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胖子吸了吸鼻子,没有正面回答上官的问题。两人走着,上了车以后,又继续地沉默了下去。车子发动,上官往前开,一直往西大门而来。
终于,在经过了一个烧烤摊的时候,裴胖子忽然抽了抽鼻子,好像总算有一些动静了。
但这动静可吓坏了上官,他心想道:哇咧,不会吧,这一会儿的功夫,难不成是要上演大哭的戏码了……不要啊,我可是个男性观众,对哭戏是绝对无感的……
在上官那上下忐忑的心情之中,胖子终究是没有哭出来。而其实,裴胖子一点要哭的意思都没有,他只是稍微缓和了一下自己心中那难过的情绪,然后自顾自般地说道:“上官一,其实我也感觉得出你不太想帮我这个忙的。你这种闪闪躲躲的态度,我也是可以理解,毕竟我们也不是那么熟的朋友……”
“话也不是这么说啦……”不知为何,在对方终于说出了自己想要听的话以后,上官竟有些手足无措起来。可能,这就是一种被称为“内疚”的情绪吧。
“其实我也是一个有自知之明的男生,”裴胖子说道,“我也知道自己长得不帅,又没什么才华……而柳叶子呢,人家是应用数学系的系花,她对我这样的男生,感兴趣的机率一定是很小很小的……”这一段话讲到了最后,裴胖子的声音也越来越小,那个在球队里整天嬉皮笑脸、被人开玩笑取乐也好像全然不在乎的胖子,现在整个人的自尊仿佛都要降得比尘埃还低了。
“你也有你的好处……在球队里,你带给了我们很多的欢乐呢。”
上官试图搭腔,但胖子完全无视了他,他只是又继续说了下去:“可是呀,纵使是这样,纵使是一个几乎为零的机会,我也是一样要认真地去试一试的。”他终于抬起了头,用很热血的眼神看着上官,说:“你知道吗,在高中时,我也一样暗恋过一个可爱的女生,三年,整整三年,我都因为胆小和怕被拒绝的原因而没有表白,后来,她被人追走了,直到现在,我只要在QQ空间看到她与男友的亲密照,都会心里有一丝丝的遗憾……”
车子缓缓地驶在校园里,车内很寂静。这下,裴胖子说得更动情了:“我常常也会想,万一,万一当年我去试一试,如今,人生的结局会不会有所不同?”
他的这一句话,像是质问上帝一般,很深刻,也很无奈。
因为自己的懦弱而失去了表白的机会,这几乎是每个少年在成长过程之中,都要经历的一门必修课。但纵使是这样,上官也没有敷衍对方的意思,他只是静静地听胖子说了下去。
“所以我就对自己说,这一次,在面对着柳叶子的时候,我一定不要再让我她这么遗憾地溜走了。即使是被拒绝,我也要好好地努力,认真地试一次……就算痛苦,我也不要遗憾!”裴胖子举起了手,像演讲一样说了下去:“我没有资格要求你来配合我,所以,如果你不愿意的话,那我会试着去找其它人帮忙看看。”
讲到了后面,裴胖子简直有点泣不成声了。这个年纪的男生,说到感情这种困扰人的事情,又把自己如此弱势的一面剖析给别人看,确实是一件挺难堪的事。
上官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他微微侧头,有些厌烦一般地皱了皱眉。“你准备在哪天去‘寻死’?”他忽然说了这么一句。
“啊?”裴胖子一愣,没太听清对方的话。
“我说,等你要去做这蠢事的这天,可一定要叫上我。”上官有些冷冷地看着窗外,仿佛很关心天气变化一般,说:“这样精彩的戏码,我可一定要在现场看的。”
“唉呀,你答应帮我了?”裴胖子有些惊喜。
“呃……算是吧。”上官有些无奈。
裴胖子一下子握住了上官的手肘,激动地左右摇晃了几下,大声地说道:“谢谢你,上官一,谢谢,这对我来说很重要,真的很重要。”想了一下,他又说道:“喔,我会在这周周五晚上表白,到时候我再给你打电话。”
上官把裴胖子送回到了足球场旁边的宿舍门前,让对方下了车以后,这才想道:妈的,到时胖子可别表白失败了,不然直接失去与机械系打比赛的信心,让整个球因没有守门员而输了,那帮寂寞而空虚的队员失去了见到正妹的机会,那自己可要成为千古罪人啦……
——真是的,刚才应该诱导他等比赛之后才表白的呢,怎么这么没有心计呢。
可事到了如此,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上官如此这般安慰着自己,可是,他刚抬起头以后,注意力就被路中间一个很漂亮的女生给吸引了过去。这女生穿着很时尚的衣服,夹着一个漂亮的三五拖在脚上,大大方方地站在了路中央,一点也不忌讳地享受着众人的注目礼。
她的手里拿着一只烤香肠,毫不避讳地一口一口大嚼特嚼,走过路过的大学宅男们,一个个装作不在乎、“这点儿世面谁没见过呀”一样的架势,像过独木桥一般小心翼翼地从女生身这走过,可是,那一双双眼睛却不约而同地用余光看向女生,心里其实早就被这热辣而又性感的一幕给掀起了无数波澜来。
这女生要是换了自己不认识的人,上官肯定也会高兴是她这样漂亮的人拦下了自己的路,甚至还会主动地上前跟她搭讪:“喂,正妹,一个人吗,要不要哥哥我送你一程……”
嘿嘿嘿,那样肯定很爽。可是呢,虽然女生拥有着如此完美而美丽的外貌,上官却仍只产生了一股想要逃离的冲动。
没错,这女生就是李景成的妹妹李米亚。
上官把车子停在了路边的树荫之下,摇下了车窗。李米亚走过来,一副凶狠的模样瞪着他,第一句话就劈头盖脸一般地质问道:“你知不知道,我哥在机甲界是多么有名的人,他愿意找你帮忙,那是多么给你长面子的事情。”女生叉着腰,一副大姨妈来了脾气很不好的模样,“如果得到他的支持,你可以有最好的装备、最优秀的指导,再加上你现在的基础,一定可以用比别人少得多的时间,成为一名很好的机师。”
上一次,上官已经在两兄妹的公寓里看过了机甲的影片,后来又让他看到了那辆朗逸变成而成的黑色机甲,到了这种时候,李米亚也不想再隐瞒什么。她劈头盖脸一般地,直接开门见山讲起了重点。
上官却微微地叹了一口气。
真是的,为什么自己总是只能遇到来找自己麻烦的白目的人呢……
“我告诉你,因为某些你不需知道的理由,到时我哥会叫你帮他开机甲去办一件屁大的小事,”李米亚豪迈地将手在车头的盖板上一拍,然后像下命令一般说道:“到时我不管你愿不愿意,都给我把那事儿给办好了,我最爱我哥,我不想他不愉快。”
她把手中的一个牛皮纸袋,塞到了上官的面前。
上官有些疑惑地打开,一看,竟是一大叠一百块的钱,全部都是最真实最新的真钞。
“这里是一万块钱,就当作是我出的辛苦费。”李米亚说道,她的头都已快要抬到天上去了:“事成之后,我会再多给你一万。”
对于她而言,像上官这种**,出场一次,辛苦费给两万元,已经大大地超过了他的身价。
所以,她是花钱的“大爷”,自己既然出了钱,那大声一点,霸气一点,也没有什么不对的。
可是,几乎是没有经过任何的考虑,上官一下子就把这钱袋给塞了回来。
李米亚接过纸袋,有些反应不过来,愣在了当场。
“呵呵呵,”上官的笑声有一些阴森,又有些愤怒,道:“我不知道你们有钱人是什么样不同的思维方式,但,我上官一告诉你,我有我自己的价值观,我不想做的事,不会为了你,而去做!”
他没有说“为了钱而去做”,而是说为了“你”,仿佛只有用这样针锋相对的字眼,才能稍微地缓和一下自己心中那一抹平不下去的愤怒。说完这一串话以后,他一脚踩下油门就把车子往前驶,留给李米亚的,只是一辆破面包车的背影,还有一阵有些浓厚的黑烟……
李米亚被呛到了,连着咳嗽了几声。但是,比这身体上伤害更重的是,她立刻注意到,刚在旁边的几帮年轻男生,竟也都同时地向她指指点点起来:
“喂,看见没有,刚才那个女生拿一堆钱给那男的呢。”
“是呀,她想倒贴别人都不理他,真可怜呀。那男的把钱还给她了。”
“唉呀,我先观望一下,要是她太伤心的话,我去安慰她一下好了。情伤的时候,可是最好的下手机会呢……”
“切切切,你个丑八怪去什么去,浪费机会,要去也是帅哥我去才行……”
一帮人讲到了后面,话题早已转移到了别处去,但李米亚听到前面那两句话时,就已经够她不爽的了。从小到大,她都是高高在上的公主,要长相有长相,要内涵有内涵,家里还有钱得要命,要知道,每周给她打电话来追求的男生那可多了去了,从以前一直到现在,她都是扮演着拒绝者的角色,自己看上的男人,也从来没有一个能逃出她的魔掌,喔不,是手心……
——这个上官一,凭什么今天让自己这么丢脸儿!
“好,好你个上官一,你就给我记住。”小女生心想,就算是拒绝人,也没有这么无理这么直接的呀,这不是明摆着要欺负人嘛。她紧紧地握着自己的拳头,心里对那破男生的恨,越发地强烈了。
上官一此时倒不懂自己离开以后,女生忽然发生了这么多的情绪变化,他只是又沿着原来的路线,将车子开回到晓慧的租房楼下。
才刚停好车,他的电话就响了。
“喂,是我,李景成。”电话那端的沉稳的男声,先做了自我介绍以后,没等上官回答,就自行说了下去:“刚才我妹做的事情,手下都向我汇报了。她小孩子,有时候不懂事、做事也没有分寸,我代她向你道歉。”
这一番话,前面说得诚诚恳恳,后面道歉的时候也是真情实意,上官还真的挑不出什么刺来。“唉,算了,反正也没什么了。”上官的口气一下子也就松了下来。
其实,刚刚他之所以走得那么快,倒不是因为对女生的行为有多么的反感,只是他自己感觉到那金钱的诱惑力实在过于巨大,要是再晚走两步,自己很可能就要答应下来啦。
他不想自己成为一个因为一些臭钱,就做出自己不认可的事情的人。
——当然啦,那一笔钱,对现在的上官来说,可不是“一些臭钱”,而是“一笔巨款”了。
电话那头的李景成见对方一直沉默,也猜不到对方的想法,只又说道:
“其实我妹跟你谈的,是这样一件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