西当时教你岂非太早了?但是等你大了,我还是得把你送到学堂去,因为,你不能总和姐姐一直在家学,你得能和别的男孩子一样的长大,做些男孩子做的事情,像个男孩子。小时候我甚至不反对你和子涉那样的小歹徒一起玩,你难道现在没想通吗?”
“子涉小时候有这么糟糕吗?”我有些惊愕有些好笑地说,虽然我也知道子涉小时候不是什么好东西,就算现在也是。
“光他一个小恶贼就算了,后来我经常听说,他后面跟着一个大个子帮手,虽然傻傻的,但劲很大。”
“我?”
“是啊!”姐姐太坏了,居然又找这种我想不起来的事情教训我,我都没法反驳,尤其是姐姐叹息着的时候。
“我也看不懂这个,什么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bō罗密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尽一切苦厄,舍利,子sè不异……这都什么东西?”我俯身下去,用手指对着那绢帛,有些诉苦地和姐姐说。
“错了,断句是这样的: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bō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舍利子sè不异……你断句都断不好怎么理解?”
“你看这个你说什么般若bō罗密多心经……这个般若bō罗密多什么意思?”
“智慧,明确了说是智慧之大至无我无界。”
“嗯。”我频频点头。
“你懂了?”
“不是,我觉得你和那位楚伯伯说话的味道很像。”
“那他定是信奉此道,对佛道有所研习,这是佛道多用语。此道源起于身毒,大约在永元年间传入。这本是般若部总纲,所以流传较广,不过原本多是流传的身毒国文字,不知何时有位高人把他翻译过来,使得句义浅显,小时候我曾看过,虽然偶有所思,但还是不喜欢。”
“噢,姐姐你好厉害。”
“你好好看看吧,正好你很缺般若bō罗。”我们似乎又回到了一年前的襄阳,快乐的斗着嘴,虽然经常输地很惨,但多是我结巴所致,所以屡败屡战。随着说得多了,现在我不结巴了,可我却快不能和姐姐如此快乐的斗嘴叙话了。
我嘱托陈鸥帮我照顾一下那家,到底是兄弟,他很爽快地答应了,当然也由于是兄弟,他毫不迟疑且毫无忌讳地问我那黄怡和我的关系。
将至正午时,我们终于上路了,姐姐决定骑马,因为来的时候颠得太厉害了,姐姐说她骨头都散了。
由于姐姐在身边,我尽力装出没什么。所以,我只回头了几次,还都以看看后队的马车队为由。虽然已看不到那人,看不到那宅,但哪怕看看那城依旧在那里我依然能稍微安心一点。
我看秭归的最后一眼是在那道隘口上,心中轻声道别:“怡儿,我走了,我会照顾好忻儿的。”
此情燃于湖上,湮于山林。
这一趟归路我们让益州百姓先走,我们替他们殿后以安其心,以免他们听到什么风吹草动就造成húnluàn。不过百姓不如士卒迅疾,huā了两个时辰,才全部上了栈道,还有一部分随船走了。本来他们还征求我们的意见是否登船,但姐姐说她有些晕船,我们就全体否决了这个提议,包括提出这条建议的陈鸥。
可这栈道上的行军因为百姓在前面的速度很慢导致我们也慢得厉害。
姐姐本来在前面,估计她也是想让我独自安静一会。可由于队伍的在前面的停滞不前,她也又回到我身边,看着我的表情。
我被姐姐看得不好意思,笑了出来。姐姐伸出了右手,我的左手自然而然就上去了。一牵上手,我的心境忽然就安定了许多。
“子睿都十八岁了,手好大啊!”姐姐很有兴趣的拿自己的手和我的手比了比,又看了看我的马靴,“大手大脚”。不仅她在看,我也在看,也觉得我的手显得非常巨大。
“小时候,我和你用一个盆洗脚时,我曾经问你,子睿,姐姐和你谁白?”
“我当时怎么说?”我很小心地问,总感觉到又是一个会被姐姐拿来嘲笑的话题,而这次姐姐又使用她惯用的伎俩。
“你当时就很恬不知耻地喊着‘我’。”
“那实际上呢?”我看现在手中捏着的羊脂般的纤纤细手,再对比自己的手,平时没注意到,现在才发觉自己确实黑得可以,连自己都为当时的话觉得羞愧。
“好像还真是你。”姐姐好像没什么把握,“应该说差不多吧?”
“不会吧?”我看了看自己的手,再看看姐姐的,“不可能,我都这么黑了。”
“确实是这样,你的脚踝以下好像和你不属于同一个人一样。但就是那次后我想到平时不让你出门,一直呆在家里,能不白白的和小白一样才怪。就是那次后吧,我让你出去找自己差不多大的人玩,没想到,你第一个碰上的就是那个小恶徒。”子涉估计这时候早就猛打喷嚏到需要找大夫了。
“姐姐,你怎么那么小就懂事了?”
“大五岁时就是不同,明白吗?”姐姐忽然又摆出了老气横秋的样子。
“行了行了。不要再争你们的岁数了。”没想到子实在后面忽然提前叉起话来。
“你这hún小子,一直在后面偷听?”
“你以为我想啊,没办法,队伍前进这么慢,马车轮子的声音这么小,能听不见你们的话才见了鬼。”
“算了,子实让大家现在路边先休息一下吧,我们这样走反倒更累。传令让前面的孙校尉着一百士兵紧随百姓后面让他们安心。其他人就先休息吧,先休息一个时辰。”姐姐下了命令。
我和姐姐、子实、周yù四人下得马来,便到栈道边找个平坦处各自铺下毡毯休息。
想起前一夜,我就和子实抵足而眠,谈得tǐng开心,只是互相对对方的脚味不堪忍受,最后我们一起携手去洗了一下,那时子实就把我好好嘲笑了一番,嫌我的脚的颜sè太白,和身上其它颜sè相差很大。其实他还不知道,我也一直感到有件事有些奇怪。想起小时候,曾逢到夏天赤脚穿麻鞋之时,我的脚面便被麻葛磨得到处破口。姐姐心疼之余只得让我一年四季穿软布鞋,还很奇怪觉得我的脚上的皮肤为何如此稚嫩。
时至正午,众将士多在休息,林中无风,太阳也不错,难得的冬日温暖,正好午睡。我的眼皮子也很快放弃了来回纠缠,直接合在了一起。
静寂之中,我听到了潺潺水声。
我向姐姐告了假,说我有东西丢在了秭归,姐姐就让我回去找。我飞也似地又回到了秭归,却发现秭归是座空城,怎么都找不到人。我水边城边的找,城上城下的找,到处都没了人。眼看时间没有了,我却没法寻到我想寻见的人,我急得就快要发疯了。
我是被姐姐叫醒的。当时我还在着急地到处寻找她,清醒过来才发觉原来这只是一个梦。子实和众人都在我身边拉开了距离,那是子实故意指使的,子实还危言耸听说我醒来可能会要伤人,结果被人听为咬伤人,结果很多人躲得更远了。
我可没精神和他们为这个闹别扭,下面的路上,我几乎就没说什么话。只觉得旁边的枯枝烂叶、丑石癞苔让我看着就生气,差点下令放火烧山。
姐姐让我安静了一路,就是快出栈道时,她才过来抓住我的手,实话讲,才被碰到时我差点挥起胳膊给这个烦我的人一下子,可是手一被抓住,心中的烦躁便被这个温暖的动作很快驱散了。我也终于能lù出笑脸,出栈道时,我的心终于安静了下来,再次告诉自己:一切都结束了。
在陈梁的大营中我想找点事情做做驱遣心中依然压抑的心情,所以,我认真地听取了陈哥给益州人定下来的各个暂住地点和他们的安置计划。
益州人既已出了秭归,下面就有些不由自主了。我们的理由很是正当:荆州大水未平,他们不能住水里;荆州百姓也得生活,他们不能住在老百姓的田地里。所以,第一步,荆州的军队,平民,官宦先被分开造册。官宦还分成三六九等,我们各处缺文书、主簿这类官缺。所以,官宦之中的这些类型的人都被分了出去,随他们的除了他们家眷,还多少不等的百姓,因为他们授官之时,同时还拨了些土地给他们,而这些土地,就留给这些官宦放租给这些新的外来佃农。对官宦的限制是土地不得买卖,不得无由伤害这些佃农。但给的利头是除了我们发放的薪俸,他的份田所有赋收归他们自己定额、收取,他们只需交出这些土地上的四分之一所出给我们,其他的他收多少,我们都不管了。而我们还加了一条:如他们再新开垦之荒地,只需缴八分之一即可,其他的全归他们。第二步,一半以上的益州百姓被分配去汉中和天水,那里劳力缺乏,而且正在重建。还有的都在襄阳北部南阳附近,给新来的剑阁侯和一些有些身份的士绅在封地上做佃户。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益州军队被我们收编,军官多被留用。其中五千人的一支主力,由刘贵、吴兰、吴班率领驻扎在了襄阳东边的黄陂。那个地方应该说也很重要的地方,这显出了我们的信任。但是实际上那是处在豫州和扬州交接口上的一个尴尬的地方,一边是宦官的,一边是何进的。两边谁出来,都得考虑两方意见,一旦另一方忽然倒向我们,那么一旦此处被破,反倒是冲进来的对手更为担心自己的命运,况且五百里的距离,襄阳前面还有江陵,江夏这两个重兵驻扎区。不知道以后他们会不会明白过来,实际上我们并不在乎他们的动luàn的威胁存在,也不怕忽然有兵变,即使有变,他们也需要先过长江或汉水才能对我们有威胁,当然如果十常shì不介意他们也可以从豫州绕过来。
就这样我们以很政治的方法,而不是很正直的方式解决了益州百姓的定居问题。我们一下子得到了三十万可以开垦荒地的劳力,也解决了荆州奇缺的管理各种事务的官吏,而由于层层的剥离,已让益州人完全同化于荆州人中,而且很多矛盾只能出现在他们自己中间。
我不喜欢这种方式,但是我知道这样做是对的,益州人也觉得可以接受,尤其是很多贫民对可以有土地耕种甚至在欢呼。我可能不适合留在这种地方,但是我必须留,至少为那五年之约。
中平二年腊月二十三日晚,我在陈梁军中与众人商讨董卓下一步的可能性。
“董卓应该没有在造船,”说话的人用的词显示他也不是很确定,“我认为还是重点防范汉中的巴山关为宜。当然,南部也得小心,注意南蛮人的动向,看看他们是否有异动,董卓也可能从他们的尸首上踏到荆州来。”
“子实所言有理,但是董卓的木屑的抛洒有些故留破绽,这让我们不好解释。我们在这里还是要屯些兵。”带着上了年岁的成熟和稳健,中年人反复用手抓放着袋子中暗红的木屑。
“明chūn我正打算上书老师屯田,此时,留下重兵在此三处。我们恐怕有些得不偿失。武陵桂阳我不清楚情况,至少汉中与夷陵都不是适宜屯田的地方。”
“那子睿有何见解。”中年人拍了拍沾满了木屑的手。
“我这两天一直为此事而苦恼,关键就是董卓摆这么大个排场,还故意留下了这么大的破绽,让人费解。”
“我们那天在西陵峡口见此异景,便命人取这水中木屑观看,这些木屑倒多半是那些造船的好木料上下来的,但是全是如此细小实在让人生疑。但冬天已至,川中也非常寒冷,而且川中的冷和凉州不同,凉州是干冷,人穿多了还支持得住;益州则是湿冷,坐在那里不动,很快身体各处都会感到yīn冷难当的彻骨之寒。而且川中多雨,更是难堪那些凉州人忍受。如果他们真的要大肆砍树造船的话,把那些大块的碎料筛出烧来取暖也是非常有可能的。但是,他们最奇怪的地方就是他们只有两里多的带着陶土的木屑,他们居然还把它们先扔了下来。如果hún在这百里木屑中一起扔了。我们多半都会把它们当作红松木漏过,也不知他们怎么想的。”
“文栋兄,还有一事小妹不明,这木屑上的陶土从何而来?”众人中身份颇为尊贵的少女本来一直在倾听,这事她把自己依然不明的地方提了出来。
“这个,我昨日才从手下当过陶匠的士兵口中得知一些皮máo,也从益州人口中得了些讯息。却原来这蜀西乃制陶的重地,这陶器烧制出来后未卖之前的存放,多以木屑来承载;而将陶器的表面打磨干净,也多以木屑为主。所以,所有陶器坊都会从造船或制木器的地方拖来大量的木屑筛好,大块的烧窑,细一些的打磨粗洗,再细的就用于存放和细磨了。正好蜀西是巴人木器产地,也是蜀中造船的重地,这一来一去倒确实方便。如果董卓真的打算用这个给我们下套,那倒也是可能的。但是为什么他会把最能lù馅的东西放在前面扔下呢?这个地方疑点颇大。”
“陈哥,我认为董卓肯定没造船,否则天气寒冷,为什么董卓军取暖时不会把木屑也一并烧了,还多那些麻烦?木屑又不是不能烧。”将至最后,我们打算离开时,子实决定给晚上的商议一个确定的结果。我觉得有理,还埋怨自己为什么没想到,倒是姐姐摇了摇头,而陈哥带着一脸诡异的笑容。
“子实,这样吧,你在此帐中取一下暖,过一刻再出去,我用木屑给你取暖。”
陈哥笑着招呼大家出去,姐姐毫不犹豫地一手拉着稀里糊涂的我,一手拉着不明所以地周yù抢先出去。其它各将见此情景也都出去,在不断掀起的门帘里看见一手拎着木屑袋子的陈哥的背影,和有些不知所措坐在那里的李真。旋即,陈哥出来,以手示意大家别走,而在帐外掐着手指算着时间。
当陈哥一只手还没用完时,狼狈的大汉就自己咳嗽着出来了。在子实无法解释里面怎么了的时候,陈哥很简单地笑着解释了原因:“木屑细了很容易吸cháo,容易生烟。董卓军队是要取暖可不是想熏蚊子。”
第二日,益州人开始奔赴自己的新的土地,对那些百姓来说,土地是他们最想得到的,我们给他们,不过我还有些疑问,给他们分封土地,这么做可能有些胆子太大,虽然是州牧,但是权力还没给这么大。
不过姐姐点醒了我,只用了一个词:“荒地。”实际上还在后面补了一个词:“我猜的。”
其它没有,大水之后,无主的荒地多的是。我本来打算屯田,就是看中耕地大部分被荒废,扬州江南人烟稀少,劳力更加严重不足。但是还是有件事,就是这样可能会让我们的官有些嫉妒,感觉他们这些逃亡之人的俸禄比我们还宽绰。尤其是子实就曾说过他的薪俸只够让他们家填饱肚子,穿上衣服,虽然没什么可以抱怨的,但是还是有些囊中羞涩。
不过这次我自己就想到了,不好加俸,那就从屯田中贴补进去,或者直接就从那中的四分之一贴进来。
“谁管农植赋收的?”我与众人在监督益州人离开时,我忽然心中想起些事,问了大家一下,结果让大家一点反应都没有,我只好把大家的目光聚到我这里,再问了一遍。
“以前是子渊;后来他被你送到荆南后,就是小斌;然后,小斌跟我出来,但我真不知道后面谁补上了。”姐姐算最给我面子的。
“我不知道,我一直留在西凉,后来把兵留给斯巴达克斯后,我就到江陵,再就到这里了。我路过襄阳时,当时还是小斌斌被韦老师骂,说他帐太luàn。”
“你别看我,我最初在长沙,后来在江陵和yù儿在一起,然后就和政哥嫂嫂去和甘宁装模作样了,我甚至没怎么回襄阳,我家都搬江陵去了。”
“我和真哥一直在一起,反正你们谁都不会让我管账的,斛、斗哪个大我还没分清楚。”
“我,我不知道,我们下面的将官从来不管这些事情,我只知道裴大哥管理过粮草。”
半晌一无所获,失望之余,却看到队中的一个熟人。随即纵马过去,此举又让大家感到不明所以。
“吴班、吴兰两位兄弟,”我是首先和熟人的哥哥打的招呼,“你们去屯兵黄陂,那吴越如何安置?”
“这个,既然侯爷说他有些潜质,我们便在黄陂教他武艺和厮杀方式,准备他十八岁时让他上阵吧。”
“但你们日日需cào练,况有各种军务缠身,还得巡护当地百姓安定。你们忙得过来吗?”
“那君侯意思是?”心中大骂,难道非得我说出来吗,好像是我求你们似的。不过,看了那个瘦削的男孩,也许是种负罪感,也许是我觉得他太有潜质,我决定还是我主动提出。
“让他跟着我吧,我会既让他学文,也让他练武。在襄阳也能有人每日照顾他,何况他身体太单薄了。”
两位兄长立刻下马给我行大礼,引得周围不少民众士卒驻足观看。我只得赶紧下马,扶起他们,对他们把吴越猛夸了一下,让他们只管放心,赶快整顿队伍出发要紧。
我盯着那少年,少年也盯着我。我笑笑,他也笑笑。
他说了一句让我美了一早上的话:“我觉得你像一个英雄,从前天早上我就这么觉得,我想和你一样。”
如果被人羞辱而不以为耻就能成为英雄,那么英雄就太不值钱了。心中另一个我羞辱了自己一下。
但是我仰无愧于天,俯不祚于地,扪心自问,我问心无愧,你言又何足道哉。
显然这个我更加强大,一下子压住了那个我。所以,我的身上所有的一切都一致决定今天是快乐的。
益州人黄昏时才全部离开了我们的视线。
一天就这样过去了,姐姐明日要出发了,本来我要和姐姐一起回去,好准备cào办姐姐的出嫁,却在那傍晚赶上师娘的到来。
师娘是和几十个徒弟一同自水路而来,她是来为夷陵将士们诊治伤情的,治疗病疾的。但我们迎接她时,却被她一把揪住,拉至帐内灯火通明处,看了个仔细,让我深呼吸一下,闻了闻我呼出来的(w)iōng中之气,又搭了我的脉,轻声地说了句让我吓个半死的话。
“幸得我现在看见你,若迟半月,则你命休矣。”姐姐没跟进来,她还莫名其妙地和众人一样在外,否则她肯定被吓坏,绝不肯离我半步。
幸得我确有捷才,所以我与众人解释说我欠师娘的黄芪还没给她,她要用这味药救人,让姐姐速回襄阳从破六韩烈牙那里托人送来,而我顺便让师娘把我的tuǐ彻底治一下,再和陈哥商量一下在各处配兵的方案。
姐姐不愿离开,说让其他人回去即可,她肯定是看出事情有些不对劲。我说姐姐要嫁了,得好好准备;而且需要把吴越送回去,可以让他与宋谦先作个伴;来秭归的事情也需要她回报;反正能想到了理由我都想到了。师娘也说我没什么事,才让姐姐稍微放了些心。
不过姐姐还是问我有什么计划,还想探探我的虚实,我自然把曾想好的轻松而惬意地说出来:“现在怕是北边会有些吃紧;不过换个方向,去南边也不是没有可能,不过南蛮人能否同意他过也是个问题。从正常道理来讲,董卓想和南蛮人友好相处是不太可能的,那么也许现在是我们与南方蛮族人搞好关系的机会了。”
姐姐点了点,彻底放下了心中的包袱。就这样,姐姐第二天带着人离开了,走之前嘱咐我早些回去。
中平二年腊月二十四日,我在陈哥大营的帐中醒来,心中充满了矛盾的疑huò:虽然师娘的医术非常高超,但是我仍然认为师娘是有些小题大做了,因为,我感觉不出任何身体异状。而同时,虽然我感觉身体状态很好,但是我仍然决定让师娘治疗,因为我觉得可能身体真是有大máo病了,因为就是那天早上,我的胃口忽然出奇的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