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景成约定要见面的这家咖啡厅,是名叫“上鸟咖啡”的全国连锁店。上官只是听寝室里的同学说过几次,对它的印象就是“里面的东西很贵的”这样而已。所以,虽然这店子就在学校以内,他却是从来没有来过这么高级的地方的。
他上到二楼,在靠窗的位置看到了穿得优雅得一塌糊涂的李景成。这个又高又帅的男人,此时正拿着一本时尚杂志,慢慢地翻看着。
杂志已翻了一半左右,显然对方已来了一段时间。
上官在桌子的对面坐下来,有些拘谨。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又抿了一下嘴唇,这才说道:“有什么话在电话里说就可以了呢,来这种地方,挺浪费的……”他有些心疼自己的钱包。
作为一个善良的学生,他也从没想过,对方既然叫自己来了,那肯定就会请客的规矩与道理。
这时,旁边走过来一个穿得很正、脸蛋也很正的服务员,她递了一杯冰柠檬水到上官的桌上,然后静静地站在一旁,观望着李景成。在这整个为顾客服务的过程中,她的脸上始终带着淡淡的微笑,看得出来,显然是经过了极高标准的训练。
李景成向那美女服务员轻轻地打了一个响指,将杂志放到了一边,笑着说:“嗯,那就麻烦上餐吧。”女服务员点了点头,走下去,不一会儿,就分别端上来两盆用银色盖子盖着的大盘子,打开一看,竟是两块看样子就价格不菲的鲜嫩牛排,随即,她又给两位上了其它的配菜与食物。
“这里的韩式改良牛排很不错,你试试看。”李景成一手拿起叉子,一手优雅地向前一比,示意上官可以用餐了。
以一个主人的标准来说,李景成无疑是做得很好的,但是上官的心情却仍是很糟糕,他刚才偷偷看了一下菜单,知道在这里就算只点一杯咖啡,都要收费三四十元,这样一份食物,估计怎么也要七八十元吧,那可是自己五分之一的整月收入呢。
而实际上,上官仍是低估了这里的物价,在上岛咖啡吃一份这样的招牌牛排,真实的价格是一百七十八元整。估计要是由上官来付帐的话,会心疼和后悔死的吧。早知道这样,这个电话邀约还真的不应该来啊。加上饮料其它的一共四五百块钱,这可够他跟刘晓慧吃好多好多次路边摊了呢……
财大气粗的李景成,此时当然不会想到客人正在凝神思索的是这种问题,他只是看见眼前这个少年面无表情,似乎把全部情绪都隐藏了起来,不禁暗道:嗯,好一个沉稳的青年,看来,这次找他准没错。
这么些年来,在机甲界拥有极高地位的李景成,所碰到的人都会不由自主地把他当成“人上人”,每个接近他的人都恨不得上来就抱他的大腿,躲在他这颗大树的树荫之下,看能不能为自己蹭到任何形式的便宜……这样的相处模式,让李景成完全感觉不到对方内心的真实情绪,无聊得很,今天,难得碰到这样一个不卑不亢的少年,他倒是大感兴趣。
所以,当他开口的时候,他的语气也是很愉悦的。
“上官兄,上次给你看的视频,想必你已知道,那是真实存在的吧。”李景成开口的时候,一直注视着对方脸上的表情。他希望读懂这个少年的情绪,虽然从对方坐下一直到现在,他都没有成功。
“嗯。”上官只是微微点了点头。自从见过那台黑色机甲以后,他对前面的那个视频已没有那么强烈的感觉了。
“很好。”李景成优雅地切开一块牛排,放到嘴里轻轻地嚼着,又喝了一口鲜橙汁,这才说道:“张黑龙已经回来把那天的情况向我报告了,他说你的技术很好,我很欣慰。”他竟像一个老者一样,鼓励起这个小他才十岁的少年起来。
上官没有理他,让他说了下去。
到这时,李景成似乎是讲到了一个问题的关键之处,他坐了起来,把餐具也放了下来,这才说道:“其实,我跟李米亚是南方甲业集团的现任董事,呃……南方甲业是目前全国垄断南方地区的机甲制造行业的超大型企业,创始人正是我们李家的先人,到了我们这一代,我们已经采取了委托管理的形式来发展企业。也就是,我们李家都躲在幕后,以董事的身份来暗中处理事情,企业的正常生产与打理,我们都委托给了专业的之士来操作。”李景成双手托着下巴,很有信心般地笑了笑,道:“我们相信,让专业的人来做专业的事情,才是更为科学的管理方法。”
上官苦笑了一声,道:“也许,你们并不是没有能力去做那些事,只是相对地放权,把那些不重要的事情,交给别人来帮你们‘打杂’吧。”说完,上官微微地笑着,如有所指一般地看着李景成。
人生的时间是有限的,集中自己人生中有限的时间,去做最重要的事,这样才可以抓住重点,也更有时间去享受人生。这样的管理模式,虽然更难以达成,但,无疑也更为厉害。
听到这里以后,上官终于开始认真地看眼前的这个男人。
这个像花瓶一样帅气的男人,原来竟也有很深的内涵和很强的工作能力。
面对着上官的欣赏,李景成却似乎已很习惯这样的眼神,他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脸色一变,道:“而一切脱序事情的转变,都要从上次你看的视频,也就是那辆红色机甲的出现开始的。”讲到了这里,他似乎有些痛苦,连手中的饮料也放到了桌上,眼神空洞,极其专注地说了下去。
“那辆机甲是我们新制机型,还没有正式命名,按理来说,就算是对于普通机甲,我们的管理也是极其严格的,绝对不会允许出现差错,让机甲有可能出现在普通大众的眼界里。”
讲到了这里的时候,上官同意地点了点头。他知道,让机甲出来扰乱大众的生活,那是极可怕的事情。
李景成又说道:“按正常的流程,如果一辆机甲要开出来试验,应该要匹配全部的远程控制程序,并通过由测试组、开发组、监督组等层层的审批,直到最后才定下两名备用机师,然后在测试的当晚,用随机抽签的方式选定一个驾驶者,这样才可以在选定的时间、选定的地点进行特定的几组测试。测试行为一旦结束,机甲当晚就要回到地下仓库,绝对不能被任何人发现。”
上官听到了紧张之处,整个人早已从椅背上移开,身体往前倾,专心地听着其中的任何一句话。
“但是呢,克鲁兹是一个很有心眼的人,而之前我们当然也错看了他。”李景成从上衣的口袋里掏出一台手机,按了几下之后,将屏幕仰放在桌面上,推到上官的面前。
5寸的手机屏上,清晰地显示着一张男子的正面照。这照片上的男子穿着黑色西装,虽然没打领带,但一头整齐向上的短发,将他鲜明的五官更是衬托了出来。唯一让人感到神秘的,是他的眼睛上带着墨镜,让人看不到眼神。
“我们的工作照允许工作人员稍微掩饰,这样可以保证万一资料泄漏,也不会暴露他们的真实身份。”李景成说。
“真实的身份?”上官尖叫了起来。
“没错,这些机甲世界里的人,每一个也都在现实社会里从事着截然相反的另外一份职业,他们这样做,只不过是为了要隐藏自己的真实工作,仅此而已。”李景成解释着说。
没错,这世界上的每一个人,既然仍活在社会里,就当然还是有着身份证以及相应的户籍信息,就算从事着机甲世界的开发、调试或驾驶工作,也不能让整个人就从世上凭空消逝吧?若不然,成千上万的从业人员,那些人以前的亲戚、朋友,岂不会都吓得慌乱起来?所以最稳妥的办法,是让每一个人都要签定保密协议,然后让他们继续再过着表面上的平庸的人生,同时,再抽出时间专心地做机甲世界的工作。
也难怪世界上那么多人,一到上班的时间就无精打采、打哈欠,没到下班时间就提前闪人消失,把大胆地把手机关掉,任凭上司与领导怎么骂都不改这些臭习性……
既然都是他们厌恶的工作,既然只是他们用来掩饰身份所用的工作,他们又何必在乎老板会不会提拔、会不会加薪,甚至连工作做得好不好,就算明天就被炒鱿鱼了,他们也不太会在乎的吧……
“呼……”这些额外的信息显然超出了上官的大脑预期,他忽然觉得很疲乏,有些无力地靠在椅背之上。但他还是强打精神,继续问了下去:“然后呢,那个名为‘克鲁兹’的人,他做了些什么事?”
李景成这才继续说道:“克鲁兹原本是我们集团一位很有才能的测试与开发工程师,正是因为他在测试部与开发部都呆过,工作能力又强,积累了不少的人脉,他才在这次的火红新机型的测试工作中,让那些同事都投他的票,选他为这次测试机型的两个驾驶工程师之一。而原本装在机甲上的远程控制系统,就是在紧急时刻可以断掉机师的控制,用自动系统重新取回机甲控制权的远程系统,也已经被他给偷偷地拆掉了……”
上官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他可以感觉得出,这简简单单的几句话,真正要实行起来,突破南方甲业那套严密而庞大的组织体系,应该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
李景成好像是看穿了上官的心思,点了点头,又说道:“克鲁兹花了快一年的时间来筹备这件事情,然后,他的运气也很好,就是在一个星期之前,在长沙三桥桥底的那次动力提升测试之中,”李景成咬了咬牙,这才说了下去:“那一晚,事前的抽签中上帝也帮了他,他成为了当晚的测试机师,然后,在测试之中……他驾驶着红色神秘机甲,逃走了。”
逃离了正常的机甲世界,逃离了那个地下的世界,来到真正的人间。
平常的老百姓所日夜生活着的,这个温馨且平淡的人间。
上官虎躯一震,整个人像中电一样,愣住了。
这么说,这个异于常人的家伙,驾驶着一台异于平常机体的机甲来到中南大学,这不是要乱套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