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阳点点头,奋力想要坐起来,但全身酸痛发软,挣扎了几下,又重新跌回床上。纪霜霜连忙按住他,急道:“你伤势未愈,不可妄动。”
一旁的俏婢插口笑道:“秦公子,你也不知道自己先前伤得有多重,小姐听说你伤重难愈时都急哭了。”
纪霜霜俏脸一红,怒瞪俏婢道:“小宝,你胡说些什么?小心我撕了你的嘴!”
原来这俏婢便是昔日官道中取玉瓶清水给自己的“宝姑娘”,秦阳心中感动,轻声道:“谢霜霜姑娘担心。”
纪霜霜瞥了他一眼,见他脸色已逐渐恢复红润,心中欢喜,却依然哼了一声道:“谁关心你了,你和我有赌约在,我怎可以让你就这样死了?我要你输得口服心服,从此在我身边听我调遣。”
秦阳微微一笑,也不答话,望望四周,见自己身处一个典雅的小室中,处处布置得极为用心,弥漫着淡雅的花香,似是女子闺房,不禁惊讶问道:“这是哪里?”
他隐约记得自己抱着纪霜霜钻出水面后,又奋力奔了几里路,最后终于力竭伤发,昏倒在一处园子中。料来应该是纪霜霜想办法将自己救到此处。
俏婢小宝抢着答道:“这里是广陵城郊,我家小姐的一处秘密居所,平时基本上没人知道。连请来给你治病的大夫都得蒙了眼才可带过来。”
纪霜霜又瞪了她一眼,训道:“多嘴!”
纪霜霜的手下极畏惧她,可小宝似是与纪霜霜关系极好,半点也不害怕,只是笑嘻嘻地伸了伸舌头。
秦阳见两主仆的对话有趣,笑道:“那还真得感谢霜霜姑娘救命之恩。”
纪霜霜晶莹雪亮的眼珠一转,微笑道:“这回不是感谢我不杀不擒之恩了吧?”
秦阳想起此前与她的对话,不禁莞尔一笑道:“这次是真心真意,感谢你救命之恩。”
“之前果然是虚情假意么?”纪霜霜哼了一声,又道:“你不必谢我,本来要不是你救我,我前几晚早已或死或被抓走了。何况,你能复原,皆是你自身的原因,大夫说你伤重难治,随时便死,根本不敢下针施药。”
小宝似乎也是个鬼灵精的丫头,故意在一旁插口道:“话虽如此,小姐,要不是你逼着大夫下针施药,又亲自帮秦公子喂药换伤药,秦公子怕还是大难难逃。秦公子向你道谢是应该的。”
她还故意向秦阳眨眨眼,大有讨赏之意。
纪霜霜被她道破,脸红耳赤,气急败坏地推她出了屋子:“走走,莫在这里胡说八道,再不走我就撕了你的嘴,别以为和我从小长大便有恃无恐,我纪霜霜说得出做得到!”
“知道啦,你和秦公子两个好好相处吧。”小宝笑嘻嘻地逃掉了,走前还细心地关上门扉。
她走前这么一说,反倒弄得纪霜霜和秦阳都不好意思起来。
两人你眼望我眼,脸上都尴尬不已。
窗外秋风吹来,轻轻在两人之间流动,小室中静悄悄的,气氛极为暧昧。
秦阳也算是常在花丛中游走之人,此时居然有点讷讷的说不出话。
纪霜霜轻轻走了开去,坐到床前的椅子上,也不看秦阳,兀自辩解道:“你别听那坏丫头胡言乱语,她的话当不得真。”
秦阳心里雪亮,嘴里却道:“自然了,霜霜姑娘乃是堂堂元帅府千金,秦阳不过乡村小子,哪值得姑娘如此相待。”
纪霜霜哼了声,脸色稍霁:“知道就好。要不是你曾舍命救我,我才懒得理你。”
这姑娘还真心高气傲得很,尤甚于我家月儿。
纪霜霜见秦阳没回话,转头见他正目光灼灼地望着自己,俏脸微红,嗔道:“你看什么呢?”
秦阳想到家中两个妹妹,思家之情涌上心头,轻叹道:“你性子有点像我家妹妹,看到你便忍不住想起她。”
纪霜霜似是想起什么,心情大好,“扑哧”一笑道:“你这个恋妹的哥哥!在睡梦中也唤着星儿、月儿。我还没见过有人这般想念妹妹。”
她笑语嫣然,小室中原本暧昧的气氛顿时变得轻快起来。
秦阳脸皮虽厚,此时被人当众揭破也不禁老脸微红,问道:“我真在梦中叫着星儿月儿?”
纪霜霜含笑点点头。
秦阳辩解道:“我自幼与妹妹们一起长大,感情深有什么奇怪的?”
纪霜霜又道:“还有夕岚。这夕岚又是哪家姑娘?我倒是不知道。”
秦阳尴尬道:“是我家中养的小狐狸。”
纪霜霜掩嘴笑道:“原来你这么喜欢家里的小狐狸。月前在官道上拦我车驾,便是因小狐狸渴了,秦公子冲冠一怒为狐狸,确是天下少有。”
这丫头好一张利嘴,秦阳被她戏弄得哭笑不得。
纪霜霜有意无意道:“对了,上次张天师说起过灵狐……”
你能不能别这么敏感?秦阳连忙咳了两声,绕开话题问道:“这么说,你是知道我妹妹叫星儿、月儿?”
纪霜霜似笑非笑道:“秦公子,你祖籍广陵,爷爷秦睿,官至庐州知州,父亲秦昕,母亲张氏,家中有三个妹妹,分别叫秦如月、秦如星、秦如云,你八岁那年因为战乱流落到孟家村,九岁半遇到你师父天冲道长,学得一身武艺,十一岁开始办免费学堂,人称‘小秦老师’,是个小有名气的神童,连欧阳教谕都想收你为弟子……”
靠,你是查户口的啊!三妹妹秦如云我都想不起来了,你居然也知道!
秦阳哭笑不得,无奈道:“纪大小姐,你这算是侵犯我个人**了吧?”
“个人**?”纪霜霜没听过这个词汇,颇觉新鲜,问道:“个人**是什么意思?”
秦阳见这个原本高高在上的千金小姐变得平易近人,干脆耍起赖来:“我只知道你叫纪霜霜,却不知道你小时候的往事、秘密,这些往事秘密就是个人**!我不管,你知道我这么多个人**,我也要知道你的个人**!”
纪霜霜没想到他会变得如此厚脸皮耍赖,不禁啐了他一口,脸红道:“休要胡说八道,你又不是我什么人,我小时候的往事、秘密凭什么告诉你。再说你身上的秘密多着呢,我知道的不过是皮毛。”
秦阳心中一凛,正想蒙混过去,纪霜霜已拿起桌上咏春双刀,美眸中奇光闪烁,问道:“比如,你这双刀形状奇怪,我便从未见过。”她见秦阳开口要说话,截断道:“莫要说以我不懂武功、不识武器来搪塞,我自幼便翻阅百家之书,普天下的武器,除了你这双刀,我还没多少是不认识的。”
秦阳被她挡住话头,只能苦笑道:“这双刀是我设计的,你还想问刀法么?也是我自创的,天下只此一家,你不知道也属正常。”
纪霜霜眼睛一亮,打量了他半晌,忽然红唇微动,吟道:
“村外破桥边,寂寞开无主。
已是黄昏独自愁,更著风和雨。
无意苦争春,一任群芳妒。
零落成泥碾作尘,只有香如故。”
她声音清脆动听,吐字清晰,极有感情,将陆游这首诗的韵味表达到淋漓尽致辞。她顿了顿,叹道:“秦公子天资过人,十二岁便能作出如此绝妙的长短句,想来创出奇刀和刀法也是可能的,我纪霜霜自愧不如。”
秦阳干咳数声道:“我那时年少无知,随便写下,见笑见笑,哪里入得霜霜姑娘法眼。”
纪霜霜饶有兴趣地盯着他,还要再问,秦阳连忙苦着脸打断道:“天色不早了,我饿了,霜霜姑娘能否赏碗白饭?”
纪霜霜“啊”了一声,嗔道:“都怪你,害我只顾着说话,都忘了此事。”
她伸手探探桌子上的白玉陶瓷盅,喜道:“这粥还温热,正好用来打发你这馋猫。”她拿起旁边一个玉碗,小心地揭开盅盖,盛了一碗粥,端到秦阳面前,坐到床边,轻声道:“秦大少爷,能自己吃么?”眼中满是笑意。
秦阳见人家千金小姐亲自端了粥过来,哪有不打蛇随棍上的,马上装作全身无力状,继续苦着脸可怜巴巴道:“能否麻烦霜霜姑娘动动玉手,给我这可怜的病人喂上几口稀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