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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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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一百五十八章 有凰来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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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变

    第二卷天边

    第一百五十八章有凰来仪

    题注:《尚书-益稷》:箫韶九成,凤凰(古书中作皇)来仪。

    睡着了,却似乎一直在做噩梦。

    这就是最令人讨厌的,其实平日我很少做梦。甚至曾问银铃怎么回事,她说我脑袋里没有什么弯弯绕子,所以好睡着,也不做梦。

    我自己形容自己的睡觉方法就是一闭眼一睁眼,又是新的一天。

    别人形容我睡觉方法就是脑袋一沾枕头,鼾声就起,什么时候鼾声停,什么时候是新的一天。

    可做做美梦也就算了,噩梦就是令人憎恶的了。

    我总是能梦见在坑边看到虎呼出的白气,而且那只巨虎总会忽然跳出,而我却无论如何都站不起来,只能听得旁边银铃的惊恐之声,却毫无办法;抑或是我护住银铃在身后,却被五只虎围在墙边,仿佛随时都会冲上来,我却手无寸铁;又或者撮合秋鸾和**,却突然冒出个黄怡和我站在一起,还被银铃误解,说我huā心,佩姐姐又该伤心了,她也哭了,我自然慌了神不停解释还得哄她释怀。

    有时还会把前两天的事情不停走几遍,这就更令人心虚了。每次都得下虎坑,要说这种事情,再放我眼前我决计不做了。可惜,到时候还是莫名其妙的就下去了。每次杀完两虎,都知道后面一虎要偷袭我,便要杀这虎,却忽然眼前找不到这只虎。结果无计可施要上去的时候,就会忽然被抓伤,tuǐ上还真实实在在感受到了疼痛。

    还会梦到仲道兄吐血,而且是一次次地吐。当他朝我身边喷了不知多少次血后,我终于忍不住了,我没有按照那日的话来说,而是说了一句,你还有完没完!

    接着仿佛情景到了第二日,子实又会把所有人汇报的事情向我汇总又是一遍遍,什么何处苑何处田猎场有人sī自垦荒;多少船只破烂不堪,不能航行;哪处河道淤塞等等,更是不胜其烦。

    忽然又转到了宣旨那日情景,冲着一干人一轮轮发号施令,一次比一次气急败坏,那套词一遍遍说过,一番番说过后转头,却全看到了银铃。

    于是我知道我还在做梦。

    我忽然感觉自己惊醒了,背后全是冷汗,似乎烧退了,身子轻生了不少,就是还有些晕乎乎的。

    立刻翻身起来,耳边仿佛响起银铃的声音,你慢点。

    看着下面人多了不少,很多都是官吏打扮,应该是现在特殊情况下,子实兄安排来随时听候我号令的,很多人并不认识。人丛中,却看到宋在门口附近,我招手让他过来。看见手边尽是一些堆好的竹简,想着应该是给我看的。随手抄起一个,指着门外方向:你去趟长安,问问仲道兄,按各种礼制我们需如何布置,皇上快来了,无论准备或准备不及,都得尽力,办成是他的,办不成是牢里那几个的。办完,你把他说的抄录命人送来。然后你自己有什么事情自己去办,这边暂时不需要你了。

    可有上林苑农官在此?

    卑职在。

    速速核查苑内所有耕种土地,有人没人的,在哪里,多少,谁种的都给我确实了,办完即刻报来。但有隐瞒不报,数目不对的,你自己心中有数!

    下面有司池沼水监者?

    卑官暂带其职。

    所有船只濯洗一遍,仪仗给我备齐,不够去京兆尹那里给我借,就说我说的!他不给,就来报我。河道淤塞处赶紧挖开些,要确保能行船,若让皇上不开心,你要掉脑袋的!

    这一番几近恶狠狠的把梦里已经布置过的再挨个布置了一遍,语气更是凶恶,算是发泄梦魇于我的种种,不一会儿,就把众人全部打发走了。其实似乎我在宣完圣旨后好像已经安排过,这次算是更加确实了各人的职责以及办成办不成的后果。

    眼前再无一人,想起秋鸾提及的温泉,便想找去洗个澡,现在身上这番汗湿的确实不舒服。这tuǐ上的疤泡掉重结就是,还是让身子赶紧舒服起来为好。

    站起身来,回过头却又看见了银铃。

    我立刻泄了气。

    我居然还在做梦!

    耳朵上忽然感到了真实的痛:什么叫还在做梦?

    啊,啊,松手啊!夫人,我错了。

    你错哪了?

    你说错哪就错哪了。

    伊人似乎有些忍俊不禁,拉着我坐下,替我披上被子。

    你怎么来了?

    旋即耳朵上痛觉又起:什么意思,我不能来?

    能能,只是夫君未想到而已。

    子实没告诉你么?据说你刚走,父亲的信就到了。信中说很可能要再进贡点钱给皇上,我们可以不出,从父亲那里出,但是得派人来走个过场。张老爷子连夜赶紧把信快马加急转给了我。我那时还在谭中,想着张老爷子不适合来,徐大人给你带来了,bō将军,韩将军更不能来。现在和北面鲜卑人正开战,北海也不便派来。田缄、张华等人虽然办事利落可靠,却位卑官轻,未免不尊。想来想去,也就我这个越国平国夫人能来,当然我还是带钱过来了,父亲那边战事不断,huā销也大。所以接信当天我就出发,事情我交待给了烈牙,郭旭,都没有回广信,直接修书回来让人提了钱,在谢沐和我碰头。这一番坐车昼夜兼程,换了不知多少匹马,还好一路没有碰上雨雪天气,还算顺利。结果,你刚去上林苑我就赶到了洛阳,又没有碰上。也不好追去,只能就跟着父亲母亲皇上他们一起出发了。子实真的没有告诉你吗?

    门那边有响动,子实正好进门,看着我们,忽然笑道:子睿,我就说你该nòng两个碗罩耳朵上。

    子实只说有一件很可怕的事情等着我,并未说你来。

    银铃姐,弟还有军务,先告退。此人立刻觉得事情不妙,遛得甚快。不过他那句到替我脱了困,耳朵立刻获得自由,只可惜,它们不能先行撤离危险之地。

    门再次被关上,银铃却叹了口气:你每次在洛阳待上一阵,就会变一点,也不知道好是不好,不过你终究还得来洛阳主政,也只能这样了。

    我又把她揽于怀中,她捂了一下鼻子,以手为扇,笑道:子睿真臭。但是却没有任何离开的意思。

    我拉着她的手,放在我的手中心,大小确实差得太大了,不禁轻轻捏着,不愿放下。

    我真想和你,还有佩儿到一个山野林地隐居下来。我做不得大隐,却还能做做小隐吧,打打猎,和你们共度一生。哪怕粗茶淡饭,也要比在这锦衣美食要舒服好多。

    我不该提打猎这个事情,刚提到,我的耳朵又遭难了。

    你是不是打算抛下我们了,居然敢跳虎坑,你当真浑掉了。就是得了你在虎坑里受伤的这个消息,父亲大发雷霆,母亲差点吓晕过去。各诸侯大臣听到都一片哗然,皇上倒是tǐng赞赏你的,还准我先过来,我昼夜马车没停,今早才到,睡都没睡着。幸得说只是皮外伤,还说伤口已经结疤,否则我真不知道怎么办。不就是因为你这个小东……坏蛋,不过刚才看你那一番指挥若定,头头是道,我却在想,你是不是要用什么计策,却行苦ròu之举。

    说实话,其实没有。我让他们报就说我替皇上与虎谋皮了,但自然不是了,不过你得帮我在父亲母亲那里说些好话。这跳虎坑谋皮之事,其实也就为父母,你和佩儿可能。

    为我们也不许!

    知道了知道了,别这么凶,你们不在,我想你们可想得紧,别一来便对夫君这么凶。

    啊,凶一凶就不给了!是不是不打算要了!

    伊人忽然开始撒起娇来,说来也是我说让她随时撒的。我的心情也好了起来,因为她撒了娇其实就意味着原谅了我。

    当然心情好起来,不仅因为这个。

    可能是因为小时候一起长大,只有现在当伊人撒娇的时候,才能感觉到自己确实是夫君的感觉,银铃也不再有姐姐的那种味道。她需要我的呵护,我的劝哄,满足其夫君道貌岸然的大丈夫情结,这才是我作为一个夫君所需要的。银铃似乎可能也感觉到了,抑或她在撒娇上确实有天赋。不过伊人不应该一边撒着,一边还不放开我的耳朵。

    我只得指指自己的耳朵,她却嘟着嘴:揪着好玩么,子睿都这么大了,还记得那个襁褓里的小ròu球。现在腮帮子没得揪了,只好揪揪耳朵了,连这个要求都都不给了……好可怜呦!

    我真没有觉着这个貌似看着房顶的少女有多可怜,倒觉得我的耳朵很可怜。

    伊人忽然悠悠叹口气:铃佩皆山野之女,不羡当世浮华之风,不慕时下奢糜之气,粗衣布衫,粗茶淡饭即可。什么虎皮貂皮,山珍海味我们都不稀罕,只要有你便行了;只是子睿尚需得在朝堂之上,我们便随你过一阵好日子了。伊人言毕朝我笑笑,手终于从耳朵上放下,mō了mō我的脸颊。

    我在来这里的路上给你们写信了,不过可能你得回越国才能看见。

    不然,我在洛阳收到了你的信。那送信的也算机灵,听得驿站人说我来了,拔转马就进洛阳送到赵公府了,这便少了他一路往交州去了。伊人忽然展开了笑颜:给佩姐姐的信,我另找人赶紧送去,佩姐姐看到了定然很欢喜。不过子睿给我的信有些……

    我心道一定是ròu麻二字。

    不过你给佩姐姐的信还好,佩姐姐看了止不准多开心呢!

    你偷看我给佩儿的信?

    不行么?反正亦未封口,女子之心存sī,既然经过,不可错过。她扬着眉máo,颇为得意。

    银铃,你学坏了。

    嫌人家学坏了……就不打算……

    要的要的!

    还憋我……不让人家撒完。

    看着伊人努嗫着小嘴,用小指头指着我肆无忌惮地撒着娇,我真是毫无办法。如果将来我有个闺女也如此,我必会娇惯坏她。

    所以我提出了这个问题。她说孩子不能太娇纵的,会惯坏的;那你呢;我你自然可以娇纵的,反正惯不坏;那孩子为什么不行?不行就是不行;你这样我都无计可施,女儿如此,我定然毫无办法;那就我这娘来管喽。

    银铃,你去关门,把门闩上。

    干吗?

    你知道的,快点快点!

    你这不还生着病呢,而且刚受了伤。

    你一来什么病都好了。快去啦!别罗嗦……乖……唉,你不去,我去了。

    下面就是不适合记在历史或者任何典籍上的了,不过此事一旦有成果肯定适合可以记载的,只是得过上大半年才行。

    办完事,某自感更为虚弱,便说要去温泉泡泡,好好歇歇;她说我的tuǐ上有伤正结疤不能泡,一时僵持不下,最后她命人打了水来替我擦拭。

    银铃在水中放了些香料,说得帮我好好擦擦,都变成臭侯(猴)了,我自然就都随由她了。之前,她先命人在我身边生起了火。口中还一直埋怨着,前日天气这么暖和,屋内却还生了火。夜里觉得热蹬开了被子,结果夜里火灭了,屋内又冷了,没人帮我盖被子,最后就着了凉。下面忽然又啊了一声,让我们都注意到帮我们生火的人,果然是秋鸾,这丫头倒是勤快。银铃问:怎么了,烫着了?秋鸾赶紧应道,奴婢不小心,烫了一下。

    我这边却赶紧叉开话:夫人啊,你不是今早才来的,你如何知晓前日晚上事情的。

    昨日你发烧昏睡时,大夫来看过,看了屋内摆设猜的。yù东以为也应该是这样的,所以就这么报给了我。

    其实没事的,我身子壮,很快便好了。那位下去吧,夫人要替我擦拭身子了。

    银铃还说那婢女总觉得有些眼熟。

    我说以前司隶校尉骠骑将军府上的。她若有所思,是啊,我说怎么感觉眼熟,似乎佩姐姐还准过她假。

    其实我很好奇,不知道准了什么假,但是避免梦中被误会之事发生,就当不感兴趣。

    所以哦的一声便放过了。

    这边银铃把门又闩好,没想到一边擦,梦中被误会的那件事情还没有完。

    据说,你把黄忻带来了?

    恩,我答应她两件事情,一件带她来上林苑,一件就是见你们两位我的夫人。

    她不会杀我们吧?

    银铃担心得真奇怪,有那么可怕么?黄小姐可不是什么yīn毒的人。

    我听过她的曲了,很是幽怨啊。

    没那么严重,最近银铃不像银铃。心中忽然一紧,若再说错半句,怕就要出人命了。立刻轻松面对后面一张忽然故意颦眉的俏脸:越来越像我可爱的妻了。

    哼,这还差不多。其实这个事情,如果你真的想要她,我们也拦不住。但是如果你真的不愿纳她,我们固然心喜,却需要你决绝地拒绝她,你若拖着她,让她还存着念想,那就不是护她,却是伤他。我真的不希望,等我们孩子长大,看见黄姑娘,忽然问一句:这位孃姨是谁。对她,这可是莫大的伤害。

    明白,故而我很是难受,这要伤人的。不过,长痛自然不如短痛,况且此事不能你们来说,只能我来。所以上元节那日我在太常府碰见她已经说了。不过她和我说过,既不能相吁以息,相濡以沫,莫若相忘于江湖。

    若真是这样,便好了。希望她见过我们后,能有个自己的如意郎君。

    伊人又叹了口气,忽然似乎有所发现,就在我身上指点起来:从小把养你得白白胖胖,身上一个疤都没有,现在却到处都是伤痕,让人好生心疼。

    正好擦完,我把她圈在怀里;不许这么说。

    言毕以口封口,亲了一下。

    她礼尚往来,回了一下:为何不许?

    若让孩子听见,会问娘亲为何这么说,仿佛爹爹和我们一样都是娘亲养大的。

    那不是事实么?

    你那时就一个比我大三岁的小女孩,都是张叔张婶做事,你充什么长辈。

    可后来,还不是我教你读书认字,给你做饭洗衣服。好了好了,不说了。不过说起来,我倒真有些想他们二老了,不把他们接广信么?

    我也曾想过,可那里或湿热或湿热。张叔有风湿,怕去了他享不了福,反倒受罪,张婶身体也不好,这一路颠簸,怕又落下什么病来。我思来想去,感觉就留在襄阳还好点,毕竟那里他们老两口这么多年住下来了,熟人朋友多,照应也多。而且,那里有官仆专门照顾他们,这样可能更好。这次回去,我们拢一下襄阳看看他们二老。

    恩,就依子睿的吧!

    伊人忽然笑得痴痴地问我,如果她怀了孩子叫什么名字,还有佩姐姐的孩子,想起个什么名字。

    我沉yín半晌,银铃似乎有些失去耐心,说我一点都不上心,根本不关心她们。言毕就要发火,手就势而上。我立刻说我想到名字了。她却忽然轻松起来,还说,就知道要bī我急了才行。

    狡猾!我哼了一声。

    说啦说啦!她倒一时没有打算撒娇。

    我们能得以在一起,是经历了水深火热之约的,故而女儿名淼,儿子名焱。

    恩,听来有些意思,淼儿,焱儿,都tǐng好听的……那佩姐姐的呢?

    我和佩儿的孩子便取广信二字:儿子叫广,女儿叫信。

    不过孩子们名字是不是有些没有规律?

    那又如何,这样一看一听就知道是谁的孩子了,避免外人拍马屁拍错,省了许多尴尬。

    子睿想的还真远。

    恩,你bī急了,就想多了。

    这样好么?

    至少没什么问题吧?

    那如果我们还有孩子呢?

    银铃的便森,晶,鑫,畾(古磊,垒),犇,聶(聂繁体),品这些。佩儿的则襄,阳,汝,南,征,羌,长,沙,潭,中之类。

    谁帮你生这么多?

    你和佩儿喽。

    才不哩!伊人这声似乎带有越人口音,更是可爱。

    这个你没得选择,我谁都不要,就要你们两个帮我生。

    要说我的身体恢复能力还是很强的,不是说tuǐ上的伤已经痊愈了,是指我在信天地弘义,履人伦大节方面已悄然重获战斗力。

    于是,重整旗鼓,一鼓作气,三番五次,直大获全胜而归。

    只是参与作战部队似乎急需休整。

    于是我又昏睡过去,直到被饿醒。伊人也在我的身边熟睡,我刚醒,她便似乎惊醒了,眼睛几乎都睁不开,却笑着张开双臂和我拥在一起。

    我拼命吃着饭,我知道我吃得越多,银铃越开心。她有一条非常简单的判断依据,能吃了,便是身体好了。

    那日下午,我和我的夫人就在屋内喝着葡萄酒聊天。不过,银铃说自己不能喝多,怕一旦怀孕伤着孩子。所以她似乎更喜欢欣赏手中雕刻很精致的yù杯;还说这杯子可能是蓝田产的yù。听她说来,似乎蓝田就在以前的上林苑内,现在连同灞浐二水一起被划在了外面。她的各种典故大多是从佩儿那里听来的,真希望佩儿也能过来和我们一起。不过可能佩儿不会很满意现在上林苑的情况;而且,当她们两个都在我身边的时候,我反倒不知所措了。

    子实终于避难归来,看着我们的脸部表情,更加放心大胆地过来倒酒。还问我,明日如何安排。我说安排轻车,我带着你的银铃姐到处逛逛。我特意加重了你的银铃姐这个部分,不过此人装作牛饮,毫不关心,只丢了一句好吧。

    还顺便夸了我一阵今天给那些官员安排下面几日事情的那一场,说我表现得极是凶悍老辣。

    我心道,你如果似我这般恶梦做到醒,怕你比我还凶横。

    晚饭后,银铃说要出去见见人。我知道她要见谁,让我有些不放心,但是觉得这也是应该的。便让她去了,自己随便看了看各种奏报竹简,却定不下心神。

    这日,身体似乎还不是很好,还做了那么多辛苦的事情,银铃又不在身边,不一会儿就便觉得困倦难当,很快就倚着榻睡着了。

    仿佛有人来,在榻边替我整理被褥;然后银铃回来,又好似二人聊了一阵,给我整理被褥的人便退去了,不知道她们说了什么。

    银铃似乎在我身边半天没有睡,好似替我擦了擦头上的汗,塞好我另外一边的被角便躺在我身边了。伊人并未立刻睡去,却mō了mō我的胡子,好像还亲了我面颊一口。

    伊人可能和我还说了什么话,但是我却什么都没听见,也可能听见了,却在睡着后完全忘了。

    总算这夜没有噩梦伴着我,又仿佛是一睁眼天便大亮了。

    醒来时,伊人仍在我的身旁,水灵灵的眼睛就这样看着我,却没有说什么话。看见我醒了,她笑了,调皮地用小指头点了点我的胳膊,示意得在怀中为她留出空间。

    我呵呵一乐,把她圈在怀里,刚睡醒似乎自己脑袋有些木,竟忽然问她,你感觉你怀上孩子了么?

    (w)iōng口上立刻挨了一拍:哪有这么快的,即便有孕,至少得过一个多月才会发现的。

    哦,我是真的希望这次能让我的银铃怀上我们的孩子。

    银铃不说话了,头埋进我的怀中,再不就我的无知言语什么了。

    我知道自己对于这个方面完全不懂,小时候一直认为那个东西就是用来撒niào的,还感觉很方便。后来经街坊不知那位大哥的教诲,方知道男女那个地方不一样的。为此我还爬到家里洗澡的上面梁上偷看了一次那时的姐姐银铃洗澡,才确证了此事。似乎那还是我刚懂事以后干的事情,着实大胆得紧。

    再大些,自入书院,与云书这干人待一起,自然就会常被灌输如何信天地之弘义,履人伦之大节这些事情。

    不过我真的还不知道怀孕要多久能被发觉。

    毕竟书院里全是男子,陈哥也从不介绍这等经验给我们,即便有女子,估计也不会理会我们这种问题。不过未尝不可以让书院里多一些女孩子,说不准大家能更用功些;比如黄先生那个长得和陈武颇有异曲同工之妙的女儿,她就让孔明努力了许多。

    那日早晨吃了些东西,自然就要讨论去向。

    今日我们干些什么?

    昨天和子实说过的,今日nòng辆轻车带着我可爱的银铃出去晃晃,这地方大,多了我们也去不了,就去看看昆明池吧,离皇上来还有一阵子呢。

    你tuǐ没事么?

    坐车么,又不是走路。

    好啊好啊,那我这就梳洗稍微打扮一下。

    好……的……你不梳妆打扮也是美丽得紧。

    心道,以前你带我出去玩可不是这样的,换作我带你便这么麻烦;尤其这声好的略为迟疑,险遭毒手,亏得为夫实在是个危急时刻的人才,否则必难幸免。

    伊人笑着丢下句油嘴滑舌,便着几个婢女去帮着她了。

    顷刻之间我就穿好了,结果发现穿反了,脱下重穿一遍。穿上后发觉有个什么东西顶着我的背,再脱下来仔细寻找,便看到有片不知何处散落的竹简chā在衣服里面衬里的一个小破洞上。取下来,又穿好衣服。看银铃没有出来,正好无事,就翻开一个个榻前几案上的竹简,为这位老兄找个归宿。

    全部翻过,居然还找不到谁有这个缺失。感觉奇怪,便看了看竹简,上面内容只有一句“夫智敬上”,立刻做贼般四下张望,还好无人。自然知道这是哪里来的,可能原物还在银铃那里,便先收好,不可给其他人看到。

    托着腮帮子坐在榻边,除了等自己的妻,一时仍然无事。又看看四下无人,从袖中掏出又琢磨了一遍那片竹简,总觉得像故意拆下来的。不知道银铃拆下来有什么意义,实在想不出什么缘由,就又收了起来。

    秋鸾端水进来,正好渴,赶紧喝了几杯。

    让她去外面看看有无车驾,她说有,早有人等着了。问她宋大哥有无回来,答曰昨天夜里回来了,还替她们买了些新衣衫鞋袜。我说那就把他叫来;答曰还在睡觉,是否现在叫起来;我说那便算了。还问了问**在不在,据说一早就没有看见踪影,昨天晚上和她说过,想帮她打一只鹿。

    让她退下去,依然无事,把几案上十几斤竹简又看了一遍,基本内容心里都早清楚,尤其是做过那梦后,感觉有些内容背都背得上。

    又翻看了tuǐ上伤痕,那药似乎就有结疤之用,只见乌黑龟裂的疤在tuǐ边划下三道,其状确实有些可怖,赶紧包上。

    我折腾了这么久,伊人居然还没有梳洗打扮完。

    于是只能愤而选择睡觉,某一向精于此道。老师和别人说话,甚至吵架,我都能在旁边毫不受影响地睡着,这可又是我的一项天赋。

    这就快多了,闭眼睁眼之间,银铃便出现在眼前了。

    不过情况略有不同,我似乎呆了,立刻翻身起来,完全不顾及tuǐ上伤痕地站了起来。端详着我的妻。

    原来女子化妆前后竟有如此大的差异,原本清丽可人的银铃忽然可用貌美不可方物描述。想到宋yù——自然不是我越国的那位宋yù——的《登徒子好sè赋》,终于明白何谓“增之一分则太长,减之一分则太短,眉如翠羽,腰若束素,齿若含贝。”注1及至嫣然一笑,立huò其夫,恐其出而mí上林焉了。注2

    我除了还能认出她是我的银铃,其他我一概不能确认。比如,我此刻是否在梦里。

    但我立刻感觉有些不好办了,左右看看,冲着银铃身边的婢女道:我的礼服何处?快去寻来。

    伊人盈盈走到我身边,身上穿着红sè的礼装,替我整了整衣衫:你还穿着我给你做的衣服?

    恩,那是你做的。

    都旧了。

    旧的好……穿着舒服……呃,你怎么不穿白的。

    以前咱们是布衣,现在咱们不比往常,毕竟子睿身为辅政卿,我为君妻,在这些人前需做得样子,才能为那些人所敬。

    那铃儿替为夫梳篦一下头发吧,今日铃儿美极,为夫不可堕了我等园游的派头。

    你称我铃儿?

    恩,自然,你既自称铃佩二人,你佩姐姐我还叫佩儿,你如何称不得铃儿?抑或叫你小猪,或猪儿如何。

    伊人化了妆,似乎脾性都变好了许多,只是稍微揪了揪我的耳朵,轻哼了一声,却笑了起来。

    为妻出来,就想让子睿看看,因为以前从未如此,我也不知道我这般打扮如何。她低头自己看了看自己,举起右手袖子,稍微晃了晃,笑容中兀自有一些不确定的样子。片刻,却又有了一丝愠怒,未想子睿如此惫懒,居然又睡去了。

    美极美极,为夫嘴拙,不会夸人……不过,其实我身上某物可证明此言非虚。

    伊人脸一下红了,却笑得更欢。我不想说亦不敢说等你半天之类的话,避免遭此人报复。

    赶紧在外套上了正装,还是她帮我整束好腰带,正好了冠,这番才携妻一同出去。银铃总是担心我的tuǐ,我只能用表情和步伐表现一切并无大碍,当然实际情况只有我自己知道。银铃还是让几个卫兵搀扶着我,自己则先去和车夫叮嘱了几句,还把车上稍微拾掇了一下,在车上还不停指挥着众人如何将我扶上车来。

    上了车,**等人也未见,也不想打扰他们,更乐得我们俩能独自出去,只带了几个婢女于一副车和数名健壮骑士护卫便出发了。

    伊人上得路来,也不怕什么人说什么,直接拉开我的臂膀钻了进来,在我怀中和我一起看着周围的景sè。

    奇怪,周围景sè竟忽然变得很是温馨而有活力。草sè虽黄,却泛着金光,池沼乌青,亦泛霞光,其间獐兔出双入对,或者三五成群,常驻足看我们,有时又会被马蹄声喝退,欢快地窜入草丛树林之中。也不知道**要到哪里去shè鹿,似乎苑里这种东西很多。地势渐高,周围常见别有形致的山包在其侧,植满苍松翠柏,有别苑离馆微微隐现于其中立于山边池旁。日头虽低垂终南山上,亦放着暖暖的光,照得人好生舒服。

    不过看着日头觉得有些奇怪,这一出发车似乎就顺路往西南去了,我有些纳闷:不是要去昆明池么?怎么子实说昆明池在此西北,我们这车这似乎要往终南山似的。

    先去看看石闼堰。

    石闼堰是什么?又是佩儿告诉你的。

    这个却不是佩姐姐告诉我的了,子睿可知昆明池是干吗用的?

    仿佛是孝武皇帝要练水军对付西南夷。

    伊人摇摇头,不光为如此。

    巡幸玩乐?

    亦不完全。

    那还能为何?

    老百姓每日需如何?

    吃饭。

    脑袋上立刻挨了一下,不过此人似乎也要注意自己今日的形象,还贼头贼脑周围看看。

    你这饭桶,就知道吃饭,你不喝水么?

    得喝……哦,供应长安的饮水?

    恩,子睿可教……我两汉四百年,约四年便有一年旱灾(实情),修的那一年(元狩三年),适逢天下大旱,好多河都干了,建章宫旧有的太液池(水取自渭河)远不能保证长安供水,另一长安供水的蓄水池镐池也干了,所以就选在镐池之南修了昆明池,不过这个名字确实是因为那时通西南,皆阻于昆明,孝武皇帝震怒,故而以此为名,称必取之。我们去的石闼堰就是昆明池的水源入口。

    铃儿如何知道这个?

    父亲教的,说道一城百姓之需,首当其冲就是水。他说以后若是你做到县令太守或许用得着,便提到了这个,让我有机会看看各地的取水之法,教习与你,未想到,你不到二十成了一方诸侯。那时父亲就专门提到了上林苑的昆明池,可惜父亲也没有见过。我跟着你在洛阳的时候查了些典籍,却不得其要领,便想着带你看看,对你也算有裨益。

    甚好,为夫一向不太注意这些,也正好看看。不过看你似乎更好!

    子睿又不正经了。

    不过据说这也是二十多里路,我们马车虽然轻便,但是银铃让车夫稍微慢些,避免震动过大,让我伤口开裂。所以,这就需要个把时辰的时间了。

    所以路上我们开始聊,聊出不少令人不安的话题。

    不过开始似乎一切都还好,我们聊到了越国,我从里面的袖中抽出竹简让银铃收好,问她为何从她的信中取出这根;她却说不是她的信,而是给佩姐姐的;我惊问为何;答曰,佩姐姐学识既高,又才思敏捷,恐黄姑娘亦难出其右。只是嫁与你,她从不在你前面表现,怕令你自惭。这信,她一看怕就能明白这句敬上之辞何出;我看你信前面都甚好,佩姐姐看到怕乐得想起就拿出来看看。偏就这最后一句碍眼,想来想去便抽去了,换了根无字的,就当你那一句待得归去之日,再与爱妻共叙相思之情为结尾了。

    铃儿倒记得很熟……不过,听你这般说来,如此安排确实很好。

    哼,往日在广信不好好哄人家,出来才念人家的好,佩姐姐跟着你可太屈着了。不过有她教导孔明,孔明以后才学不可限量。

    哦,我见到了蔡伯喈太常大人的女儿,名琰。年方十二,极是聪明伶俐,模样也俏丽可爱,我很是喜欢……

    子睿……你什么意思……

    你别想歪了。孔明快十岁了,我想在他十一二的时候就给他定一门亲,那个小蔡琰,我看着就觉得很好,到时候把他派过来给蔡伯父看看,蔡伯父原本才学就卓而不群,又爱才如命,咱们孔明这等聪明绝伦的孩子,又长得岂止周正俊俏可形容,我总觉得一定能成。

    他还太小了吧?

    那又怎么了?老爹说,如果我从小和他生活在一起,在我十岁关头,就给我结上五六门亲……哎哎,那是老爹说的,和我无关……所以,我打算先给小孔明结上一门。说实话,本来还想着咱们的孩子的,不过想来,岁数差得太多了,怕儿子不喜欢,就算了。

    幸得在外面,伊人也知道注意形象,下手时间不会很长,力道也不会很重。所以,我mō了mō耳根就感觉好了很多,于是这边我依然兴致勃勃谈着我给我们家这个成员的规划。

    若他成了亲,过几年就丢给他一个县管管,看看他行不行。如果行,到我去洛阳辅政的时候,咱们的广儿,焱儿若还没有能自己主政,就让他们的孔明大哥辅佐他,我好带着你们去洛阳。如果他还能行,我再入朝辅政之时就带他到洛阳去,回越国的时候把他丢在个两千石的位置上留给父亲。然后,只要小蔡琰不是很反对,就帮孔明再攀一两门亲事,把他在朝内的位置nòng稳了。如果这小子真是个大才,到他四十岁左右来去,和父亲老师他们复丞相衔,就让孔明当着,我就不用辛苦了。

    子睿想的也太远了……

    没办法,为夫我实在不是这方面的人才,有些东西就是不懂,有些事情懂了,又不愿意做。我和这个朝廷里的绝大部分人不一样,这我没有办法。

    子所不yù,勿施于人。子睿为何非要孔明如此?

    他五岁里,来我们家,衣服上就绣有孔明这个字,他的父母对他的期望很高吧?我定要使他父母愿望得偿,也不枉他在我们家长大。为兄为姐,这亦是我们应尽之责。而且我不懂那些事情是我笨,孔明可不笨。

    我就喜欢我的笨子睿。而且看来喜欢我家笨子睿的人还tǐng多。

    你说黄怡?你们昨晚谈得看来不错,那么晚才回来。

    还不止她哦。

    还有谁?

    还有你的婢女们,尤其是那个叫……

    哦,也许我比较好说话点,也不会怎么苛责她们。我能感觉她要说出什么名字,所以我赶紧打断,我可不想沾染这许多事情。其实,今天早上我发现她似乎有意没有带某女去梳妆,此行也没有带她,我就能知道是谁了。

    恩,我的小好人宝宝,是啊,是啊!

    铃儿话越来是不正经。

    伊人在身边笑得很是妩媚动人,只可惜轻车无可遮蔽。否则,定要继续做些事情,身上某些部位显然非常积极,还好我的脑袋还是目前的朝廷,其管辖还算有效。

    你去潭中后,佩儿姐姐与我无事。忽有一天她兴致大发,就替你卜上一卦,要问你这一年吉凶。要说佩姐姐倒什么都拿得出……卜后她翻开自己的各种推演之简册慢慢解之,大皱眉头。

    怎么了?

    说你这一年尽犯桃夭……不过我看到有一句君子能守,无咎。劝她,说子睿如此英雄少年,该会如此,既然其为君子,当无咎,不必在意。

    什么意思?

    就是那种huāhuā事情会来得特别多,不过你老实,不会负了我们……

    还有其他的么?

    还有辞注经年命犯水厄,所幸并无大碍……其辞在一册内有注曰:有隐人助之,可得以保。啊,是不是不该带你去昆明池。

    我的命运自己都不作数了,别信那些爻堪之辞。我给她看看自己的断纹掌心,看得银铃长吁短叹,总算憋掉了这个话题。

    时近正午,我们终于来到那个叫石闼堰的地方。注3此地地势较北稍高,一水自东南从终南山间往西北流来,此处水中有一座矮石坝斜横与水上;银铃称此水为交水,此坝为石碣。此时节,水位不高,交水在坝下为坝所阻全部流入一条往北的渠道之中了。银铃说,顺着这条往北的渠道水就注入昆明池了,再往北就到。她还仔细看了看,忽然恍然大悟,说原来水势大的时候就从石碣上流过去,注入沣水,而不至于全灌到昆明池,以至于最后淹了长安。还释义道,取名碣者,其义阶也。

    她很是兴奋,显然把典籍中和眼前的东西对上了号,想明白原理后很是开心。我也很开心,看着这个简单而有效的方法,心中多了很多想法,只是有些luàn,不能一时明了。

    那为何还要建昆明池,只要一个石碣和一条同往长安的水渠就行了。

    那就这么一直流啊?自然需要一个蓄水的地方,而昆明池就是那个蓄水的地方。这石碣是为了排洪防涝,而昆明池为得就是蓄水防旱。平日里,你的脑袋还真不好用。

    伊人兴致正高,在石闼堰用过一餐,便立刻催马夫转向而北,这一路,马夫也不催马,车却tǐng快。银铃觉得奇怪,终于轮到我批评她一句,我们相当于在下坡,车不用拉自然而下,马不用催,自然奔行,铃儿脑袋竟也傻一回。

    倒不是我多聪明,这冲锋陷阵之事于我多矣,这上下坡带来的辛苦和便利自然比她明白得多。

    这报应是一定的,她先四周看了看,虽然耳朵没有遭殃,大tuǐ上却挨了一揪。忽然她像自己犯了大错一样:没事吧,tuǐ,疼么?

    我本来没什么事,忽然做恶心起,又想逗眼前满脸歉然的银铃开心,脸上先是宛若无事,静默几个须臾后,忽然龇牙咧嘴,然后便说好疼啊!

    伊人立刻笑得如马车般刹不住,最后只能在我怀里哼哼,说我还真坏。

    这一路又是几十里地。银铃贪睡,兼路面还算平稳,伊人很快就在我怀中睡着了。我本还想看顾与她,这摇着摇着着实催眠,很快我也睡着了。

    醒来似乎已近黄昏,眼睛还在mí离时,就能发觉我们来到一个烟bō浩淼之大泽之边,水中有一巨大的观伫立,其身宛若树状,其下上有几个模模糊糊的人形拱立。

    昆明池!伊人似乎又被我闹醒了,不过她看着前面景sè毫无怪我的意思,语气充满着快乐兴奋。

    昆明池,据说方圆四十里,可在我的眼中这就是一片海,周围没有什么风,可是池水依然不停地拍击着岸边,更加像海边的情景。银铃完全像回到了小时候,欢快地与我指指点点;我却在琢磨,这得要多少人挖多少时间,有无如此之大的必要。

    注1:有删节,查明原文此段对比就知道我删了哪几句。

    注2:汉代人化妆和现代人审美观点有较大差异,其实看了《汉武大帝》的人心里都有此论,避免大家看了心情会有bō动,我把所有天变里女子化妆稍微比较具有现代人能接受的方式,诸位看官,不要为此事计较了。

    注3:请参考黄盛璋《历史地理论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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