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内的气氛很诡异。上官一边开着车,一边注意着身边的那团发热的物事,而那团发热的物事,同时也要注意着他。
没错,这个发热体就是裴胖子。
不懂为什么,每次想到裴这个姓,上官就要想到浪漫到掉渣的韩国明星裴勇俊,可是此时,当他眼角的余光被那一团满满的肉团所占据后,他就忍不住一阵的反胃。
对比呀,这是彻底的天堂到地狱的对比!
车子沿着超市门前的那条校道往前走,此时夏季正盛,路旁的树叶也处于最绿的时候,沿着这条美丽的校园大道一直向前,走到尽头之处就是一个三叉路口。从上官的寝室出发,无论要去哪里,都要先经过这个路口,所以他对这里的环境是极其熟悉的,不客气地说,就和藤原拓海对于秋名山的每一条水沟一样熟了。
沿着这三叉口往左是去教学区,往右没驶多远,就可以从西大门出去。而西大门那一片,也有着不少价格便宜但分量与味道都挺不错的校园美食。所以,上官几乎没有思索,方向盘往右一转,就要往西门而去。
可这时,那一直没有说话的裴胖子却伸手来抢方向盘,使劲地向左一转。“喂,你要干嘛,不要命啦。”一直处于放松状态的上官一阵的紧张,基于不想出事故的考虑出发,他倒也没多挣扎,便由着裴胖子指路,向着教学楼的方向而去。
经过了一栋教师宿舍以后,在一另一个路口一直向前走,便到了新前楼与逸夫楼面前。裴胖子示意上官停车,上官便也不与这个疯子再多理论,直接将车子停在了新前楼前的空地上。
裴胖子将车窗摇了下来,看着一个教学楼的方向,一脸的痴迷模样。
“唉呀,原来你只是要搭顺风车来上自习呀,早说嘛,何必那么客气呢……那,就请自便吧,我就不奉陪了。”上官把档位再次挂上一档,准备加油开溜。
可裴胖子的脸转过来以后,只用了一瞬间的时候,上官就不忍心再离开了。
胖子的眼神,是那种幽怨、期待、温情与热烈的综合体。上官不清楚,如果自己此时不如了他的意,那这个像女人一样的男人,将会对自己做出什么样的行为。
“唉……我为何这么命苦。”稍微唠叨了一句,上官这才顺着裴胖子的眼神望去,道:“你看什么呢?”
只见痴情的胖子眼神所望的方向,一个很可爱也很有气质的女生,正坐在窗边的一个位置上,翻着一本厚厚的英文书。那女生的脸蛋很清秀,从身材比例来看,个子可能不是很高。但,这无疑肯定是个美女没错。
“是你亲戚?”上官试问了一句。
“你亲戚呢……”裴胖子骂了一句。可是,同时他却也想到,要是这女生变成自己亲戚的话,那岂不就是自己的老婆了?一想到了这一层,这个温柔而单纯的胖子,脸上又是一阵红,有些害羞般说道:“怎么样,漂亮吧?”
“嗯,9分。”上官下了结论,“然后咧?”
上官怎也想不到,这个女生会和自己眼前这个不注意妆容、也不会打扮的胖子,会有半毛钱的关系。而且也没想到,这胖子竟好意思大言不惭地一拍胸口,道:“什么然后咧,她是我心仰的女神啊。”
“啊……”上官的下巴简直快要掉了下来。
“她是应用数学系02班的女生,叫做柳叶子,名字很可爱,对不对?”讲到这里的时候,裴胖子用渴望的眼神看了上官一眼,上官有些尴尬,但也只有顺着他的话点了点头,道:“呃……是这样的没错。然后咧?”他赶紧引导着胖子往下说。
“我喜欢她已经很久了,一直以来,我都觉得自己不够好,我知道,有一天,当我足够优秀的时候,我将可以向她表白,看她能不能接受我……”
“嗯,这样的确挺好的。”不知为何,上官的心里升起了这样一句话,他也赶紧把它说了出来。他很怕事情向着自己预感中的那个不良的方向而变化。他也试图着将故事不要往那个方向去引导,但是,他显然失败了。
裴胖子自顾自地说了下去,道:“但是呀,据我的线报,现在有一个数学系的男生,体育很好的,他正在猛烈地追求着小柳,小柳也正在犹豫着……”
上官很想说,人家犹不犹豫关你什么事,而且,小柳是你叫的吗……
但是,他当然没敢说出口。
裴胖子又道:“所以呀,在这种危机的时刻,我必须提前挺身而出了,我要告白!”
上官向后退了一些。果然,就是这种大学里最常见的宅男的桥段。
一个发情的雄性看上了一只漂亮的雌性,他向她告白,然后,被她温柔而无情地拒绝了。几乎每一天,每个大学里都会发生几次这样的桥段。
而那个受伤以后的雄性,以后肯定需要带他去告白的朋友的安慰,他会每日每夜地哭,打电话叫人出来陪他喝酒,看到花儿草儿水儿风儿都会落泪,甚至会害怕天黑……总之,这就是一种名为“失恋综合症”的东西。
上官是一个懒人,他可不想陪这样的人过日子。
可裴胖子的话已说到了这里,却也不由得他不问下去。他象征性地问了一下,裴胖子便说道:“告白的桥段我已经想好了,我们先载着她,在河西的公路上浪漫地兜兜风,然后带她去吃小吃,再然后,我会在岳麓书院门口告白。”
“嗯,的确是个不错的方案。”也不知要说什么才好,上官便没话找话地,随便说了下去:“先带她去兜风,女生都会喜欢兜风的,吹吹外面新鲜的空气,她的心情会好一些。然后,饿了当然要去吃些小吃,这样也可以显示出男生的体贴。她是一个喜欢读书的女孩,选在岳麓书院告白,肯定也会让她觉得男生是一个很贴心和细心的人……”
“这样啊,你也觉得这方案很好对不对……”裴胖子有些激动地说,“这可是我在学校论坛里看了很多经验贴,也匿名发贴请教了好多高手,才综合总结出来的优质方案呢,嘿嘿嘿嘿嘿。”他笑起来的时候,整张脸的肌肉都在震动,让上官一度产生了车子都要被压散架的幻觉。
其实呀,上官虽然表面上说了很多赞同的理由,但他内心里最真实的那后半句话,是一直没敢讲出来。他原本想说:“这一切都是对的,但表白的人不对呀。”可是,话到了嘴边的时候,又硬生生地给他吞了回去。
十分钟以后,上官与裴胖子来到了西大门一间物美价兼的小饭馆子。这个饭馆子最近推出一份特实惠的水煮鱼火锅,两个人吃一个锅,里面有半条鱼,还有好多又香又辣的青菜、豆腐、豆芽等配料,好吃又下饭,最近上官很喜欢吃。所以这一次,几乎是没有任何犹豫的,才刚一进店,他便叫老板来了一份“一样的”。
可当那鲜红喷香的火锅端上来以后,上官拿起筷子,夹起一块鱼肉,看了看裴胖子的脸,又看了看手中的鱼肉,竟一点胃口也没有。他试着吃了一口,也觉得味道索然。
原来,与一个不对的人,无论做什么事,都不会是对的。
两人默默地吃着鱼肉,很快地各自扒了两碗饭。酒足饭饱之际,裴胖子很识趣地付了钱。
“所以呀,”老板找零给他以后,胖子说道:“现在缺的就是一个会开车的人,而且,到时可能还要借你那车用一下。”他看了看上官,又说:“油钱我一定会还给你的。”
“这个不是问题。”上官把碗里的红汤一一喝进了肚子里,道:“可那车是我表妹的呀。”
“就是那个宿舍在你对面的那个女生么?”裴胖子说到这里的时候,竟有些激动起来。他一拍胸口,道:“她那边没事的,你放心好了。”
啊?她可是我表妹呢,凭什么由你来说她“没事”?听到了这里,上官都有些懵了。
不知道,是不是裴胖子那神秘而给力的线报,又给了他什么样的主意或消息?
裴胖子说道:“你表妹刚好和我堂妹是同系同班的同学,她们俩玩得比较好的,我叫我堂妹出动,去客气地问她一下,她一定会借的。”
那是,你都出动人家的闺蜜了,人家还能不同意么。
“呃……这样啊……”上官一边吱吱唔唔地说,一边再想着其它借口。可是,他却什么也没想出来。
两人坐在座位上,桌上的饭菜已经吃完了,帐也早已结清,甚至旁边有三四个男生站着等位置,可上官就是不太想起来。
上官看着裴胖子,裴胖子也看着他,两人都没有作声,一副好基友的样子。
直到老板终于忍不住了,一脸笑容地走过来,可是那脸皮下的不快却很明显地流露出来。老板来到两人面前,说道:“两位同学,能不能把这位置让给这几位同学呀?”他比了比旁边的那几个骨瘦如柴的宅男。
——吃吧吃吧,再不好好吃一顿,你们可能明天都要猝死在网吧里了。
因为心情不好的关系,上官倒是诅咒起了这几个男生来。这个时候的他,已完全想不起来,自己这个“寻找下一个机甲之神”冠军的超级游戏宅男的身份了。
两人不好意思再呆下去,离开饭馆后走在街上,人来人往地经过上官的身旁,上官的脑子飞速地转动,终于,在经过一个理发店门前的霓虹灯进,他忽然有了一丝的灵感。
他像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一般,问道:
“万一失败的话,那……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