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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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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一百五十七章 上林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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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变

    第二卷天边

    第一百五十七章上林苑

    眼前的上林苑,就仿佛孝武皇帝驾崩后,再没有人来过,也再没有人管过一样,荒凉破败,毫无生气。路边竟有无人过问的碎瓦残砖,夕阳西下,一座座低矮山包犹如一个个墓冢,有时会有一阵风吹过,再掀起一些枯叶碎草,堂堂上林苑就更像一个无人拜祭无人看顾的凄凉坟场了。

    可宋的那一句几近危言耸听的话让我片刻后想通了所有的事情。子实听到了宋的轻声言语,也仿佛发现了这边有一个“高”人,很是礼貌地找宋攀谈了起来,声音却压得很低。

    他们本就在荆州认识,此时更是不消片刻便成了好朋友,看着子实兄说到一半举起拳头轻砸了一下宋的肩头就知道,就如我踹人屁股一脚一样。

    不过,我这边越想越心惊,顾不得和他们说话了。

    我疾步便往仲道兄那里走去,他也在正放眼看着笼罩一片残阳血sè中的上林苑,一脸不可思议。

    我尽量摆出平静样子地招呼他到旁边僻静处,心情却有些沉痛地说道:“仲道兄见恕,恐怕这次我带你来是害了你。”

    心中立刻闪过一念,凑到他的耳边:“这次兄弟对不起您,还请兄长赶紧重病不起吧!”

    他转脸看了我一眼,皱了皱眉。他的眼睛盯着我眼睛片刻,又在四周扫视了一圈,消瘦苍白却又沉静安详的面庞逐渐lù出一丝笑容。忽然,眉头一皱,竟真的吐了口血!

    “博士祭酒大人吐血了!”我“惊惶失措”道:“快来人!”

    人群有些húnluàn,上林苑令立刻赶过来问个究竟。仲道兄嘴角边还流着血,手却捂着(w)iōng口说,“在下一直有些肺疾,这一路颠簸,怕是复发了。”

    “这却如何是好?”我“慌里慌张”地询问。

    “风云侯莫急。”上林苑令看来也认识我,“虽然此处也有医官,然此处东北不远便是长安,立刻将博士祭酒大人送长安去医治调养可能会更好。”

    “那便多谢了,还未请教苑令的名字?”

    仲道兄和小蔡琰都被我送去了长安,此处不适合他们了。

    稍微安顿了一下,待得众人被安排好住处,我就一个人出来在衰草枯林里骑马游dàng。

    我这般缄默不语,独自出去,自然会有聪明人一起骑马找出来。上林苑南北皆山,中间为平地,只间或点缀一些小山包和土坡,其间纵马倒也方便。想起银铃那首曲子中的“何处草féi可纵马”,可惜只有些衰草伴我左右。

    子实第一个抢上前来,先左右看了看,确定周围没有什么其他人在附近。

    “你别担心,我有旨意。”他平静地和我说:“刚才博士祭酒大人是你让他如此的吧?”

    我点点头,却为他前一句后背凉透。

    “主公心思真快,yù东很是佩服。骠骑将军一看,就和我说被子睿看出来了。”他的做派倒真有点像仲道兄了,人就是这么学坏的。其实,如果不是他那句话,我还未必能醒过来。

    “我看他慌的样子就知道他假的。除非银铃姐病了,或者银铃姐出什么事情了。呃,我随便举个例子,别瞪我。那种情况下,他才可能慌,其它情况下,就是前面有前军万马,他就是再急也不会慌。”

    “不过仲道兄何以来得一口血,那口血确实太真了。往年在下也曾有肺痨,也需长咳一阵才能吐些血丝。他看着确实有肺疾,却不知道他何以能如此。”看来宋也想学习一下仲道兄先进的吐血本领,若是平时听了定会说些玩笑打击之辞,加之踹上一脚。此刻却不知道说些什么出来,只能笑着摇摇头,心下却稍微松动些。

    “也许是咬破舌头吧?”子实忽然长叹一口气:“你专门问他名字干吗?别想着保人了,这事和你我都无关,我的奏折已经命人送去了。怕圣旨很快就会下了,我带三百羽林骑其实就是为了这个。”

    “这个是谁的主意,是我父亲的?我那瑾妹妹为何上元节赶回来,第二天我便过来了。为她护卫的队伍里恐怕有另外重要的人吧。”

    “这个事情,你别怪伯父,是老师和魏公一起定的。让你来是……”

    “我是三位长辈的一个棋子。”心下立时又紧了起来,不由得叹口气,却难抒(w)iōng中一股难言愤懑之气,“他们看来要非要bī我做我不想做的事情。”

    “你是四大辅政卿之一,但是朝内对其它三个人都有敬畏之心,却不当你是一回事情。他们这么做也想让你立威吧!好以后不会有人肆无忌惮与你作对。你替孟德扛那件事情,市井小民,下人奴婢说不定以为然,但所有朝内的大臣们个个心知肚明,知道你没有那么狠!愚兄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你无论身处何位,待人接物却都是一般心思。昔年你已经是风云侯,我却只是个城门校尉时,你对我如此;你被罢官离开我们时,亦是如此;时至今日,你依然如此。你能为救子yù带着人去劫黄门寺大牢,你能为益州老百姓折旗焚麾,这些我们都知道。可朝廷里可不是如我们襄阳书院那样的,不是所有官吏都是我们这样的。你明白么?不是所有人都知道你谢子睿是何种人的!你明白么?那天早上我提出和你打一场,就是想好好和你散散心,你明白么!因为我知道,迟早有一天,你会知道这些事情。只是没有想到会这么快。可是,你要明白!你在这样一个位置上,必须让别人敬畏你,让别人怕你,必须这样!”

    子实兄掷枪于地,他的心情也有些糟糕:“这次是个契机。因为你在越国理过一段政事,这次你狠一些,也能让别人相信。过两日,圣旨便应该到了。宣了旨,你就得照办,还得做出是你奏告的样子。我可以替你去办那些脏活,但是这件事情,到皇上众臣面前,得你去回复,你明白么?这个游戏规则不是你定的,但你必须玩下去,因为你还活着!”

    我没有说话,看着他,又看看宋,他冲我点点头。我又看回了子实,带上了一丝自己都不明所以的微笑,也点点头。

    忽然听到一声虎啸,我们三个人的马似乎都受到了惊动。子实手快,一把拉住宋的马,避免他被掀了下去。我却有些走神,真的差点被掀翻,幸得tuǐ有夹力,手上也有些气力,这才好容易兜住马。

    不知什么时候,来到一处院外,那吼声便从此中来。一个老卒模样的人赶紧跑过来,向我们致礼说:正在喂虎,虎争食中,故而吼叫,惊扰了大人的马,恕罪恕罪。

    我们自然说无妨,都下了马,便要进去观看。我从未见过老虎,去北面一圈,这种吼叫仿佛听过,活的老虎却一直没有见过。他们应该和我差不多,说不准连虎的叫声都没有听过。

    那老卒便给我介绍,养着大部分狮虎之类的地方在建章宫那里。注1这里只有三头,还是才从建章宫运来,说是这次要给皇上看的。

    旋即来到虎圈。四周有观台,平地挖下一个两丈多深,四十丈方圆的大圆坑。此刻三只黄黑相间斑纹的巨兽便呈现眼前,其中一虎较其它二虎为壮,兀自吃着圈中盘中之ròu,其它二虎在旁侧转圈,低声嘶吼,却不近前。坑外,有数位健壮强汉,手持七八丈长的竹竿,其上有一绳圈,随便吆喝坑中猛兽,似乎只是防备其中生变。有几人还互相说笑,还有的则看向我们这边。

    这时又一人走来,用个差不多长的一根前端带钩的竹竿,挑了一大块生ròu,伸到圈中扔了下去。

    外圈一虎忽然要抢上前yù抢些食物,中间那虎冲着它便是一阵狂吼,也往前冲了两步,立刻震慑住此虎。第三只虎却自始至终未敢稍动,只是看着中间。

    宋似乎被这声吓了一下,呃地吸了口凉气,竟咳出声来。子实笑他胆小,随口问了问,这些虎会耍什么把戏么?

    那老卒思考了一阵说:好多年没有做过什么,倒是先帝时候,有几个军旅中的党人被丢进去,让他们搏虎,若得活命便宽恕他们,结果都没了命。

    竟有这等事?

    那老卒不知我的意味,不顾子实开始扯起建章宫虎园还有些什么猛兽,却和我说起典故来:当年孝武皇帝亦曾命李广之孙李禹入笼搏虎,李禹本来身上还有一根绳索,可以随时让人拉他上去,李禹竟以剑自断绳索,那时这里可是十几只老虎,上嘉其勇,乃命人将其救出。可那李禹是条硬汉子,竟大骂孝武皇帝是昏君,以人搏兽为乐,然后以剑自刎了注2。

    这时,中间那只老虎似乎吃完了,心满意足地踱回边角,兀自嚼着什么,还用爪子抓了抓耳边和嘴边。刚才yù冲上来的那只老虎这时才上来慢慢享用,第三只依然在边角眼睛盯着ròu盘,仍不敢造次。

    所有人一阵惊呼,却不是因为老虎作luàn,而是我跳了下去。三只老虎都前tuǐ立了起来,看着我的方向。

    那只吃饱的,忽然又低下头去。上面的人开始喊,你不要命了,你干吗的?

    这位是平安风云侯。声音却是从身后几尺处传来。

    你干吗跟下来?

    还问我,你下来干嘛?

    你不要命了?

    这话该我问你!

    那边角一虎许是饿坏了,没有什么耽搁,直接冲我们冲来,待得十步开外,便兀然跃起朝我(w)iōng口扑来!

    双枪齐出,我在前,枪先到其咽喉,子实枪却替我补了下三路来路。此虎身形立刻一滞,便在我枪上瘫软了下来。这边拔枪之际,第二只老虎已然欺近身边,却靠着子实的枪帮我bī开了一下。坑上之人已经急了,只见数个圈套都要来帮我套开这只老虎,此虎前爪拨开了几个,闪转腾挪倒是灵便,却也是一时靠不上来了。最远那只虎却依然冷冷看着我们这边,仿佛一切与它无关。

    我这边才从第一只老虎身上拔出了枪,子实则站到了我的右边。

    我有些头脑发热了,大声对上面喝道,让开,这些畜牲交给我就行了。还用枪打飞了ròu盘子,恶狠狠地和两只虎说起了话:百姓一年都吃不了这许多ròu,却只为养你们,又不知得有多少百姓饿肚子。

    那只坑边大虎似乎终于有些恼怒,也站起身来。只是立刻被绳圈所驱困,便就又乖乖地躺下了;而另一虎因在中间,在众人竹竿所能及之最远处,竹竿运用显然很不顺利,一时却也奈何不得那只老虎。

    这边子实却一边盯着前面,同时还在不停劝我:够了,子睿,别耍小孩子脾气了!我知道你心情不好,但是若让银铃姐知道,她肯定会以为你根本不在意她;她若真知道这个事情,定会很难受,你明白么?你为她想想。子睿!

    我长出了一口气,有些冷静了下来,转脸点了点头。子实看着我笑了笑,也点了点头,却唤后面人放下绳梯,让我们上去。就在此时,虎忽然而近。我察觉身边有异动,转眼见一个血盆大口当(w)iōng而来,当下不及细想,横枪格住虎口。便觉得脚下站立不住,整个人朝后退去;子实大惊,正待拨枪刺虎,却和赶来救我的竹竿绳套缠在一处,一时竟无办法抽出。

    有绳套甩到虎头上,却因为虎衔着我的枪杆,不能套上,以致滑去。我这边一脚蹬后面坑壁,一脚站立于地,双手持枪前面顶着这头畜牲,一时也腾不出手脚以制虎。此虎口也不松,只管用两只前爪luàn挠,也幸得我胳膊长,就看到两个máo茸茸的斑斓爪子在(w)iōng前挥舞,却未伤到我。

    子实拽了几下,拽下了竹竿,却未能如愿分开。便抛下了枪,从腰中抽出宝剑来帮我。那虎似有警觉,竟立刻松口,转头就地一蹬便要往子实身上扑上去。待要tǐng枪便刺以保子实,手未全伸出已预感不及,便就势丢下枪,朝它身上扑去。

    立时,双臂横过其颈项,双tuǐ也缠过其腹,用力死死勒住。子实持剑在侧却不好刺了,因为我们两个在地上翻开了滚;现在这个局面,我占优势,它的四个爪都抓不到我,我甚而能提醒子实兄,小心边上的那只老虎。

    不过翻滚之间,似乎那只老虎都不以为意;只是依然静静地靠在坑边,冷冷看着一切。

    于是我便一直发力,约莫半刻后终于它老实了,不再翻滚;子实帮我在老虎肚子上补了一剑,此虎也没有了动静。

    我松开胳膊摇摇晃晃站起身来,一是有些转晕,二是刚才确实是个重力气活,胳膊tuǐ都有些酸麻了。

    子实提起了我的枪,枪尖对着坑边那只虎,和我一般喘着粗气;上去吧。

    我看了看坑边那个始终无意与我为敌的老虎,点点头。

    绳梯早放了下来,子实依然看着老虎,对我说,你先上去吧。

    还是兄长先上吧,上去好拉我,我这臂膀都酸麻了。这老虎吃饱了,不会来吃我了。

    子实扶了我一下,又推了推我,捶了我肩膀一下。把枪递给我当拐棍,便先上去了。

    子睿,抓住绳梯,我们拉你上来。

    我抓住了绳梯,正在往上,忽然感到一股大力把我往上拉,同时一声惊呼从周边响起。

    我能想到是怎么回事,所以我头也不回,死死拉住绳梯,便觉得右tuǐ一阵剧痛,整个人却也出得坑来。

    我看得到坑沿上呼出的热气,听得到那声声令人惊惧的低吼;看得到旁边牧虎之人冲来的神情,几根竹竿轮番从我上来的那个方向丢下,只见几位壮汉都抿嘴奋力把持着竹竿,其中一人提了一支弓弩便从我们身边走到坑边要去shè杀它。

    “别伤它!我上来了。算了吧!它吃过晚饭了,杀了它可惜那顿饭了,明天你们再从建章宫调两只过来,它们只是畜牲,刚才也是我有些冲动,若非骠骑将军助我,此刻我已没有命在。而且此虎颇有谋略,我平安风云侯都被它骗了,这虎也算了不起了,这次放了它了。”

    虽然口中大度了,心中却在嘀咕:又伤在了右tuǐ上,我的右tuǐ简直是最倒霉的地方,连畜牲都选择攻击那里。

    子实兄,明日可能需再到建章宫去取虎过来,这却须劳烦兄长了。

    这死虎如何处理?

    虎皮好像是好东西,我听我们家那个不成器的北海说过,虎皮很暖和。我借皇上东西慷个慨吧。好像圣上最近身体不好,受了风寒,找人拨了这畜牲的皮,两整张的都送过去。就说,我念着这事,便要与虎谋皮,一时着急就办傻事了。

    子睿果然越来越不老实了,不过确实想得tǐng好,这种谄媚的话没想到能出自你的口中,定是知道事情严峻了。

    恩,没办法!我受伤了,这事情肯定捂不住了。不仅这里所有人都会知道,怕银铃佩儿都会知道的,我还愁着马上回去后怎么面对我那两位夫人呢!

    没事,你tuǐ伤了,估计银铃姐不会罚你跪。就找两个碗把耳朵罩住,用绳扣上,就说耳朵也伤了就是了。

    你少出点馊点子。帮我找人看看tuǐ怎么样,似乎不是很重,我感觉还能站。

    你别站,你没看他们都走了,我让他们赶紧去找大夫了。还有,可能有一个确信很悲惨的事情要等着你。

    什么事情?

    看来可能是两件。

    来了第一个医官,却是一个兽医。那个兽医显然不好意思给我看,可我们的骠骑将军大人说:看,风云侯和畜牲差不多的。

    全上林苑估计也就这厮敢这么说我,不过要是到荆州就多了去了。

    据说三道深深的伤疤,没有拉很长,但是还在流血,帮我撒了些药粉止血,便帮我包扎了。要说给畜牲的药确实够劲,我立刻明白一件很悲惨的事情的意义。他们说我的脸上五官全炸开了似的。我不知道什么叫全炸开了,至少我没有喊一声疼,但是就是感到伤口处极端火辣辣炙烧之痛觉。好几次忍不住要去抓,都变成了拍我们的骠骑将军一巴掌,他冲我笑着,没有还手。结果倒让我忘了他说有两件的,直到另外那件发生我才明白。

    我有些想通了:饿虎会吃人,吃饱的虎也会伤人,只要是虎,便有此性。注3

    我们可以让几只老虎吃饱了,还有一些老虎饿着,我们可以先对付没有吃的,却还得看着那些吃过的。现在上林苑就是个很好的虎笼子,就等这些老虎们来了。

    不过,我也不清楚这个时候想通这个事情有什么意义。

    上林苑令很快和他的两个副手都赶到了,我父亲的车也被赶来。我被抬到车上,让上林苑令进来,问他有否人让他们准备些什么。他说司徒来过,说不必特意修缮,说这是皇上的意思,要让诸侯出这个钱来修,有些地方破败点还更好。我点点头说我明白了,其他你可以不修,但是要给皇上和公主他们住的地方一定要修好。还有把所有宫苑观馆都好好打扫一下,不能像个荒郊野岭的样子。他说明白了。我却心道,也不知你是否真的明白。

    子实问我要不要也去长安,我问他,难道不要我留了么?他沉默了一会儿,悠悠地问我,你愿意留了。

    我点点头,这个事情不能让你扛,你帮我杀虎,我帮你顶缸。

    老虎是你杀的,这个事情说起来很威武,但是是要挨骂的,说不定要挨罚的。你既然要顶缸,那便早是死猪不怕开水烫了。我当个淋死猪的就行了,就不出现在你杀虎这么一件辉煌伟大的事情中了。

    我心情好了很多,既然必须要做,那我就做,日子总得过,开心着过,岂不更好。

    当晚,第二个大夫给我看了,还问这个药是什么东西,宋在我身边说是止血的。那大夫半天没有看出这个药是什么,闻了闻,仿佛明白过来了,说兽医的药怎么能给人用。宋学习了他最近交的一个好朋友的话,不过稍加改变:当时骠骑将军说,风云侯和畜牲差不多,那位兽医便用药了。那位大夫肯定非常惊讶于我们越国朝廷的口无遮拦,毫无避讳,看了宋很长一会儿才赶紧帮我清洗了伤口。又换了药后,还问了问他如何敢这么当着我说话。他看着我安详地倚在榻上,毫无生气的意思,便更是肆无忌惮。要说年轻人有时候就是容易人来疯,可是对这位兄弟,我还是比较纵容的。

    大夫,每个朝廷都需要有谏臣的,我便是越国的那位谏臣,凡有什么方略在下觉得不妥,我就需在朝内大喝一声:越侯,臣不能苟同越侯如此!

    子实似乎安排完了事情,也过来陪我叙话。在门口听到了,带上一种戏谑的口气:我也敢,而且我是敢对圣上这么说。

    这位大夫大惊失sè,先与子实兄行了礼,然后问道:骠骑将军竟敢如此忤逆皇上。

    忤逆谈不上,只是尽臣子的本分。

    宋不以为然:我认为你不敢。

    你刚才怎么说的。

    宋立时复述了一遍。

    你看我的。

    言毕,子实装模作样先到旁边坐下,忽然起身转身,仿佛走到了陛下之前,单膝一跪,冲着我们身后之地:陛下,臣不能苟同越侯如此!

    然后潇洒地起身,看着我们三个看着他,他甩甩袖子:就这么简单。

    要不是tuǐ上有伤,我这就要去揍他。宋笑得都快喘不过气了,不停咳嗽。大夫也觉得可笑,但是在我们面前,却一直抿着嘴,隐忍着笑。

    约莫小半个时辰后,大夫看我没有什么其它问题,施药处也无其他反应,便告辞离去,只说有需要再召他来。子实送走了他,回身时还问我们,这个不是兽医吧?

    随即我的枕头就送给了他,但不是我送的。

    校尉来得更晚一些,说他们那边情况比较糟糕一些,比不上我这边。不过给公主准备的地方,后来上林苑令派来人又帮着拾掇了一下,还算整齐洁净。各种需要的东西都备齐了,也就没什么事情了。他也听说我搏虎的事情,说那边的羽林骑们都很佩服,正议论纷纷;他问我伤势可好,我自然说没事。确实换了药,伤口便舒服了许多,不像刚才好似腌ròu一般。

    随即布置给他一个任务:即日起,护卫照顾那位要为皇上演奏的任姑娘,不可擅离,要保证其安全,方法不限。为这最后句话,腰上挨了某位兄长一下。

    校尉脸都红了,而我们都笑了。

    校尉真的去执行我的命令了,只留下我们三个在屋内继续胡说八道。当然,实在一时找不到什么话题的时候,我们也会谈点正事。

    子实兄说今日天晚了,他派了一些人先出发去西边各苑观等处寄宿一夜,明早看一圈情况,便回来报知。

    我点点头,提到明早找个小车,我坐车到处看看,再不济此处也是上林苑,需得好好看看。

    子实忽然朝四周到处看了看,还一脸疑huò地问我,你不是带了一干婢女,为何一个都不见,连个端水服shì的人都没有,说半天都有些渴了。

    宋立刻起身,说他去问问。

    他走后,子实还问我,是不是他和哪个婢女有些勾搭。

    我说我本意撮合他与一女名秋鸾者,可那女都叫她大哥,似乎事已不谐。

    片刻宋归,说她们一来就在帮我住的地方打扫,nòng得浑身是尘土。把我住的地方nòng干净了,她们才收拾自己住的地方,她们收拾好,就沐浴一番,便将自己的衣服鞋袜都洗了,现在所有婢女在偏屋中烘烤自己的衣物,等干了便来。

    话音未落,听得屋外有木屐之声,须臾秋鸾告罪之声已至。

    衣衫不整,便不必进来了,赶紧回去烤烤火吧。我心道虽然这几日算暖和的,毕竟过年之期,若着薄衣单衫着凉了可不好。

    那边却说无妨,身上衣物俱全,只是不是平日里婢女之装。

    旋即此女以入,果然身着普通百姓着装。脸红扑扑的,如出锅的山芋,银铃浴后大抵亦如此;赤着双脚,一路小步趋前,脚在地板上蹭出一阵让我出了一身jī皮疙瘩的声音。全不似我等一行大踏步咚咚如敲鼓之声,亦不如银铃一路小碎步寂若无声。

    呃,秋鸾,今天辛苦了。先把那边火生上,你衣服有些单薄,切莫着凉。然后给我们端些水来。

    女诺而从之。

    待其远去,子实方把目光转向宋,此女秀慧于外,言语音中又颇有灵气,为何不纳之。

    宋摇摇头,秋鸾年幼心洁,尚无知男女之事;兼禀性纯良,亦不忍轻薄之,愿相拜为兄妹。

    恩,那便算作你的妹妹,带去越国吧。也不要进我越侯府了,去你府上就是,你好好照顾她,再替她寻个好婆家。她颇有古义之风,吾亦敬之。

    何谓古义之风?

    这事情要和他们解释起来便麻烦了,当然我自有说辞:曾闻有人说她一事,有人托她办事,未言却上榻便睡,待次日醒转,伊人未去,仍待yù托之事。

    二人点头,我却心道,即便宋问了秋鸾此事,答曰乌有;我亦可言,看来那人说得并不是她就是了。

    时至秋鸾以归,端水过来,子实先取过递了一杯给我:来,我敬打虎英雄一杯。

    我二人大笑,子实喝过水,道声兄弟好好休息,真需再去巡查。

    我道你先莫走,因为刚才谈到男女之事让我想起来问讯:吾妹红袖将军可有身孕了?

    他叹口气摇摇头。

    兄看来在此事上亦是无能之辈。言毕心中心情大好,自从佩儿有孕,智终得扬眉吐气,亦可调侃他人尔。

    非兄无能,因为yù儿那事来得很不正常,请太医令帮看过,说yù儿经年行伍,屡经厮杀,未能好好将养血气,故而未能如寻常女子一般,若要怀有身孕,还需好好调养。

    那事是什么事情?

    子实兄忽然看着我,bī得我又莫名其妙的mōmō脑袋,依然没有长角。

    你有两个夫人,还不知道女人那事?

    他又看了看我那副自小在银铃前练就的可以认为是极端无辜纯朴憨厚的表情,知道我不是说谎。摇了摇头,转过身,丢了句傻兄弟给我便走了。

    我转脸又问宋,那事是什么事?

    宋摇摇头,未知,听口气,仿佛是婚后就知道的。

    我也摇摇头,我和我两位夫人都结婚好几次了,我就不知道。

    既然是女人的事情,我不期然看向了身边shì立的秋鸾,伊人显然看出我所想,不待我问,脸变得更红了。

    我叹了口气,算了算了,以后问我夫人。还解释道,我在越国后,很少与两位夫人同住。常在处理政务之地就地歇息,确实不太注意。

    秋鸾却怯生生地断断续续冒出几个词:侯爷和平国夫人……一起那么久……您就没有发觉……夫人每个月都会有几日不对劲么?

    这话让我有些忆及,仿佛我十岁上下开始,银铃每个月差不多日子,就会脸sè苍白,常有腹内疼痛的样子,我问她怎么了,她说你小孩子家别管。那段时间通常银铃脾气不会太好,然后过一阵又会好起来,只是过后银铃就得洗下衣服,通常上面还有血迹。有时候某一个月,姐姐似乎没有那个什么事情,却还有些着急,还会去找大夫,于是后面几天,又会变成煎药。因为怕她发火,所以我还真不敢问。只好问张婶怎么回事,她也说我还小,长大了就知道了。

    结果,我长大了,结婚了,似乎还是什么都不知道。

    忽然想起黄怡抑或黄忻在潜山上那一幕,看来也是女人的那个事情。

    想不出个头绪来,只能转换些想法。

    这上林苑人也太少了。还得我们过来打扫,辛苦秋鸾和那一众姐妹了,回去都有赏。yù东啊,马上明日抽个时间去趟长安,替你秋鸾妹子她们多买些衣衫,还有鞋袜。确实抽不出人了,只能麻烦你了。

    这人手是这样的,自我大汉于洛阳重作,因天下大luàn始平,民生凋敝,取消了很多上林苑的官吏。像什么十池监,都衡之类的,都给免了。一般就苑令一人,丞一人,尉一人,只到需要时,才临时命一些官,可上林苑方圆三百多里,已经超过很多郡县之治,故而显得人手稀少,也是真的。

    我们住的是什么地方?

    平乐观旁的平乐馆中,据说还是皇上替您挑的。说这个平字适合你。

    恩,我死后葬的地方都叫越平陵,最初封号里有平,夫人封诰有平。若我一生真能如此之平,我亦当平心而论,安享太平了。

    哈哈,越侯真能说笑。我说的这些都是一路上从仲道兄那里得知的,也不知道博士祭酒大人现在如何了。

    他没事,你该知道的。

    恩。

    反正不能让他在此地呆了,这事情不知道会出多大。

    我又看了看秋鸾,她似乎还没有明白我们在说什么,避免后面一些泄lù,得找个事情打发走她。

    秋鸾,拿些酒来吧,你知道酒在哪里么?

    知道些,引我们来的人给我们说了各种物事何处找寻。

    那便取些,既然皇上赐我,这里东西我自然能享用些。

    秋鸾诺而退,临走给我们一个提示。平乐观中有温泉,她们刚才便洗了,据说很不错,还建议我和她大哥不妨一试。

    宋直接一句,你洗不了了,你tuǐ上之伤恐怕半个月近不得水。

    啊,侯爷受伤了?秋鸾已经到门口,忽然冒出一句。

    恩,侯爷帮皇上为虎谋皮,可英勇得紧。

    别听你大哥胡说,我没事,你去吧。

    秋鸾迟疑了一下,还是离去了。

    徐大人住下了么?

    徐司徒在您的旁边,让秋鸾她们早打扫好了。这会儿,该睡下了,这老爷子来洛阳就几乎一直在睡,这一阵路上够他呛。

    恩,没办法,只好辛苦他了,我得让银铃在那边没有掣肘之忧,哎,**那小子呢?

    去打猎了。过一阵应该就回来了。

    恩,好,我说要给他个大林子让他打猎的,现在借皇上的来送还人情了。

    说**,**到。拿着我的弓箭,背着几只兔子。

    鹿这会儿不见了;就打了几只出来吃草的兔子,可惜没有能找到兔子窝。

    兔子不食窝边之草,可能你还得去草密处找着;这兔子,你便拨了皮,在火上炙烤一下,我也分些吃。

    越侯今日这么早就寝了?

    不是,越侯与虎谋皮,伤了tuǐ。

    虎?这里有虎?哪里?

    你jī动吵吵个啥。是养在虎圈的,共三只,越侯杀了两只,剥了皮送皇上去了。还有一只偷袭了越侯。

    原来越侯大哥也会捕虎。可惜我小的时候,父亲就把我那山上老虎全杀了,说他全杀了,就不怕我以后碰上了,还说我娘在我小的时候就是为虎所伤……我就见过虎皮,却不知道活虎如何。哎,越侯大哥,它叫起来什么声音。

    我模仿吼了几声,宋觉得不像,也学了几声,还学咳嗽了。我也觉得不像,说明日带你去虎圈。

    越侯的tuǐ怎么样了?我心道你这厮终于念着大哥的tuǐ了。

    无妨无妨。

    忽然想起他说他娘小时候为虎所伤,又不免歉然:**,你母亲为虎所伤,后来如何?

    他脸上有些黯然:父亲说那时没钱医治,父亲陪着母亲几天没去打猎,母亲还是去了。母亲叫父亲给我传话说她去天上照看我们父子,说以后父亲也会去,最后我也会去,那时便一家团聚了,不必难受。

    今日越侯算为你报仇了。

    其实不必的……我们做猎人的也整日杀着这些飞禽走兽,母亲还安慰父亲说我们整日杀的也是有生之灵,若死其手下,也理得其所,不能有所怨恨。

    我很想去拜祭一下**的父母。只是如此父母教出来的孩子,这份忠实可靠倒没什么,可如此好sè,却不知道哪里学来的。

    忽然想到邢息二位,说不定这孩子常年相伴着两个人身边。就看着那二人恩恩爱爱,欢欢笑笑,眉来眼去,粘粘糊糊,酸酸唧唧这般这么多年,也知道要找个伴,故而这样。

    既然宋与秋鸾为兄妹,不存男女之心思,那便不如撮合**了,斯为féi水不流外人之田。

    秋鸾妹子拜你宋大哥为兄了,你若yù成美事,应多讨好你宋大哥为上

    **脸上立刻泛起笑脸,直说:宋大哥我给你烤兔子去。走不两步,转过身来:越侯我给……也给您烤上几只,兔子tuǐ都留给您。我父亲教我说,吃什么补什么。

    我们二人面面相觑,不免哑然失笑。

    **在门口差点撞翻秋鸾手中托盘,幸得此子手也算快,帮手托住。连声告罪,态度可称“谄媚”。还说替她也烤点兔子ròu,她忙推辞不必了,**却哼哼哈哈的就走了。

    秋鸾再次进来,我赶紧先堵住耳朵,这些宫里的走路规矩着实不是我的耳朵能消受的。过年时的爆竹我便承受不了,我这耳朵确实有些小问题。

    壶刚被擦净,看来确实是窖藏已久。不是寻常酒肆中的普通米酒,且不说麻不动身,而且放旧了就酸的那种。

    不过杯子确实有些别致,竟是yù的!

    宋接过杯子,上下看了一番:从未用过如此精致的酒器。

    我点点头:然,智亦未尝用过。

    不若取热水温之。正好给秋鸾取暖,看着她的手脚和脸更红了些,可能是在外受风的。

    大哥不可!秋鸾带笑阻之,此酒为葡萄酒,不能温来喝的,酒会酸的。

    葡萄酒?这葡萄听闻是西域都护府盛产,在上林苑中有引种。言毕,用手比了个大小,说圆颗颗的。

    yù东见识果然较兄为长,葡萄仿佛听过,但什么样子,从未得见。

    奴婢见过,正如大哥所比,在宫内宴上见过,就是这么大,紫红sè的。

    吃过么?

    母亲曾留偷偷留了些给我吃,差点被人发现,好象还是掖庭令看我年幼没有给与追究。

    我却心道,这事不该是掖庭令来管的,心道当今朝政已如此húnluàn,内廷竟也这般。不过她提到她的母亲,不禁令我心中恻然,赶紧用话扯开。

    那葡萄酒呢?你喝过么?

    秋鸾从未饮过酒。

    那喝些吧?外面天虽然不如往年冷,也不暖和,喝些取暖。

    她待要自己倒,却被我抢过了壶,帮他们两个倒上,秋鸾自然说不敢,yù东便要拿来自己斟,待要抢过,被我一声你们敢?乖乖坐着。

    秋鸾非常小心谨慎地接过杯子,抿着嘴,看着里面紫红sè的酒,又看了看我们。

    我看着酒的颜sè也有些迟疑,这颜sè从未见过,比血sè还深,我记得我们家老四那袋血酒,其中还有些药物,确实有些冲人。但看他们两个都看着我,自然该是我勇敢的时候了。

    酒甜而有回香,醇美而不闹人,不免贪杯。仿佛在什么地方喝过这个似的,只是这个味道更为醇厚。

    这喝着喝着,身子就发热了。看着yù东的的蜡黄脸泛了红,听着他随便说些成年往事,还专门提到,他办过一件错事,就是把逢恩公带来的我给银铃的信给了我老师,没给我。后来听说那时还是我的姐姐的银铃等我的信急得要命,却不好意思和老师要我的信。我真想下榻踢他一脚,只可惜现在没有这个条件,我道为何第一封信是闫兄为我写的封皮,原来却是这个缘故;不过我喝了酒似乎也无所谓了,笑了笑,骂了骂他,也就算了。倒是秋鸾仿佛一点事情没有,只是开始眯着眼睛看着我们笑,还说酒的味道香。

    **带着几个ròu叉进来,一进来就说好香,问什么东西。

    我赶紧给他倒上,说拿兔ròu来换。

    我们三个人都有些话多,连秋鸾都能说些俏皮的话,反倒**话少了。一直一杯杯灌酒,顺便看着秋鸾笑。秋鸾也话多了些,还夸兔子ròu香。只是最后找来些荷叶包了一些没有吃。说姐妹们晚上也没有吃到什么ròu,给她们带些。我们皆称善,尤其是**。

    我便说你先去送ròu,马上再回来。

    周边没有什么ròu酱,就是兔子烤的时候,**浇了些盐卤,但味道确实鲜美。宋觉得有些硬,ròu质紧,有些塞牙。我和**、秋鸾吃的时候却没有这个反应,我还和他说,你什么时候到上阖吃锅盔你就知道什么叫硬了。

    我吃完之时,秋鸾也赶了回来,唯一区别,着了袜,这下声音轻了很多,也是我耳朵能承受的了。她似乎清醒了些,只顾赶紧帮我们收拾,还问了问我tuǐ那里是否有什么问题,要不要她去相请大夫再来看看。

    我道无妨,无需辛劳了。

    上林苑令忽然到访。待命未进之时,见秋鸾整肃衣服,忽然清醒了许多似的,脸sè慌张不知何处而去,便命她去远处火盆附近坐着待传。宋亦整衣冠,放下酒杯与榻侧坐立。**很想找个地方跑掉,甚至准备爬窗以遁,只是看了看我眼神,只好整了衣服在宋下手学着样子坐下。

    苑令自然先一番礼数做足,不似文盛兄先拍一下几案,子实兄锤一下你肩膀,我踹人屁股一脚,云书说一番恶心的脏话。

    但是他却只是来奉上了一大盘葡萄。还说葡萄本是夏秋成熟,只是葡萄宫(上林宫名)内有棚生之,为供皇上其他时日食用,为保其温,需在棚内生火,冬日经日不灭,故而四时都有成熟。(温室培育起于西汉,上林苑里就有,此事属史实)

    葡萄确实如宋所示般大小,上面还有些霜的样子(是糖份的结晶,含酵母,故而,葡萄酿酒不需专门放酒曲),吃在嘴中甚是甜滑,还有些酸味。

    此人对我小心恭敬,应该也算一个谨慎之人,却不知为何看不破其中利害。吃着葡萄,顺便让下手两个吃些。还让宋替这位大人斟杯酒。

    那人推辞,说卑官觐见,不能饮酒。

    这葡萄树是如何样貌?

    禀越侯,这葡萄非是结在树上,乃是藤蔓攀于木架之上,挂下几十颗为一串。

    忽然看见**看到上面的霜,在臂上无盔甲遮蔽的衣服上蹭蹭,仿佛觉得那个霜是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便问苑令,这葡萄上的霜是怎么回事?

    苑令似乎也注意到了**这个行为:这位将军,葡萄上这层霜就是葡萄自己的,是甜的,能吃,不用擦去的。

    那笨厮才哦的丢进了嘴里。

    想着如何点醒他,便随口继续在葡萄上做文章。

    这葡萄都是这个味道么?皇上最近口重,你有没有甜味重的葡萄。要知道,皇上是决计不能怠慢的!

    那是自然,卑官自然是知晓的。我心道,我就未觉得你知晓,司徒来了,叫你如何,你倒是照办了,却没想到皇上心思到底如何。

    他继续说着:yù要甜味重的葡萄,需得天干,现时就是白日里多晒日光,同时周边生火,夜晚撤些火,不令葡萄冻死就行。最后几日少浇些水,看着皮上之霜便知道有多甜了。我等都是算了日子的,今日奉于风云侯的怕还有些酸味,只因早采摘了几日。等再过几日,皇上来了,采摘得便是最甜的了。

    那还真烦苑令费心了,只是没想到,这个事情都得你来管。

    这圣上的事,为臣自然得殚精竭虑,以报天恩。我却心道,也不知是否真有什么恩了。

    恩,不过听起来,似乎这种葡萄却需天旱些,才能甜了。反倒天风调雨顺,葡萄反不能甜了。你看来还需在此上,多辛苦一些。多注意注意宫苑,确保遮风挡雨,恐怕葡萄才能得甜一些,皇上也能更高兴一些。

    风云侯明鉴,确是如此。不过如果风调雨顺,即便无论如何挡雨,这葡萄都无法得如旱时之甜。卑官也不知如何是好。

    我手中正捏着一个葡萄,心上生了些火,道了句:“此佞果也!灾时百姓困顿方甜,百姓喜时则酸,何也?”

    随即掷果于盘。

    苑令诺诺,面带惊惧之sè而告罪而退。

    **兀自不自知,还说:既然是佞果,我便帮越侯大哥都吃掉,再把它屙到茅坑去。

    我离此子远,tuǐ上又有伤,否则定踹他出去。

    宋却忍不住,抽了他脑袋一下。他呛了几声,抬起头来,倒和宋不生分,竟放下盘子就要还手,口中说道:兄长为何又打我,却让我生吞了一个,差点没呛死,让我打还回来。

    那边秋鸾啊的一声传来,却赶上子实兄从门口进来,上来便是一拳砸向**的脑袋。

    他不敢和子实兄造次,只能有些委屈地说,为何骠骑将军也打我。

    子实看了看那边的秋鸾,他却先对我说:听我们这里声音小,以为你睡了,发现上林苑令的车在外,便下马偷偷走过来听听。

    随即端过盘子:哦,他也送你葡萄了。

    立刻丢进嘴里几个,一边吃着一边含糊着对**说:你不知你们家越侯心思……他骂的可不是葡萄……不要luàn说话……还说这么污秽的话……幸得老子不在乎。

    再转向我,从怀中拿出一个书简,丢给了我:你看看吧,这下有说法了。

    我看着:这等事,怕到处都有;以此定论,怕不妥。

    他回道:那就得看是否有人劾之了。

    他还倒了酒,一饮而尽:若甘若醴,却有些酸啊。噫,屋内如何还有些烤ròu的味道?

    我丢去了那卷竹简,叹了口气:智已尽力,君不明,无可救矣。

    第二日,我未能起身去上林苑内游玩,因为我发烧了。

    不过第三日,我还是能坚持着听完圣旨,朝下面人发令:收上林苑令,丞,尉下狱,由上林各司小吏暂代其职,统归越侯调遣。

    随即有吏劾苑令等人徇sī,以上林苑内膏腴之地遗亲族,减收赋税,克扣少府之资。

    又有吏劾,上林苑令荒废政务,不修缮皇上行邸,致使离宫破败萧条,无以迎圣驾之幸。

    上林苑令没有什么争辩,只是深深叹了口气,哀伤地看了我一眼。

    我无力与他再说什么,命人带他们下去,好生看管。交待其他人如何做事,就命回平乐馆继续休息了。

    仿佛睡觉前我还要和他说一句:智已尽力,你三人能否保全自身和全家大小性命,就要看皇上来了以后如何了。

    再也抵不住疲累,昏昏沉沉便睡了过去。

    注1:建章宫和上林苑两个确实靠在一起。所以有说法认为建章宫属于上林苑,从今天的考古发现来看似乎不是。建章宫和上林苑是分开的,建章宫属于后来被称为西郊苑的一个皇家园林系统,并不属于上林苑,本书从此说。可以作为例证的在《汉书》翼奉传里说“其时未有甘泉、建章及上林苑中诸离宫馆也”,显然,甘泉宫和建章宫都不属于上林苑。

    注2:李禹搏虎此事不假,后面的故事却是小说家言了。

    注3:这是两千年前,现在东北虎华南虎都面临野生虎即将灭绝的问题,请保护老虎,请保护各种濒危动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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