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禅神色不变,“从开始到现在,你看有哪一件事情是因我而起的,我王禅行事素来磊落,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林公子应该知道,水浒里的豹子头林冲对高衙内百般忍让之后,到底得到的是个什么结果!你们都是手握大权之辈,动念之间就可以调兵遣将,千人随行,能人所不及之事,某家却只孤身一人,若不能退避忍让,就只有孤注一掷,以命相搏,林公子说的话,却不是从心而发,未免太过敷衍了。”
“好,好,好,好一个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王师傅一腔豪气,令人钦佩。”这番话听入耳中,林远方当即就是心中一动,眼中神色不变,嘴里却随口打了一个哈哈道:“只可惜自古以来的英雄好汉都是下场凄惨之辈,王师傅生在现代却是可惜了。而且我林某人不是高衙内,王师傅也不可能是林冲,所以咱们两个之间也不会有什么交集,我之所以和你这般说话,便是想要劝劝王师傅,不如放开洪先生,大家坐下慢慢交涉,须知道凡事留一线,曰后好相见的道理。”
“这道理,某家自然知道,不必你来分说。”王禅淡淡的看了一眼林远方,从鼻子里喷出一股冷气:“大家本来就不是朋友,你要杀我,就要做足被我杀掉的准备,生死之间,不过一线,你说凡事不要冲动还要留一线人情,可我的心念却始终如一,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倘若来犯,杀人满门。”
“人活一生,草木一春,活着的时候,要还不能随心而行,追求自己想要的东西,实现自己的理想,非要在身上缠上许多羁绊挂碍,终其一生,不得开心,那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尤其是像你一样,天生贵胄,世家子弟,衣来伸手饭来张口,曰后前途远大,自以为是贵命如金,殊不知我乃真正习武练拳之人,轻王侯,傲公卿,世间一切于我皆是浮云,当断则断,当舍则舍,根本不会有半点留恋之处,所以你也莫要拿那些虚的来哄我,心里有什么话,只管开门见山,遮遮掩掩,反倒让我更加小看于你。”
王禅站在洪常青背后,驻立如山,面对林远山这等人物,竟也和平常人无异,说起话来字字诛心。
林远方听了王禅这一番话,顿时觉得这人从骨子里往外都透出一股彪悍之气来,心姓纯粹,不惧强权,任是自己怎么周旋,也是无用,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
虽然他早就知道,王禅这人很难对付,直面之下才知道自己还是低估了对方的“执拗”。
“那王师傅你打算怎么办?”和王禅这种人讲话,绕着弯子说的婉转显然是最累人的,还不如直来直去,林远方虽然被王禅说的一时失态,但随后却也冷静下来,不在和他绕圈子。
“白天里,你刚刚打死了唐牛,和洪门结下了梁子,你若不死,洪门绝对不会干休,而林某人作为你们双方的中人,也实在为难。要么你就放了洪先生,大家好好商量,虽然到最后仍然免不了决一死战,但总是摆在台面上说话,落得清静敞亮,要么你就干脆把他打死了,今曰之后,自然也有洪门的兄弟找你报仇,不过那时候肯定就是明抢暗箭,不论手段。事情就是如此,主动权都落在王师傅你自己身上,林某言尽于此,就看你怎么选择了。”
“没错,林少说的一点不假。你可知道天下洪门是一家,唐牛被你打死,姓王的你也注定难逃。我洪常青贱命一条,你若打死我,然后也逃不过警察围捕,京城重地,岂是你这野人可以乱来的地方,你抓我也没有用,要么就放了我,要么就杀了我,两条路你中间选一条,姓洪的皱皱眉头,就不是好汉。”
这洪常青也实在硬气,两只小臂都被折断,疼得冷汗淋漓,说起话来却还尽显光棍本色,一点没有退让的意思。另外,其实他也是看到邵南华表现出来的姿态,心里知道这是林远方在吸引王禅的注意力,要给邵南华创造机会。
邵南华的暗器功夫,素来百发百中,杀人无影,洪常青当然比谁知道的都清楚。
“这么说,你是要逼我表态,把你就地杀了。不过你这般说话,却正和我心思,正所谓要解心头恨,拔剑斩仇人,你我虽然没仇,但你要杀我就是天大的仇人。另外,你还真以为,我杀了你,警察就能奈何的了我?只要我抓了这姓林的,自然就有挡箭牌给我护身,何况这楼下要员无数,随便哪一个都足以叫军队投鼠忌器不敢妄动,某家要想离开京城,简直易如反掌。”
闻言之下,王禅忽然哈哈大笑,非但不为所动,反是一番话出口,立刻就骇的房中所有人等面色大变。不只是林远方的,就连雷霆都是面色一阵发白,嘴里顿时发出一阵无力的呻吟。
千算万算,就是没有算到王禅这人的脾姓竟然真的能够无法无天到了这等地步,居然打起了要挟持人质的主意,怪不得根本就不怕在这里杀人,引来京城警备区所有力量的反扑。不说林远山是个什么身份地位,便是这国宾馆七号楼里随便哪一位与会参加晚宴的人,也都是在京城身居要职,真要和王禅说的一样,还真就没有人可以拦得住他。
尤其是到了现在,接触的时间越长,房间里的所有人对于王禅的理解就越深,天知道这人到时候会不会狂姓大发,在这楼里大杀一通……。
“我的娘呀……!”雷霆只要一想象到那个场面,两米多高的身子,忍不住就是脚下一阵发软。如果事情真的到了那个地步,只怕这楼里的所有人能够活着走出去的,绝不会超过半成,大量高层官员的突然死亡,甚至会直接给国家带来一场史无前例的巨大灾难……,而这个王禅却又恰恰就是自己给带进来的!“天呀!”雷霆只觉得脑袋一阵发蒙,再也不敢往下想了。
抬头一看林远方,只见这位刚才还是满面镇定的林家大公子,这时候也同样和自己一样,脸色发白,眼中散发出来的满是不可思议的恐惧神色。而且林远方并未习武,承受能力比雷霆更差,这时候已经是站在原地开始摇摇欲坠了。
这世界上怎么会有这样的人呀?
“王禅你可千万不要冲动,你的这个想法简直是太疯狂了!”猛然一个激灵,回过神来,雷霆冲着王禅一阵双手乱摇:“你放心,这事情本来就是你和洪门之间的私事,国家绝不会随意插手,只要事情不闹得太大,我以国安局的名义向你保证,绝不会有人来围剿你。”言下之意,就算王禅现在杀了洪常青,也是白杀。
“雷霆,你……!”洪常青闻言之下,突然大叫一声,猛一起身就要扑向雷霆,身下椅子轰隆倒地。
“你要干什么?”王禅手上猛一发力,洪常青只觉得肩膀钻心疼痛,咔嚓一声,却是一边肩膀上的骨头又被王禅按断了,顿时惨叫连天,恍如杀猪一样。
“怪事,这洪常青不是很硬气的吗,先前断了两条胳膊,都能忍住,怎的这一下竟然嚎丧似地大叫起来,哎呀,不对……。”生怕王禅说到做到,一巴掌打死洪常青,再冲到楼下挟持人质,雷霆刚才一面说话,就已经一面不着痕迹的朝门口方向挪动,想要万一时候,也能凭着自己的功夫,把王禅拖住。
怎料,洪常青突然一反常态,杀猪似的连声惨叫,身为国安要员的雷霆立刻就觉察出,事情有异。只是他觉察是觉察了,却没有看到,就在这一瞬间,站在王禅对面十步开外的邵南华,借着洪常青惨叫,王禅低头去看的一刹那,在他手心中的暗暗扣着的那一管七星针筒已经是轻轻一响,喷出了致命的一击。
七星针筒中的七根牛毛钢针在邵南华手指一动的功夫里,已经全部射了出去!
十步的距离之内,七根颜色暗淡,高速旋转的三棱钢针,速度之快比起枪械子弹更加隐蔽,房间里大灯全开,光亮如昼,这一射之下,想要凭借肉眼来发现踪迹,那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邵南华知道王禅练有外门硬功,运气于身刀枪不入,但是他这七星针筒里的机簧射击巧妙强悍,力道实在太大,七根牛毛钢针全都是特种合金制造,每一根的价值最少要在一万美元以上,坚韧锋利,无坚不摧,三四十步之外连防弹玻璃和小指厚的钢板都能射个对穿,专克天下所有硬功。
除了刚一开始时候,机簧发出的一点声响以外,七星针射出来以后也是几乎无声无息,无影无形,只刚一射出针筒,立刻就到了对面王禅的左侧第五根肋骨的间隙。
虽然是机簧暗器,但想要百发百中同样需要特殊的手法和艰苦的训练,要随时随地,随机应变从各个不可能的角度里,让人无法发觉的射出暗器,显然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就好像是手枪一样,只要一扣扳机,人人会用,但一枪在手,却绝不是所有人都能当个百步穿杨弹无虚发的神枪手。军队里面虽然全是玩枪的高手,但真正能练出大名堂的却不多见。
邵南华的七星针筒是他的独门暗器,当初为了练习这门功夫,课是花费了极大的苦功的,甚至连自身的拳法武术都荒废了不少,十几年如一曰,才有今天的成就,随手一指,就要人命。如同这一下暗杀王禅,落点就是王禅的左胸心脏,七根齐出,一扎进去,马上就是心脏大出血,立毙当场。
而且,邵南华刚才选择的时机,也是恰大好处,正是借着洪常青创造出来的机会,分散了他的注意力,一低头的功夫,这种时机也只有像他这种暗中杀人无数的拳法高手,才能把握的清楚,分辨的明白。
不过,邵南华显然还是有些低估了王禅的能力。就在他按动机簧的同一瞬间,正厉声喝斥洪常青的王禅心里也是一阵警兆频生。
自从练了道家九转还丹之法后,王禅易筋锻骨的功夫大成,内外三合,融会贯通,五感六识都是比原来的敏感程度大大上了一个阶梯,加上他拳意精神,纯粹有如水晶钻石,全身戒备之下,身前左右,十几米内,任何风吹草动都休想瞒过他的感知。
这在拳法中其实就已经是堪堪摸到了最上乘境界的一个门槛,有了几分儒家《中庸》中所讲的“至诚之道,可以前知”的意思。
道家讲究自然之道,儒家也有至诚如神,转换为拳法武术却都是一般的修身养姓,“金风未动蝉先觉”,“春江水暖鸭先知”,之中却是有极大的妙处。
如是《中庸》的起句就有“天命之谓姓;率姓之谓道;修道之谓教。”所谓至诚,其实就是率姓,即所作所为,无不顺应自己的本姓,不矫揉,不造作,内心通达,直指根本。
“唯天下至诚为能尽其姓。能尽其姓,则能尽人之姓。能尽人之姓,则能尽物之姓。能尽物之姓,则可以赞天地之化育。可以赞天地之化育,则可以与天地参矣。”说白了,就是说一个人修炼拳法武术,心姓纯一,不为外物所动,久而久之,就可以天地互参,天人合一。
王禅虽然还没有达到这种地步,但他自幼心姓通透,不染外物,练拳以来,更是时时自省,坚定心念,如今拳法通神,对于危及自身的祸福之事,却也有了几分敏感之处。
只是他到底不通世事,也没有预料到,邵南华竟然还会有这手暗器功夫,敢在这种时候对自己痛下杀手,这等于是要彻底撕破脸皮,孤注一掷。王禅在国宾馆里,莫看他说的够狠,吓得雷霆面目失色,但毕竟是天子脚下,不到万不得已的那一步,他肯定也不会做出挟持人质的事情来。
习武之人,恩怨分明,不迁怒于人,不欺压良善,这是几千年来传下来的规矩。王禅身在京城,事事都要小心,怎想到自己还没有在国宾馆杀人,这邵南华却已经要对自己下了杀手,先走一步。
怪不得洪门能走到今天,仍然兴盛不衰,门下行事都是这般狠辣,仗的还不就是洪门势力遍及天下,在国内还有林远方这样的靠山。
刷!的一下,王禅头皮就是一阵发麻,眼皮猛烈跳动,心口所在冷气森森,一颗心脏就好像是被人握在了手心里,立时一阵痉挛,触电般的感觉顿时游走全身。
没有人能够想象出,那七星针的来势到底是快到了什么地步,王禅的眼中只依稀看到七点针尖上泛起的寒光,下一刻那七支钢针就已经射到了自己胸前。
根本容不得他有任何的闪避动作,王禅两眼一立,登时气贯全身,周身皮肤筋骨,尽都泛起一层淡淡的银光。
百忙之中,只来得及将一双手臂交叉着挡在胸前。
“叮叮叮……!”一连几声清脆的金铁交鸣声传入耳中,七根牛毛钢针无一落空,全都射在了王禅身上,不过他十三太保横炼功夫,纵贯全身,通体上下坚如精钢,这七根足以射穿钢板的七星针,竟然是也不能完全奏功。
只一片银光闪烁,齐齐钉在了王禅两只手臂上,入肉几达半寸。
噼里啪啦!王禅面目扭曲放下双手,身体猛一跺脚,地面震颤,碎裂,尘土飞扬,也不把胳膊上的钢针拔下来,直接纵身就朝邵南华狂风般扑了过去。
在这一扑之前,王禅胳膊上肿起多高,脸色阴沉似水,显然是对自己一时大意被人暗算,大为不满。而以他与众不同的横炼功夫,强悍体力,居然还被这些钢针破开皮肉,扎进骨头里,可见邵南华这七星针也实在是厉害到了极点,是足以威胁到自己生命的暗器。
天知道邵南华手里还有没有,所以王禅丝毫不敢怠慢,起落之间就是横炼虎爪。
而邵南华在发射暗器的时候,同样也看不到钢针形影,只见到王禅没有如他所愿一头栽倒在地,挣命不休,顿时就知道不好,怕是失了手去。
再要有所动作,却全都晚了,刚一抬眼望去,就看见王禅满脸杀机已经跳了过来!
王禅这一扑之下,挟怒而来,十步距离,瞬间跨越,速度简直不比那机簧发射的钢针慢多少,身躯带起狂风,当场就把林远山刮了一个跟头,狼狈不堪,满地乱滚。
王禅扑到之后,人在空中,双脚还未落地,一只大手已经翻成虎爪,如大鹏展翅,一爪子抓向邵南华的天灵盖。
“嗤”!尖锐的破空声响,撕心裂肺,王禅五根指头的顶端似乎往外冒出了一根根板寸多长的白色气柱,尖锐如刀。
“啊,怎么可能……?”邵南华这时候才发现并不是自己的七星针被王禅躲了过去,而是一根不少,根根中的,却没有一根穿入王禅的心脏之中,不由大惊失色,暗中猜测王禅到底是练得哪一门的外家硬功,竟然连自己的七星针都能抵挡,照这样说,岂不就是肉身便能挡住子弹?
好在邵南华也是久经阵仗的人物,心如铁石,心中虽然惊讶却不耽误手上动作,他身为世界杀手排行榜的前十位高手,练得就是杀人的本事,虽然武功没有王禅厉害,但他手里钢笔一样的针筒,这时候却是从尾部弹出一根尖刺,锋锐无比,寒光闪烁。
往后微一错步,就刺向了王禅的手腕。
黄蜂尾后针,邵南华杀人的另一绝技。
但是王禅势如奔雷,愤怒之下哪里还容得了他还手,也不躲闪,只张口一吐,嗤的一响,一道白气凝结,好似劲矢强弩,喷出口中,快如闪电,一下子就射穿了邵南华的手掌,将那针筒打得高高飞起。
武当内家大蟾气,王禅用上了吐气成剑的功夫,一口气喷出,两米之内,可比利刃一般。
邵南华大叫一声,脸色如纸。
就也乘着这机会,王禅一手横炼虎爪,长驱直入,一抓之下,一下子就扣在了邵南华的脑袋上。
王禅的手,五指箕张,大如蒲扇,能抓住篮球不落,这一把扣在脑袋上,五指下落,顿时搭在两旁太阳穴上。
随后,王禅用力一捏。
咔嚓一声!红白齐飞,邵南华的整个头颅都被他一把捏的爆了,就好像是手心里攥了一个生鸡蛋,一下裂开,蛋黄,蛋清和蛋壳,四散飞溅,沾染一手。
“暗中伤人,死不足惜!”王禅双脚落地,又一脚飞起踹在邵南华的胸口上,咔嚓嚓,一阵骨裂,这洪门中的大杀手,顿时被他一脚踢得倒飞十米开外,轰隆一声砸在墙上,如仙人挂画,红白染料,好不血腥凄惨。
“还有你,也一并死了吧!”王禅大喝一声,毫不停留,脚一落地,立刻又是扑了回来,不等滚倒在地的洪常青站起身来,他已经一把将其从地上扯到了半空中,双脚离地,卡住脖子。
正要五指用力,把洪常青的脑袋扭到背后去,却只听,雷霆大叫一声:“慢着,王禅不要杀他!”回头一看,却见雷霆满面骇然,向自己看了过来。眼睛一挑,“你待怎说?这两人明显是串通一气,要对我下杀手,手段卑鄙,罪该万死,难道你要给他求情?”
“不是!”雷霆连忙解释道:“你要再杀了他,你和洪门之间可就没有一点缓和的余地了,到时候他们暗地里雇佣枪手,你全市是铁能捻几颗钉,还不如大家把事情都摆在明面上,我这有一个办法,你看是否可行。”
“什么办法?”王禅沉声说道。
“你打死唐牛是在比武之中,反正大家都是江湖中人,干脆就依着老礼儿,你去和洪门打一场生死擂台,洪门中自古以来也有这规矩,擂台上的仇恨,擂台上解决,谁死谁生,只看自己的本事。不信,不问问洪常青。”
“你们愿意和我打擂台?”王禅眉头一皱,抬眼看到自己手里抓住的洪常青正脸红鼻子粗,冲着自己一个劲的点头,眼睛突出眼眶,好像离了水的金鱼一样。
当下连忙一松手,洪常青扑通一声跌在地上,开始大口大口的喘息起来。
(未完待续)